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回
  靈姑舉靈斧 紅日炎炎消邪霧
  孝子成孝思 陰風慘慘陷鬼窟

  墨鳳凰申若蘭見光圈往上直升,越展越大,轉眼展布達數百丈方圓,光焰搖動不定。知是邪法,不等下落,揚手便是一團雷火,打將上去。同時秦寒萼和那同來少女也已覺察,一同發動太乙神雷,朝著眾妖人和空中光圈連珠打去。然後每人取了一件法寶,還未及於施為,妖僧一聲厲嘯,空中光圈突然落下,吃秦、申兩人神雷一擊,便已破裂。
  妖僧見狀,益發暴怒,咬破舌尖,張口一噴,飛出一片血光。空中殘光斷焰重又合攏,化為數百丈紅黃色光霧,往眾人頭上罩下。一任雷火連擊,只是隨消隨長,聚而不散,來勢比前更速。轉眼圍繞身外,立有血水之味,刺鼻欲嘔。耳聽四面鬼聲啾啾,若近若遠,似在呼叫各人的姓名,由不得心旌搖搖,神魂不定。
  尚幸寒萼近年久經大敵,備歷憂危,各派邪法妖術多能辨別。一見光華有異,先升後落,光焰赤暗昏茫,神雷不能擊滅,便知是妖僧所練厲害妖法。恐有閃失,不求有功,先求無過,忙把彌塵幡取出,化成一幢彩雲,將四人全身護住。
  這時如用彌塵幡衝出雲層遁走,原是易事。只因四女都恨極妖人,一面將彌塵幡護身,一面仍然指揮法寶、飛劍,與眾妖人相持,苦鬥不休。
  妖僧見邪法無功,敵人如此厲害,也甚心驚。咬牙切齒,對眾妖人道:「賤婢如此猖狂,如不殺死她們,天理難容。」
  妖僧隨說隨施妖法,左肩一搖,背上大黑葫蘆內立有萬千朵赤暗暗的血焰激射出來,排山倒海一般往眾人身前湧去,一轉眼便佈滿全陣,眾人立覺上下四外都吃血焰塞滿,仿佛又膠又膩。
  彌塵幡彩雲霞光依然輝耀,雖未受汙被血焰攻進,但是離身十丈彩雲外面,都被血焰緊緊的圍困。一任寒萼運用玄功向下猛衝,均不能移動分毫。寒萼知道這類魔火血焰陰毒異常,一為圍困,時候久了,護身法寶十九為它所毀,人也難保不被煉成白灰。
  依了申若蘭,便要放起飛針,告急求救。寒萼因近來時乖運蹇,數次遭敗,到了危急之時,不是神駝乙休、雪山派教祖怪叫花凌渾、嵩山二老、玉清大師、楊瑾等趕來解救,便用飛針向三英二雲和金、石,甄、易七矮兄弟等法力最高的十幾位同門告急,每次假手於人,方得脫難。
  這次寒萼與眾妖人無心巧遇,內中又有兩人是兩同門至好的深仇,數次尋他們,均吃漏網遁去。眾同門每談到,便即憤恨,大家都欲殺之為快。自己又防二妖人元神遁走,不能消滅,而想生擒後送往依還嶺幻波池,由易靜、癩姑、李英瓊三人先給他們囚禁起來。再以飛書將那以前受過他們害的人請來,當眾行法處治,使其形神俱滅,以博眾心一快。
  又因兩妖人所有厲害法寶,早被英雲、七矮諸人相繼破去,此時伎倆有限,遠非昔比。以為自己有彌塵幡,瞬息千里,任其逃遁神速,也能追上。適才二妖人法寶全毀,只剩兩道劍光,又被自己這面四人困住,眼看成擒在即。不曾想到逃去妖婦約會救兵到來,勝敗之局忽然倒轉。
  寒萼心想:「還有幾件師傳異寶尚未施為,何不先把空中對敵的飛劍收將回來,躲進彌塵幡中。再放出法寶,合力運用,掃蕩這血焰邪毒,或許會轉敗為勝。真要看出萬分危急,再行求救,也不為遲。」便急忙止住申若蘭,一聲招呼,先各運用玄功奮力回收。
