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回 昔年紫雲宮中主 今日青門島上賓
謝瓔笑道:「如非洪弟喜事任性,今日事已早了,這蒼虛老人千餘年道行,西極教下那麼多的修士,怎會因此斷送?我佛慈悲,我爹爹也教你如此麼?」
李洪道:「大姊,妳怎也和二姊一樣刻薄我?妳們也有朋友,以前不是也愛管人閒事麼?我這還是奉了師命,下山行道,才到四處走動。妳們剛到小寒山不久,便瞞了師父,和那癩尼姑同去幻波池惹事,不比我更淘氣麼?」
謝琳道:「洪弟,你真會胡說。我們去幻波池,乃是明知豔屍為妖邪,當然應助良友一臂之力,師父法力高深,豈能隱瞞?我們前往,分明許可,你不知西極底細居心,又未能分出蒼虛老人善惡。前者謬托知己,為人所愚,後者以為只是旁門,便可誅殺,妄用巨靈神掌,豈非荒唐?」
李洪紅著臉,還要爭論。
陳文璣道:「西極教人已退走,等那三人到來,再到磨球島,照齊真人之言行事吧。」
眾人見陳文璣只是暢談,不再收拾殘局,本覺奇怪。聞言側望,只見二三十道光華,正往西極嶺來路遁去,轉眼不見。空中只剩半天烈火紅光,隨著火行者等宮眾,往磨球島上飛去。
同時,對面飛來三道光華,轉眼近前,現出三個天仙般的女子,都是霧鬢風鬟、雲裳霞裙、玉骨冰肌、光豔照人。
內中一個年紀較輕的豐神朗潤,尤為獨絕。神情都是一般嫻雅莊重,連石玉珠那麼交遊極廣識人最多的,俱未見過。
謝琳先開口道:「三位道友可是青門島主麼?」三女點首應諾,隨即通名禮見。
眾人才知來人乃昔年紫雲宮舊主,現在隱居磨球島西青門島的初鳳、慧珠和原在島上隱居多年的一位女仙、青門仙子朱蘋,好生欣慰,各道仰慕不迭。
陳文璣對三女道:「適見西極長老僅被三位道友小挫,便率門人引退。西極三長老當是自料無什結果,與其強為所難,自取傷亡,還不如全師而退,徐圖大舉,異日捲土重來,自在意中。火行者等宮眾也竟在原島相待,莫非也都省悟,消去嫌怨,不再興戎了麼?」
初鳳答道:「我三人只因敵愾同仇,才助火行者等動手。剛占得上風,勝負尚難定,火行者忽接少陽神君神火飛書,並還附有少陽神君好友、大荒山無終嶺枯竹老人一道青竹靈符。火行者接到後面容大變,似頗擔心,暗中行法,傳語同門。不知怎地會被西極三長老聽到,把手一揮,立即退去。
「火行者等宮眾又得乃師飛書警告,不令窮追,速與諸位道友言和,一切俱候神君回島,再聽訓示施行,力戒躁妄。對於前事,大加申斥。神君法嚴,令出必行,休看火行者得寵,一樣也不敢稍為怠忽,因此俱未追趕。儘管來書有陳仙姑與謝家姊妹來作調人之言,但不知諸位道友是何心意,不好意思過來。
「我三人見他們面有難色,自思諸位道友雖然素昧平生,神交已久,何況神君來書已經說明陳、謝三位道友來意,諒無見拒之理。為此不揣冒昧,來此請諸位道友同去離朱宮中小坐,就便了結今日這件公案如何?」
陳文璣道:「此次雙方誤會,原是定數。如非火行者警報告急,少陽神君與大荒二老煉法正在緊要關頭,不及仔細推詳,向蒼虛老人告急求救,也不致鬧得這麼大。諸位道友已都說好,便道友不來寵召,我們也要去呢。」
眾人正要起身,石玉珠插口道:「呂、王幾位,一受火毒,一為蒼虛老人暗器所傷。剛才因見情勢險惡,已由展、冷二位道友各護一人逃出陣地,往歸途覓地暫避。
「呂、王各位傷勢很重,非少陽神君師徒不能醫好。難得陳、謝三位道友在此,離朱宮眾又已代除心事,正好分出兩人,去將他們二人接回。由火行者收去火毒,並請陳、謝幾位道友施展法力,將道友救回復原,豈不是好?」
