第六十七回 青龍關飛虎折兵
廣成子三進碧遊宮,又來見通天教主,雙膝跪下。
教主問曰:「廣成子,你為何又進我宮來?全無規矩,任你胡行!」
廣成子曰:「蒙師叔分付,弟子去了;其如眾門人不放弟子去,只要與弟子併力。弟子之來,無非敬上之道;若是如此,弟子是求榮反辱。望老師慈悲發付弟子,也不壞師叔昔日三教共立封神榜的體面。」
通天教主聽說,怒曰:「水火童子快把這些無知畜生喚進宮來!」
水火童子領法旨出宮來,見眾門人,曰:「列位師兄,老爺發怒,喚你等進去。」
眾門人聽師尊呼喚,大家沒意思,只得進宮來見。
通天教主喝曰:「你這些不守規矩的畜生!如何師命不遵,恃強生事?這是何說!廣成子是我三教法旨扶助周武,這是應運而興。他等逆天行事,理當如此。你等如何還是這等胡為?情實可恨!」
直罵得眾人們面面相覷,低頭不語。通天教主分付廣成子曰:「你只奉命而行,不要與這些人計較。你好生去罷!」廣成子謝過恩,出了宮,逕回九仙山去了。
通天教主曰:「姜尚乃是奉吾三教法旨,扶佐應運帝王。這三教中都有在封神榜上的。廣成子也是犯教之仙。他就打死火靈聖母,總是天意。連我的訓諭不依,成何體面!」
眾門人未及開言,只見多寶道人跪下稟曰:「老師聖諭,怎敢不依?只是廣成子太欺吾教,妄自尊大他的玉虛教法,辱詈我等不堪,老師那裏知道?到把他一面虛詞當做真話,被他欺誑過了。」
通天教主曰:「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總一般。他豈不知,怎敢亂話欺弄。你等切不可自分彼此,致生事端。」
多寶道人曰:「老師在上:弟子原不敢說,只今老師不知詳細,事已至此,不得不以直告。他罵吾教是左道傍門,不分披毛帶角之人,濕生卵化之輩,皆可同群共處。他視我為無物,獨稱他玉虛道法為無上至尊,所以弟子等不服也。」
通天教主曰:「我看廣成子亦是真實君子,斷無是言。你們不要錯聽了。」
多寶道人曰:「弟子怎敢欺誑老師!」
金靈聖母曰曰:「實有此語。這都可以面質。」
通天教主怒曰:「我與羽毛相並,他師父卻是何人?我成羽毛,他師父也是羽毛之類。這畜生這等輕薄!」分付金靈聖母:「往後邊取那四口寶劍來。」
少時,金靈聖母取一包袱,內有四口寶劍,放在案上。
教主曰:「多寶道人過來,聽我分付:他既笑我教不如,你可將此四口寶劍去界牌關擺一誅仙陣,看闡教門下那一個門人敢進吾陣!如有事時,我自來與他講。」
多寶道人請問老師:「此劍有何妙用?」
通天教主曰:「此劍有四名:一曰誅仙劍,二曰戮仙劍,三曰陷仙劍,四曰絕仙劍。此劍倒懸門上,發雷震動,劍光一愰,任從他是萬劫神仙,也難逃此難。」
通天教主將此劍付與多寶道人,又與一誅仙陣圖,言曰:「你往界牌關去,阻住周兵,看他怎樣對你。」多寶道人離了高山,逕往界牌關去。
子牙自從遇申公豹得脫回佳夢關來。周營內差人四下裏打探子牙消息。只見哪吒登風火輪,四下找尋。子牙正策四不相前行,恰好遇著韋護。
韋護大喜,上前曰:「因不見師叔,哪吒等四路去打探,不期弟子在此得遇尊顏!」
有探事官飛奔中軍,來報於洪錦。洪錦遠迎。
子牙進轅門,眾將懽喜。收點人馬,計算又折了四五千軍卒。
住了三日,子牙方整點士卒,一聲砲響,復至關下安營。
胡升在關內不知火靈聖母吉凶,又聽得報馬來報,子牙兵復至關下,胡升大驚:「姜尚兵又復至,火靈聖母休矣!」急與佐貳官商議:「前日已是降周,平空而來火靈聖母攪擾這場,使吾更變一番,雖然勝了姜子牙二陣,成得甚事!如今怎好相見?」
