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匡胤嘗桃降舅母 杜公抹穀逢外甥

  詩曰:
  遠遊留滯寺禪間,言別依依古道趲。
  方物果堪觀朵頤,奇饈亦可進盤餐。
  巖巖氣象高千古,烈烈肝腸耀萬年。
  任是黨姻尊長者,鋒芒到處不相謙。
  話說柴榮在帥府內堂,與同姑丈姑娘至親三口,開懷暢飲。酒席之間,郭威將平日想望之心,盡情剖露,刻欲成基立業,定霸興王,正打著柴榮心事,當時聽了郭威這番言語,不覺暗自思忖道:「我姑爹既有弔伐之心,何不乘機攛掇,建立根基,以成大事?況姑爹年已高大,膝下無嗣,日後大位,終屬於我。我當以言探之,便見分曉。」想定主意,開言問道:「姑爹既有貴相,具此異物,小姪不揣褻尊,思欲一觀,不知可否?」此時郭威已帶三分酒興,聽了此言,不禁掀髯大笑道:「賢姪既要相觀,待俺脫去袍服,與你一瞧,有何不可?若得雀兒果能牽人穀稔,便是我稱王道寡之時,定當封你為守闕太子,以續鴻基。」柴榮聽言,滿心暗喜,即忙離席謝恩。郭威大喜,遂命小廝撤去筵席,叫過兩個丫鬟,寬去袍服,除下裏衣,將兩邊膀臂露出。柴榮上前定睛一看,果然生就的奇形,天然妙相,祇見左右玉瘤,相離五寸有餘,似兩峰對峙,等待相連的一般。因思:「我姑丈是個愛奉承的,方纔我謝得一聲,他就歡喜個不了,如今我索性贊揚一回,看他怎地?」於是一隻手按住了左膀的雀兒,一隻手按住了右膀的穀稔,兩邊一齊擠動起來,不知不覺,把個雀兒款款的擠到穀稔裏了。柴榮高聲叫道:「姑丈大人,今日雀兒到了穀稔裏了。」
  看官,那柴榮本是金口玉言,況又福至心靈,便有符驗。這句話不打緊,早驚動了虛空過往神祗,大顯神通,望膀上吹了一口氣,把這雀兒挪在穀稔裏,緊緊相連,分離不得。這也是天數當然,該應郭威興發之時,故而相湊。當時郭威聽了此言,知是哄他,叫聲:「賢姪,你用手擠在一處,自然相連,你若放手之時,難道牽著不成?」柴榮把手撒開,誰知這雀兒竟在穀稔裏邊動也不動,宛是造物生成,移挪不出。柴榮看了,反而痴呆半晌,暗想:「方纔相離有五寸餘遠,怎麼如今當真的相連一處?」也便發急起來,叫道:「姑母,請將過來一看,這雀兒果然連在一起,非是小姪虛言撒謊。」柴氏夫人聽說,走到跟前,仔細一看,果見相連,分毫不爽,叫道:「老爺,姪兒的言語當真是實,如果不信,可取著衣鏡過來照看,便見端的。」郭威遂命兩個丫鬟抬過那座著衣鏡來,擺在中間。自己執了一面雪亮的菱花手鏡,對著了背後的著衣鏡,前後照了,看得分明,果然兩物牽連,一些不錯。不覺的手舞足蹈,呵呵大笑道:「妙哉!妙哉!今日方遂吾願,此乃賢姪之福,為我庇佑也。」說罷,遂命丫鬟抬過了著衣鏡,重擺宴賞,再敘衷談,各各歡欣,直至更深而罷。彼此安宿一宵。正是:
  從前無限憂慮事,今日翻成歡喜心。
  次日,郭威升堂,受了手下將弁參見,就封柴榮為帳下參軍,運籌帷幄。因謂之道:「本帥謹奉王命,職守此關,每患兵微將寡,難擋要衝。今日特命賢姪此職,可往各門建立旗號,招兵買馬,以備操選。此係為國大事,吾姪幸勿有誤。」看官,此是郭威當眾而言,不好直抒心事,故而假公濟私,以掩眾口。他便暗中培養,待時而行。當下柴榮領命拜謝,挂了參軍印,出了帥府,就往四門各立旌旗,招軍買馬,挑選英雄。果然四方英俊,如雲集而來,備載軍籍,等候操演。有詩為證:
