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鄧芸娘釋放英雄 白勝祖智捉賊人
詩曰:
遠上寒山石逕斜,宮前楊柳寺前花。
紅顏未老恩先絕,莫怨東風空自嗟。
鄧芸娘用解藥把那白少將軍解過來,白少將軍打了兩個噴嚏,一睜眼細看,眼前站定一個絕色無雙的女子,生的果然千姣百媚,萬種風流。怎見的?有贊為證:見佳人,天然秀,不比尋常婦女流。烏雲巧挽堆鴉髻,黑毶毶長就了未搽油。眉兒彎,春山秀,杏子眼,把情兒露。鼻樑端正櫻桃口,耳墜金環掛玉勾。穿一件藕色氅,翠挽袖,內襯羅衫樓外樓。百褶宮裙把金蓮露,端又正,尖又瘦,瞧著倒像不會走,行動猶如鳳點頭。心兒靈,性兒秀,美天仙,比他丑,嫦娥見,也害羞。真正是貌美丰姿,體態溫柔。
白勝祖看罷,心中一動,不知這個女子他是何人,連忙問道說:「這位姑娘,你是何人?因為什麼與我來到此處?」那姑娘妖滴滴聲音言說道:「公子,我乃是鄧天魁的妹妹。按理說,奴家可不應該告訴,無奈你不是外人。奴家小字兒叫芸娘,今年一十九歲,二月二十六日子時生人。奴家父母早喪,跟著我兄嫂度日。我哥哥不辦正事,尚還未給奴家許配人家。今天我聽見說大清營的差官被我哥哥拿住,奴家帶著丫環到前邊一看,奴家瞧你在那裡捆著,可惜可憐,派丫環把你搭到我這屋內來,用解藥把你解過來,與你商量一件事,你可願意?」白勝祖一聽這女子之言,又見他眉目傳情,秋波斜視,白少將軍說:「姑娘,我名叫白勝祖,乃是大清營的戰將。只因穆將軍攻破了祁河寺,我等追下吳恩,來到此處,被鄧天魁所拿。要憑一刀一槍,他也未必將我拿住,依仗著他有一個迷魂袋。今天你把我帶到這屋中,有什麼商議請講。」鄧芸娘說:「我意欲把尊駕放出回營去,奴家這話可說不出口來,這屋中又沒人替我說。我意欲把終身大事托靠與你,不知你意下如何?」白少將軍一聽此言,心中一想,說:「這事不好。我是世襲的建威將軍,又是旗人,他是一個反叛的妹妹,與我甚不配合。再者說,還有一節,我是在軍營裡打軍需的,臨陣收妻就有掉頭之罪。然這丫頭臉也太大,又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與我當面對講,萬不是貞節烈女。」自己心中想夠多時,又聽鄧芸娘問道:「你倒是願意不願意?你說呀!」白勝祖臉一發紅了,說:「不行,你還把我送到那屋子去吧。活著與我那幾個朋友在一處為人,死了與我那幾個朋友在-處作鬼。倘等眾人一死,我焉能再投生!」鄧芸娘一想,說:「冤家,你好想不開!奴家與你成了親,我還有不把他們幾個人放了麼?」白少將軍一聽鄧芸娘這句話,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我要不從他,他手起刀落,准把我殺了,我們幾個人全都得死在這裡。莫若我將計就計,口中應允了他,我心中自有主見。只要他把我放了,我得便把他殺了,救我那幾個朋友好走。」想罷,說:「姑娘,你既有這番美意,我求之不得,我實在的願意。」鄧芸娘一聽他答應這件事,心中甚為喜悅,方要過去親解其
,自己心中又一想,說:「不好!我見他答應我這件事情,眼珠亂轉,怕其中有詐。」止住腳步,說:「你要是答應我這件事,你對天盟個誓來。我要放開你,你要走了哪?」白勝祖說:「你放開我吧,我要走了,叫天打雷劈了我!」鄧芸娘走去把繩扣解開。白少將軍活動活動臂膀,「我把他穩住了,把我這幾個朋友放開,我們一同好走。」自己正在思想之際,只見鄧芸娘在帳子裡頭把衣裳更換了,叫兩個丫環:「春蘭、春梅,到廚房要一桌酒席來,我與白大爺這裡吃酒。」
兩個丫環去不多時,回來把
桌擦抹乾淨,擦好杯盞匙筋,先開了四樣果子。鄧芸娘問白勝祖:「你喝什麼酒?要喝燒酒,要到外邊去拿﹔要喝女貞陳紹,這屋內就有。」白少將軍本是大員子弟,開過眼、見過世面的人,見鄧芸娘擺上這幾樣果子,自己要叫不出酒的名兒來,怕鄧芸娘恥笑,他說:「燒、黃二酒我一概不用,我最喜歡吃的是藥酒。」鄧芸娘說:「你說吧,你願意吃什麼藥酒,這裡雖則不全,也有個幾十樣。」白勝祖說:「茵陳、甕頭春、五加皮是過了景啦。此時雖是立夏之時,喝蓮花白酒、黃蓮葉酒,又不對時令,太早啦。有一宗藥酒,叫荷葉青,叫他們給我拿兩瓶來吧。」鄧芸娘叫丫環去要兩瓶荷葉青來。丫環去不多時,把酒拿來,春梅又擺上幾碟冷葷。白少將軍在東邊坐著,鄧芸娘在西邊坐著,順前簷的炕桌上擺了一個蠟燈,兩個磁碟,兩個酒盅,兩雙筷子。鄧芸娘伸手拿起酒壺來,給白少將軍斟上一杯酒,杏眼含情,香腮帶笑,說:「冤家,咱們兩人喝一回成雙杯吧!」