刎頸鴛鴦會
入話:
眼意心期卒未休,暗中終擬約秦樓。
光陰負我難相偶,情緒牽人不自由。
遙夜定憐香蔽膝,悶時應弄玉搔頭。
櫻桃花謝梨花發,腸斷青春兩處愁。
丈夫隻手把吳鉤,欲斬萬人頭﹔如何鐵石打成心性,卻為花柔?君看項籍並劉季,一以使人愁﹔只因撞著虞姬戚氏,豪傑都休。
上詩詞各一首,單說著「情」「色」二字。此二字,乃一體一用也。故色絢於目,情感於心﹔情色相生,心目相視。雖亙古迄今,仁人君子,弗能忘之。晉人有云:「情之所鍾,正在我輩。」慧遠曰:「順覺如磁石遇針,不覺合為一處。無情之物尚爾,何況我終日在情裡做活計那?」
如今則管說這「情」「色」二字則甚?
且說個臨淮武公業,於咸通中任河南府功曹參軍。愛妾曰非煙,姓步氏,容止纖麗,弱不勝絝羅﹔善秦聲,好詩弄筆。公業甚嬖之。比鄰乃天水趙氏第也,亦衣纓之族。其子趙象,端秀有文學。忽一日,於南垣隙中窺見非煙,而神氣俱喪,廢食思之,遂厚賂公業之閽人,以情告之。閽有難色,後為賂聽動,令妻伺非煙聞處,具言象意。非煙聞之,但含笑而不答。閽媼盡以語象。象發狂心蕩,不知所如,乃取薛濤箋,題一絕於上。詩曰:
沉沉良夜與誰語?星隔銀河月半天。
寫訖,密緘之,祈閽媼達於非煙。非煙讀畢,吁嗟良久,向媼而言曰:「我亦曾窺見趙郎,大好才貌,今生薄福,不得當之。嘗嫌武生粗悍,非青雲器也。」乃復酬篇,寫於金鳳箋。詩曰:
畫簷春燕須知宿,蘭浦雙鴛肯獨飛?
長恨桃源諸女伴,等閒花裡送郎歸。
封付閽媼,會遺像。象啟緘,喜曰:「吾事諧矣!」但靜室焚香,時時虔禱以候。
越數日,將夕,閽媼促步而至,笑且拜,曰:「趙郎願見神仙否?」象驚,連問之。傳作煙語曰:「功曹今夜府直,可謂良時。妾家後庭即君之前垣也。若不逾約好,專望來儀,方可候晤!」語罷,即曛黑,象乘梯而登,非煙已令重榻於下。既下,見非煙豔妝盛服,迎入室中,相攜就寢,盡繾綣之意焉。及曉,象執非煙手,曰:「接傾城之貌,挹希世之人,已誓幽明,永奉歡狎。」言訖,潛歸。茲後不盈旬日,常得一朝於後庭矣,展幽徹之思,罄宿昔之情,以為鬼鳥不知,人神相助,如是者週歲。
無何,非煙數以細過撻其女奴。奴銜之,乘間盡以告公業。公業曰:「汝慎勿揚聲,我當自察之!」後堂至直日,乃密陳狀請暇。迨夜,如常入直,遂潛伏里門。俟暮鼓既作,躡足而回,循牆至後庭,見非煙方倚戶微吟,象則據垣斜睇。公業不勝其忿,挺前欲擒象。象覺,跳出。公業持之,得其半襦,乃入室,呼非煙,詰之。非煙色動,不以實告。公業愈怒,縛之大柱,鞭楚血流。非煙但云:「生則相親,死亦無恨!」遂飲杯水而絕。象乃變服易名,遠竄於江湖間,稍避其鋒焉。可憐:
雨散雲消,花殘月缺!