  銜命初將幕府開,壯夫勇士望風來。
  當時祇道忠王事,捍蔽誰知放伐懷。
  不說柴榮招軍買馬,暗圖大事。且說趙匡胤在興龍寺中住了一月有餘,這日便欲辭別西行。長老苦留不住,祇得備酒餞行。賓主飲畢,匡胤扣備鞍馬,捎上盔甲、行李、包裹、軍器等項,周身打點,神煞棒繫在腰中,出了山門,將身上馬。長老帶了眾僧,一齊相送,直至山岔路口,各各珍重而別。
  此時正當初冬時候,天氣將寒。一路上策馬加鞭,馳驅道左。正在心煩意亂,驀地抬頭,忽見路旁有座花園,那園內更無別樣樹木,祇有數十株桃樹,稀疏布種,株株樹上挂著十數個碗口大小的鮮桃,生得紅白相勻,滋潤可愛。心下甚是希罕,想道:「此時已是冬季,怎的這樹上還有鮮桃?不知他用甚法兒留養至今,還是風土所產,有此種類?」心下正然羨慕,口中流涎起來,不知不覺,順著馬兒進了花園。到那桃樹之下,棄鐙拴馬,不管他有人沒人,將手一探,摘下一顆紅桃,咬上一口,又香又甜,水漿滿口,美好異常。原來這桃名為雪桃,三月開花結實,培養至冬而食。遇了雪花飄灑,分外嬌艷,真個觀之有餘,食之可口,種類奇異,聞於天下。直至後來金人生亂,人寇到陝西地界,戕害人民,蹂躪土地,破城之後,玉石俱焚,因而此桃遂絕,亦甚惜哉!
  當時匡胤把這雪桃緩緩的吃了下肚,覺得心爽神通,遍體暢快。一之未甚,思欲再焉,遂又摘下一個,把來吃了,心甚歡暢。因又想道:「園內雖然無人,再無白吃之理,況他勞心勞力,經多日月。博得成功,我若不給他錢,於心何安,諒這桃子該值十文錢一個,也須與他。」遂向腰間取了二十文錢鈔,用一根草兒穿了,把來挂在樹上。又思想道:「我索性再摘兩個,帶在前途解悶消遣,有何不妙?」復又留下二十文錢,伸手去摘桃子。纔得取下,祇見門裏邊走出一個看桃的丫鬟,見了有人偷桃,不敢聲張,側身望內就走,報與家主知道。
  那家主也是個女中豪傑,門內英雄,年紀有三十以外,生來力大無窮,性如烈火,憑你赴湯蹈火,也都不怕。祇是相貌醜陋,粗蠢不堪,因此眾人稱他一個雅號,叫做母夜叉。當時正在房中閑坐。祇見丫鬟進來報道:「園內有賊偷桃。」登時發怒,即忙提了兩根生鐵棒錘,飛跑的奔至園中,正見匡胤把雪桃揣在懷中。母夜叉大喝一聲道:「那裏來的賊囚,敢在這裏大膽偷桃?與我快些拿住!」那後面就有跟隨的十數個丫鬟,便立定了腳,一齊發喊,卻不敢上前。匡胤正要上馬出門,忽聽有人喊喝之聲,遂回頭仔細一看,見那當前有個凶狠的婦人,生來覺得異樣。但見:
  兩鬢蓬鬆,髮梳三綹,雙眉帚簇,目射重光。黑煨煨面肉橫生,香粉搽勻,好似烏雲罩雪,紅閃閃口寬頤闊,黃牙遍滿,有如血洞栽金。玄色衫捲袖施威,毫無窈窕,綠綾裙迎風招展,純是凶頑。排開七寸金蓮,執定兩般兵器。
匡胤看了,滿面賠笑,口稱:「大嫂休便出言,俺非白吃你的,何必動怒?」母夜叉喝道:「你這紅臉賊囚!這裏無人在此,你便大膽偷桃,怎麼還說不曾白吃?」匡胤道:「大嫂休要錯怪於我,俺乃遠方過客,在此經由,因見寶園中的鮮桃結得可愛,心實羨慕,不顧無人,粗心造次,一時闖進園來,吃了幾個,於理原屬不該,因思再無白吃之理,已將錢鈔給還,現今挂在樹上,請自觀看,便知真實。若是嫌少,我當加倍奉還,何用這般動氣。」