朱蘋接口道:「石道友所說四位道友,可是三女一男,內有一位女道友相貌很美,身有青光保護,能發乙木神雷的麼?」
石玉珠答說:「正是。道友何處相遇?」
朱蘋道:「前途海面空曠,並無陸地,只離此九百里有一礁石,大約數十畝。四位道友落在上面,又遇大仇強敵。我三人過時發現,隱身下去觀看,見那仇敵乃赤臂真人連登,以前本有數面之緣,那四位道友均似散仙一流,不知來歷。愚姊妹隱居青門島,清靜已慣,不想亂管閒事。
「忽然一道經天白光閃電般飛來,便將連登的烏光隔斷,現出一位前輩道長。連登竟然知機,一見就已逃走。你那二個道友過去行禮相謝,才知這個道長竟是住在香蘭渚的寧一子老前輩。他說前在香蘭渚別時,各給了一丸靈藥,任何傷毒皆可醫好。令二人服食後,現已送往玄龜殿散仙易周家中去了。」
眾人聞言,這才放心,隨同往磨球島上飛去。到後一看,火行者等為首尋仇諸人早已避開,只五火使者和一些道眾在島旁樹林之中相候。見面請往離朱宮前平臺之上落座,宮中侍者送上靈泉異果。
眾人見那平臺大約十畝,一色深紅寶石修建而成,晶光四射,照眼生輝。外景如此宏麗,宮中景物更不必說了。
互相通名禮敘之後,五火使者便說適才又奉乃師飛書,斥責火行者等為首發難諸人怠忽師命。現由寶鏡中看出形跡,命往地底火室悔過待罪,等到回山再行發落。隨又說起各方師門友誼,不應如此,現既有人出頭,理應釋嫌修好。
眾人由陳,石二人為首,各人俱以禮相待,並同起立,望空暗謝少陽神君寬洪大度,不咎既往。
五火使者等雖與火行者不和,到底同門義重,尤其此事大損島上威望。師父為人向來寧折不彎,不知此次為何如此自謙,惟恐門人不肯甘服,並還下了兩次飛書嚴令。師命難違,不敢不遵,心中卻是不快。及見眾人這等客氣,一面謝罪,一面說出被迫還手,勢不得已之苦。五火使覺得實是火行者理虧,庸人自擾,自己易地而居,也必如此,不能怪人,才把內恨消除。
最終由陳文璣細說來意,取出靈嶠三仙和妙一真人手書仙柬,囑等少陽神君回山面交。又告以西極教仇恨已結,此輩最重彼教聲威,結仇不解,百計報復。自來不計危亡,磨球、青門二島從此多事。好在相離不遠,雙方可以望見,以後務要約定,互為聲援,不可疏忽。
五火使者謝了指教,便和陳文璣說:「玄陰真水現被西極仇人得去,如用他教法術再一加功祭煉,便是三陽真火剋星。加以丙火真精所化靈蛇,被五丁神斧斬了一條,耗去不少精氣真元,修復已難。最通靈的一條化作神雷,出去就遇見佛門至寶,元氣連耗帶散,最終又被玄陰真水圍住,真元大為損耗。
「後來家師飛書到來,火師兄又不合心急疏忽,向眾同門告知,被西極仇人聽去。他見家師來書附有大荒二老靈符神光,又見陳、謝三位道友與青門三仙相助,為此急忙收了真水,逃回山去。適見李道友發水時,持有彼教中鎮山之寶閻羅奢缽盂,內中真水也未發完。
「望能將真水取出,暫留借於此,等家師回山,再行交還。我等自身法力不濟,難禦外敵,轉而求人,中心實是慚愧。只因敵強責重,為求萬全,迫不得已,恃在師門交情深厚,乃有此不情之請。」
李洪覺得此舉有欠光明,不是丈夫所為,老大不願。
陳文璣忙先笑答道:「李道友,你當缽中還有餘水麼?西極教何等狡猾,不過利用李道友發難,此缽乃他教中三寶之一,與三老本身心靈相通。休說外人不能據為己有,便他借與,用時若違他意,也必不生靈效。此舉招人輕笑,徒損令名,於事無補,萬使不得。道友如不肯信,可以當時試驗,就知道了。」
五火使者聞言未免半信半疑,謝瓔便對陳文璣道:「陳仙子,一個旁門也有如此神通,如非眼見,連我也難以置信。左右空閒,倒不如看他如何取回,大家開個眼界。洪弟素來喜事,免他日後親身送回,又生出枝節。你看好麼?」
