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回 長幡混短幡 眾幡成陣 老鬼成新鬼 群鬼就殲
裘元和來人的劍光、法寶也迎上前去,同時下面埋伏也已發動。陣勢一倒轉,鬼老師徒三人便入了埋伏。司明雖未重傷暈倒,仍吃邪氣稍為掃中了些,當時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周身冷得亂抖。因是生性好強,覺著先前說了大話,和妖鬼還未交手,便挫敗不支,面上太難堪。又氣又急之下,一面按照師傳運用玄功,咬牙忍受,一面仍照預定行事。見旗門變幻,鬼老師徒已入陣內,強掙著大喝道:「妖鬼已陷埋伏,二位姊姊不必多費力氣,由他自去送死好了。」
司青璜手足關心,聽他語聲發戰,大吃一驚。回看司明,面色灰白,周身寒戰,料知中了邪法暗算。自己不是鬼老之敵,惟恐一人不能防護。司明又持有法牌,到時必須上前,別人又替他不來。心中好生憂急,想把石明珠換回同保司明行法,高喊:「石姊姊,快到這裡來!」
鬼老師徒三人儘管自恃妖法高強,飛遁迅速。畢竟是連遭慘敗之餘,驚弓之鳥,十分心虛。本以為裘、司二人是無心相遇,又知他們法力有限,不是自己對手。復仇心切,打算乘機猛下毒手,將人殺死,攝走生魂,略消心間怨毒。及見石、司二女突然飛來,已疑敵人可能在此埋伏。
再聽司明喝罵,鬼老師徒忙留神往下一看,就這雙方交手瞬息之間,景象已變。四外青霧渾茫,身在其中,上不見天,下不見地,所有左近峰巒樹林全都失蹤。只青霧中隱隱有五六座旗門隱現,煙光變滅,若遠若近,不可端倪。憑自己的法力見識,急切間竟看不出此陣的門戶方位,藏何妙用。
鬼老猛又想起:「今晚敵人甚多,適才三面圍攻,卻空出一面逃路。後來自己鬥法慘敗,敵人飛遁神速,多半不在自己之下,自己逃時並未見敵人窮追,卻在且退谷中派出能手埋伏。分明早有成算,在此布下羅網,幾面堵截,非逼我等入伏不可。照此行徑,此陣必以全力運用,十分厲害,決非易與。」
當時鬼老急怒交加,把心一橫,怒喝鬼徒:「還不下手,先將小狗除去再說!」隨即師徒三人一同施展邪法,放出飛叉、飛刀,與裘元、石明珠對敵。同時鬼老揚手發出百十支白骨箭,照司氏姊弟飛去。
不料這時陣勢已全轉動,敵人全飛入旗門之內了。
鬼老師徒飛叉、刀箭暴雨一般發將出去,以為眼前幾個敵人怎麼也有兩個人受傷。猛瞥見敵人往側一閃,連人帶遁光全都沒了影子。同時裘元等四人一經掩入旗門以內,法臺上方端便如法施為,將奇門方位轉動,立生出離形化影妙用。
鬼老見敵人才隱,忽又在前出現,往前面一座旗門之下飛遁。看去又似誘敵,又似怯戰逃去。明知前面必有玄虛,無如不知此陣門戶妙用,追與不迫,俱是一樣。心還自恃神通變化,兩個門徒或許替死遭殃,自己至多毀去原身,元神仍可遁走。
萬一敵人是因白骨箭厲害,亂了陣法,略有掩藏,想要逃出陣外,手底之物被他滑脫,豈不冤枉?念頭一轉,一聲怒嘯,如飛往前追去。
銀鬚叟所設奇門禁制雖然神妙,因主持行法的方、司二人道力有限,禁制範圍不廣,又必須由頭層旗門引入,始能發揮全陣威力。陣法倒轉以後,裘元等人進了陣門,鬼老師徒身雖入伏,並未深入陷阱。
可是那些煙光旗門和隱而又現的逃敵俱是虛景,右方逃路也為幻景所蔽,其餘前、後、左三方俱是羅網。稍一移動前進,便即入網,不能自拔。