  母夜叉聽了,粗眉直豎,怪眼圓睜,喝道:「賊囚!你說這些混話,還在夢裏哩。你道這是民間園囿,敢自這等大膽,這是進上的雪桃,土產方物,誰敢妄動!若有人左手摘桃,便剁左手,右手摘桃,便剁右手,若吃一個,就要敲牙擊齒。莫說有錢給還,憑你千百貫金錢,總也不算。」口裏說著,身便趕上前去,照頂門便是一錘。匡胤側身躲過。那母夜叉又是一錘。匡胤又復躲過,叫聲:「大嫂,古語道不知不罪,又道既往不咎。俺雖一時不是,已經自認其過,你便這等認真,卻要怎的?」那母夜叉大惱道:「你私偷禁物,已得大罪,還敢多言,累著老娘受氣!」掄動了鐵錘,沒頭亂打。匡胤亦是大怒,乘著一錘打來,將身一閃,趁勢把腳一掃,早將母夜叉翻倒在地。匡胤一腳踏住,伸手攀了一根桃條,連頭帶臉,亂抽亂打,祇打得母夜叉喊叫如雷,吼聲不止。匡胤喝道:「潑婆娘,你還敢欺客麼?」母夜叉道:「你這紅臉賊囚!偷了桃子,反是行凶,今日就打死老娘,斷然不輸口氣。」匡胤聽了,更加大怒,提起了桃條,又是一頓狠抽毒打。母夜叉便熬當不起,祇得哀告道:「紅臉好漢,饒了我罷,任你摘桃去吃。」匡胤呵呵大笑道:「你這潑婦,既是告饒,俺便放你。後次再若欺生,定當打死。」說罷,喝聲:「起去!」母夜叉爬將起來,披頭散髮,眼腫鼻歪,倒拖著鞋兒,手捏裙褲,兩個丫鬟攙了便走。回至裏邊,拍案打凳,號啕大哭了一回。這正是:
  煩惱不尋人,自去尋煩惱。
  且說匡胤放起了母夜叉,將懷中的兩個雪桃藏好,上馬出了園門,望前行走。約過二里之程,又見路旁有一座界牌,上面寫著千家店三個大字。匹馬進了界牌,行到招商酒店門前,即時下馬進店,把馬與包袱交與了店小二,自己提刀,揀了一間潔淨房頭。那店小二把馬牽去喂料,將這行李包裹送進房來。須臾擺上酒飯,匡胤用畢。適值店主進來敘談,匡胤遂問店主尊姓。店主道:「小老姓王,單生一子。這店業是祖遺的,靠著神天,倒也興旺。」正說之間,祇見小二慌忙進來叫道:「當家的,明日乃是十月十五日,正該太歲下山。方纔嘍囉傳說,叫我們把穀子量下三十石,預備上納。大王明日到來,務要正身抹穀,不許雇人頂替,若不遵令,聲言罪責。當家的可作速主意。」那店主聽罷,祇急得搓手躑躅,咿呀嗟嘆。匡胤見了,不知就裏,即便問道:「老店東,方纔小二說的這話,在下實不明白,不知那裏的太歲,何處的大王?要這三十石穀子做甚使用?如何叫做正身抹穀?怎麼不許頂替代名?望老店主說與我知。」店主道:「客官有所不知。這裏二十餘里,有一座山,名叫太行山。山上有二位大王,一個叫做威山大王,一個叫做巡山太保,哨下五千人馬,極是虎踞一方。新近又來了一位,叫做抹穀大王,坐了第三把交椅。」匡胤道:「這個名兒,他倒稱得希罕。」
