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回
  下辣手車站劫印 講價錢國會爭風

  卻說曹錕自吳佩孚擊敗奉軍,擁黎復位,事實上差不多已成為太上總統,北方和長江一帶的武人,除少數屬於他系外,幾乎盡歸部下;中央政令,只要他說一句,政府就不敢不辦。一個人到了這般地位,總可志得意滿了。無奈曹三的慾望無窮,覺得光做太上總統,究竟都是間接的事情,還不能十分爽快;再則自己有了可以做大總統的力量,可以做大總統的機會,正該乘機干他一下,爬上這最高位置,也好替爺娘掙口氣,便在家譜中訃告上面寫著也風光得多。更兼門下一般進進出出、倚附為榮的蠅營狗苟之徒,莫不攀龍附鳳,做大官,發大財,所以也竭其拍馬之功,盡其攛掇之方,想把他捧上最高的位置,自己好從中取利,因此把個曹三捧得神智不清,想做總統之心,更加熱烈。以為這般人都是自己的忠實心腹,一切事情,莫不信托他們去辦。他們做你的忠實心腹,希圖你甚麼?論理,黎氏的任期,已經快滿,不過再挨幾個月工夫,讓他自己退職,再行好好的辦理大選,也未始不可。無奈他的門下,如高凌霨、吳毓麟、王承斌、吳景濂、熊炳琦、王毓芝諸人,好功心急,巴不得曹三立刻做了皇帝,好裂土分封,儘量搜刮,圖個下半世快活,哪裡還忍耐得幾月的光陰?小人無有不急功好利,若此輩其顯著者也。無日不哄騙曹三,教他早早下手,趕走了黎氏,便可早日上台。
  曹錕受了他們的包圍,一點自主的能力也沒有,東邊獻的計策也好,西邊說的話兒更對。曹三之無用,於此可見。蓋曹本粗人,毫無知識,未嘗有為惡之能力,造成其罪惡者,皆此一批希圖攀龍附鳳之走狗也。吁可慨哉!見他們如此說,便滿口答應,教他們便宜行事,斟酌進行。其中惟吳佩孚一人,對於他們這種急進辦法,甚不滿意,卻怕觸了恩主老帥之怒,不敢多說,惟吩咐自己門下的政客,不得參加而已。吳佩孚之頭腦,究比曹三清晰得許多。因此洛派的政客,都沒有參加大選運動,無從撈這批外快。津派和保派政客,一則妒忌洛派,二則怕吳佩孚阻止,著實在曹三面前,說吳佩孚許多不是。那王承斌更以軍人而兼政客,說話比其餘的政客更靈,因此保曹錕時居保定。洛吳佩孚時居洛陽。兩方,漸漸有些隔膜,吳佩孚更不敢多說了。直系之失敗,由於此次賄選,使吳氏敢言,失敗或不至如此之速也。
  吳景濂等見洛方已不敢開口,還有甚麼諱忌,道德的制裁,良心的責備,國民的反對,外人的誹笑,固皆不在此輩諱避之中。便定下計策,先教張紹曾內閣總辭職,以拆黎之台,使黎不得不知難而退。不料黎元洪看透了他們的計策,見張紹曾辭職,便強邀顏惠慶出來組閣,以遏止張紹曾的野心。熊炳琦等見第一個計劃不靈,便又進一步,改用第二個計劃,指使北京城內的步軍警察總罷崗,湧到黎元洪的公館裡索餉,並且把黎宅的電話,也阻斷至六小時之久。黎氏至此,實無辦法,只得答應每個機關,先給十萬元,其餘再儘量籌撥,方才散去。不料這事發生之後,不但受人誹笑,而且因治安關係,引起了外交團的反對。這批人,雖然不怕道德的制裁,良心的責備,國民的反對,旁觀的誹笑,而對於洋大人的命令,卻十分敬畏,所以外交團照會一到,他們便恭恭敬敬的一體遵從,立刻便命全體軍警,照舊復崗。於是這個計劃,仍不能把這位黎菩薩迫開北京,因此又步武段祺瑞的老法,拿出錢來,收買些地痞流氓,教他們組織公民團,包圍公府,請黎退位。
