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忠誠直告王正原謀 代主分憂包爺密訪

  詩曰:
    遼兵犯界甚猖狂,退敵無人為邊疆。
    包丞勞忙原為國,星霜夜月訪忠良。
  當下包爺說聲:「驛丞,你與太師辦事,果然能幹無差,所以太師心內喜歡於你,明日不高升為府,定然為道了。目下雖然做這窮官,不日就有苦盡甜來的。」王正聽了,心中著急,不知他何故說此話來盤詰,即忙上前,打拱說:「包大人,此官原是國丈提攜我做的,實乃無能。焉敢妄想加升官爵的!」這包公原是機密訪尋狄青,一心又疑著龐洪要王正串同謀害於他,故用許多撲風捉影之言來引賺王驛丞。又冷笑說:「王正,你家太師要害狄千歲,已曾有書來往,要你害了狄千歲,升你官職,但別人由你瞞過,本官你斷難瞞得的。快些直說明白來。」王驛丞聽了,暗暗著驚,此話說來有音,但不是我害千歲的,何畏懼這包龍圖多言盤詰?便叫聲:「大老爺,你休得多言,太師何曾有書到此?卑職焉能把千歲陷害?果無此事,大人不必多疑。」包爺喝聲:「胡說,已有冤魂,來到烏臺告狀,說你聽了太師之言,將他暗地弄死。所以本官前來問你,尚敢抵賴麼?」
  王正聽罷,一想:豈有此理。太師書來,要害他身亡。我想他是大宋功臣,與我無仇無冤,不忍傷他性命。情願掛冠逃走,此乃下官一片好心腸。他自家急病身亡,與我何干?因何他反在包公跟前,告我同謀害他。想來真是好人難做的。包公見他如此沉吟,便說:「驛丞,本官勸你老實招來罷。」王正說:「大老爺真乃天冤地屈的。前時千歲有疾病時,忽然說身體不安。卑職就日請醫官來診脈。便說不識此症,難以定奪。後至張將軍趕來時,還是講說得出話來。倘若小官謀害他,千歲豈不說知張將軍麼?當時千歲乃說西遼冤鬼都前來索命,不能服藥,命即歸陰,實與下官無干的。」包爺說:「有千歲陰魂告狀,難道是假的?你說道是真麼?你不知本官的厲害,斷過多少無頭疑案,你可記得狸貓換主三審郭槐的事情,李太后含冤一十八載,郭槐抵死不招,後來如何審出真情,你難道忘記了麼?你今若不說明,難受刑法之苦,終須要抵認的。」
  驛丞帶怒說:「包大人,今日真乃冤屈下官了,我家太師與狄千歲作對,與我何干?」包爺一想,有些口風露出了。便說:「驛丞,本官還曉得你是個好人,不忍下手。到底龐太師怎樣擺弄他身亡,你且明白說來。倘若不說明,審問起來,你要吃苦了。」王驛丞一想:「包龍圖這人做事到底追透骨方休。想在這平西王如此功高華宇,尚且夭亡,豈但我這小小驛官,死何足惜!太師一心謀害功臣,品行非端,況且行惡甚多,終非結局之美,我將此事說明,並非我陷害他的。焉能要我抵償他性命,說是我,我抵了命,也是前生孽障,怨尤不得的。」便說:「大人,卑職實言便了。前者狄王親一到驛中幾日,龐太師就差人送書到來,要卑職謀害了狄王親性命。許升我一個七品官。卑職想來,狄千歲乃大宋保守江山社稷所重之臣,平日與下官無怨無仇,問心焉敢下此毒手?況且屢敗西遼,皆他五人之力,汗馬辛苦,不獨聖上賴以國邦,就是我國眾臣民,虧他殺退番兵,方得坐享太平。此日又因太師之命難違,只得應允。拖延不行,豈知龐太師接連來書十三封,把下官怨恨。此時下官自思沒有妻子絆身,定意掛冠逃走。救了千歲性命,將言告稟千歲。豈知千歲不許我掛冠逃走。過了此夜,到得來朝,他就身體不寧,說道難保性命,我只道他出口無心之說,豈料到三更後,千歲竟歸陰了。實情卑職不知他如何病症,怎樣身亡的,望求大人鑒察真情。」包爺一想果然正是龐洪算弄他的,便說:「驛丞,只恐這千歲不曾死,或者有人頂替,你可知麼?」驛丞說:「不然,這一天,眾英雄多來送殮,就是下官也目擊他人棺的,明是千歲的屍骸,焉有別人頂替下他?」