  店主道:「說起來真是希罕,此人生來好吃狗肉,整治得五味調和,薰香可口。自從他上山入伙,便定下了這個號令,每逢初一十五兩期,煮就了狗肉,叫那嘍囉抬到村莊鎮店,輪流抹穀。分上中下三等,挨門逐戶,都叫出來,就把這五味薰香的狗肉,在那嘴口上揩抹聞香,可憐沒有到嘴下喉,反要獻納穀米。上戶的抹一抹,要納穀三十石,中戶的抹一抹,要納穀二十石,下戶的抹一抹,要納穀十石。送到山寨,養贍這些人馬,所以叫做抹穀大王。這是他新來創立的規矩,誰敢與他違拗?明日是十五之期,輪著我們千家店來了,故此預先分付。小老因而憂慮,難以應名,如何是好?」匡胤聽罷,大笑道:「原來有這許多緣故。老店主且免躊躇,他若明日抹到這裏,待在下出去,替你頂名抹抹,也使我見見那位大王,識識這規矩。」店主連忙搖手道:「這使不得!大王的號令,言出如山,好不嚴禁,怎敢頂名,致生事變。」匡胤道:「不妨,他的號令,不過虛張聲勢,焉能逐家的辨別真假,識認是非?老店主不必憂疑,在下決不誤事。」那店家見匡胤決意要去,料難阻擋,祇得說道:「既客官要去,必須小心在意,方無他患。但你我亦須認個親戚,纔好頂名。」匡胤思想道:「也罷,祇說我是你的舅舅便了。」店主道:「不妙,不妙,小老偌大年紀,怎得有這個後生舅舅?若使大王識破,卻不要動干戈麼?」店小二道:「當家的,原來你是個執滯不通的,這位客店既肯替你頂名,那裏在於老幼?明日見了大王,祇說這位舅舅是外婆老來生的,卻不是好?」三人一齊大笑。正是:
  暗將機阱分排定,等待豺狼逐群來。
  當下三人說笑了一回,不覺已是黃昏時候,那店主與小二各各告辭出去。匡胤鋪開行李,安宿一宵。
  次日起來,早飯已畢,店主進來再三叮囑,無非要他小心謹慎,不得生事之意。正在言語,祇聽得外面轟轟涌涌,動地驚天,連聲高叫道:「大王爺到了,店主出來抹穀。」那店小二飛跑進來,陪了匡胤走出門來。祇見那大王騎在馬上,眾嘍囉兩旁簇擁,馬前嘍囉捧著朱紅食盒,都是狐假虎威,唬叱小民。匡胤舉目細看那大王,果是好條大漢,結束威嚴。怎見得:
  頭戴素緞扎巾,身著紫羅箭服,腰繫鸞帶,足踏烏靴。濃眉目朗如星,高鼻面圓似月,長髯飄拂,身體高強。錯疑天將降凡塵,卻是山王離哨寨。
匡胤見了,心雖喝采,貌若不知。眾嘍囉高聲叫道:「那個紅臉大漢,還不過來跪著,連大王爺也不認得了麼?」匡胤並不答應。又有幾個說道:「這定是個青盲眼聾耳朵的,不要理他,且叫老王出來便了。」遂一齊高叫道:「王店官,大王到了,快些出來抹穀。」那大王聽見此話,一馬當先,見了匡胤,便問嘍囉道:「這就是開店的老王麼?」嘍囉答道:「這個不是,想是替老王頂名的。」大王聞言大怒,喝聲:「胡說!我昨日已經分付過的,祇要正身,不許替代,為何不遵吾令?快叫正身出來說話。」小二連忙跪下稟道:「小的們當家的老王,身子得了癱瘓,不能起來,所以叫他舅舅在此頂替抹穀,好待交糧。完了今日一限,下期再叫正身出來遵令。望大王開恩。」那大王道:「既然老王有病,快叫他的舅舅上來。」那眾嘍囉一齊叫道:「老王的舅舅,大王叫你上來抹穀。」匡胤道:「你們若不要穀,我便下去,既要抹穀,快拿上來我抹。」那大王聽了,即命嘍囉把朱紅漆的食盒揭開了蓋,提出那狗肉腿子,拿到匡胤跟前,叫道:「老王的舅舅,這是法製的五香狗肉,抹一抹,消災降福,抹兩抹,祛病延年。天幸的命該造化,遇著今日受享,你可快些兒抹。」