鬼老師徒事前如稍知陣中虛實,不往前、後、左三方行進,徑直往右方逃走。陣中敵人法力比他較差,追趕不上,或可衝出危境,往雲貴一帶逃去。一則事起倉猝,上來吃了輕敵的虧,等到四方八面旗門出現,奇門妙用發揮,形勢全非。那往雲貴逃走的正路,反改作了往鐵硯峰去的途向。
鬼老師徒剛由那裡逃來,好些厲害強敵尚在峰頂行法封閉陽洞妖窟,自無趕往送死之理。僅此一線生機,還為禁法迷住,下餘三面全是死路。前進一步,立踏危機,便不追迫敵人,也是無幸,不過緩死須臾,使方、司、裘、呂諸人多費一些心力手腳而已。
鬼老天性涼薄,兇殘忌刻,危機當前,只顧自身。全鬼宮大小數百徒子徒孫、鬼女妖姬,被敵人誅戮殆盡。只剩邱槐、胡堅兩個最得力的妖徒,仍不稍顧惜。勝敗尚且不知,先就打點好用他們替死,與敵人一拼的陰毒主意。本來惡貫滿盈,數盡當時,這一追,正好入了正宮重地,死得更快。
妖徒胡堅平日極惡窮凶,最得鬼老歡心,屢欲謀害邱槐,欲取而代之。只因邱槐法力較高,鬼老知他人雖強項,不似別的妖徒鬼黨聽命馴服,對師卻極忠誠,心實無他,又有短處在他手內,儘管心中不喜,無可如何。
因此胡堅幾次中傷,未得如願,反倒結怨樹敵。只得拼命祭煉妖法,極力向鬼師討好,以為日後之計。對於邱槐,卻視如強仇,惟恐突然發難,報復前仇,平常都存有戒心。
邱槐人雖兇橫,性情卻是爽直。本早料到鬼老殘酷寡恩,淫惡太過,必有今日。雖不肯捨之而去,暗中卻在留神打算。及至鐵硯峰二次敗後,依了邱槐,徑直投奔雲南竹山教,不必再往且退谷去殺害無辜,以免延誤時機,另生阻礙。
無如逃時事機瞬息,鬼老飛遁又極神速,哪有工夫勸阻。有心獨自先逃,又覺臨危棄師,未免不該。一到,便遇見李英瓊,差點沒吃大虧。等由且退谷驚逃出谷,又遇裘元、司明。鬼老連經慘敗,急怒攻心,死星照命,神志正亂,一見仇人,便橫飛上去。
邱槐比較明白,二次又想勸阻,跟著對面現出兩個適在鐵硯峰助戰的武當派門下女弟子。邱槐先還疑是敵人埋伏有人,準備前後夾攻。又聽司明一說,陣形出現,才知自己當斷不斷,已陷危境,好生悔恨。雖也隨同動手,終存戒心,時刻防備退路。
時陣法突然一變,邱槐雖也有些迷糊,但由何方飛來,身未轉動,四面途向卻是記得。鬼老、胡堅往前追趕上去時,邱槐心疑有異,方喝:「小狗詭計誘人,師父且慢。」
鬼老飛行迅速,人隨聲出,已然進了旗門,投入羅網。
方、司諸人全神貫注鬼老,初次主持陣法,沒看清同來的妖徒全數落網也未,便已發動。
邱槐在旗門外略一遲疑,瞧見鬼老同胡堅剛往前一飛,面前煙光略閃,一座極大的旗門突然湧現。再看鬼老、胡堅已無影蹤。邱槐靈機一動,立即施展妖法,往右方逃去。先見前面旗門變滅,還在憂驚,恐逃不出。因哪一面都有煙光旗門隱現變滅,本拿不定。只得硬著頭皮前衝,飛遁迅速,轉眼便衝了出去,才知竟是一個虛影。
邱槐回顧身後適才師徒三人遇敵之處,只是黑影沉沉,竟然看不出那一帶的山石林木。那麼多煙光旗門,出陣便已無跡,也不再見有一絲跡象,直似同行兩人平空消滅。