  魔火焰光雖然厲害,畢竟峨嵋派玄門正宗所用飛劍、法寶與眾不同。只少受了點阻力,全數收轉,到了雲層外面便聯合在一起。這一來,眾人威力大增,急切間雖仍不能衝出重圍,卻已鬆動了許多。
  妖僧見敵人劍光法寶神妙,血焰如潮水一般湧上前去,都被衝開。儘管隨散隨聚,生生不已,終究無奈他何。暴怒之下,一面把葫蘆中血光毒氣儘量放出,一面運用妖法加緊施為,妄想多費幾天苦功,必能連人帶寶一齊煉成灰燼。
  後來妖婦和先鬥二男女妖人卻探知敵人不是易與,並且同門中能手眾多,到了危急之際,便用飛針告急。不消多時,救兵便會從天外飛來,每次都是轉敗為勝。山僧法力雖頗高強,上來既未將敵人殺了,長此相持,結局必是凶多吉少。現在敵人業已被困多時,也許飛針業已發出,救兵不久即至。
  呂靈姑早就想取出五丁神斧一試,只因起初應敵匆促,未暇施為。又以心中仰慕峨嵋,有了先入之見,以為寒萼等法力高強,無須自己逞能。又看出三女是想生擒敵人,神斧厲害,惟恐破了妖人飛劍,將其驚走。稍一遲疑,妖婦便引山僧前來,見面即施妖法,發出數百丈魔火。未容出斧抵禦,身子已吃彌塵幡護著,已無敗理。
  靈姑見寒萼等三人百計施為,歷久無功,又想取斧一試。但上次助陳嫣往磨球島求取靈藥,由靈焰潭飛上時為火所傷,中毒幾死,有了戒心。此斧雖是前古至寶,新得不久,尚未盡知運用之法,不能發揮它的無上威力。也不能和飛劍一樣,可以放心大膽,隨意遠近,飛出應敵。惟防萬一失落,只能用右手揮動。魔火烈焰陰毒異常,得機即入,稍一疏忽,便為所乘。
  靈姑又見寒萼等三人自將空中法寶、飛劍招回後,只在彩雲層外聯合應戰,未令飛入雲層以內。萬一冒火施為,彌塵幡為斧光所傷。固是愧對可惜,再被魔火烈焰乘虛侵入,更是不得了。所以欲發又止,老是舉棋不定。直到最後,聽若蘭勸寒萼用飛針向各同門告急求救,才知三人力盡智窮。
  靈姑忍不住從旁問道:「妹子有一五丁神斧,乃是前古至寶。只因初得不久,用法尚未深悉,恐被妖人奪去,不敢隨意飛出應敵。此寶倒也神效,意欲請秦姊姊將雲層稍露一孔,由妹子取斧出去一試如何?」
  寒萼還未回答,申若蘭先驚喜道:「這不是上次元江取寶所得的神斧麼?久聞此寶神妙無窮,威力至大,百邪不侵,正是魔火剋星。靈妹得此寶時,我還在場,才得多久的事,我們竟未想起。靈妹不是不知此寶的妙用,怎也不取出一試呢?」
  靈姑道:「妹子不是不曾想到,只因前在磨球島也是在千尋烈火中往上衝起,曾被火傷,便為以手持斧,不善運用之故,現在又被火包圍,有了戒心。又因三位姊姊法寶、飛劍都在雲幢之外禦敵,既恐互有傷損,又恐陰火乘虛衝入,因而遲疑不決,這才想詢問呢。」
  寒萼接口道:「這魔火烈焰雖然陰毒,如何能與三陽真火相提並論?我這彌塵幡本來便是天府之珍,近年又由紫玲家姊用本門心法重加祭煉,越增妙用,能按愚妹妹的心意施為,與尋常護身法寶大不相同。不特靈光護體,百邪不侵,並可將飛劍、法寶自內向外隨意施為,無須開放雲光。