陳文璣知她用意是在兩全:既免宮眾疑心,又省李洪再與西極教徒交往,笑答道:「我料如此也說不定。我們不必在此,可同去前面空曠之地試上一回,就知道了。」
五火使者等一干宮眾本覺陳文璣言之太過,不甚相信。眾人也欲一廣見聞,齊聲附和。五火使者便一同起行,將眾人引向平臺對面的空地上。
陳文璣道:「我只知此寶頗多神妙,略加妄動,必有反應。此處雖然空曠,左近花木泉石頗多,風景秀麗,若一變生倉猝,不及防範,有了毀壞,豈不可惜?不如到前半島沙灘上去吧。」
五火使者等宮眾益覺所說誇大,各在暗中準備。少時此寶如有變故,立即施為,將之毀去,既可堵口,又可泄忿。心內尋思,表面卻不露出,同了眾人飛往前島,到了臨海沙灘之上,一同落下。
陳文璣道:「我想缽盂中真水定被西極長老用彼教中法力禁住,不會再有餘水。但臨化去時是否還有傷人之力,卻拿不準。諸位道友各自稍作戒備,以防不測,何如?」
五火使者中為首一人乘機答道:「此寶如不待李道友送還,便由彼教收回,可知心存疑忌,並不以李道友為友,這還和他講什麼客氣?陳仙子又說得此寶如此神奇,未免令人難服。
「現在李道友手內,我等自不能妄動,他如自行收回,便將以友為敵。少時它不化去便罷,如若化去,我們意欲禁阻,不令收回,不知可否?」
陳文璣道:「自來正勝邪消,彼教現已日趨滅亡,法寶再多,也無用處。諒他只小器多疑,我們卻須大量。李道友訂約在先,借人法寶,在彼劣行未現以前,未便反顏相向而已。以諸位道友的法力,仇敵之物,禁阻未始不可。
「畢竟物各有主,能由李道友手中收回,理雖少欠,情尚可原。中道阻截,成亦不武,不成為笑,反倒坐貽口實,說李道友倒戈賣友,大是不值。何況事之成否,尚難知呢。」
五火使者見陳文璣言語婉轉,語中有諷,神氣頗壯。又見小寒山二女以目示意,令陳、石二人同立一處,不要散開,並向李洪叮囑,雖是隱言,卻看出是令其小心戒備神氣。
暗想:「陳文璣所說實是情理,口氣也頗關切。照這情景,此是西極三寶之一,莫非真具厲害?」便暗中示意眾人暫勿亂動,只在暗中準備,相機進止。
這時小寒山二女早已準備停當,看好眾人立處,令即施為。
李洪忙即取出缽盂,托在手上。眾人見那缽盂發出紫光,約有二尺方圓。李洪腰間,好似無物,卻取出一件這般大物來,取時又是這麼容易,各都現驚奇之色。
李洪行法之前,笑說:「我不信西極長老如此小器多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水無水,能否在我手中化去。」
謝琳笑說:「洪弟少說話,這類本身元靈所煉之物,你就能禁制住它,不令飛回麼?不信,你就試試,可是大意不得呢。」
李洪道:「那個自然,不用你招呼,稍有動靜,我就感覺出來了。」隨照西極長老所傳噴發真水法施為。
本來一經行法,隨手指之處,立有千百丈黑氣由盂口內激出而去,任意所為,往前馳去。哪知行法兩次,那件缽盂仍是好好的,宛如常物,全無動靜。
李洪先前臨敵,真水只發出了一半,知道其中還有不少,怎麼也不會一點沒有。又是藏在母親妙一夫人所給寶囊之內,決不會有變故。見狀大是奇異,才知謝、陳三仙女所說是真。
李洪覺著西極長老把寶交他手,決無予敵之理,如何以小人之心度人,心中有氣。一面重又施為,一面照小寒山二女隱語示意,把在小寒山參見忍大師傳小金剛不壞身法暗中運用,以為防範。等到第三次行法催動,依然不見真水噴出。
李洪不禁怒道:「我這人最重信義,儘管神君是父執師長,但我事前未想及此。西極長老既將此寶和真水交我,自然日後原物奉還,此時就是試出內有真水,也無轉奉他人之意,如何當我賣友小人看待?