傍有佐貳官王信曰:「如今元帥把罪名做在火靈聖母身上,彼自不罪元帥也。這也無妨。」
胡升曰:「此言也有理。」就差王信具納降文書,前往周營來見子牙。
有軍政官報入中軍:「啟元帥:關內差官下文書,請令定奪。」子牙傳令:「令來。」王信來至中軍,呈上文書。
子牙展於案上觀看,書曰:「納降守關主將胡升暨大小將佐等,頓首上書於西周大元帥麾下:不職升謬承司閫,鎮守邊關,謹慎小心,希圖少盡臣節以報主知;孰意皇天不眷,降災於殷,天愁人叛,致動天下諸侯觀政於商。日者元帥率兵抵關,升弟胡雷與火靈聖母不知天命,致逆王師,自罹於禍,悔亦無及。升罪固宜罔赦,但元帥汪洋之度,好生之人,無不覆載。今特遣裨將王信薰沐上書,乞元帥下鑒愚悃,容其納降,以救此一方民,真時雨之師,萬姓頂祝矣。胡升再頓首謹啟。」
子牙看書畢,問王信曰:「你主將既已納款,吾亦不究往事。明日即行獻關,毋得再有推阻。」
洪錦在傍言曰:「胡升反覆不定,元帥不可輕信,恐其中有詐。」
子牙曰:「前日乃是他兄弟違傲,與火靈聖母自恃左道之術故耳。以我觀,胡升乃是真心納降也。公無多言。」隨令王信:「回覆主將,明日進關。」王信領令,進關來見胡升,將子牙言語盡說一遍。
胡升大喜,隨命關上軍士立起周家旗號。次日,胡升同大小將領率百姓出關,手執降旗,焚香結彩,迎子牙大勢人馬進關。來至帥府堂上坐下,眾將官侍立兩傍。
只見胡升來至堂前行禮畢,稟曰:「末將胡升一向有意歸周,奈吾弟不識天時,以遭誅戮。末將先曾具納降文表與洪將軍,不意火靈聖母要阻天兵,末將再三阻擋不住,致有得罪於元帥麾下,望元帥恕末將之罪。」
子牙曰:「聽你之言,真是反覆不定;頭一次納降,非你本心。你見你關內無將,故爾偷生。及見火靈聖母來至,汝便欺心,又思故主。總是暮四朝三之小人,豈是一言以定之君子。此事雖是火靈聖母主意,也要你自己肯為,我也難以准信。留你久後必定為禍。」命左右:「推出斬之!」
胡升無言抵塞,追悔無及。左右將胡升綁出帥府。少時,見左右將首級來獻。子牙命拿出關前號令,即日回兵至汜水關。
黃飛虎領十萬雄師往青龍關來,一路浩浩軍威,紛紛殺氣。
一日哨馬報入中軍:「啟總兵:人馬已至青龍關,請令安營。」
黃總兵傳令:「安下行營。」放砲吶喊。
這青龍關鎮守大將乃是丘引,副將是馬方、高貴、余成、孫寶等。聞周兵來至,丘引忙陞廳坐下,與眾將議曰:「今日周兵無故犯界,甚是狂悖,吾等正當效力之時,各宜盡心報國。」
眾將官齊曰:「願效死力。」人人俱摩拳擦掌,個個勇往直前。
黃總兵陞帳曰:「今日已抵關隘,誰去見頭一陣立功?」
鄧九公曰:「願往。」
飛虎曰:「將軍一往,必建奇功。」
鄧九公上馬出營,至關下搦戰。哨探馬報入帥府。
丘引急令馬方:「去見頭陣,便知端的。」馬方上馬提刀,開放關門,兩杆旗開,見鄧九公紅袍金甲,一騎馬飛臨陣前。
馬方大呼曰:「反賊慢來!」
九公曰:「馬方,你好不知天時!方今兵連禍結,眼見成湯亡於旦夕,爾尚敢來出關會戰也!」
馬方大罵:「逆天潑賊,欺心匹夫,敢出妄言,惑吾清聽!」縱馬搖鎗飛來直取。鄧九公手中刀急架忙迎。二馬盤旋,大戰有三十回合。
九公乃久經戰場上將,馬方那裏是他的對手,正戰間,被九公賣個破綻,大喝一聲,將馬方劈於馬下。
敗兵報進關來:「稟元帥:馬方失機,被鄧九公梟了首級,號令周營。」
丘引聽報,只氣得三尸神暴跳,七竅內生煙。
次日,親自提兵出關。
黃飛虎正議取關一事,見哨馬報入中軍:「青龍關大隊擺開,請總兵答話。」黃飛虎傳令:「也把大隊人馬擺出。」砲聲響處,大紅旗展,好雄威人馬出來!