  「靈妹但用無妨。前聽楊瑾姑說,此寶關係青城派發揚光大,定數應為靈妹所有。雖然用法尚未全知,外人決奪它不去,只管放心好了。」
  靈姑聞言才放了心,立將五丁神斧取出,由彩雲層中伸將出去。寒萼為試此寶威力,先將外層法寶、飛劍往兩邊飛撤,使當面現出一片空門。
  這時四外的魔火比前愈盛,加以妖僧邪法催動,妖婦等三人也各用邪法加緊施為,以致光焰千丈。邪霧蓬勃,相與會合,齊向中心雲層壓到。被四人飛劍、法寶連同太乙神雷衝蕩阻攔,不得迫近,早已憤怒莫泄,前面一有縫隙,立即猛衝。
  靈姑如法施為,舉斧一揮,大半輪紅日般的精光帶著五道光芒,立即暴長二三十丈,飛伸出去,迎著煙光烈焰,只一掃,直似擊在空虛一般,立即紛紛暴散。後面火光依然猛進,斧光到處,相繼消滅。寒萼又善於攻擊,一見神斧奏效,心中大喜。便駕著雲幢,夾了靈姑,持斧滿天飛舞,並發動神雷助戰。
  晃眼工夫,魔火血焰來勢便減了許多。打算再有一會,便和靈姑在雲幢上現身,身劍合一,同時施為,破了妖法,誅了山僧和三妖人泄忿。
  山僧先因敵人被困將近三日,葫蘆中魔火血焰已然放完,只等時至收功,對方彩雲一經化煉,便把人攝走。滿懷必勝之念,全未想到敵人竟能轉敗為勝。
  便是妖婦素來機智,也因敵人伎倆已窮,無力反抗,又見救兵不到,血焰濃密,下面成了血海,只有幾道光影隱約在內閃動,不定睛注視已不易發現敵人動作,因而疏忽。
  男女三個妖人只和山僧說笑談論,不時把自煉的黑神砂發將出去助戰,也是靜俟收功,不曾在意。做夢也想不到,敵人有此前古奇珍尚未使用,後來下面血焰已吃靈姑神斧和申若蘭等太乙神雷消滅了十之三四。
  畢竟血焰是山僧自煉奇物,覺著下面雷聲越密,敵人寶光已然上映,與前感覺不同,自覺不妙。不顧再說快心的話,定睛往下一看,才知妖法漸被人破去,敵人已從彩雲幢裡出現。適見法寶、飛劍之外,又添了大半輪紅日一般的奇光,光中射出五道光彩,精光四射。那奇光帶著雲幢,在霧陣中往來飛駛,同時發出大片雷火助戰。
  四外密集的煙火黑氣、魔火血焰,吃那大半輪紅光一掃,雷火再一震動,直似飛螢投火。風捲殘雲,紛紛消散,轉眼工夫便去了不少,大出意料之外。同時男女三個妖人也已警覺,覺得敵人已被困兩三日,早就力盡計窮,又無外援到來,不知怎的情勢突變,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山僧更因那魔火血焰祭煉多年,為煉此寶,費了不少心血。因一見對方難制,又想討妖婦的好,以遂平日妄想,有意顯能,將它儘量放出。不料到頭仍被敵人破去,就算結局能勝,無法補償所失。又是憤愧,又是痛惜,格外情急暴怒。知道敵人已能克制,再不收回,勢必全數斷送。
  於是一面掐訣行法回收,一面口中厲聲大罵:「該死賤婢,我因見爾等生有幾分姿色,只想擒去作樂,未下毒手。竟敢乘我偶然談笑疏忽,將我神焰破去。如不叫爾等形神俱滅,化為灰煙,誓不為人!」
  妖婦邪法不如山僧,卻是狡猾知機,只一眼便看出那大半輪紅光是件從未見過的至寶。敵人被困,不曾飛針求救,可知別有勝著,再如相持,決無好事。一聽山僧還在輕敵自恃,口發狂言,心甚鄙薄。只同妖黨使了一個眼色,令其暗中準備逃退之策,表面也不說破。