白少將軍肚中也餓了,瞧這幾樣果子也好,自己一想:「有什麼事再說」。鄧芸娘在燈下仔細一看,白少將軍喝下兩杯酒去,更透著好看,真是黑毶毶眉毛,白生生的臉膛,目似春星,鼻如玉梁,牙排碎玉,唇若塗朱,正在少年。本是白臉膛,又搭著喝下兩杯酒去,臉皮一發紅,亞賽三月桃花初放,真是白中透潤,潤中透白,又打白潤之中透出一點紅來。鄧芸娘一看白勝祖這份相貌,概不由己,春心一動,自己心中想著:「我找著這個主兒,我就把終身大事托靠此人,實在稱心合意!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自己是輕搖玉體,慢閃秋波,說:「冤家,今天你我多喝幾杯酒吧,然後共入羅幃。」白少將軍說:「姑娘,你先把我們幾個朋友放出來。」鄧芸娘說:「不忙,咱們兩人先成其這件好事,然後再把他們放出來,再叫你們一同走。」白少將軍一聽此言,心中一動,心中說:「我借著這個機會將這丫頭解藥、迷魂袋套繞過來,今夜晚上捉拿鄧天魁、吳恩,立這一件奇功,就在今日。」想罷,說:「姑娘,方才我們那幾個朋友被你哥哥使什麼東西拿住的?」鄧芸娘說:「冤家,你不知道哇?我哥哥使的那是迷魂袋,原是我們家傳的藥材配的。要是與人家動手,不是人家的對手,站在上風拿出來迎風一晃,無論是什麼樣的英雄,都得躺下。我們這解藥就是獨門,聞上這解藥能夠明目清心。我們這教中都聞這個藥,作為玩物,我哥哥也不輕易送人。咱們兩人這樣的好法,回頭我給你一瓶。」白勝祖說:「你拿一瓶來,我聞聞是什麼滋味。」鄧芸娘說:「別忙,咱們兩個人先喝酒。」白勝祖一想:「我先拿酒把他灌醉了,然後暗中取事。」想罷,說:「姑娘,我這悶酒喝不下去,咱們兩人划拳吧!」鄧芸娘說:「也好。」兩個人就「五哇六哇」,划起來了。兩個丫環在旁邊伺候。
二人正划的高興,忽聽見前邊「噹啷啷」鑼聲響亮,只聽那邊說:「殺!拿!」夜靜空谷傳聲,聽著又遠。鄧芸娘連忙打發丫環春梅出去,問問什麼事。丫環春梅到了前邊一看,但則見這些莊兵各各手執燈籠火把,拿著刀矛器械,圍著一位英雄在那裡動手。
書中交待,來者這位英雄不是別人,正是臨敵無懼、勇冠三軍的馬成龍。他在山神廟內等候六位英雄捉拿吳恩,見眾人走後,他自己一想:「人家六個人都是英雄,我山東馬也是豪傑。人家都會陸地飛騰法,兩頭見太陽都走一千里地﹔他媽媽我山東馬兩頭見太陽,走個百十里地。人家飛簷走壁,一蹦就兩丈多高﹔我馬成龍飛簷走壁,一蹦就二尺多高,鬧一個腚溝占地。今天我馬成龍不能在此袖手旁觀!」想罷,自己手拿大環金絲寶刀,出離山神廟,一直往南。走了不遠,到了鄧天魁的院牆的背後。馬成龍順著西邊衚衕往南,繞在前面,到了鄧天魁的大門以外,見大門關閉,靜悄悄,空落落,並無一人。山東馬到了大門以外,這用手一拍大門,裡面有四個看門的莊兵,一個姓車名淡,一個姓管名世寬,一個姓尤名守,一個姓郝名賢。這四個人正在門房吃酒,忽聽外面打門,管世寬說:「我出去瞧瞧,看是何人打門。」來到大門口裡問:「外面是誰?」山東馬說:「他媽媽是我!」管世寬說:「你是誰?我怎麼聽不出口音來?」山東馬說:「是我!是我!」管世寬也有點醉了,說:「你是打更的老張麼?」山東馬在外面順口答應:「可不是我!」管世寬把門開開,馬成龍一擺手中大環金絲寶刀,照定管世寬脖頸一抹。管世寬往後一仰,說:「呀!」這句話並未說完,人頭墜落於地。門房車淡一聽,說:「老二留點神哪,摔躺下了?準是醉啦!叫你少喝少喝,你不聽我的話。來,我攙起你來吧!」從屋中一溜歪邪的出來,說話舌頭都短了,往地下一摸,膠黏糊腥,往鼻中一聞是血氣,仔細一瞧,管世寬的腦袋與腔子分了家了!車淡方才要嚷,覺著身後一股冷風,「噗哧」一刀,身首異處。這小子死的才委屈哪,臨死連句話都沒說。馬成龍進門房一瞧,那兩個人還喝哪。尤守、郝賢二人只當是他伙計進來哪,說:「來吧!咱們還得喝會子,一醉解千愁。」馬成龍說:「好,我正想要喝酒啦!」這二人一聽聲音不對,仔細一瞧,把兩個人嚇的亡魂皆冒。馬成龍說:「你這兩個小子不要害怕,趁早說了實話,我饒你不死。吳恩與鄧天魁在哪屋裡住?」郝賢說:「進了這道大門,大廳上喝酒哪!尚未睡覺。」馬成龍聽明白了,手起刀落,把他們兩個人也結果了性命。馬成龍拿大環寶刀進了二門,只見正北大廳之上燈燭輝煌,吳恩與鄧天魁二人正在上房喝酒。馬成龍擺大環寶刀,要捉拿吳恩。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