  包爺聽了,復出庭外,驛丞隨後。包爺走到庭外,仰面觀天,這顆武曲星仍然金光燦燦。又問驛丞:「這首是何所在?」王正說:「前面是百花徑,再過去半里,名釣魚墩,向正東南角就是天王廟,狄王親停柩之所。」包爺暗忖思,這崔信之言,果然不差,這顆武曲星光輝金彩,必然英雄在世未死。故前時狄爺之弟張忠多說急病身亡,推辭相驗,定然他們用了巧計。如今想來,狄青已在大王廟了。此時驛丞旁觀包爺如此光景,甚是可怪。又見他仰面觀天,不知何故,又不敢開言就問,當時回步庭中。有驛子說:「啟上老爺,晚膳擺開了。」驛丞尊聲:「包大人,休念卑職是個貧寒下吏,況且夜深無物,相敬淡酒粗餚,多有褻瀆,望大人恕罪。」包爺說:「驛丞,休得套言,本官原說過不準備酒的。」驛子對看八個排軍說:「列位請來這裡用膳。」包爺說:「你們去吧!」八人跟著驛子去了。包爺一頭吃飯思想來,此事難辦,又思王正為人忠厚,深知狄王親乃國家倚重之臣,不從主命奸謀,立心存了功臣性命,志足可嘉。本官有日提昇他官職,庶不負存心忠厚之人。此時用膳已完,時交三鼓,說:「驛丞,你且去睡罷。」又吩咐排軍:「你們各人去睡,本官且獨坐在此,不要你們在此。」包爺雖然如此說,眾家人誰敢去睡?驛丞說聲:「大人此刻只得半夜,如何坐等天明,粗俗床帳,請大人權為安息如何?」包爺說:「一夜不睡,有甚要緊!你去睡罷。」王正思量真是氣悶,想他到來,真乃奇怪,是否果有冤魂告狀,親身前來,訪察根由的?我今已把真情深露與他,聽他如何發斷?還望他不要留戀此地才好。
  不題是夜驛丞煩悶,再言來日五更三點,眾官員參見君王。此日上殿,包公不來見駕,今日不見他上朝,天子也不動問,按下朝中不表。
  再言包爺此日吩咐張龍、趙虎如此如此。二人依命而行。王正只道包爺就要回去,豈知他又不動身,只得吩咐庖人備辦早膳。有驛子悄悄來問驛丞說:「老爺,到底包大人為何處忽到來?」驛丞說道:「包爺前來訪察狄千歲的事:只為陰魂在烏臺告狀,他所以到來。」驛子聽了心驚,說:「老爺,有這等事!幸得千歲不是老爺謀死他的。」不題驛子之言。
  且說張龍。趙虎奉命打聽,此時回轉驛中,稟上包爺說:「小人奉命往天王廟查問,左右鄰人多說,廟中有妖怪出現,現如今千歲的棺木停在廟中,四位將軍守柩。別的事情多不知道。我們又問他進廟否?眾人說妖怪厲害,不敢進去恭神。」包爺聽了,想來說有妖怪之言,又是五人的傳言作弊。「本官若然直進廟中,倘然狄青不在,豈不驚覺了他?倍加深藏埋隱這英雄了。算來不知他藏在此廟否?罷了,本官自有道理。」原來包爺計策甚多,想一回定了主意。且待候至日落西山,吃過晚膳,不坐馬匹,帶了八個排軍徒步悄悄同行,至半個時辰已到了天王廟。將已二更時候,左右人家多已閂門閉戶,庭園寂靜無聲。此時星輝月朗,包爺又是周圍觀看。此廟有三大進深,四方圍壁,只有廟前門,並無後戶的,但是後座牆壁是南方,這壁矮些。但不知如何訪過千歲,正是:
    忠心盡力匡扶國,權佞無材莫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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