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癡公子倩佳人畫面

  詞曰:
    潑墨淋漓,借尊面權為素壁。雖然未似錦箋奇,圈圈點點,得辱佳人筆。書生白面安能及,粉黛無顏色。除非神茶郁壘,橫塗豎抹甚為匹。
  右調《醉落魄》
  話說張寅在玉尺樓下考詩,聽見樓上歡笑,以為山小姐得意,竟大著膽一直撞上樓來,此時,許多侍妾因見山小姐與冷絳雪取笑張寅作樂,都立在旁邊觀看。樓門口並無人看守,故張寅乘空竟走了上來。山小姐忽抬頭看見,因大怒道:「這是甚人,敢上樓來!」張寅已走到面前,望著小姐深深一揖道:「學生張寅拙作,蒙小姐見賞,特上樓來拜謝。」
  眾侍妾看見張寅突然走到面前,俱大驚著急。攔的攔,遮的遮,推的推,扯的扯。亂嚷道:「好大膽,這是甚麼所在,竟撞了上來!」張寅道:「我不是自撞來的,是你家太師爺著人送我來的。」山小姐道:「好胡說,太師叫你在樓下聽考,你怎敢擅上樓來!」因用手指著上面懸的御書匾額說道:「你睜開驢眼看一看,這是甚人寫的。任是公侯卿相,到此也要叩頭。你是一個白丁公子,怎敢欺滅聖上,竟不下拜!」
  張寅慌忙抬頭一看,祇見正當中懸著一個匾額,上面御書「弘文才女」四個大字,中間用一顆御寶,知是皇帝的御筆,方纔慌了,撩衣跪下。山小姐道:「我雖一女子,乃天子欽定才女之名。賜玉尺一柄,量天下之才。又恐幼弱為人所欺,敕賜金如意一柄,如有強求婚姻及惡言調戲,打死勿論,故不避人。滿朝中縉紳大臣,皇親國戚,以及公子王孫,並四方求詩求文,也不知見了多少,從無一人敢擅登此樓,輕言調戲。你不過是一個紈袴之兒,怎敢目無聖旨小覷於我,將謂吾之金如意不利乎?」因叫侍妾在龍架上取過一柄金如意,親執在手中,立起身來說道:「張寅調戲御賜才女,奉旨打死!」說罷,提起金如意就照頭打來。把一個張寅嚇得魂飛天外,欲要立起身來跑了,又被許多侍妾揪定,沒奈何,祇得磕頭如搗蒜,口內連連說道:「小姐饒命!小姐饒命!我張寅南邊初來,實是不知,求小姐饒命!」山小姐哪裏肯聽,怒狠狠拿著金如意祇是要打。雖得冷絳雪在旁相勸,山小姐尚不肯依。卻虧張寅跟來的家人聽見樓上聲息不好,慌忙跑出到後廳,稟知山顯仁道:「家公子一時狂妄,誤上小姐玉尺樓,小姐大怒,要奉旨打死,求太師老爺看家老爺面上,速求饒恕,感恩不淺。」
  山顯仁聽說,也著忙道:「我叫他謹慎些,他卻不聽。小姐性如烈火,若打傷了,彼此體面卻不好看。」因連叫幾個家人媳婦,快跑去說,老爺討饒。山小姐正要下毒手打死張寅,冷絳雪苦勸不住,忽幾個家人媳婦跑來說老爺討饒。山小姐方纔縮住了手說道:「這樣狂妄畜生,留他何益,爹爹卻來勸止。」冷絳雪道:「太師也未必為他,祇恐同官上面不好看耳。」
  此時,張寅已嚇癱在地,初猶求饒,後來連話都說不出,祇是磕頭。山小姐看了又覺好笑,因說道:「父命討饒,怎敢不遵,祇是造化了這畜生。」冷絳雪道:「既奉太師之命,恕他無才,可放他去吧。」山小姐道:「他胸中雖然無才,卻能央人代替,以裝門面,則面上不可無才。」因叫侍兒取過筆墨,與他搽一個花臉,使人知他是個才子。