邱槐見陣法神奇,厲害非常,哪敢逗留,急催妖遁,往前飛逃。走出老遠,不見有人追趕,驚魂略定,猛聽來路身後鬼老慘叫之聲,甚是悲厲。回頭遙望,只見七八道劍光同自陣地飛出,中有四道青白光華擁著兩面法牌,牌上釘著兩條黑影。四外烈火環繞,風雷隱隱,帶著破空之聲,往紅菱嶝那面飛去。另有三道劍光卻往且退谷投去,一閃不見。知道鬼老、胡堅已落敵人手內,萬無生理,不由心寒膽裂,加緊往雲南逃去。
方端在中央法臺上主持妖法,雖有南綺在旁守護,依舊是戰戰兢兢,如臨大敵。因為自身是個凡人,初次照本畫符,主持這類神奇的陣法。大敵當前,形勢萬分險惡,稍微疏忽,不特妖人漏網,自身和手足至交還有性命之憂。
先還能極力鎮靜,及至空中有了警兆,遙聽雷聲,心便頻頻跳動。忙即加緊戒備,全神貫注在手中權杖、符劍之上,謹守主幡,一絲也不敢放鬆。其實方端老成持重,膽子原大,只因事關重要,顧慮太深,並非膽小害怕。
南綺見他持重端肅,神態過於緊張。以為奇門變化妙用無窮,法台四外均有禁制,敵人無法侵入。自己不過在此為主持人壯膽,聊備萬一,原用不著。一經把妖人誘入旗門之內,便算入阱,決逃不脫,何須如此自苦?便勸他不必畏懼,妖人不會來得如此迅速,就被衝來,也不礙事。可以放從容些,免得虛損精神。如有警覺,她也會對他說,決來得及。
方端對於南綺自是信服,又以雷聲連響,妖人仍無到來之兆,不由放寬了一些。又正趕上和南綺問答,心神略分。不料雷聲未息,裘、司兩人未下,妖人師徒突由且退谷中繞道飛來。這一來連南綺都出乎意外,大吃一驚,急喊:「大哥快將旗門轉動!」說時方端也已望到了上空鬼影。
南綺一急呼叫,上面司明又發動了警號,益發慌了手腳,忙將奇門轉動。說時遲,那時快,妖人師徒來勢既極神速,雙方對敵又只一照面的工夫。陣中旗門虛影剛剛出現,裘元、司明、石明珠、司青璜四人已借正面隱藏的旗門掩護退了進去。
緊跟著妖鬼師徒二人便跟蹤追來。方端在法臺上自然看得清楚,見妖人疾如閃電追將進來,勢絕兇猛。雙方相隔甚近,轉眼可以飛到,方端竟把陣中妙用忘卻,既恐搶上臺來,又恐被其遁去。也沒看妖人來了幾個,是否全數入洞,南綺又在旁指說當頭那個長有羊鬍子、尖頭尖臉的便是鬼老。
方端心裡一急,忙把臺上奇門變動,陣門便已封住,斷了妖人歸路。後面邱槐看見鬼老師徒失蹤,臨機警覺,至被逃去。
方端封了陣門之後,正忙著發揮木火威力,方環在臺上回首看見,知乃兄應敵心慌,亂了章法。忙喊:「大哥且慢!妖人已陷陣內,無異網中之魚。聽我招呼,再下手除他便了。」
鬼老師徒明明見前面男女四敵人駕了遁光往前飛駛,及至往前一追,身剛飛出,敵人忽然不見,對面不遠卻現出一座法台。那台設在一個大石頭上,因通體雲煙圍繞,看不出地皮,也不知離地多高。臺上分五宮位列,放著許多法物,四面各有一座旗門。
當中一個相貌英俊的少年,手持符劍權杖,披髮赤足,禹步而立。身旁立著一個前在陰洞地穴內外曾與兩次見過的少女,正指自己笑罵,另有一幢白光連人帶台一齊罩在裡面。
那白光剛剛入眼,鬼老還未及看清,猛瞧見少年手中權杖長劍略為晃動,覺出身後一亮。忙一回顧,身後現出一座高大的旗門,兩片青紅光華左右相交,在門上如電閃過,旗門立隱。再看正面法台,也同時隱去。四方八面一片沉冥,只離身不遠暗影中有一片白光微微閃動。
鬼老雖知陷入敵人陣內,但見青城教祖矮叟朱梅和幻波池這班強敵一個未見。法臺上只有兩個少年男女,覺著易與,只要搶上法台,破了全陣重要之地,便可無事。弄巧還會轉敗為勝,殺死這幾個有根器的敵人,攝了生魂逃走。