「此盂藏在我囊內,任他多大神通,也不會暗中把真水收去,我會不覺,必是在西極山上行法遙制無疑。既然如此,我偏要逼它出來,看看它到底還有什麼變化?」說罷,便即施展仙法,想將盂中禁制破去。左手托缽,右手掐訣,朝外一揚。跟著大中二指掐緊一揮,立有一團佛火神光投向盂口以內。
眼看那盂似往四外膨脹,李洪還待施為,猛然叭的一聲巨震,那紫金缽盂立即炸成粉碎。烏金紫三色光華宛如暴雨,橫飛四射,附近山石挨著一點,立即爆散,勢子猛惡已極。
同時盂中凸起一股黑金色的煙光,宛如正月裡的花炮,當中簇擁著一個與西極教門人同樣裝束的元神,破空直上。
那碎盂所化的三色精光,本向四外發射,朝裡大半環仿佛有什隔阻,擋了一擋,立即收回。連同外半環發出的光華,一齊掉轉,向上一照,晃眼與空中煙光人影會合為一,往西極嶺一面飛去,端的比閃電還快得多,瞬息已渺。
只聞天空密雲影裡隱隱風雷之聲,由近而遠。眾中除陳、謝三仙外,誰也沒料到此寶化去時如此神速猛烈,變起倉猝,一瞥即逝。竟不容人下手阻隔,便連盂內玄陰真水一齊飛走。
李洪因得小寒山二女警告,雖在暗中戒備,也沒想到如此厲害。那三色光雨威力尤大,如非事前運用佛法防身,驟不及防,非受重傷不可。一想到西極教行為這等惡毒,此寶如果一有變故,立即化去,或是隔遠覺有何兆,立即收回,照例如此,也還情有可原。
適才分明見有一個成形體的元神隱藏在內,可見約交借寶之時,先存小人之心。而這時明知自己只是在此試法,並無惡意。就說不應以佛力控制發出真水,恐為敵人取用,也可暗中明言,至多化去。自己和他相交在前,也不肯強行禁阻,何以還要下此毒手?
李洪由不得心中有氣,大喝一聲:「往哪裡去?」左肩起處,斷玉鉤立似蛟龍剪尾,電馳而上,追將上去,同時五火使者等宮眾也是驟出不意,又驚又怒,呆得一呆,也各將法寶紛紛放起,合力追趕。下面數十道光華剛剛相繼破空直上。空中煙光人影已早逃走,轉身之間,連那風雷之聲,也從上空雲影中隱隱逝去。眾人追趕不上,只得忿忿而止。
陳文璣笑道:「如何?此次如非李道友煉就佛家不壞身法,而諸位道友立處又經謝家姊妹無相神光掩護,恐不免於受傷呢。我先前只知此寶靈異,卻不知竟有如此威力。且看右側面那些木石,便知道它的厲害了。」
眾人隨手指處一看,適才光雨散出之處,左近有一小石峰和二株大有三五抱的大樹,已經消滅無蹤,直似齊地面被人鏟去。左側四五里外,卻有大片灰紅色影子隨風旋舞,宛如雨雪,飄飄下落。
細一辨認,原來那兩株相連數畝大的參天古木,已被那三色精光炸成粉末,震出老遠,正在隨風下落。山石較堅且重,震得更遠,下沉也快,料已落向海中。尾芒所及,威力已是如此,怎不相顧駭然。
五火使者等才知陳文璣所說俱是實言,敵人法寶如此神異,未免心驚。對於眾人自更禮重,重又請往臺上落座款待,並請指示機宜。
陳文璣道:「休看西極二寶厲害,到時自會有人制它,何必多慮呢?」
五火使者說道:「並非我等膽小怕事,只因家師不在宮中,自知法力淺薄,恐有差池。我等安危無關,那靈焰火源乃本宮命脈,關係非小。尚望陳仙子和諸位道友指示玄機,悍能勉力應付,實為感幸。」
陳文璣道:「這有何妨?此事神君早有成竹,西極三老新敗之餘,不操必勝之算,決不再冒失行事。到是適才一戰,火精、靈蛇俱受重創,貴同門也不免有負傷的,心中自然不無介介。日後令師回宮,尚望諸位把前後因果一一詳陳,善為說辭。免得芥蒂不能全消,致令敵人生心,就無事了。