  山僧因來中土以後,從未遇見敵手。這次和四女對敵,又是上來就占了上風,歷時甚久,未免驕橫輕敵。以為血焰雖有損傷,身邊還有兩件厲害法寶不曾取用,妄想收回殘焰,再行施為。卻沒料到強敵當前,與以往所遇庸手不同,此退彼進,勢極神速。本來餘焰尚多,就是五丁神斧厲害,所至必破,到底還有不少阻力。這一收回,敵人無所阻隔,自然猛力進攻,如何容你緩手。其勢又必須收完,始能施為,萬難雙管齊下,一收一發同時兼顧。
  寒萼、靈姑等四人俱知魔火血焰陰毒非常,留著害人。難得五丁神斧奏功,正好將它消滅淨盡,免留後患。一見妖僧情急收回,掃蕩益發迅速,來勢絕快。他這裡收還未有小半,敵人已紛紛指揮飛劍、法寶,衝蕩開殘焰斷霧,電駛飛來。
  兩下裡才一照面,申若蘭見血焰如泉,正由四外集中,合成了一股,往妖僧肩頭大葫蘆口內投進,知被收回不少。惟恐少時妖僧帶了遁走,拼舍一粒火雷珠。將手一揚,先是一團雷火朝血焰中打去。接著把前向天乾山小男求取來的火雷珠雜在雷火中間發將出去。
  寒萼等三人的太乙神雷,在一班峨嵋派弟子中功力較差,並不能消滅妖僧魔火,只能略為震盪,增加神斧威力。那珠只得黃豆大小,雖只能用一回,但是威力至大。未爆發時,出手也只半寸大一團紅黃色的光華,光並不強,與火焰光相近。本易混入,又有大片雷火遮掩,妖僧收勢更速,一點沒有覺察,便被混入血光之中一同吸收,到了葫蘆以內。
  妖僧見血光不曾收完,敵人已經近身。同黨男女三妖人各放飛劍、法寶上前,與敵人才一接觸,便似不支,急收回去。也看出厲害,正在手忙腳亂,猛聽背上轟的一聲巨響,那平日收藏魔火血光的異寶突地炸成粉碎。
  那大黑葫蘆本是千年結實的異種靈物,又經妖僧多年辛苦祭煉,堅逾精鋼,烈火、飛劍均不能毀。收藏魔火血光,靈效甚多。妖僧到手不足十年,珍愛非常,萬想不到會遽然爆裂。因驟出不意,勢又異常猛烈,如換稍差一點的人,便不再受敵人合力夾攻,只這一震,便被炸死。
  妖僧雖然妖法高強,沒有喪命,肩背上也被炸得肉破血流,受了好幾處重傷,奇痛刺骨。當時血焰橫溢,四下噴射,重又彌漫天空。
  妖僧只管強橫,經此一擊,也不禁膽寒心悸,忙縱妖光遁向一旁。驚魂乍定,回顧浮空血光,吃敵人用那大半輪紅光四下掃蕩,正在紛紛消亡。
  葫蘆已破,無計收回,又是憤怒,又是痛惜。見敵人又正追來,忙施邪法,強止背上傷痛。咬牙切齒,把心一橫,一面先將方便鏟、飛刀一同飛出,暫且迎敵,一面想打開腰間寶袋,施展最惡毒的邪法,孤注一擲,與敵人拼個死活。
  雙方動作本極神速,當寒萼等衝焰追近,男女三妖人微一迎敵,見機先退,申若蘭用火雷珠炸碎葫蘆,妖僧負傷,驚遁一旁,差不多俱是同時指顧間事。
  妖僧揚手,發出一道似如龍蛇的黃光和一道白光,迎面飛來。一手提腰間寶袋,一手又在掐訣口誦邪咒。重傷挫敗並無懼色,空中血光也已捨棄不收,二目凶光閃閃,滿臉都是獰厲之容,惡狠狠飛回。