  黎元洪被纏得顛顛倒倒,毫無主意,只得分電曹、吳,聲明就任以來,事與願違之困難,並謂已向國會提出辭職,依法而來,自當依法而去,對於公民團的事件,也要求他們說句公道話。此時之總統,彷彿曹、吳之寄生物。曹錕得了這個電報,詢問王毓芝如何辦法?毓芝道:「老帥休睬他的話!這明明是捉弄老帥咧。」曹錕道:「瞧這電中語意,也很可憐兒的,怎說是捉弄我咧?」曹三尚不失忠厚。毓芝道:「老帥不用看他別的,只已向國會辭職和依法而來依法而去幾句話,夠多麼滑頭。他向國會辭職,不是還等國會通過,方能說依法而去嗎?知道現在的國會,什麼時候才能開得成。要是國會一輩子開不成,不是他也一輩子不退位嗎?」也說得異常中聽,無怪曹三信之也。曹錕道:「既這麼,怎樣答復他呢?」王毓芝道:「還睬他幹嗎?他要想老帥說話,老帥偏不要睬他,看他怎樣幹下去?」曹錕見說得有理,什麼理?殆燒火老太婆腳丫中之理乎?果然依了他話,置之不理。包圍公府的公民團,也連日不散。好辣手段。馮玉祥、王懷慶並且在此時遞呈辭職,情勢愈加險惡。黎氏只得設法召集名流會議,討論辦法。試想中華民國所稱為名流的,本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大軍閥既要驅黎,他們如何敢替黎幫忙?便肯幫忙,又有什麼用?因此議了半天,依舊毫無結果。
  到了第二日,索性連水電的供給也斷了,黎氏這時知道已非走不可,便決定出京,先預備了幾百張空白命令,把總統大小印十五顆,檢了出來,五顆交給夫人帶往法國醫院,十顆留在公府;又發了五道命令,一道是免張紹曾職的,一道是令李根源代理國務總理,一道是任命金永炎為陸軍總長,一道是遵照復位宣言,裁撤巡閱使、副巡閱使、檢閱使、按檢閱使者,陸軍檢閱使也,居此職者,惟馮玉祥一人。督軍、督理各職。所有全國陸軍,完全歸陸軍部統轄。一道是申明事變情形,及個人委曲求全之微意。此等命令,不過一種報復政策,即黎亦自知不能發生效力也。五道命令發表後,當即坐了一點十五分的特別快車,動身赴津。剛到天津車站,要想回到自己公館裡去,不料王承斌已在那裡恭候。黎元洪見了王承斌,先吃了一驚,此時之黎元洪,彷彿逍遙津中,忽見曹操帶劍上殿之漢獻帝也。王承斌也更不客氣,立刻向黎氏要印。黎元洪怒道:「我是大總統,你是何人?敢向我索印。」還有氣骨,菩薩也發怒,其事之可惡可想。王承斌道:「你既是總統,如何不在公府辦公,卻到這裡來?」黎元洪道:「我是中國的大總統,在中國的境內,有誰可以干涉?」是是。理直者,其氣必壯。王承斌道:「我沒工夫和你講理,你只把印交給我,便萬事全體。不然,休想……」語氣未畢。黎氏怒道:「休想什麼?休想活命嗎?你敢槍斃我?」似乎比漢獻帝硬朗得許多。王承斌笑道:「這種事,我也犯不著做。輕之之辭,也可惡。你把印交出便休,不然,休想出得天津車站。就是要到中華民國的任何地方,也是一萬個休想休想。」說著,眼看著身邊的馬弁示意。馬弁們會意,便退去了。去不多久,便擁進幾十個丘八太爺來,都是執著槍械,雄赳赳,氣昂昂的,站在黎氏面前,怒目而視。黎氏和隨從盡皆失色。王承斌突然變色而起,逼近幾步道:「印在哪裡?你拿出來還是不拿出來?」咄咄逼人,其可惡誠有甚於曹瞞者。黎氏默然不答。左右隨從忙勸他道:「既然如此,總統就把印交給他罷!」先嚇軟了左右隨從。黎元洪依然不做聲。王承斌厲聲道:「快繳出來!誰有這些閒工夫來等你?」咄咄逼人,曹瞞之所不為也。左右們忙道:「別發怒!印現不在這裡。」王承斌道:「放在哪裡?」左右們回說:「在公府中不曾帶來。」次嚇出印的下落。王承斌道:「這話不說謊嗎?」更逼緊一句,斬釘截鐵。左右都道:「說什麼謊?不信,可以到公府裡去搜。」王承斌道:「好!如此,且請暫時住在這裡,等北京搜出了印,再來送行。」說著,又叫過一個下級軍官來,厲聲吩咐道:「你帶著一連人,替黎總統守衛。何尚稱之曰總統?要是有點不妥當,仔細軍法。」那下級軍官諾諾的應了幾聲是。