且如趙象知機識務,事脫虎口,免遭毒手,可謂善悔過者也。於今又有個不識竅的小二哥,也與個婦人私通,日日貪歡,朝朝迷戀,後惹出一場禍來,屍橫刀下,命赴陰間,致母不得侍,妻不得顧,子號寒於嚴冬,女啼饑於永晝,靜而思之,著何來由!況這婦人不害了你一條性命了?真個:
峨眉本是嬋娟刃,殺盡風流世上人。
權做個笑耍頭回。
說話的,你道這婦人住居何處?姓甚名誰?原來是浙江杭州府武林門外落鄉村中,一個姓蔣的生的女兒,小字淑珍。生得甚是標緻:
臉襯桃花,比桃花不紅不白﹔眉分柳葉,如柳葉猶細猶彎。自小聰明,從來機巧,善描龍於剌鳳,能剪雪以裁云。心中只是好些風月,又做得幾杯酒。年已及笄,父母議親,東也不成,西也不就。每興鑿穴之私,常感傷春之病。自恨芳年不偶,鬱鬱不樂。垂簾不捲,羞教紫燕雙雙﹔高閣慵憑,厭聽黃鶯並語。
未知此女幾時得偶素願?因成商調《醋葫蘆》小令十篇,系於事後,少述斯女始末之情。奉勞歌伴,先聽格律,後聽蕪詞:
湛秋波,兩剪明﹔露金蓮,三寸小。弄春風,楊柳細身腰﹔比紅兒,態度應更嬌。他生的諸般齊妙,縱司空見慣也魂消!
況這蔣家女兒如此容貌,如此伶俐,緣何豪門巨族,王孫公子,文士富商,不求行聘?卻這女兒心性有些蹺蹊,描眉畫眼,傅粉施朱,梳個縱鬢頭兒,著件叩身衫子,做張做勢,喬模喬樣,或倚檻凝神,或臨街獻笑,因此閭裡皆鄙之。所以遷延歲月,頓失光陰,不覺二十餘歲。
隔鄰有一兒子,名叫阿巧,未曾出幼,常來女家嬉戲。不料此女以動不正之心有日矣。況阿巧不甚長成,父母不以為怪,遂得通家,往來無間。一日,女父母他適,阿巧偶來。其女相誘入室,強合焉。忽聞扣戶聲急,阿巧驚遁而去。女父母至家,亦不知也。且此女欲心如熾,久渴此尋,自從情竇一開,不能自己。阿巧回家,驚氣衝心而殞。女聞之死,哀痛彌極,但不敢形諸顏頰。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鎖修眉,恨尚存﹔痛知心人己亡。霎時間,雲雨散巫陽﹔自別來,幾日行坐想。空撇下一天情況,則除是夢裡見才郎。
這女兒自因阿巧死後,心中好生不快活,自思量道:「由我之過,送了他青春一命。」日逐蹀躞不下。
倏爾又是一個月來,女兒晨起梳妝,父母偶然視聽其女顏色精神,語言恍惚。老兒因謂媽媽曰:「莫非淑珍做出來了?」殊不知其女:
春色飄零,蝶粉蜂黃都退了﹔韶華狼籍,花心柳眼已開殘。
媽媽、老兒互相埋怨了一會,「只怕親戚恥笑!常言道:『女大不中留。』留在家中,卻如私鹽包兒,脫手方可。不然,直待事發弄出醜來,不好看。」那媽媽和老兒說罷,央王嫂搜作媒,將高就低,深長補短,發落了罷。
一日,王嫂嫂來,說嫁與近村某二郎為妻。且某二郎是個農莊之人,又四十多歲,只圖美貌,不計其他也。過門之後,兩個頗說得著。
瞬忽間十有餘年,某二郎被他徹夜盤弄衰憊了,年將五十之上,此心已灰,奈何此婦正在妙齡,酷好不厭,仍與夫家西賓有事,某二郎一見,病發身故。這婦人眼見斷送兩人性命了。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結姻緣,十數年﹔動春情,三四番。蕭牆禍起片時間,反為難上難。把一對鸞鳳驚散,倚欄杆,無語淚偷彈。
那某大郎斥退西賓,擇日葬弟之柩。這婦人不免守孝三年。其家已知其非,著人防閒﹔本婦自揣於心,亦不敢妄為矣。朝夕之間,受了多少的熬煎,或飽一頓,或缺一餐,家人咸視為敝帚也。
將及一年之上,某大郎自思:「留此無益,不若逐回,庶免辱門敗戶。」遂喚原媒,眼同將婦罄身趕回。本婦如鳥出籠,似魚漏網,其餘服飾,亦個較也。婦抵家,父母只得收留,那有好氣待他,如同使婢。婦亦甘心忍受。
一日,張二官過門,因見本婦,心甚悅之,俾人說合,求為繼室。女父母允諾。恨不推將出去。且張二官是個行商,多在外,少在內,不曾打聽得備細,就下盒盤羊酒,涓吉成親。這婦人不去則罷,這一去,好似:
豬羊奔屠宰之家,一步步來尋死路!