哪知一入陣門,又為奇門禁制所迷,法力逐漸失效。眼看數盡,還不自知,上來忽欲破陣復仇,毫未想到逃跑。及至飛行了一會,晃眼立至之地,老見白光在後,停住不動,也不見有別的異狀,只是飛不到。鬼老雖是邪教,畢竟功候甚深,不比尋常,平日又弄慣這類顛倒挪移的奇門變化來擒制敵人。當時雖然迷惘,時間略久,立即警覺。
心裡還暗罵:「自己氣急發昏,這類道家常用的奇門禁制竟未看出。如今飛行了一會,雖然仍在這片地上,並未飛遠。但是敵人已乘此時機加上許多圈套變化,無論破陣或是逃走,均要比前更難,真個糊塗已極。猶幸對方只是幾個小狗男女,如像前兩次惡鬥所遇強敵,豈不大糟?」
鬼老念頭才轉,忙命妖徒胡堅暫且停住,等試探出了門戶方向,再作計較。話剛出口,猛又想起:「事情難說,自從由且退谷入陣,敵人首要一個未見,邱槐又忽然失蹤。焉知強敵不是隱藏在內,故意用些門下小狗男女出來誘敵?」心膽一寒,忽生毒計。
鬼老欲用妖徒替死,以為自己脫身之計。秘告胡堅說:「我師徒已然陷入敵人陣內,你師兄邱槐膽小怕死,已被埋伏所殺,形神皆滅。我已將此陣機密看破,必須我師徒兩人分頭下手,始能破敵出險。那對面白光乃法台所在,有奇門變化,這等前飛,就飛多少時候,也飛不到。
「為今之計,我師徒可向左右兩方分頭相背急駛。同時我再施展法力、法寶,往四面發動,敵人旗門、五宮陣位必要現出,往中間圍困了上來。今只你一個是我衣缽傳人,無論如何我也要保護,不能再落敵手。旗門一現,可聽我傳聲所指方向,獨自遁走,去往前途相候。這樣可免我後顧之憂,剩我一人,進退皆易。即或不能殺死這些小狗男女稍出怨氣,我有玄功變化,他也莫奈我何。」
胡堅知道鬼老狠毒陰險,又看出當時的情勢凶多吉少,心實不願離開。繼一想:「不聽命不行,稍為違忤,一逃出去,酷刑先難禁受。再者,門人只剩自己一個,再不保全,勢必更孤。也許所說是實,並非賣己。」
胡堅正要應諾,妖人見他吞吞吐吐,已經發怒。
猛聽左側有一女子喝道:「無知妖怪,死在目前,還想鬧什麼玄虛麼?好好束身待斃,雖不免形神皆滅,化為蟲沙,萬劫不復,卻可免去許多活罪受呢。」
這時鬼老看不見眾人,眾人仗有奇門妙用,隱身旗門之下,鬼老師徒行動卻看得十分真切。經此阻延,全陣禁制早全發動,齊往中心逼來。鬼老聲東擊西,利用妖徒代死之計,早已無效。除卻去中間法台的死路外,左、右、後三面俱是天羅地網,鐵壁銅牆,連隨意四下飛竄都不行了。
發話這女子正是縹緲兒石明珠,因見司明身中妖毒,周身冷顫。偏是少年好勝,手持法牌,等候陣勢發動,將妖人層層緊束,萬無逃理,再行下手,又見陣勢運行已然嚴密,萬無一失。鬼老師徒眼看要伏刑誅,忽然警覺停住,口皮亂動,似用邪法,傳聲密議。想激他多吃點苦,便出聲喝罵。
鬼老果被激怒,但他知道敵人有陣法隱蔽,語聲聽去是在側面,實則非是,拿不定人在哪一面。口中厲聲辱罵,卻把白骨箭往前、左、右三面發去,也是想引仇人現出一點形跡,以便再用惡毒妖法一試。哪知無效,青磷萬點,紛飛如雨,一齊投入前側三面暗景之中,竟然消滅無跡。
鬼老才知仇人厲害,出乎想像以上,心中加了憂急,方寸便亂。同時他這裡一放白骨箭,奇門妙用立生反應。方端見仇人揚手發出大片碧光,左側旗門忽隱,知已觸動木、火二遁禁制。忙即如法施為,先將靈符往前一拋,手中長劍一指,一點火星飛往符上。