  張寅跪在地下,看見放了金如意不打,略放了些心,因說道:「若說我張寅見御書不拜,擅登玉尺樓,誤犯小姐,罪固該當。若說是央人代替,我張寅便死也不服。」山小姐與冷絳雪聽了,俱大笑起來。山小姐道:「你代替的人俱已捉了在此,還要嘴強。」張寅聽說捉了代替,祇說宋信也被他們拿了,心下愈慌不敢開口。
  山小姐因叫侍兒將筆墨在他臉上塗得花花綠綠道:「今日且饒你去,你若再來纏擾,我請過聖旨,祇怕你還是一死。」張寅聽說饒命叫去,連忙爬起來說道:「今已喫了許多苦,還來纏些甚麼?」冷絳雪在旁插說道:「你也不喫苦,你肚裏一點墨水不曾帶來,今倒搽了一臉去,還說喫苦?」說得山小姐忍不住要笑,張寅得個空,就往樓下走。走到樓下,眾家人接著,看見不象模樣,連忙將衣服替他面上揩了。揩便揩了,然是乾衣服,未曾著水,終有些花花綠綠不乾淨。張寅也顧不得,竟遮掩著往外直走,也沒甚臉嘴再見山顯仁。遂不到後廳,竟從旁邊夾道裏,一溜煙走了。
  走出大門外心纔定了。因想道:「他纔說代作人捉住了,定是老宋也拿了去,我便放了出來,不知老宋如何了。」又走不上幾步,轉過彎來,祇見宋信在那裏伸頭探腦的張望。看見張寅,忙迎上來說道:「恭喜,想是不曾讓你做詩。」張寅見了又驚又喜道:「你還是不曾捉去,還是捉了去放出來的?」宋信道:「那個捉我,你怎生這樣慌張狼狽,臉上為何花花綠綠的?」張寅跌跌腳道:「一言說不盡,且到前邊尋個好所在,慢慢去說。」遂同上了轎回來。
  走了數里,張寅忽見路旁一個酒店,甚是幽雅清靜,遂叫住了轎,同宋信入來。這店中是樓上樓下兩處,張寅懶得上樓,遂在樓下靠窗一副大座坐下。先叫取水將面淨了,然後喫酒。
  纔喫得一兩杯,宋信便問道:「你為何這等氣苦?」張寅歎口氣道:「你還要問,都是你害人不淺。」宋信道:「我怎的害人?」張寅道:「我央你代作詩,指望你做一首好詩,光輝光輝。你不知做些甚麼,叫他笑我央你代作。原是隱密瞞人之事,你怎麼與她知道,出我之醜。」宋信道:「見鬼了,我在此等了半日,人影也不見一個出來,是誰叫我做詩?」張寅道:「又來胡說了,詩也替我做了,我已寫去了,怎賴沒有!」宋信道:「我做的是甚麼?」張寅道:「我雖全記不得,還記得些影兒,甚麼『落花蓮』,甚麼『包兒掉了綿』,又是甚麼『春秋』又是甚麼『仲尼』,難道不是你做,還要賴到哪裏去。」宋信道:「冤屈死人,是哪個來叫我做?」張寅道:「是小僮來的。」宋信道:可叫小僮來對。」
  張寅忙叫小僮,小僮卻躲在外面,不敢進來。被叫不過,方走到面前。張寅問道:「宋相公做的詩是你拿來的?」宋信道:「我做甚麼詩與你?」小僮見兩個對問,慌的獃了,一句也說不出來。張寅見小僮不則聲,顏色有些古怪,因兜臉兩掌道:「莫非你這小蠢才,不曾拿詩與宋相公麼?」小僮被打,祇得直說道:「那詩實實不是宋相公做的?」張寅大驚道:「不是宋相公做的,卻是誰做的?」小僮道:「相公叫我出來,我因性急,慌忙走錯了路,誤撞入他家小姐房裏,被她拿住,要做賊打。又搜出相公與我的詩稿,小的瞞她不得,祇得直說了。她說你不消尋別人,我代做了吧。拿起筆來,頃刻就寫完了。我恐怕相公等久,祇得就便拿來了。」
