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回 排難解紛 退蒼虛獨調慧舌 佛光異寶 飛紫缽各顯神通
李洪隨向眾人含笑飛來,高聲說道:「沒有事了,老藏在裡面作什麼?還不快些出來。」
眾人忙收遁光上前,互相通名敘見,謝了相助之德。
石玉珠與李洪較熟,便問:「你怎得來此,是否有人請托?」
李洪笑道:「說來話長,大家說我年輕,也不想他們初學道時年紀是大是小。誰來請我?」
原來李洪自奉師命,下山行道,前往峨嵋省親回來。正覺閑得難受,無心中聽人說起此事。
李洪想起四年前聞說金蟬、石生在括蒼山誅一怪物,偷偷趕往湊熱鬧。到後一看,怪物已然伏誅。金蟬等也早已回去,李洪見山景甚好,玩了半日。剛要起身回去,遇見兩個裝束奇特的少年,一言不和,動起手來,不料竟被李洪施法困住。
內中一人不服,喝道:「你是哪家孩子?可知我離朱宮少陽神君的厲害?我是宮中侍者,奉命出來採藥,只因忘帶法寶,所以為你所敗。如有膽子,日後敢往磨球島一行,便知我厲害!」
李洪氣道:「我師父不准我遠去海外,你們如不服氣,不妨約了你的師父、同門,去至武夷山絕頂尋我也是一樣!再不四五年後,我如奉命下山,必去磨球島尋你們見個高下!」
說完,李洪收了法寶,將他們放掉。那人心有未甘,冷不防放出火箭暗算。李洪貼身穿有妙一夫人所賜仙衣,雖沒受傷,但將李洪在括蒼山中捉到、想帶回武夷馴養的一隻雙頭怪獸燒死。
李洪氣急想追,卻被他就勢同駕火遁逃走。這一鬥法耽擱,回山時恰巧謝山歸來,怪李洪私自離山,幾乎受責。其後於武夷山中,一直等了四五年,也未見磨球島人尋來。
李洪後去峨嵋,遇見金蟬,說那雙頭怪獸名叫連喬,乃是神物。養大了來,能夠噴雲吐霧,千年難得一遇。無故被那人燒死,真個可惜已極,氣得李洪當時便想尋去算帳。
金蟬也是喜事之人,乘機說道:「少陽神君和父母相識,千萬不可造次。不過他島上三陽真火雖然厲害,但也有法寶可以抵禦。」
李洪道:「好哥哥,是什麼法寶,告訴我吧!」
金蟬道:「我不能說,你自己去問寧師伯!」
李洪一想,雖然兩家大人熟識,自己一人前往尚可裝作不知,便記在心裡。這次聽人一說此事,李洪把前念勾起,難得少陽神君又不在家,正好前往。報仇事可放在一邊,只幫助陳嫣等人取那潭中靈藥,就便踐約,使少陽門下見識見識。
李洪主意打定,便去香蘭渚去找寧一子。不料到時,恰巧仙都二女在坐,二女一陣嘲諷,李洪賭氣,又去尋找別人。誰知不是所找之人不在家,便是罔顧左右,不願多談。只在老友燃脂頭陀手中,借到佛門至寶香雲寶蓋。
李洪繼續到處飛馳,連跑了好些天,算計時日不多。想不問三七二十一,就憑已有的法寶和自身法力,來此硬碰,就算真火破不掉,好歹也可大鬧一場。
不料,急切間將路走錯,誤經西極山玄姥嶺,遇見不少西極教下的徒黨,出面阻撓。
那玄姥嶺是西極教的聖地,當地設有禁制,已將發動。李洪不由有氣,正待動手之際,忽聽峰腰之上遠遠傳來異聲,跟著一片墨雲自空飛墜,落下一個老人。自稱是他教中第二長老,一聲怪叫,那些教徒便即停手。
老人穿著一件前短後長的白衣,非僧非道,十分怪樣,鬚髮糾結,恰似披了一頭長短不等的白麻繩,當頂一大圈卻是禿的,身高面紅、闊鼻扁平、兩條濃眉之下瞇縫著一雙滿布皺紋的眼睛,藍光炯炯。