是夜,畫燭搖光,粉香噴霧。綺羅筵上,依舊兩個新人﹔綿繡衾中,各出一般舊物。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喜今宵,月再圓﹔賞名園,花正芳。笑吟吟,攜手上牙牀﹔恣交歡,恍然入醉鄉,不覺的渾身通暢,把斷弦重續兩情償。
他兩個自花燭之後,日則並肩而坐,夜則疊股而眠﹔如魚藉水,似漆投膠。一個全不念先夫之恩念,一個那曾題亡室之音容。婦羨夫之殷富,夫憐婦之丰儀。兩個過活了一月。一日,張二官人早起,分討虞侯收拾行李,要往德清取帳。這婦人怎生割捨得他去?張二官人不免起身,這婦人籟籟垂下淚來。張二官道:「我你既為夫婦,不須如此。」各道保重而別。
別去又早半月光景。這婦人是久曠之人,既成佳配,未盡暢懷,又值孤守岑寂,好生難遣,覺身子困倦,步至門首閒望,對門店中一後生,約三十已上年紀,資質豐粹,舉止閒雅,遂問隨侍阿滿。阿滿道:「此店乃朱理秉中開的。此人和氣,人稱他為朱小二哥。」婦人問罷,夜飯也不吃,上樓睡了。樓外乃是官河,舟船歇泊之處。將及二更,忽聞稍人嘲歌聲隱約,記得後兩句,曰:
有朝一日花容退,雙子招郎郎不來。
婦人自此復萌覬覦之心,往往倚門獨立。朱秉中時來調戲。彼各相慕,自成眉語,但不能一敘款曲為恨也。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美溫溫,顏面肥﹔光油油,鬢髮長。他半生花酒肆顛狂,對人前扯拽都是說。全無有風雲氣象,一謎裡竊玉與偷香。
這婦人羨慕朱秉中不已,只是不得湊巧。一日,張二官討帳回家,夫婦相見了,敘些間闊的話。本婦似有不悅之意,只是免強奉呈,一心倒在朱秉中身上了。張二官在家又住了一個月之上,正值仲冬天氣,收買了雜貨赴節,賃船裝載,到彼發賣之間,不甚稱意,把貨都賒與人上了,舊帳又討不上手,俄然逼歲,不得歸家過年,預先寄些物事回家支用不題。
且說朱秉中因見其夫不在,乘機去這婦人家賀節。留飲了三五杯,意欲做些闇昧之事,奈何往來之人,應接不暇,取便約在燈宵相會。秉中傾教而去。撚指間,又屆十三試燈之夕。於是:
戶戶鳴鑼擊鼓,家家品竹彈絲。遊人隊隊踏歌聲,仕女翩翩垂舞袖。鼇山彩結,嵬峨百尺矗晴空﹔鳳篆香濃,縹緲千層籠綺陌。閒庭內外,溶溶寶燭光輝﹔杰閣高低,爍爍華燈照耀。
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奏簫條,一派鳴﹔綻池蓮,萬朵開。看六街三市鬧攘攘,笑聲高,滿城春似海。期人在燈前相待,幾回家又恐燕鶯猜。
其夜,秉中老早的更衣著靴,只在街上往來。本婦也在門首拋聲衒俏。兩個相見暗喜,準定目下成事。不期伊母因往觀燈,就便探女。女扃戶邀入參見,不免留宿。秉中等至夜分,悶悶歸臥。次夜如前,正遇本婦,怪問如何爽約,挨身相就,止做得個「呂」字兒而散。少間,具酒奉母,母見其無情無緒,向女而曰:「汝如今遷於喬木,凡宜守分,也與父母爭一口氣。」豈知本婦已約秉中等了二夜了,可不是鬼門上貼卦?平旦,買兩盒餅饊,僱頂轎兒,送母回了。
薄晚,秉中張個眼慢,鑽進婦家,就便上樓。本婦燈也不看,解衣相抱,曲盡於飛。然本婦平生相接數人,或老或少,那能造其奧處?自經此合,身酥骨軟,飄飄然,真滋味不可勝言也。且朱秉中日常在花柳叢中打交,深諳十要之術。那十要?