  王承斌又向黎元洪道了聲失陪,方才匆匆走了。
  黎元洪走動不得,只得懷怒坐在車站裡,過了一小時,方見王承斌匆匆的進來,把一通電報向黎氏面前一丟道:「公府裡只有十顆印,還有五顆印呢?」黎氏冷笑不答。氣極而冷笑也。王承斌又道:「明亮些!見機些罷!你不交出這五顆印,如何離得車站?」黎元洪憤然道:「好!你拿紙筆來!」王承斌命人拿出紙筆,黎元洪立刻拿起筆來,奮然寫了幾行字,把筆一丟道:「你這還不准我走嗎?」可憐。王承斌把那幾行字讀了一遍,不覺一笑道:「好!你原來把印交給夫人帶往法國醫院了,也用不著拿這條子去要。要是把這條子送得去,一來一往,不是要到明天嗎?便算我們不怕煩,諒情你也等不住,還是打電報通知她罷。」說話輕薄之至,可恨。黎元洪道:「怎樣去拿,我不管,這樣辦,難道還不准我回去?」王承斌道:「不能。我知道你的話是真是謊?有心到這裡,就請你多坐一會,讓北京取得了印,復電到津,再送你回公館罷。」一點不肯通融,對曹氏則忠矣,其如良心何?說著,又匆匆的去了。等到復電轉來,已是深夜。黎元洪道:「印已完全交出,還不讓我走嗎?」王承斌笑道:「還有一個電報,請你簽字拍發,便可回公館休息了。」一步緊一步,一絲不漏,凶既凶極,惡亦惡極。黎元洪冷笑一聲道:「你竟還用得著我簽字發電嗎?」亦問得很惡。一面說,一面拿過那電稿來看時,原來上面寥寥的寫著幾行字道:
  北京國務院鑒:本大總統因故離京,此一故字,耐人深思。已向國會辭職,此卻是事實。所有大總統職務,依法由國務院攝行。按:《臨時約法》規定大總統因故不能執行職務時,以副總統代之。副總統同時缺位時,由國務院攝行其職務,時無副總統,故依法應由國務院攝行。應即遵照!大總統黎寒印。按黎氏離京為十三日,(十二年六月)被迫補發此電時,已在十四日後半夜,故用寒字。
  看畢,自思不簽字,總不得脫身,便冷笑一聲,毫不遲疑地挪起筆來簽了字,把筆一擲,便大踏步走了。王承斌笑道:「怠慢怠慢,後會有期,恕不遠送。」一面說,一面吩咐放行。此時無異匪。那電報到京後,高凌霨等便據以通電各省,不過此時就在這一個通電上,又引起了許多糾紛。因為此電署名的是高凌霨、張英華、李鼎新、程克、沈瑞麟、金紹曾、孫多鈺等七個人,當此電發出後,就有擁護張紹曾的一派人提出反對,謂國務院是以全體閣員組成的,現在張紹曾尚在天津,並未加入,此電當然無效。若說承認已准張辭,則勢不能不連帶承認李根源的署理,因此主張迎張紹曾入京。本承認十四日黎電為有效,而又否認其十三日所發之命令,時序已顛倒矣。事實不根據於法理,而又欲借法理以文飾其罪惡,適足以增糾紛,豈不謬哉!高凌霨正想獨掌大權,如何肯允?自不免唆使出一批人來,拒絕張紹曾回京。其餘各派,也都乘機竊動,各有所圖。單就津、保兩派中人而論,如張志潭是主張急進選舉的,研究係因想謀參議院長,也主張急進。邊守靖等則又主張緩進,當時以謂黎氏一走,大局便可決定的,不意反而格外鬧得烏煙瘴氣,比黎氏未走之前,更為紛亂。黎氏未去之前,各派方合力以驅黎,黎氏既走,則各圖得其所欲得之權利矣,焉得不更紛亂?