震天價一聲迅雷過處,靈符化為一片五色彩光,一閃即沒。立時煙光滾滾,佈滿全陣,五方旗門隨又同時湧現了出來。
鬼老正在暗影中咬牙切齒,打不出主意,一聽雷聲,知道陣勢已全發動。暗想:「現在仇人已將羅網密佈,方將陣形出現。雖然詭計周密,一定厲害,但此陣的真實門戶方向以及逃路總可看出。剛巧自己又帶著一個替死的妖徒在側,自己湊巧連原身都可保全。」
鬼老想到這裡,心神一振。煙光雜亂中,陣形已經畢現。忙仔細一看,不禁嚇了一大跳。
原來銀鬚叟當年愛徒慘死鬼老手下,知道妖人黨徒眾多,自身勢孤。竟不惜費了多年苦心,採用正派、旁門兩家之長,以先天旁門五遁為主,內中加上旁門中極厲害之禁法和一些克制妖人的法寶法器。神妙非常,威力絕大,專為對付妖人師徒面設。
銀鬚叟本意是再有三數年,新收方環、司明二徒法力功候有了基礎,此陣威力妙用也愈發增強。師徒三人突出不意,先用此陣把鐵硯峰陰陽兩洞妖窟一齊圈入陣中,使仇人一個無法走脫。然後再施展法力迫令出戰,並毀去地底妖窟,以便一網打盡。
不料裘元被陷,月嬌代向紅菱嶝告急。銀鬚叟知道妖人又惹下殺身之禍,覆亡在即。但知鬼老工於身外化身,玄功變化。眾仙儘管法力高強,如無此專為制他之策,只能斬殺他的肉身,元神仍被走脫。隨地可以另覓形體,與不死一樣,多半要被漏網。
雖然陣法新近練成,功效尚差,必須預為佈置,方、司兩人法力有限,佈陣範圍也不能大小隨心。那且退谷卻是妖人必經之地,眾仙知道此事,也必三面防堵,迫使入網。此陣要想全妖宮徒眾齊來上套,自是不易,如乘鬼老新遭敗北之餘,連同殘餘的三數妖徒誘使伏誅,卻是手到成功。
就這樣,銀鬚叟還覺方、司兩人資質雖厚。修為精進,到底年幼,初臨大敵,不甚放心。為防萬一,又在中央法台之上加了一件專殺妖人的法寶。起初只令方、司二人把方端找去,代掌法台,只要如法施為,誘得妖人入陣,便萬無一失,何況又添了幾個有力幫手。
鬼老在邪教中也是數得出的厲害人物,見多識廣,妖法高強。這時看明陣形乃是五方五座旗門,自己和妖徒正立在當中旗門之下。面前不遠的山石上面有一法台,和前見一樣,只是護台白光,已經收去。離台丈許,虛掛著三十幾支叉形碧光,叉頭上靈焰閃閃,蛇信也似吞吐不休,作出引滿待發之勢。
除臺上少年男女二人外,先前對敵諸人俱都未見。那旗門也此隱彼現,互相輪替。憑自己的法力見識,竟不知此陣的來歷名稱和門戶妙用,情知不是好相識。匆迫中,鬼老還不知那三十六柄太陰戮魂飛叉,以及隱在法台前面的呂靈姑所持五丁神斧,俱是專殺他的剋星。
只知照此情景,多年煉就的法體原身十九難保。門下妖徒死亡殆盡,只剩胡堅一人,對於自己又極恭敬,生死相隨,反正不保,何苦害他形神皆滅?正想密告妖徒,令將元神與己會合,以備事急之際,自己拼捨肉身,帶了他一同逃走。
偏又覺著無論是什麼神奇陣法,均由法台中心要地主持發動。此時仇人忽將法台現出,主持陣法的明是一個初次出場的庸流。這等陣勢,怎會如此率意?分明又是有心誘敵。
自己雖打點好捨身化形,只將元神衝散出陣去的主意,無如仇人首腦一個未見,連先對仇人的幾個少年男女也毫無蹤影,情形大是可疑。莫如還是令胡堅先去試探一下,看明情形如何,再作計較。