一要濫於撒鏝,
二要不算工夫,
三要甜言美語,
四要軟款溫柔,
五要乜斜纏帳,
六要施逞槍法,
七要裝聾作啞,
八要擇友同行,
九要穿看新鮮,
十要一團和氣。
若狐媚之人,缺一不可行也。
再說秉中已回,張二官又到。本婦便害些「木邊之目」,「田下之心」,要好只除相見。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報黃昏,角數聲﹔助淒涼,淚幾行。論深情,海角未為長﹔難捉摸,這般心內癢。不能勾相偎相傍,惡思量縈損九迴腸。
這婦人自慶前夕歡娛,直至佳境,又約秉中晚些相會,要連歇幾十夜,誰知張二官家來,心中氣悶,就害起病來,頭疼、腹痛、骨熱、身寒。張二官顒望回家將息取樂,因見本婦身子不快,倒帶了一個愁帽,遂請醫調治,倩巫燒獻,藥必親嘗,衣不解帶,反受辛苦似在外了。且說秉中思想,行坐遑安,托故去望張二官,稱道:「小弟久疏趨侍,昨聞榮回,今特拜謁,奉請明午於蓬舍少具雞酒,聊與兄長洗塵。幸勿他卻!」
翌日,張二官赴席。秉中出妻女奉勸,大醉扶歸。已後還了席,往往來來。本婦但聞秉中在座,說也有,笑也有,病也無。倘若不來,就呻吟叫喚,鄰壁厭聞。張二官指望便好,誰知日漸沉重。本婦病中,但瞑目就見向日之阿巧支手某二郎偕來索命,勢甚獰惡。本婦懼怕,難以實告,惟向張二官道:「你可替我求問:幾時脫體!」如言,逕往洞虛先生卦肆,卜下封來,判道:「此病大分不好,有橫死老幼陽人在命為禍。非今生,乃宿世之冤。今夜就可辦備福物、酒果、冥衣各一分,用鬼宿渡河之次,向西鋪設,苦苦哀求,庶有少救。不然,不可也。」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揶揄來,若怨咱﹔朦朧著,便見他。病懨懨,害的眼見花﹔瘦身軀,怎禁沒亂殺?則說不和我乾罷,幾時節離了兩冤家!