因此雖有人主張歡迎曹三入京,曹三卻也不敢冒昧動身。在外交團一方,也很不直津、保各派所為,公文悉廢照會而用公函,表示他們不承認攝閣的地位。津、保派之不洽人心如此。甚至請放鹽餘,也拒絕不肯答應。如此一來,把個財政部急得不亦樂乎。軍人議員,又不肯體諒,索軍餉,要歲費,比討債的更凶。高凌霨等無可如何,只得抵借些零星借款,敷衍各方。除此以外,所謂攝政內閣者,簡直不辦事。中華民國何幸有此政府?在議員一方面,屬國民黨的,固然不肯留京,便是政學系及超然派的議員,也都別有所圖,紛紛離開北京,有去廣東、漢口、洛陽等處的,有轉赴上海的,同時東三省方面,也撤回滿籍議員,不許干涉選政,因此在京的議員,不但不能足大選的五百八十人之數,便連制憲會議,也不能進行。
  黎元洪在天津,又通電否認寒日令國務院攝政的電報,甚而把向國會辭職的咨文也撤回,並通告外交團,聲明離京情形,又在津繼續行使職權,以俟法律解決的理由。一面又任命唐紹儀為國務總理,未到任前,以農商總長李根源兼署。國會議員褚輔成、焦易堂等又率領二百議員,在上海宣言不承認北京國會和政府。上海各團體也宣言否認。奉天、浙江和西南各省,尤其函電紛馳,竭力反對。高凌霨等卻毫不在意。笑罵由他笑罵,好官我自為之,此輩臉皮之厚,有過之無不及。或有勸他們稍加注意的,高凌霨便說:「黎菩薩十三日以後的命令,已經國會否認,還注意他怎的?國會原是一個豬窠,議員便是一群豬玀,有了武力,不怕豬玀沒買處,人數足不足,也和我們何干。六月十六日參眾兩院聯合會,通過十三日以後黎氏命令無效,次日,又有議員丁佛言、郭同等在天津宣言,十六日兩院聯合會,人數不足三分之二,以半數付表決,係屬違法。至於東三省和浙江等各實力派,便要反對,料情都戰不過吳大帥,怕他怎的?」燕雀處堂,不知大廈將傾。其餘諸人,當然也是一鼻孔出氣的,除卻爭地位權利外,便是竭力運動大選。可是在京的一批豬仔議員,只知要錢,不知其他,有些議員竟說,我們只要有錢,有了錢,叫我選誰便選誰。初時邊守靖主張每票五百,議員哪裡肯答應,最後由吳景濂向各方疏通,加到每票三千,一眾豬仔,方才有些活動。此輩豬仔,自吾人民視之,不值一文,乃竟有價三千以收買之者,可謂嗜痂有癖。不料京中收買議員,正在討價還價、斤斤較量之際,同時保定的候補總統曹三爺,卻因大選將成,心窩裡充滿了歡喜快樂。他從娶劉喜奎一事,失敗之後,另外又結識了一個女伶,叫金牡丹的,當有一班從龍功臣,為討好湊趣起見,花了三萬元,將金牡丹買來送與曹三。
  再說以前劉喜奎嫁崔承熾的時候,京內外曾有承熾替曹三出面,代作新郎之言。並且傳說喜奎身價是十萬元,其實這等說話,確是好事人造作謠諑,全屬烏有子虛。個中真相,以及各方情事,早在本書中敘得明明白白,讀者總該記得。現在事過境遷,本無舊事重提之價值,不道這班議員,為要求增價起見,竟將新近嫁曹的金牡丹,和早經嫁崔的劉喜奎,一起拉將起來,作個比例,以為我們的身價,便比不上劉喜奎,何至連金牡丹也趕不上。曹老帥有錢討女伶,怎麼沒錢辦選舉?我們當個議員不容易,也是花了本錢來的。曹老帥果然用著我們,我們也不敢希望比劉喜奎,說什麼十萬八萬,至於三萬塊一票,是萬不能少的了。自處於優伶妓妾之例,可丑之極。想諸位豬仔,尚自以為漂亮也。因此把這大選的事情,又擱了起來。