  張寅聽了,又跌腳道:「原來你這小奴才誤事,做詩原為要瞞他家小姐,你怎到央他家小姐代作。怪不得她笑說代做的人已捉住了。」宋信道:「如今纔明白,且問你他怎生叫你做起的?」張寅道:「我一進去,山相公一團好意,留我小飲。飲了半晌,就叫人送我到玉尺樓下去考。方纔坐下,山小姐就叫侍妾下樓問道:「『《張子新篇》是誰人做的,』我答應是自做的。他又叫侍妾說道:『既是自做的,為何有平如衡詩在內?』祇因這一問,打著我的心病叫我一句也說不出。我想這件事是你我二人悄悄做的,神鬼也不知,他怎麼就知道?」宋信也喫驚道:「真作怪了。你卻怎麼回他?」張寅道:「我祇得認是平如衡與我唱和的兩首,故刻在上面,他所以做這一首詩譏誚我,又要我和。我急了,叫這小奴才來央你做,不知又落入圈套,竟將她代作的寫了上去。她看了在樓上大笑。我又不知就里,祇認是看詩歡笑,遂大膽跑上樓去。不料,她樓上供有御書,說我欺滅聖旨不拜。又有一柄御賜的金如意,凡是強求婚姻與調戲她的,打死勿論。我又不知,被她叫許多侍妾僕婦將我捉住,自取金如意,定要將我打死。虧我再三苦求方纔饒了。你道這丫頭惡不惡。雖說饒了,臨行還搽我一個花臉,方放下樓來。」宋信聽了,吐吞說道:「大造化,大造化!玉尺樓可是擅自上去的。一個御賜才女,可是調戲得的。還是看你家尚書分上,若在別個,定然打殺,祇好白白送了一條性命。」張寅道:「既是這等厲害,何不早對我說?」宋信道:「他的厲害,人人知道,何消說得。就是不厲害,一個相公女兒,也不該撞上樓去調戲她。?」張寅道:「我一個尚書公子,難道白白受她凌辱,就是這等罷了!須去與老父說知,上她一疏,說她倚朝廷寵眷,凌辱公卿子弟。」宋信道:「你若上疏說她凌辱,她就辯說你調戲。後來問出真情,畢竟還是你喫虧,如何弄得她倒。」張寅說:「若不處她一場,如何氣得她過?」宋信道:「若是氣她不過,小弟倒有一個好機會,可以處她。」
  張寅忙問道:「有甚好機會?萬望說與我知道。」宋信道:「我方纔在接引庵借座等你,看見壁上有趙縱、錢橫二人題的詩。看詩中情思,都是羨慕山小姐之意。我問庵中和尚,他說二人曾與小姐對考過。我問他考些甚麼,那和尚倒也好事,連考的詩都抄的有,遂拿與我看,被我暗暗也抄了來。前日山相公叫人錯尋到我處的,就是此二人。我看他對考的詩,彼此都有勾挑之意。你若要尋她過犯,上疏參論,何不將此唱和之詩呈與聖上,說她借量才之名,勾引少年子弟在玉尺樓淫詞唱和,有辱天子御書並欽賜女子之名。如此加罪,便不怕天子不動心。」
  張寅聽了,滿心歡喜道:「這個妙,這個妙,待我就與老父說知,叫他動疏。」宋信道:「你若明後日就上疏,她就說你調戲被辱,讎口冤她了。此事不必性急,須緩幾日方妙。」張寅道:「也說得便是,便遲兩日不怕她走上天去。」二人商量停當,方纔歡歡喜喜飲酒。飲了半響,方纔起身上轎而去。
  俗話說得好:路上說話,草裏有人。不期,這日燕白頷因放不下閣上美人,遂同平如衡又出城走到皇莊園邊去訪問,不但人無蹤影,並牆上的和詩都粉去了。二人心下氣悶不過,走了回來,也先在這店中樓上飲酒。正飲不多時,忽看見樓下宋信與張寅同了入來,二人大驚道:「他二人原來也到京了。」平如衡就要下樓來相見,燕白頷攔住道:「且聽他說些甚麼。」二人遂同伏在閣子邊,側耳細聽。