  寒萼料知伎倆未盡,必還有比前厲害的妖法。便喊:「三位賢妹,留神妖僧鬧鬼。」各把飛劍、法寶、太乙神雷一齊施為,正向妖僧殺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迎敵瞬息之際,猛瞥見當空有極強烈的金光一閃,立有一個震天價的霹靂夾著千百丈金光雷火自天直下,震得山搖地動,眼花耳鳴,聲勢猛烈,甚是驚人。
  金光雷火到處,那浮空血光先被消滅,跟著飛落七八道光華。為首一人是個小和尚,左手指定一團佛光,祥輝閃耀,看去甚是柔和。
  後面隨定林寒和峨嵋門下高弟岳雯、金蟬、石生、司徒平,南綺也在其內,裘元卻是未見。
  寒萼等三人認得那小和尚乃白眉禪師的小徒弟、采薇僧朱由穆和大凡尊者李寧的師弟小聖僧阿童。有了此人前來,便十個妖僧也非敵手,何況還有好幾個本門能者,心中大喜。
  妖僧見神雷威力迥異尋常,已是大吃一驚。又見來人中有一小和尚,手指一圈佛光,知道邪不能勝正,萬非敵手。氣餒心寒,不敢再行戀戰,嚇得忙收法寶。待要遁去時,眾人來勢何等神速,一照面,早指揮法寶、飛劍追將過來。
  妖僧兩道寶光立被岳雯、金蟬、石生、林寒的劍光裹住,只一絞,立即粉碎,灑了半天星雨,紛紛消滅。同時妖僧也吃佛光照定,不能脫身。司徒平由後指揮烏龍剪趕上,兩道光華宛如神龍交尾,裹住妖僧一剪一絞之間,全身化作白煙,連血肉都沒有見便已身死。
  阿童把佛光一撤,白煙似要凝聚飛起。吃石生由斜刺裡飛來,揚手一個太乙神雷,便即震散,形神俱滅,屍骨全化。靈姑見眾人法力如此神異,不禁看得呆了。
  男女三妖人早有逃意,神雷一震,首先縱遁光逃走,動作極快。
  寒萼等三人先見邪法厲害,三妖人略鬥即退,只顧全神貫注妖僧一人,連靈姑俱未留意到三妖人。阿童等七人又自遠方飛來應援,遙見前面血焰彌漫,煙霧浮空,雷火飛鳴,寶光電舞。
  乍現時,不知四人借神斧之力轉敗為勝。以為經時將近三日,四人縱未被困,也在苦鬥,忙將聲音隱蔽,加緊趕到。從空中下望,瞥見妖僧一人正在施為,岳雯更看出妖僧黑布袋中藏有極厲害的陰魂毒砂,立即發動,一同下擊。先由岳雯發出太乙神雷震滅血光,然後合力誅戮妖僧。
  因男女三妖人避向一旁觀望,沒有動手,眾人一到,先行逃走,所以也忽略過去。及至妖僧伏誅,寒萼等回顧,已不見三妖人。妖婦固是萬惡,那男女二人更是眾同門的公敵,仇深恨重,已被漏網數次。這次為他們險遭不測,略為疏忽,又吃遁走。
  寒萼忙喊:「諸位師兄,那一對狗男女和那妖婦又遁走了。」
  岳雯聞言,運慧目往前一看,說道:「逃還不遠,我們快追。」話一出口,眾人立駕遁光,道聲:「青城諸道友,行再相見。」同縱遁光往前追去。神影流天,似如飛星過渡,眨眼無跡。
  靈姑見話也未及和來人說,好生可惜,忙問南綺:「裘師兄是否失陷?」
  南綺道:「真冤枉,白叫人愁急了兩三天。如非岳、金諸位道友和小聖僧相助,還幾乎失陷在妖人手裡。照岳師兄和小聖僧推算,他已回了老家。事有定數,欲速不達,我也想開了,由他去吧。經過的事,說起來太長,且到灌縣環山堰家中再說,我們先趕路吧。」
  靈姑聽她口說由他自去,卻催上路,自相矛盾,心中暗笑。
  因已知裘元下落,重又上路,便作一路。