老人見面便說:「李少俠請勿誤會,我們長老在崖洞裡,想向少俠請益。因正修煉,不能行動,如允往相見,於此行彼此都有好處,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李洪最恨別人欺他幼小,這一見老人雖似旁門中人,頗有道氣,說話也頗和婉。尤其是開口便知來歷,覺著有點意思,便大方地說:「既然如此,請領路吧!」
老人便向眾教徒說了幾句,說的是他們的土話。那些教徒先被老人喝住,不令動手,好些還在忿忿,多是敢怒而不敢言之狀。及聽老人一說,立刻齊聲歡嘯,朝李洪拜倒。有兩個竟走近前來,伏在腳前,親李洪的腳。這些人無不眼中流出淚來,好似感激涕零,喜出望外神氣。
老人引李洪飛上峰腰落下,走進一個兩邊危崖交覆,黑森森不見天日的峽谷中去。盡頭處是一個崖窩,中有一條洞徑。老人到此神態立改恭敬,一言不發,循著洞徑繞走了九個轉折,向上越走越高。估量快達峰頂,對面忽現一個大洞。
老人請李洪暫候,他先走了進去。一會,他走出來,引李洪入內。
室內當中有一座方丈大小蓮台,臺上盤坐一個長老,千百蓮瓣俱是精鋼所制,鋒利異常。當中另有百十根花鬚,鋼刺一般。臺上長老想是坐關苦行多年,衣服俱已粉碎,僅剩一些絲縷縮在身上,通體赤露。他坐在蓮台之上,座下花梗由肉裡透穿向上,直似坐在許多刀上。
這時風雷之聲雖已止住,離身三丈以外仍是黑風滾滾,連同無數碧綠雷電四面旋轉飛舞,明滅不停。雖不似真火猛烈,別有一種陰森慘厲景象,令人見了心情不安。
那長老當初想也身材高大,皮肉潔白。只因坐關年久,日受風雷刀兵諸般苦難,成了一具僅具形體的枯僧。他挺坐在臺上,身已灰黑,又乾又瘦。老人向長老蓮台跪倒,用土話說了幾句話,臺上長老鬼叫似一聲長歎。回答了幾句,將眼睜開。洞本陰暗,那兩眼中藍光竟如電一般亮,遠射丈許。
在對著蓮台來路的洞門之上有一石鏡,這時忽現圓光。石鏡中竟是李洪此行經過,最後現出西極山玄姥嶺絕頂,頂中心有一個圓潭。隨見李洪飛來,落下時誤入禁制之中。一時滿山紅、黑、白三色煙光四起,夾著千萬刀箭,百丈烈火,潮湧而來。
李洪立時施展佛法和斷玉鉤將禁法破去,待要飛走,峰下眾聲喧嘩,多人朝上怒叫。李洪正要發怒,那個老人便自飛下,圓光隱去。
李洪問:「你是何人?」
先前那老人道:「絕頂靈潭名為玄陰凹,乃我西極聖地,庚金元精生化癸水,實源於此。當大荒開闢之前,五方五行互為生化,只是相生而不相克,全宇宙內無氣混茫,渾然一團。待天地始定,五行也各有位次。壬癸之水因由庚金生化,源頭未絕,滔滔不竭,遂有洪水之患。
「昔大禹出,承天命治水,疏導江河,歷時九年。最後玄陰水姥為禹所迫,逃往西方,欲與庚金之神合力,金、水相生,增厚威力,使宇宙復歸混沌。禹率治水諸神為探本窮源,來我西極,查知弊害。以毅力虔心,極大智慧,精研極思,仰參造化,上窮原始兩儀化生之源,因悟五行相生亦可轉而相克。
「便命五相、六丁、九宮諸神,以無邊神力,重正五行之位。使各相生克牽制,遵依天象經緯,永順南北四時之序。玄陰水姥也被強制復位,水土因以平治。
「當時水姥勾引庚金所生真水精英尚有不少,如強令歸位,此方諸域必致氾濫,如以戊土克制,又要多出一片大海。禹心仁愛,便將真水禁制在這西極地軸之中,截斷庚金水源,與絕頂相通。並隨著日月光照,化為雲霧,逐漸消耗。
「這樣歷時已數千年,去今百年以前水便消耗殆盡,只存百之一二。下餘一二分乃金水真精所聚,再過數千年也難消滅,神妙威力卻是不可思議。尤其這近數百年來,有一仇敵近在時腋,時防侵害,如得此水之助,便可無害。