「還有蒼虛老人本在山中靜修,不問外事,日後應劫,雖是定數難移,終由神君飛書請援而起。神君患難至交,必不坐視,到時必要往援,保不定又生出別的枝節。齊真人早見及此,另有給神君的親筆信一封,今交道友收存,務俟神君回山後再行交奉,不可落在別人手內。」說罷,將信取出。
五火使者中為首一人便即接過。
陳文璣道:「我尚須回山復命,諸位道友想也各有去處,就此分手吧。」隨起作別。
初鳳、慧珠、朱蘋堅邀眾人前往青門島一遊,眾人急欲往玄龜殿探望靈姑、王嫻等眾人,陳嫣靈藥已得,也急於和桑、冷二人覓地修養,俱都推謝,期以異日。
只小寒山二女久在峨嵋聞說紫雲三女之名,心有夙契,和初鳳等青門三仙一見傾心。甚是投機,又見眾人都不肯去,覺得情面難卻,左右無事,便即允諾,不再堅辭,三仙大喜。
臨分手時,小寒山二女笑問:「洪弟何在?莫非也隨著諸位道友同去玄龜殿?」
李洪答說:「我自有我的去處,去玄龜殿作計?」
二女道:「你終不免惹事,我也懶得管。你早晚回山受責,才知厲害呢,由你去吧!」
李洪微笑不言,轉向眾人,道了聲:「再見。」雙足一頓,一片金光閃處,轉眼無蹤。
當下眾人分別告辭,各縱遁光飛起。小寒山二女自隨青門三仙往青門島去訖。石、陳諸人便往玄龜殿飛去。
這時海面上煙霞盡消,天空無雲,晴波浩蕩,清風陣陣,與昨日雙方戰鬥時烏煙瘴氣之景大不相同。眾人為了談話方便,仍把個人遁光聯合一起,向前飛駛。
途中互詢此次何往,石玉珠道:「我本還有事,急於回山,只因靈妹五丁神斧尚在我手,她初出行道,法力尚差,此寶關係她的安危,實少不得,必須送往。我到玄龜殿交還此寶,便回武當,參見家師去了。」
南綺笑道:「展、王二位道友一向隱居仙島,此行本屬巧遇,決不會再和我們同往中土行道。石姊姊必須回山,陳、冷、桑三位道友必須另覓仙山修煉,只剩我們三人在一起了。難得萍水相逢,便成莫逆,才共完了患難,忽然之間風流雲散,從此天涯海角,不知何時可得再見,以後難免想念。
「陳、冷、桑三位道友尚無一定處所,更連尋訪都難。還是請石姊姊出個主意,約個時間、地點,能夠聚首才好。」
石玉珠笑道:「南妹情長,喜聚惡散。我們患難相交,各有前緣,也非容易,自然能得常聚為快。不過陳道友劫後修煉元神,難於分身,冷、桑二位也有尋求正果之意,暫時不與外人交往,展、王二位,輕易足跡不履中土,此次又與赤臂真人連登結下仇怨,必須時常戒備。
「只我一人常在各地雲遊,南妹等又當著修外功之際,容易相遇。我想再見之事,暫時實難說定。峨嵋三次鬥劍在即,算起來,大家前往青城相見,比較好些。」
南綺道:「好倒是好,只是日期太長,令人難耐。還有紫雲宮那好地方和宮中諸位先進師姊,都是令人難捨。只恨功力太淺,海宮仙府不易擅入,空自望洋興嘆,沒法親近罷了。」
陳嫣笑道:「紫雲三位道友也由修煉而來,何況峨嵋、青城誼如一家,都是玄門正宗,上來根基先就紮得堅固。不比我們開基已舛,根骨緣福又差,累劫之餘,始得悟徹玄機。仍要費上許多心力,也只地仙有望,難期天仙位業。」
南綺笑道:「昔年聽家父說,峨嵋門下那十幾位最負盛名的後輩,福緣遇合之奇,真是從來未有,我們怎能相比?」
石玉珠道:「此話未必盡然,機緣遇合,原是因因果果。據家師談起,峨嵋肩負除魔降妖之重責大任,待三次峨嵋鬥劍後,群邪就戮,仙蹤即隱。自後貴派當興,因彼時一些群邪就殲,大孽已消,貴派福緣深厚,從無大災。再一甲子後,仙道潛蹤,諸緣皆盡了。」
南綺問道:「這麼說來,後人再想求道,也已無門可入了?」
石玉珠道:「我也問過,家師只說,物極必反,陰陽互易,後事尚須問後人了。」