當下鬼老毒念重生,悄對胡堅道:「如今仇人全陣現出,門戶已被我看清。為今之計,只有由你用隱形飛遁之法,突出不意,連傷臺上小狗,帶奪去他那手中權杖。我一面抵禦仇人埋伏,一面為你防衛,才可保得無事。臺上飛叉雖然厲害,有我法寶,足能抵禦。事一得手,立即隨我往東方生門逃走,一出此陣,便不怕他了。」
妖徒胡堅明知此舉兇險,總想同類只己一人,妖師任多兇狠,故意將他送死尚不至於。胡堅又看出臺上行法少年正是那日在且退谷中所遇騎虎少年方端,僅是凡人。身後女子,昨晚曾見她隨在敵人一面,與師父同黨鬥法,雖有幾件法寶,但也難傷自己。
照此情形,分明敵人不夠分配,以為法台雖關重要,只是如法施為,無須對敵,所以連這樣毫無法力的常人也找了來。師父因不認得那少年,疑此陣神奇厲害,以為艱難。只要臺上飛叉他能抵禦,殺此少年,奪取權杖,易如反掌。還覺可以邀功,聞言立即應諾。
鬼老知那法台決走不上去,本心是想拿妖徒試驗。雖然假裝相隨同進,實則虛張聲勢,身仍未離原地。欲待觀察妖徒前進,有何變化,相機覓路遁走。
妖徒原是隱形前進,外人決難看出。哪知身子飛出兩三丈遠近,猛覺兩邊旗門齊往中央合攏,眼前奇亮,身子便被青光罩住,如被重棉緊束。四外有絕大神力壓來,絲毫不能動轉,才知上當。光中遙望對面主持法臺上的少年將手中權杖朝己一揚,青光忽轉紅色,烈焰熊熊,焚燒起來。
妖徒是生魂煉成的形體,法力又不如鬼老,自然禁受不住。偏生方、司諸人痛恨妖人,不肯發揮火遁全力使其速死,只管緩緩煉去。眼看元氣消鑠,形神一點一點煉化,慘號連聲,求死不得。諸人見妖徒已被制住,各以全力對付鬼老,也不去理睬,任其自食惡報。
這裡鬼老瞥見妖徒才一飛出,便被紅色光華罩住。陣勢未怎變動,白葬送了個心腹徒弟,逃路門戶仍看不出。還不知道自己也在中央旗門之下,無異魚游釜中,只等火發,稍為行動,立生出絕大威力。以為只是肉身難保,逃出費力。自恃玄功變化,正在捨卻原體,用身外化身之法,聲東擊西,故作往東遁走,元神卻冒奇險往西方法台衝去。
以為這類陣法多是以實為虛,那可逃之路禁制必嚴。當中一面只是法台樞要之地,防禦周密,不易攻破。那逃路多半就在法台後面,只要繞過去,便可衝出逃走。何況自己飛遁神速,元神又是隱秘飛行,敵人只顧那逃走的肉身,決想不到聲東擊西之法。
鬼老心剛一橫,元神還未遁出,眾人見他久停中央旗門之下,以為陣中動靜相生之妙被其識破。
方環首先不耐久候,大喝:「妖鬼還不上前伏誅,我們稍費點事,先下手吧。」
方端聞言,便將法臺上奇門變化,生出威力,中央旗門立射青光。
鬼老聞聲,料定仇人發動,來者不善。心中一驚,忙運玄功施展邪法,剛把元神隱遁出去,他肉身本定是往東方生門飛遁,還未飛起,便吃青光圍攏,和妖徒一般困住。鬼老又驚又慌,立即乘機往西方法台上面飛去。哪知仙法妙用,稍為行動,立生反應,自以為身形已隱,其實早在對方洞察之中。
這時石明珠已到了臺上,見鬼老分化元神,隱形逃竄。有心使他難過,暗囑方端先不下手,只將旗門轉動,引他在陣中亂竄急飛,卻不讓他飛出去。鬼老飛逃了一會,見法台仍在前面,回顧身後肉身,已被烈火環燒,快要燒化,相隔仍在兩三丈左近。不由心驚膽寒,無計可施,只得改變方向飛逃。哪知用盡方法,上下四外一齊飛遍,始終仍在原地。