  聽見他一五一十,長長短短,都說是要算計小姐與趙縱、錢橫之事。遂悄悄不敢聲張。祇等他喫完酒去了,方纔商量道:「早是不曾看見,若看見,未免又惹是非。」燕白頷道:「我原料他要來山家求親,祇說倚著尚書勢頭,有幾分指望。不期倒討了一場凌辱。」平如衡道:「我二人去考,雖說未討便宜,卻也不至出醜。所恨者,未見小姐耳!」燕白頷道:「以我論之,小姐不過擅貴名耳,其才美亦不過至是極矣。小弟初意,還指望去謀求小姐一見。今聽張寅所謀不善,若再去纏擾,不獨帶累山小姐,即你我恐亦不能乾淨。」平如衡道:「就是不去,他明日叫父親上疏,畢竟有趙縱、錢橫之名,如何脫卸?」燕白頷道:「若你我真是趙縱、錢橫,考詩自是公器,有無情詞挑逗,自然要辨個明白,怕他怎的。祇是你我都是假託之名,到了臨時,張寅認出真姓名,報奏聖上,聖上說學臣薦舉,朝廷欽命,都違悖不赴,卻更名改姓,潛匿京師,調引欽賜之女,這個罪名便大了。」
  平如衡道:「長兄所慮甚是。為今之計,卻將奈何?」燕白頷道:「我二人進京本念,實為訪山小姐求婚。而這段姻緣,料已無望。小弟遇了閣上美人,可謂萬分僥幸。然追求無路,又屬渺茫。吾兄之冷降雪,又全無蹤影,你我流蕩於此,殊覺無謂。況前日侍妾詩中,已明明說道『欲為玄霜求玉杵,須從御座撤金蓮』。目今鄉試不遠,莫若歸去取了功名。那時重訪藍橋,或者還有一線之路。」
  平如衡道:「吾兄之論最為有理。祇怕再來時物是人非,雲英已趙裴航之夢矣。」燕白頷道:「山小姐年方二八,瓜期尚可有待。況天下富貴才人甚少,那能便有裴航?」平如衡道:「山小姐,依兄想來,還可有待。祇怕我那冷絳雪小姐不能待矣。既是這等,須索早早回去。」二人算計定了,又飲了數杯,便起身回到下處。叫家人收拾行李,僱了轎馬,趕次日絕早就出城長行。
  二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倒也不甚辛苦。一日,行到山東地方,正在一條狹路上,忽撞見一簇官府過來。前面幾對執事,後面一乘官轎甚大,又有十餘疋馬跟隨,十分擁擠。燕白頷與平如衡祇得下了轎,撿一個略寬處立著,讓他們過去。不提防,官轎抬到面前,忽聽到轎裏連叫舍人道:「快問道旁立的可是燕、平二生員。」
  燕白頷與平如衡聽見,忙往轎一張,方認得是王提學。也不等舍人來問,連忙在轎前打一恭道:「生員正是燕白頷平如衡。」王提學聽了大喜,因吩咐舍人道:「快道二位相公前面驛中相見。」說罷,轎就過去了。聽差舍人領命,隨即跟定燕白頷平如衡,請上轎抬了轉去。
  幸喜回去不遠,祇二三里就到了驛中。王提學連連叫請,燕白頷平如衡祇得進去拜見。拜見過了,王提學就叫看坐,二人遜稱不敢。王提學道:「途間不防。」二人祇得坐下。王提學就問道:「本院已有疏特薦,已蒙聖恩批準,徵召二位入京。本院奉旨各處追尋,卻無蹤影,二位賢契為何卻在此處?」燕白頷應道:「生員與平生員蒙太宗師培植,感恩無地。但生員等遊學在先,竟不知徵召之事,有幸聖恩,並負太宗師薦拔之盛心,罪甚,罪甚。」王提學道:「既是不知道,這也罷了。卻喜今日湊巧遇著,正好同本院進京復命,就好面聖,定有異擢。」