  匡胤接過手來,就是一口,做幾氣一連吃個乾淨。那嘍囉一齊亂嚷道:「阿喲!誰叫你當真吃起來?這是規矩──抹了一抹,納穀三十石,若是吃了一口,就要六十石了。你今把這腿狗肉吃盡了,不是替老王頂名,竟是替老王作家了。」匡胤道:「你們這般小人,忒也量淺,我雖吃了這些,難道白吃不成?常言道:「賣飯人不怕大肚漢。」你既有心抹穀,祇揀好的拿來,我老爺吃得快活,莫說六十石,就要六千石,祇管跟我前去取便了,何必這般著急?」那大王在馬上聽了這些說話,又見匡胤身材雄壯,相貌不凡,諒是難纏,想道:「破著兩腿狗肉著他吃了,祇與老王算帳便了。」隨叫嘍囉道:「此人既說大話,祇管拿與他吃,我自與老王算帳。」嘍囉答應一聲。遂把前腿後腿並蜜罐兒,一齊遞與匡胤道:「老王的舅舅,你說要吃得快活,大王特地叫我拿來與你吃了,好去量穀。」匡胤見了大喜,拿起前腿,撕做幾塊,把來吃了,果然滋味調和,香美可口,又把後腿蜜罐兒一並吃了。心裏祇要尋他晦氣,口裏祇嚷:「不夠不夠,你等把這食盒拿過來,我還要吃個盡興。」嘍囉不知好歹,就把食盒捧到跟前。匡胤瞧了一瞧,那盒裏還有一塊後座兒,說道:「你們忒也欺心,放著好的不與我吃,看你怎樣與我算帳?」就有一個嘍囉伸手把後座兒拿將起來,指望遞與匡胤。不想匡胤正要尋他短處,故意把手一鬆,將那後座兒弔在袍服之上,登時皺眉咬牙,大喝道:「你這狗男女!為何污了我衣服?」站將起來,一掌過去,把那嘍囉打倒在地。
  那大王見了大怒,喝聲:「紅臉賊!焉敢打吾手下兒郎?」即便揎拳捋袖,跳下馬來,趕至跟前,照匡胤臉上就是一拳。匡胤把頭一低,用左手架過,也就還了一拳。大王也便躲過。匡胤暗想道:「這強盜原來是個會家,少不得與他比並三合。」喝聲:「狗賊!你使手遞腳,想必也會幾著武藝。我今讓你先走三個趟頭,俺便與你見個高下。」那大王笑道:「紅臉賊!我聽你說話,倒也通明,想你也曾受過傳授。既然不敢爭先,且看老爺先走三趟。」說罷,跳在當場,先打了一個飛腳,然後丟開架勢,使動起來,真的好路拳法。有詩為證:
  自幼學成五腳操,長拳短打逞英豪。
  先開一路四平架,後使翻身出洞蛟。
當下大王走了三趟,拉了三個架勢,丁字腳兒立著,叫聲:「紅臉的賊!你有本事,敢與我舞較一會,看是誰輸誰勝?」匡胤聽了,走過那邊對面站住,先把兩腿彎了一彎,踢一個雙龍飛腳,離地就有八尺多高。然後拉開架式,踴躍騰挪,更覺武藝高強,比前大別。有詩為證:
  太祖神拳出少林,全憑本領定乾坤。
  發揚蹈厲師先哲,永奠華夷四百春。
  匡胤也走了三趟,使了三個架勢,叫聲:「狗賊!憑你有甚本事,祇管使來,我老爺誓必把你踏成泥土,決不甘休!」那大王大怒,先把左拳一伸,搭著了右手,斜行拗步,搶將進來,左腳一跺,就把右腳望著匡胤面門便踢。匡胤側身閃過,順勢一晃,腳面上著了一掌。那大王見輸了一掌,就把架式改過,收回飛腳,換了長腿,先使個泰山壓頂。匡胤又復閃過。大王又使個餓虎撲食,夜叉探海。這兩個架勢,都被匡胤躲過。那大王即便一拳一拳的亂打,一腳一腳的亂踢。匡胤乘他胡亂無紀,遂便使開架勢,搭上手便打。彼此正在交鋒之際,祇聽得一聲響處,兩個裏卻已倒了一個。祇因這遭相鬥,有分教──覿面未辨親疏,勢難兩立。追跡纔分黑白,情脈一支。正是:
  盡道容情不舉手,果然舉手不容情。
不知勝負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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