「本教歷代長老俱想收來,永為鎮山之寶。無如事情太難,神禹禁制已是難破,又具有靈性,威力至大。雖只原量百之一、二,休說還要化生,便是原樣放將開來,也足淹沒西極而有餘。何況此時之水又非昔比,與凡水大不相同,所到之處萬物皆要毀滅。一旦收不好,為禍至烈,躊躇多年未決。
「嗣有本教中一位長老誓發宏願,以苦行毅力收煉此水,擇吉告天。用本教至高至上法力,每日默運玄功,詳參五行先後天生克秘奧,凝煉潭中真水。一直熬到如今,苦無良策。前數年,屢於諸般苦厄之中虔心推算,得知此事必須假手外人之手始得成功,並於心鏡中現出你的蹤跡。」
老人說完前事,又把李洪領至蓮台前面,指著說道:「這座蓮台便是神禹所留,這裡和聖潭兩處埋伏,俱都發源於此。必須有一人持著一件不受五行克制之寶,先將兩處禁制隔斷,減去純陽真火之力。等臺上人將禁法破去,只剩真火包圍,這聖潭禁制已失靈效,再施法力將真水引來,滅去真火,方可收此真水,永鎮西極。」
李洪問:「什麼不受五行克制之寶?」
老人說:「明人不說暗話,少俠手中就有兩件。一是前古至寶斷玉鉤,一是佛門至寶小諸天香雲寶蓋。為此,特請少俠助我們成此大業。」
李洪一聽,他要用真水去滅真火,立刻觸動此行心事,便問:「這玄陰真水能滅少陽神君所煉真火不能?」
老人越發高興,答說:「我所說左近敵人,便指離朱宮而言。本來少陽神君不愛惹事,多少年來彼此相安,兩不侵犯。只是他們門下徒眾近來甚是驕橫,明明乃師曾經有令,如往中土,應由海上飛行,他們偏陽奉陰違。有時遇上我們教徒,偏還要故意欺凌,出言不遜。」
李洪大喜,便道:「助你們不難,成功以後,此水能否由我借用?」
老人道:「此次急於取得真水,一半也是為了防他們。本教中人志在清修,雖想稍為儆戒,卻不願把事鬧太大。難得假手於我,使知畏懼,以後不再來此惹厭,正是一舉兩得。」
李洪喜道:「好極了,我正要去找他們算帳,那麼快下手吧!」
老人道:「那收真水的乃本教一件鎮山至寶,取攜也極方便。只要能助我們成功,必傳你用水之法。以後隨時相借,無不如命。」
老人這才介紹,臺上坐關的名叫宗多拿,乃他西極教中第三代長老首座祖師,為了此事已遲數百年功果,破法時稍一不慎,便會形神皆喪。此人關係他全教盛衰存亡,最受全教門人尊崇愛戴。
老人乃宗多拿第五弟子,名叫基凡都,正當值年,責任重大。雖知李洪有佛門禪功,心終不能全放。去至洞中,用他教中最狠毒的法術為師護法,並暗令教下門人全數逃往離此七百里金雲山絕頂暫避,以防波及。準備李洪到時一個支持不住,洞中真火未起以前,他便刺破心血行法,代師應那坐關以前所發惡誓,護住乃師遁去。
基凡都先引李洪由蓮台後面通過,經後洞門去至潭邊,當時就要發動。請李洪用金剛禪法,面潭行法打坐。候到子正,洞中起了異聲,便將行法制水。李洪先用香雲寶蓋將它們罩住隔斷,再將斷玉鉤放出,施展師傳法力,首先破去諸般禁制。
一時潭上下禁制相次發動,金刀、風雷、烈砂、黃火,還有東方乙木之氣,夾著萬千根巨木,相互變幻生化,夾攻上來。
基凡都見狀,自往潭邊行法,咬破舌尖,噴出一片血光,飛入潭中。跟著左手一揚一招。自從禁法破後,潭中真水已然暴落,怒吼如雷,不再上漲,望去深不可測。這時忽化一股黑氣,隨基凡都之手飛起,那黑雲緊隨在後,同由後洞飛入。
臺上坐的宗多拿,全身皆被蓮瓣所化金刀刺穿,神氣似頗苦痛,手中捧著一個金缽盂。見基凡都引了黑氣飛到,面上立現喜容。口誦梵咒,將手一指金盂,盂口突然大張,由內中飛出一圈五色光華,迎著黑氣吞去。