  燕、平二人同說道:「太宗師欲將生員下士獻作嘉賓一段作養盛心,真是千古。但聞負天下之大名,必有高天下之大才,方足以當之。若碌碌無奇,未免取天下之笑。生員輩雖薄有微才,為宗師垂憐。然捫心自揣,竊恐天地之大,何地無才。竟以生員二人概盡天下,實實不敢自信。」王提學道:「二位賢契虛心自讓,固見謙光。但天下人文,南直首重。本院於南直中遍求,惟二位賢契出類拔萃,故本院敢於特薦。天下雖大,縱更有才人,亦未必過於賢契。今姓名已上達宸聰,二位賢契不必過遜。」
  燕白頷道:「生員輩之辭,其實是有所見而然,倒不是套作謙語。」王提學道:「有何所見,不妨直說。」燕白頷道:「生員聞聖上詔求奇才者,蓋因山相公之子山黛才美過人,曾在玉尺樓作詩作賦,壓倒翰苑群英,故聖上之意以為女子尚有高才,何況男子,故有此特命。今應召之人,必才高過於山黛,方不負聖主之求。若生員輩,不過項羽之霸才耳,安敢奪劉邦之秦鹿?是以求太宗師見諒也。」王提學笑道:「二位賢契又未遇山小姐,何畏山小姐之深也。」燕白頷道:「生員輩雖未遇山小姐,實依稀仿佛於山小姐之左右。非畏之深,實知之深也。」
  王提學道:「二位賢契既苦苦自諉,本院也不好相強。祇是已蒙徵召,而堅執不往,恐聖上疑為鄙薄聖朝,誠恐不便。」平如衡道:「生員輩若是養高不出,便是鄙薄聖朝。今情願原從制科出身,總是朝廷之人才,祇是不敢當徵召耳。實是尊朝廷,與鄙薄者太相懸絕。」王提學道:「二位賢契既要歸就制科,這便也是一樣了。祇是到後日辨時便遲了。何不就將此意,先出一疏,待本院復命時帶上了,使聖上看明,不獨無罪,且可見二位才而有讓。明日鹿鳴得意,上苑看花,天子定當刮目。」燕、平二人同謝道:「蒙太宗師指教,即當出疏。」
  王提學就留二人在驛中同住了。驛中備出酒飯,就留二人同喫。飲酒中間又考他二人些詩文,見二人下筆如神,無不精警,看了十分歡喜。因說道:「二位賢契若就制科,定當高發。本院歲考完了,例當復命。科考的新宗師已到任多時,二兄速速回去,還也不遲,本院在京中準望捷音。」燕、平二人再三致謝,又寫了一道辭召就試的疏,交付王提學,然後到次日各自別去。王提學進京復命不題。
  且說燕白頷、平如衡二人,一路無辭,到了松江家裏,正值新宗師科考。燕白頷是華亭縣學,自去赴考不必言矣。平如衡卻是河南人,欲要冒籍,松江又嚴禁,冒不得。與平教官商量,欲要作隨任子侄寄考。平教官官又小,又擔當不來。欲要回河南去,又遲了。還是燕白頷出主意道:「不如納了南監罷。」平如衡道:「納監固好,祇是要許多銀子。」燕白頷道:「這不打緊,都在小弟身上。」平教官出文書,差一個的當家人,帶了銀子,到了南京監裏替平如衡加納了。
  過了數日,科舉案發了,燕白頷又是一等。有了科舉,遂收拾行李,同平如衡到南京來鄉試。祇因這一來,有分教:
  龍虎榜中御墨,變作婚姻簿上赤繩。
  不知此去果能中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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