丘引見黃飛虎,左右分開大小將官,一馬當先,大叫:「黃飛虎負國忘恩,無父無君之賊!你反了五關,殺害朝廷命官,劫紂王府庫,助姬發為惡,今日反來侵擾天子關隘,你真是惡貫滿盈,必受天誅!」
黃飛虎笑曰:「今天下會兵,紂王亡在旦夕,你等皆無死所!馬前一卒,有多大本領,敢逆天兵耶!」飛虎回顧左右:「那一員戰將與吾拏了丘引?」
後有黃天祥應曰:「待我來擒此賊。」天祥年方十七歲,真所謂「初生之犢不懼虎」,催開戰馬,搖手中鎗沖殺過來。這壁廂有高貴搖斧接住。兩馬相交,鎗斧並舉。黃天祥也是「封神榜」上之人,力大無窮。來來往往,未及十五合,一鎗刺中高貴心窩,翻鞍下馬。
丘引大呼一聲:「氣死吾也!不要走,吾來也!」丘引銀盔素鎧,白馬長鎗,飛來直取天祥。黃天祥見丘引自至,心下暗喜:「此功該吾成也!搖手中鎗劈面相還。
黃天祥使發了這條鎗,如風馳雨驟,勢不可當。丘引自覺不能勝。天祥今會頭陣,如此英勇,鎗法更神。黃天祥使開鎗,把丘引殺得只有招架之功,更無還兵之力。傍有丘引副將孫寶、余成兩騎馬,兩口刀,殺奔前來助戰。
鄧九公見二將前來協助,鄧九公奮勇走馬,刀劈了余成,翻鞍落馬。
孫寶大怒,罵曰:「好匹夫!焉敢傷吾大將!」轉回來力敵九公。
丘引被黃天祥戰住,不得閑空,縱有左道之術,不能使出來;又見鄧九公走馬刀劈了余成,心下急躁。黃天祥賣了個破綻,一鎗正中丘引左腿。
丘引大呼一聲,撥轉馬就走。黃天祥掛下鎗,取弓箭在手,拽開弓弦,往後心射來,正中丘引肩窩。孫寶見主將敗走,心下著忙,又被鄧九公一刀把孫寶揮於馬下,梟了首級。黃飛虎掌鼓進營。
丘引敗進高關,不覺大怒:「四員副將盡被兩陣殺絕,自己又被這黃天祥鎗刺左腿,箭射肩窩,候明日出陣,拿住此賊,碎尸萬段,以泄此恨!」
丘引乃曲鱔得道,修成人體,也善左道之術。此人自用丹藥敷搽,即時全愈。到三日後,上馬提鎗,至周營前,只叫:「黃天祥來見我!」哨馬報入中軍,黃天祥又出來會戰。
丘引見了仇人,不答話,搖鎗直取天祥。黃天祥手中鎗急架忙迎。二馬交鋒,來往戰有三十回合。
黃天祥見丘引頂上銀盔露出髮來,暗想:「此賊定有法術,恐遭毒害。」天祥心生一計,把鎗丟了一空。丘引要報前日之仇,乘空一鎗刺來,刺了個空,跌在黃天祥懷裏來。
黃天祥掣出銀裝鐧來,一鐧正中前面護心鏡上,打得丘引口噴鮮血,幾乎落下鞍鞽,敗進關內,閉門不出。黃天祥得勝回營,來見父親,說丘引閉門不出。
丘引被這一鐧,打得吐血不止,忙取丹藥,一時不能全愈;切齒深恨黃天祥於骨髓,在關內保養傷痕。
次日,周兵攻打青龍關,丘引鐧傷未愈,上城來親自巡視,千方百計防設守關之法。大抵此關乃朝歌保障之地,西北藩屏,最是緊要。城高濠深,急切難以攻打。
周兵一連攻打三日,不能得下。黃飛虎見此關急切難下,傳令:「鳴金。」收回人馬,再作良謀。
丘引見周兵退去,也下城來,至帥府坐下,心中納悶。忽報:「督糧官陳奇聽令。」
丘引令至殿前。陳奇打躬曰:「催糧應濟軍需,不曾違限,請令定奪。」