  這時又有一事,使高凌霨等十分為難的,原因浙江方面,反直最急,盧永祥竟在天津組織國會議員招待處,運動議員南下,至上海開會。議員赴津報到、南下開會的,非常之多。同時,在京的議員愈弄愈少,高凌霨、吳景濂等非常著急,定了派軍警監視的辦法,不准議員離京,因此議員要想南下的,非喬裝不可。手段之卑鄙,聞之使人欲嘔。其實這時高凌霨等,雖然進行甚力,什麼五百一票,三千一票,喉嚨說得怪響,這五百三千的經費,不知出在哪裡?曹三既然不肯自己掏腰包,各省答應報效的,也不過是一句空話,哪裡抵得實用?因此有人向曹三建議,說老帥功高望重,做總統是本分事,這大選費當然可以列入國家歲出中,作為正式開支。喪心病狂,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曹三聽了這話,更為得意,弄得各位籌辦大選的政客,更不敢向曹三開口要錢,忙不迭的叫苦連天,四處張羅,張羅不成,議借外債。外債被拒,方法愈窮。於是有那聰明人,想出一個不花本的辦法,是不由選舉,改為擁戴。偏偏勢力最大的吳佩孚,因擁黎出於直派,不便過於反覆,對於此次政變,始終不肯領銜。吳氏尚有人心,勝王承斌萬萬矣。最後還是由邊守靖等,竭力張羅費用,一面決定先行制憲,中秋大選,但從事實上說來,議員南下的愈弄愈多,在上海的已有四百多人,在京的反居少數,萬不能繼續集會。因此溫世霖等又主張和廣東孫中山先生合作,一正一副,以圖吸引南下的議員,由孫洪伊電征中山的同意。中山是何等偉大的人物,除卻擁護《約法》而外,怎肯參加這種卑鄙的舉動?當即復電謝絕,聲明護法而外、他非所知的意思。高凌霨到了這時候,真個束手無策了。
  不料在這將成僵局的時候,忽然齊燮元授意吳大頭,謂自己可出資百萬,辦理大選,但有三個條件:一、選自己為副總統,二、齊兼蘇、皖、贛巡閱使,三、以陳調元為山東督軍,並須先行發表,始能交款。試想曹三既未入京,大選尚未舉辦,怎能發表?所以這筆款子,到頭還是不能實收。在這時候,最著急的,莫過於吳景濂,跟著東奔西走,一直忙到九月底,方由邊守靖籌到了大批現款,一面又向國會議員講好,每票五千元。南下的議員,因在南方沒有什麼利益,聽說北京有五千元可拿,又復紛紛回到北京,因此在十月五日,按:在十二年。勉強湊足人數,選出曹錕為大總統。十月八日止,制成了一百四十一條憲法,從此所謂國會議員,都被人人罵做豬仔,所得不過五千元的代價,比到劉喜奎十萬之說,果然天差地遠,就要和金牡丹的三萬相比,也只抵到六分之一。人說這批議員,坍盡了我們鬚眉之台,我卻說大批豬仔,丟足了我們人類的臉。思想起來,兀的教人可憐可笑,可歎可恨。正是:
  選舉精神會掃地,金錢魔力可回天。
  堪憐丟盡鬚眉臉,不及優伶價賣錢。
  未知曹錕何日就職,且看下回分解。
  俗諺有云:「吃了五穀想六穀,做了皇帝想登仙。」人類慾望之無窮,大抵然矣。曹錕自勝奉而後,中央政治之措置,率可以意裁奪。黎之總統,殆偶像而已。曹之為曹,豈尚不可以已哉?乃必欲求得最高位置,不惜以卑陋無聊之手段,逼當時所擁立之黎氏去位而代之。復以重金為餌,誘納國會於污流之中,慾望之無饜如此,不重可歎哉?若王承斌者,始則擁黎復職,既則截車奪印,不恤笑罵,其誠所以為曹乎?觀二次直奉戰後,入新華宮勸曹退位者,又誰也?嗚呼!人心如此,吾不暇責王而為曹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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