  南綺一談,才知那被妖婦捉去的少年,乃靈和隱士徐祥鵝新收的弟子,也是峨嵋後輩。因事太巧,南綺到時已被二妖婦藏入洞中,只聽林寒說那年貌衣著極似裘元,認定必是。及至救出相見,始知誤認。心中失望之餘,仍不免憂念,便和眾人說了。
  阿童、岳雯見她憂急,運用玄機一推算,告知人已抵家,無須憂愁。南綺才放了心,匆匆與各人說了幾句,便縱遁光飛來。到時寒萼仗著靈姑五丁神斧,已然轉敗為勝了。
  二人催動遁光,往灌縣急駛。滿擬裘元久違定省,思親念切,這次回家必有多日耽延,到時必能相見。哪知裘元一面孺慕情深,急於歸省,一面仍是愛戀嬌妻,自己又是不辭而別,惟恐南綺憂急氣怒。
  元兒先料二人必然尋來,到家住了三日,未見南綺趕到。惟恐沒悟出自己借題回家,心中愁急,往別處找尋。第三日早起,仍無人影,放心不下。元兒實忍不住,只得告知父母,去往且退谷探看。
  南綺到時,元兒剛走了不久。
  南綺恐中途相左,又以翁姑再四挽留,不便拂逆,只得留下。到了當夜,不見人回,又猜是方、司諸小弟兄久別重逢,不願分離,留住在彼處。
  裘友仁夫妻因見愛子飛行絕跡,出入青冥,非常驚異。裘元孝親,唯恐日後自己在外,父母掛念,把所有驚險經歷全都隱起不談,回家只將好的得意的話說。友仁夫妻都當他已是神仙一流,以為且退谷不過深山路險,常人步行尚能勉力尋去,何況愛子是有道行法力的人。
  二老知道媳婦也是神仙中人,不喜在塵俗人家久居。惟恐南綺尋愛子一同他去,不再回家,此別不知何年始能再見。如將媳婦留住,愛子至多在方、司兩家住上一兩日,必定回轉。加以南綺性情溫和,事親有禮,全不以仙人自傲,裘妻更是戀戀,捨不得放走。
  於是裘妻編了些誑話,說裘元歸時,原說方、司諸人良友久別,到了決不放走。即使南綺未去,恐也須在彼流連些日。不問南綺去不,終須回家辭別了父母才走。萬一南綺尋到家中,務令在家等兩天,還要回來再去。
  南綺好面子,性又柔和,見二老慈愛,為自己不願與俗家相聚,不惜得罪親友。所有來人一概婉言謝絕,住處又安排在花園以內,精舍數間。地方清靜,隔絕繁囂,除二老外,更無俗人來往。室中陳設也極華美精雅,慈愛親切,用心周到,體貼入微。
  明知婆婆這些話初見時未說,必有出入,但知裘元終要回家一行。無論如何,總是人家媳婦,翁姑相待,禮貌這等隆厚,自然不便逆說,堅執著非去不可。又以岳雯、阿童占算無差,只自己晚到了個把時辰。又未說裘元有什兇險,也斷定是在且退谷,紅菱嶝兩處耽延,決無不歸來之理,只得應諾。
  南綺住了兩日,裘元仍未見回。心想:「兩地相隔不遠,就是方、司諸友盛情難卻,也應抽空先回家說明,以免父母掛念。他當初回家一層,還說出人意料之外,自己或許不曾理會。且退谷之行,事情早經言明,就算自己和他負氣,不尋了去,尚有靈姑同行,也無不去之理。」
  南綺又想到先前裘元長春仙府歸途遇險,以及甄濟奉鬼教之命,往金鞭崖盜靈芝之事。萬一無心巧值,途中偶遇妖人,豈非危險?越想越覺不妙,深悔不該面軟,到時不先追蹤趕往,平白耽誤了兩日。萬一出什差錯,十有八九難以補救,如何是好?