丘引曰:「催糧有功,總為朝廷出力。」
陳奇問:「周兵至此,元帥連日勝負如何?」
丘引答曰:「連日與他會戰,不意他將佐驍勇,鄧九公殺吾佐貳官,黃天祥鎗馬強勝,吾被他中鎗,刺箭,鐧打。若是拿住這逆賊,必分化其尸,方泄吾恨!」
陳奇曰:「元帥只管放心,等末將拿來,報元帥之恨。」
次日,陳奇領本部飛虎兵,坐火眼金睛獸,提手中蕩魔杵,至周營搦戰。
黃飛虎問曰:「誰將出馬?」
鄧九公曰:「末將願領人馬。」鄧九公綽兵刃在手,逕出營來;一見對陣鼓響,一將當先,提蕩魔杵,坐金睛獸,問曰:「來者何人?」
陳奇曰:「吾乃督糧官陳奇是也。你是何人?」
鄧九公答曰:「吾乃西周東征副將鄧九公是也。丘引失機,閉門不出,你想是先來替死,然而也做不得他的名下!」
陳奇大笑曰:「看你這匹夫如嬰兒草莽,你有何能!」便催開金睛獸,使開蕩魔杵,劈胸就打。鄧九公大杆刀赴面交還。獸馬交鋒,刀杵併舉。兩家大戰三十回合,鄧九公刀法如神,陳奇用的是短兵器,如何抵擋得住。
陳奇把蕩魔杵一舉,他有三千飛虎兵,手執撓鉤套索,如長蛇陣一般,飛奔前來,有拿人之狀。鄧九公見此黃氣,則魂魄自散,坐不住鞍鞽,翻身落馬。鄧九公被飛虎兵一擁上前,生擒活捉,拿進高關,三軍吶喊。
丘引正坐,左右報入府來:「稟元帥:陳奇捉了鄧九公聽令。」丘引大悅,令左右:「推來!」
鄧九公及至醒來,身上已是繩索綁縛,莫能轉挫;左右推至丘引面前,九公大罵曰:「匹夫以左道之術擒吾,我就死也不服!今既失機,有死而已。吾生不能啖汝血肉,死後必為厲鬼以殺叛賊!」
丘引大怒,令:「推出斬之!」
丘引發出行刑牌出府,將鄧九公首級號令於關上。有哨探馬報入中軍:「啟老爺:鄧九公被陳奇口吐黃氣,拏了進關,將首級號令城上。」
黃飛虎大驚曰:「鄧九公乃大將之才,不幸而喪於左道之術。」心中甚是傷感。
次日,陳奇又領兵至周營搦戰。九公佐貳官太鸞大怒曰:「末將不才,願與主將報仇。」
黃飛虎許之。太鸞上馬出營,與陳奇相對,也不答話,大戰二十回合。陳奇把杵一舉,後面飛虎兵擁來。陳奇把嘴一張,太鸞依舊落馬,被眾人擒拿進關見丘引。
丘引曰:「此乃從賊,且不必斬他,暫送下囹圄,俟拿了主將,一齊上囚車解往朝歌,以盡國法,又不負汝之功耳。」陳奇大喜。
黃總兵見又折了太鸞,心下甚是不樂。只見次日來報:「陳奇搦戰。」黃將軍問左右:「誰去走一遭?」話未了,只見傍邊走過三子黃天祿、黃天爵、黃天祥應曰:「不肖三人願往。」
黃飛虎分付:「須要仔細!」三人同應聲曰:「知道。」弟兄三人上馬,逕出營來。
陳奇問曰:「來者何人?」
黃天祿答曰:「吾乃開國武成王三位殿下:黃天祿、天爵、天祥是也。」陳奇暗喜,正要拿這業畜,他恰自來送死!催開金睛獸,也不答話,使開蕩魔杵,飛來直取天祿兄弟。三人三條鎗,急架忙迎,四馬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