那黑氣先還急往回縮,意似抗拒。宗多拿早已防到,右手一揚,五指上各放出一道長約十丈的淺碧光華,如抓活東西一樣,將黑氣抓住。同時盂口所噴寶光宛若鯨吻大開,已然捲上前,緊緊吸住。黑氣這才就範,不再掙扎,長蛇歸洞一般,直往盂口內投入,勢急如箭。約有刻許工夫,方才收完。
宗多拿本意已然受了百餘年苦難,不爭這片刻工夫,拼多熬受一點苦痛,想將玄陰真水先行收入盂內,然後破去金刀,離台而起。等蓮台烈火發動,再將真水放出,消滅烈火。以免神禹禁制秘奧尚有未盡之處不曾參透,萬一發生意外。
主意雖然穩妥,比那上來便引水滅火,少卻好些危險艱難,要強得多。誰知神禹禁制一層層互為倚伏,玄機隱微,神妙莫能盡測。宗多拿雖然法力高深,受盡諸般苦厄,費了百餘年心力參悟,但智者千慮,依然有失。
神禹昔年為防數千年後禁制逐漸失效,真水年久通靈,驟然化去,發動洪水,為禍生靈。最後還設有一層極厲害的禁制,飛到空中,便發動出萬千迅雷。使真水爆散,化成片片水雲,分往宇內遠近乾旱之區,化作驟雨飛降。
這樣,真水仍還本來,雖仍不免添出許多湖沼、河流,使桑田復歸滄海,災害畢竟減輕得多。因有這層禁制,法破以後,水不上行。及經基凡都強自行法引水上來,那金水化合的無數玄陰水雷,卻伏在真水之後。這層禁制深藏地底三千六百丈以下,中有真水隔斷,事前不知底細,難於推算。
宗多拿以功成在即,一切順手由心,全神貫注在收復真水上面,沒用心鏡神光查看。當那真水快要收完之際,忽聽洞外迅雷紛紛爆發,山崩地撼。萬雷齊鳴聲中,後洞門首先崩塌了一大片。隨見萬點金星驟雨一般捲進,雷聲密如貫珠。後面黑氣吃迅雷一炸,化為百丈水雲,急馳而來。
這時危機瞬息,晃眼便往金盂中投去,聲勢之猛,從來未見。宗多拿機智,一聽洞外雷聲,情知有異,忙運法眼一看,大吃一驚,趕緊行法,將餘氣截斷。
同時李洪見形勢不妙,趕緊放出香雲寶蓋。總算僥倖,擋在前面,未被侵入。
這時,休說那金水化合的神雷厲害無比,便那被神雷擊散的玄陰癸水精氣所化的水雲,也是神妙非常。斗大一團水雲,一經展布,便化洪流,使數十里以內陸地化為湖沼。制止稍緩,便要發生洪水之災,使四極全土化為大海。
而臺上金刀之禁,又被勾動,將化烈焰,也是刻不容緩。尚幸後面神雷被香雲寶蓋隔斷,不能與玄陰真水聯合呼應,失卻妙用,不再爆發助長,緩了水雲上升之勢。
宗多拿師徒法力頗高,那玄陰真水恰已收入盂內,又有香雲寶蓋擋在前面,不致再有他虞。長老趕緊在台上行法,剛把金刀之禁破去,離台欲起,四外烈火便已爆發,圍擁上來。他將金盂一指,適才所收黑氣便由內飛出,將火四週邊住。同時行法,以防另生迴圈五行變化。
那火威力特異,與道家尋常所煉真火不同,真水罩在上面並不就滅。好似數十丈赤紅色烈焰,擁著一朵十丈金蓮,上面又蒙著一層厚而透明的墨晶。內裡精光萬道,外層雲煙濛濛,流走如織,互相映射,幻出無邊異彩。約有半個時辰,那火才由盛而衰,逐漸熄滅。
基凡都則一見神雷被李洪制住,也忙由前洞飛出,繞到洞後。因那水雲已為那神雷擊散,急切間難於復原,使用他教中禁法,將所化水雲一齊驅往聖潭之內。又將業已化水的驅向高空,化為零雨四散。總算下手得快,只似山洪爆發,將全山衝洗一遍,千里左右降了一場驟雨,沒有惹出別的亂子。
就是這樣,也只是勉強大功告成。因為應變倉猝,只當真水一出火便熄滅,沒想到那火有如此威力,宗多拿破去金刀、離台飛起時,稍微疏忽,左腳幾被吸住,仍受了傷。