除四方旗門包圍,煙光變滅外,別無異狀,也不見有人出來。鬼老知是玄門中的顛倒奇門挪移遁法,越飛越情急,性毒心橫,妄想把所有法寶連同邪法一齊施為,以圖一拼。
一聲雷震,身後肉身立被雷火擊成粉碎,化為一片黑煙,在焰光中一閃而滅。同時五座奇門齊隱,上下左右連同身後俱是青紅二色的光華烈焰,齊朝自己湧壓上來。
鬼老正在暗運玄功,一面抵禦,苦苦相持,一面暗中施為。猛聽身後一聲斷喝,突地紅光耀目,精芒電射,罩上身來。方覺有異,百忙中回顧,見一少女駕著劍光,手持一柄神斧,斧間上發出大半輪紅光,帶著五色芒角,當頭揮到。看出是先在陰洞地穴外面交戰的少女,那手中神斧乃是自己的剋星。
初會時還可無礙,這時身在木、火二法包圍之中,好些邪法俱難施為。又在匆促之際,如何抵禦?亡魂皆冒,哪敢抵禦,更無暇計及前途兇險。怪嘯一聲,慌不迭往前逃去。
因變生匆促,一任鬼老飛遁神速,仍吃斧光掃中右臂。負傷情急,正往前竄,百忙中猛又瞥見對面台前現出一個道童,在一幢白光之下戟指怒喝。
只聽道童口才喊得「妖鬼」二字,手揚處,臺上數十枚碧森森的光華已電射飛來。情知不妙,不顧傷人,忙噴口中邪氣,想要抵擋。
說時遲,那時快,他這裡口中邪氣剛剛噴出,身上忽然一緊,似被什麼東西吸住。大驚回顧,心神略分,那數十柄戮魂飛叉已刺上身來,當時全身不能轉動。卻由身後跑來一個道童,一個少女。定睛一看,元神已被二三十柄戮魂飛叉釘在一面法牌之上,緊跟著又是兩聲迅雷過處,陣法全收。
妖徒胡堅也已現形,同樣被飛叉釘在另一法牌之上。那兩面法牌一經施為,大約七尺、寬約三尺。飛叉將妖鬼釘住後反倒縮小,長只尺許。碧光卻是分外晶瑩,奇輝映目。胡堅身上共只釘了四支,鬼老從頭到腳全身皆被叉釘緊,最是厲害,單頭上便釘五柄,幾被碧光遮沒。
一切停當以後,方端押著二妖鬼,還有許多法器。司明又中了一點妖氣須人護送,便把人分開行動。由方環、司明、司青璜、石明珠四人押著那兩面法牌回轉紅菱嶝。
司、石二女等將二妖鬼護送到後,銀鬚叟如允方環、司明二人回家小住,便與同歸。如因化煉鬼魂須人侍壇,不能分身,司青璜也必約了石明珠同回且退谷省親,就便與眾人作一小聚。
裘元惦記父母,又以甄濟回家時忘了叮囑,到家必要說起自己涉險經過,恐二老驚憂,急於回家一行。南綺也覺上次做得太過,幾乎惹出大禍,便約定先行陪元兒回家,再赴且退谷與諸人團聚。
三人飛到環山堰,天已大亮,先在空中對準後園無人之處隱秘落下。先到那間靜室之內安頓好靈姑,夫妻兩人再往父母房內請安。
友仁夫妻剛起,正在洗漱,見愛子佳媳果然一同平安回來,歡喜非常。裘元恐日後在外行道父母憂急,未說實話。先探父母口氣,難得甄濟想得周到,只說自己年來九死一生,所經奇險,全仗裘弟同一鬼仙月嬌約請了許多仙人相救。殺盡妖鬼,才得脫難歸來。
甄濟投入妖教門下之事,裘元曾向父母暗中提起過。甄濟父母家人卻不知道,事後聞說,自是心神皆寒。幸甄父官事已了,全家已移回環山堰舊居。
甄濟自經大難,痛恨前非,到裘家共只來了兩次,每日在家侍親修道,步門不出,昔日紈褲氣息已然去盡。但有一件可疑之處:每日除在室中打坐外,往往關門兀坐,背人自言自語,不知為了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