  靈姑也覺可慮,南綺情急,因恐兩老憂急,不便明言。便婉轉請求,要去尋找裘元回來。並還有人送與方、司諸人的禮物,也須送去。
  裘妻也是心下不安,再三吩咐叮囑,務和愛子同回,才放起身。
  南綺心亂如麻,匆匆隨口應諾,便和靈姑由後園破空飛走。心料裘元不出事則已,一出事便是凶多吉少。所引以自慰的,只是岳雯、阿童沒說到裘元前途有險而已。
  那且退谷和青城山相隔不遠,如由空中飛行,不繞走山下,曲曲折折的山路,只有二三百里途程。路近行速,不消多時,便已到達。
  二女全未到過,南綺只是聽裘元說過山形位置。因當地萬山雜遝,峽谷荊棘,形勢幽陰,到處林木森嚴,參天蓋日。而方、石、雷三家又深藏谷內,極是隱秘,難以發現,連查看了好幾處,俱都不見。
  靈姑見南綺十分著急,便道:「這裡的情形均與裘師兄日前所說相似,且退谷必在這一帶無疑。峽谷太多,林木茂密,空中查看,不易看出跡象。
  「依愚妹之見,方、司、雷三家均非尋常無識山民,我們何不將遁光放低,順次從來路起分頭環飛,再查看一回?另外姊姊再施法力,發出一些靈異之跡。他們看到寶光,又聽破空之聲,必要出頭探望,只一見人,就好查訪了。」南綺點頭稱善。
  二人重又各駕遁光,依言行事,一東一西,環空飛翔,往下查看。靈姑飛的恰是以前看過的所在,因為方才錯過,格外留神。正飛之間,發現下面有一片大森林,由東南平野蜿蜒而來,直達西南崇山之下。先前因那一帶不是峽谷,方向又與裘元所說正對北面崖壁之話不對,不曾留意。
  這一回低飛留神,才看出那森林對面竟有一條極窄的空隙。兩面林木茂密,都是數十丈高的參天老樹,高低無什差別,地形山路全被掩沒,所以看不出來。再往盡頭處落下去一查看,竟是一條山夾縫,也為山崖草樹所掩,外觀不見,內裡甚深。
  試再循著所見夾縫由那高山上飛越過去,遙望前面道路修潔,人家水田,羅列可見。宛然入了桃園樂土,迥非山外草樹縱橫,荒涼之境。照那人家地形一看,果在危崖之南。
  才知裘元所說,必由方、司兩家舊居算起。自己由環山堰飛來,路往右斜,抄出且退谷口之前,已是不對。又認定紅菱嶝外崖作準,只在崖南一帶查看,見那山太高,裘元不曾提到,沒有越山查看,故此迷了方向。不由恍然大悟,斷定已尋到地頭。
  靈姑正要回頭去喊南綺,南綺在空中飛翔了一陣,越看越覺不似,欲往回路查看。遙見靈姑越山而過,跟蹤趕來,也發現下面森林中隱伏的山徑,正好趕到。又見前面村落中已有人趕出向空揮手,似已發現自己。裘元卻不見迎出,分明十九人不在此,心疑出了差錯,好生憂急。
  二人匆匆無暇多說,一同往前飛去,轉眼飛到。下面的村民也越聚越多,連田園果林裡農作的人也紛紛擁了上來,竟有百餘人之多,只無裘元在內。
  二女遁光按落,為首一個猿臂蜂腰的英俊少年便迎了上來。
  南綺不見裘元,心中發急,未及問訊,少年似已早知來意,開口先問道:「二位仙姑到來,頗似青城派朱真人門下,可是來找裘元弟的麼?」
  二女問知少年便是裘元結義弟兄中年紀最長的一個,且退谷主人雷春之子雷迅,忙把姓名來意說了。雷迅便請二女去往家中。二女聽他初見面所問的話,只當裘元來過剛走,已回家去,來時路未走對,以致相左,心還稍放。
  南綺一面交了帶去的禮物,笑答:「雷大哥不必客氣,愚姊妹尚要找元弟有事。如已起身,請即見示,改日再與他專誠拜謁老伯和方、司兩家尊長便了。」
  雷迅聞言,略一尋思,答道:「此事說來話長,我也不知其詳,須待方、司二弟少時回報,始知就裡。這裡人多,仍請去至舍間小坐,以便奉告如何?」說時,雷春同了司明之父銅冠叟也自內走出。
  雷迅給雙方引見之後,二女見老少三人面上均有憂色。再看雷迅一雙俊目滿布紅絲,面容灰白,更似連夜未睡神氣。二女重又憂疑起來,隨同走往雷家。
  到了裡面靜室之內,剛一坐下,雷春便道:「二位仙姑不要著急,裘賢侄並未受什麼傷害,不過現在正失陷妖鬼窟穴以內,暫時不能脫身罷了。」
  二女聞言大驚,南綺自然更急,忙問事情經過。
  雷迅在旁答道:「前日元弟到此,言與二位仙姊相互錯過,匆匆留了幾句話,連方、司二弟俱未見面,便自飛回。我們再三挽留不聽,知道兩位仙姊不會在他家裡久住,三五日之內必要同來。
  「次早正商量命司家弟妹去往紅菱嶝告知方、司二弟,稟告師長,來此謀一快聚。方、司二弟忽然急匆匆而來,說是元弟昨晚歸途又碰見兩個鬼老門下,已陷身鬼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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