事完之後,師徒二人極口向李洪稱謝。俱說他們得道多年,於三教以外別樹一幟,自信法力甚高,不落人後,今日方見佛家威力。並將金盂真水借給李洪,傳授用法。
李洪當下隨他向山後一座大石洞走去,路上聞得鐘聲連響。教下門徒紛紛歸來,齊在雨中向洞遙拜,洞門外也有不少教徒侍立禮拜。
到了洞中,宗多拿說真水靈異,新收到手,用時如若無力禁制,能發而不能收,立惹出洪水之災。便他師徒二人深知此水奧妙,又在洞中遙為祭煉,心靈相通,也須再經一番施為,始能隨意運用,收發由心。隨令李洪和基凡都左右侍立,他自居中,行法祭煉,就便傳了用法。
李洪問道:「適才那未爆發的神雷尚多,我收回香雲寶蓋時應有跡象,為何不見?」
基凡都答說:「那神雷日後用處甚大,已被我收回,異日若相須,可自來取,當以十雷相贈。」
李洪因日期將到,知他教中心鏡之法能夠前知,請其行法查看。神光一現,看出石玉珠等已經逃出,身後萬丈火雲潮湧而來。李洪急不迫待,便帶了金盂趕來。
眾人見他興高采烈,只管說之不已,全沒把當前強敵放在心上。尤其那西極教乃有名的旁門左道,對於外人素無情面,向來有我無人,他偏說得那等好法。初次見面,未便攔他高興,只得一面靜聽,一面留神觀察空中動靜。
眾人先只看出香雲寶蓋有無上威力,還不甚信那玄陰真水如何神異。及至聽了一會,空中金光層上的迅雷之聲始則由密而稀,由大而小,漸漸雷聲全息,只剩了風火交響之聲,比前大不相同。
當空一片已被金光佈滿四外的火,自被黑氣包沒,升到天空,下面便不再見火影。談了刻許工夫,敵人也未見有別的施為,直似伎倆已窮。
石、陳、展、王諸人雖知李洪所說不虛,心想:「少陽神君得道多年,偌大威望,便是門下弟子也非弱者,吃此大虧,豈肯善罷?似此苦鬥,相持不退,不是另有殺著,便是等候援兵。就許向乃師告急,把少陽神君引了回來都說不定。
「李洪雖是法力頗高,根骨至厚,最好還是見好就收。乘此勝勢適可而止,免得仇怨太深,無法化解,惹出別的枝節。」
裘元已先開口道:「李道友,敵人烈火委實厲害,連紫雲宮天一真水都難抵禦。現在雖為玄陰真水所制,久聞少陽神君師徒神通廣大,多年威望,難道他們就無還手之力麼?」
李洪笑道:「我本來無什大仇,雙方師友又有交往,此來只為踐約,點到為止。西極長老師徒教我一到,先用香雲寶蓋去破神雷,同時把玄陰真水精氣大量放出,將真火圍住,迫使服輸。免得有人受傷,日後難以交待。
「此時敵人必是不甘服低,拼命想將真火收回,尚在空中相持。敵人無什伎倆,香雲寶蓋已無什用,待我撤去,便有奇景可見了。」隨說,手向空中一招。
展舒最是謹慎,始終留神靜聽。正聞得當空風火轉成沸水之聲,甚是猛烈,覺得有異,忙喊:「李道友暫緩收寶!」
李洪隨手招處,已將香雲寶蓋收去。只見一道金光剛剛飛向李洪手內,仰望空中三陽真火,已吃玄陰真水黑氣包沒,方圓只有數十畝大小,水沸之聲便由此傳出。
可是黑氣之外又蒙著薄薄一層紫豔豔的光華,適才那麼多敵人俱不知去向。只極高空際有一簇紅影浮動,因被大團水火隔住,眾人居中在下,匆促之間僅見一點痕影,看不真切。
李洪「咦」了一聲,猛瞥見十餘道紫色金光箭也似自天直下,迅速異常。
眾人俱在查看敵人蹤跡,未免疏神,來勢又十分急驟,未容施為,箭光已是飛到。尚幸身在空中,飛劍俱已放出,見勢不佳,忙縱遁光、飛劍抵禦。同時李洪收回法寶,也瞥見黑氣之外籠有紫光,也覺出有異,箭光飛落,隨手忙將香雲寶蓋二次飛起,才得擋住。
只王嫻一人,因見呂靈姑在冷青虹扶持之中,連經適才雷火震盪,益發委頓不堪。雖仗天一真水妙用,火毒不會蔓延攻心,傷終未見起色,面上神情甚是苦痛。心中頗為憐借,近前慰看,沒有留神。