裘元聽眾人一路說笑,忽想起未上青城時所交好友方氏弟兄和火仙猿司明、雷迅等人,分別已久,不知此時光景如何?反正隨緣行道,並無一定去處。到了玄龜殿,見著靈姑以後,如仍願一路,便約了她,和南綺同去尋訪諸友。
裘元想到這裡,脫口問道:「南妹,少時到了玄龜殿,大家便須分手。我們和呂師妹俱無什事,往何處去呢?」
南綺笑道:「我們下山行道,師父命引渡同門、積善修功,試問同門何在?修積了些什麼?前在湖心洲消滅惡蠱,助大家出了點力,那還是搖旗吶喊,因人成事,此外更無微勞。天下不平的事盡多,受苦受難人尤為不少。我們既要修積,還怕找不出事來做麼?」
裘元道:「因大家分手之後,我們三人沒有一定去處。前在長春仙府和妳所說,我未上青城拜師以前那幾個患難至交,久未相見,彼此互無音信。除方二哥家居事母外,餘人當已各有遇合,不知修為如何,說不定恩師所說的同門就是他們呢。
「再說我們從玄龜殿出來後,先去尋訪二方、司、雷諸道友下落,並訪查甄表兄與妖鬼蹤跡。師父如在,便去稟告,與諸位師兄姊領了機宜,誅戮妖邪,不就有事做了麼?」
南綺正要答話,石玉珠道:「我早聽家師說,鬼老師徒惡貫滿盈,數限將終。若能將其除掉,倒是一件莫大功德。」
南綺道:「我想到哪裡行道都是一樣,前半就依元弟,先往訪二方、司、雷諸友下落,然後看機行事。好在那些地方都是離青城山不遠,我們回山與否,均是兩可。」
諸人一路談笑飛馳,次日一早,便飛到了玄龜殿。韋青青和展、王、冷、呂四人早得易周預示,已在殿前平臺之上迎候。大家見禮,一同入內,先往參見易周、楊姑婆。眾人知二老夫妻與少陽神君至交,蒼虛老人也是相識,並未談起前事。只說路過,前來參謁,請其教訓。
二老夫妻也未詢問由何處來,只對裘元一人獎勉有加,期許甚厚,餘人也約略指點。臨辭出時,楊姑婆又賜了裘元三個連成一副的玉連環,傳了用法。
楊姑婆道:「難得你小小年紀,入門不久,便有如此功力,好生努力,必可大成。不久恐有小兇險,此寶乃是我當年常用之物,名為三才環,專禦陰煞之氣。遇到妖氣分割,只要把自己人聚在一起,取環如法施為,立有三道光華將人環繞,便可仗以防身,衝出險地。」
裘元大喜,連忙跪謝領教,隨著眾人一同拜辭出去。先後去往韋青青和林明淑、林芳淑三人所居亭樓之中,談宴歡聚了一日。
王嫻、呂靈姑自經寧一子靈丹治癒,送了回來,靜養了兩天,韋青青又向二老討了瓊漿靈液與二人服用。眾人到時,已經復原如初。
石玉珠還了靈姑神斧,急於回山,首先告辭,林、韋三主人挽留不住,只得送她上路。
眾人本來多要起身,因主人再三苦留,情意殷殷,只得應允再留三日。
南綺掛念姊姊,間知秦紫玲留她在紫雲宮小住,欲待面上晦紋退去,或是應了災劫再走。與紫玲同居,料無他慮,也就丟開。
光陰易過,轉眼又過三日。除了展舒、王嫻因為主人苦勸,恐赤臂真人連登尋他報復,留著暫避之外,餘人都辭別起身,一同前往陳、冷、桑三人舊居含青閣飛去。
依了冷青虹,只用五行禁制將舊居一帶封了便罷。
陳嫣笑道:「照此次磨球島之行看來,我們法力實是有限,我三人已下決心別找靈山虔修正果。此地既已贈送玉花姊妹,在她們法力尚不足之前,暫且先將它沉埋地底,改換林谷,使一班左道旁門無法看出,比較穩妥得多。」
次日早起,一同走出閣外,陳嫣笑對眾人道:「今日說不得,只好用以前旁門末技了。」說罷,披髮仗劍,踏罡步斗,施展禁法,先將那座金碧輝煌的神仙樓重重封閉。跟著飛入湖心深處,撤那金水禁制。一會水光瀲灩,急漩釗轉中,陳嫣飛身而起,將手朝冷青虹一招。冷青虹會意,忙即上前,雙雙繞往閣後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