張二官正依法祭祀之間,本婦在牀又見阿巧和某二郎擊手言曰:「我輩已訴於天,著來取命。你央後夫張二官再四懇求,意甚虔恪,我輩且容你至五五之間,待同你一會之人,卻假弓長之手,與你相見。」言訖,歘然不見了。本婦當夜似覺精爽些個。後看看復舊。張二官喜甚不題,卻見秉中旦夕親近,饋送迭至,意頗疑之,猶未為信。
一日,張二官人城催討貨物,回家進門,正見本婦與秉中執手聯坐。張二官倒退揚聲,秉中迎出相揖。他兩個亦不知其見也。話說的張二官當時見他慇懃,已自生疑七八分了,今日輳個滿懷,輳成十分。張二官自思量道:「他兩個若犯在我手裡,教他死無葬身之地!」遂往德清去做買賣。到了德清,以是五月初一日,安頓了行李在店中,上街買一口刀,懸掛腰間,至初四日,連夜奔回,匿於他處,不在話下。
再提本婦渴欲一見,終日去接秉中。秉中也有些病在家裡。延至初五日,阿滿又來請赴鴛鴦會。秉中勉強赴之。樓上已張筵水陸矣:盛兩盂煎石首,貯二器炒山雞。酒泛菖蒲,糖燒角黍。其餘肴饌蔬果,未暇盡錄。兩個遂相轟飲,亦不顧其他也。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綠溶溶,酒滿斟﹔紐燄燄,燭半燒。正中庭,花月影兒交﹔魚吃得,玉山時自倒。他兩個貪歡貪笑,不提防門外有人瞧!
兩個正飲間,秉中自覺耳熱眼跳,心驚肉戰,欠身求退。本婦怒曰:「怪見終日請你不來,你何輕賤我之甚!你道你有老婆,我便是無老公的?你殊不知我做鴛鴦會之主意。大此二鳥,飛鳴宿食,鎮常相守﹔爾我生不成雙,死作一對。」昔有韓憑妻美,郡王欲奪之,夫妻自殺。王恨,兩塚瘞之。後塚上二連理材,上有鴛鴦,悲鳴飛去。此兩個要效鴛鴦比翼交頸,不料使成語讖。況本婦甫能䦛䦟得病好,就便荒淫無度,正是:
偷雞貓兒性不改,養漢婆娘死不改。
再說張二官提刀在手,潛步至門,梯樹竊聽,見他兩個戲謔歌呼,歷歷在耳,氣得按捺不下,打一磚去。本婦就吹滅了燈,聲也不則了。連打了三塊,本婦教秉中先睡:「我去看看便來。」阿滿持燭前行,開了大門,並無人跡。本婦叫道:「今日是個端陽佳節,那家不吃幾杯雄黃酒?」正要罵間,張二官跳將下來,喝道:「潑賤!你和甚人夤夜吃酒?」本婦唬得戰做了一回,只說:「不!不!不!」張二官乃曰:「你同我上樓一看,如無,便罷!慌做甚麼?」
本婦又見阿巧、某二郎一齊都來,自分必死,延頸待盡,秉中赤條條驚了牀來,匍匐,口稱:「死罪!死罪!情願將家私並女奉報,哀憐小弟母老妻嬌,子幼女弱!」張二官那裡准他?則見刀過處:
一對人頭落地,兩腔鮮血沖天。
當初本婦臥病,已聞阿巧、某二郎言道:「五五之間,待同你一會之人,假弓長之手,再與相見。」果至五月五日,被張二官殺死。「一會之人」,乃秉中也。禍福未至,鬼神必先知之,可個懼歟!故知士矜才則德薄,女衒色則情放。若能如執盈,如臨深,則為端士、淑女矣。豈不美哉?惟願率王之民,夫婦和柔,琴瑟諧協﹔有過則改之,來而則戒之,敦崇風教,未為晚也。
在座看官,要備細,請看敘大略,漫聽秋山一本《刎頸鴛鴦會》。又調《南鄉子》一闋於後。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見拋磚,意暗猜﹔入門來,魂已驚。舉青鋒過處喪多情,到今朝你心還未省!送了他三條性命,果冤冤相報有神明。
詞曰:
春雲怨啼鵑,玉損香消事可憐。一時風流傷白刃,冤!冤!惆悵勞魂赴九泉。抵死苦留連,想是前生有業緣!景色依然人已散,天!天!千古多情月自圓。
正所謂:
當時不解恩成怨,今日方知色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