箭光飛到時,冷青虹急於救護靈姑,慌不迭忙縱遁光避向一旁。因知王嫻道法頗高,必能抵禦,又以情勢危迫,竟未能兼顧。等到王嫻瞥見紫色箭光照眼,冷青虹夾了靈姑遁開,看出厲害,想逃已是無及。百忙中意欲身劍合一,硬碰一下。
就在這身劍相合瞬息之間,那道紫光已由左臂間掃過。當時一個寒噤,神志一迷糊,便已暈倒。總算李洪發動得快,又是一閃一迎,錯過正面。王嫻這裡中箭,遁光往下一沉,香雲寶蓋早飛將上去。寶蓋金光似有無限吸力,十餘道紫光全吃捲去,只閃了兩閃,便化為煙雨爆散紛飛。
展舒在側,剛躲過頭一道箭光,瞥見愛妻受傷,大吃一驚,忙即飛身趕去接住。收了劍光一看,人已昏迷不醒。
李洪見狀大怒,喝道:「我不傷他,他反傷我。諸位道友快隨我來,我也給他一個厲害。」
說罷,李洪首縱遁光飛起。眾人見靈姑、王嫻先後受傷,敵愾同仇,也都忿怒。因料敵人厲害,自己這面還有兩人受傷未曾治癒,恐有疏失。趁著此時空中三陽真火為玄陰真水所制,飛行無阻,便將靈姑、王嫻兩個傷人交給展舒、冷青虹二人護持,飛往歸途,覓一海中小島暫停守候。
四人走後,陳嫣、桑桓、裘元、南綺、石玉珠等五人忙縱遁光隨後追去。李洪當先正往前飛,回顧下面眾人追來,猛想起玄陰真水雖將真火制住,外面卻繞著一層紫光,分明敵人厲害,別有制水之寶。恐再有人受傷,臉更無光,意欲等眾同上,如有不測,可借香雲寶蓋護身,免再挫折。
晃眼追上,眾人會合一起,李洪獨自一人搶前領頭。眾人鑒於前失,仍將遁光連成一體,外用天一真水所化祥氛水雲護身,各在裡面指揮飛劍、法寶,緊隨在後。
自從紫色箭光飛落,被香雲寶蓋破去以後,敵人更無別的動靜。眾人已然飛近水火交鬥之處,俱料敵人隱身上空紅雲之中,不知又鬧什麼把戲。
李洪下山不久,心高氣傲,將手往後一攔,令眾緩進。先朝金盂一指,盂口中黑氣重又飛出,箭一般朝空射去。
李洪本意是見玄陰真水雖被紫光包沒,但是紫光甚薄,真水所化黑氣並沒消滅,內中烈火卻似受制,火雲滾滾,在裡面急轉不休。打算加強真水之力,一面再用香雲寶蓋施展佛法,將它推蕩開去。
不料敵人方面早來了能者,紫光一破,看出下面敵人持有佛門至寶,又驚又怒,忙即施為。
展、冷二人因護傷人先走,敵人正在行法,無暇兼顧追截,幸得逃去。餘人才飛起百丈高下,敵人陣法便已發動,俱都落入陷阱之中。
眾人俱未看出,見李洪行法,還在等待。哪知黑氣才飛上去,倏地眼前一暗一明。等再定睛看時,空中水火紫光合成的大彩圈已不知去向,卻現出網一般大的一大片紫光,黑氣直朝網中射去。
陳嫣首先看出玄陰真水受制,忙喊:「李道友,速收真水!」
李洪也已覺出不妙,忙即行法回收,那紫光吸力絕大,竟收不轉。只得拼著損失一些,將黑氣截住,停止再放,收了金盂。李洪氣得粉面通紅,也不細查敵人所在,手朝香雲寶蓋一指,一片金光朝那紫光兜去。眼看相接,眼前忽又一暗,紫光黑氣全都不見。
由此天昏地暗,四外冥茫,如在濃霧之中。
李洪又急又怒,手掐靈訣,往外一揚,便有無數金色天花隨手彈出,跟著便化成震天價一個大霹靂,朝前打去。又指揮香雲寶蓋發出萬道金光,當先開路,隨著連珠迅雷往前亂闖,意欲衝將出去。
誰知敵人陣法厲害,金光神雷所到之處,雖然煙霧紛紛蕩散,上下四周仍是一片茫茫,無盡無休,好似投向霧海之中。雖仗佛門至寶和神雷威力,暫時未受傷害,無什阻隔,一任左衝右突,上下飛駛,只衝不出陣去。
陳嫣、石玉珠、桑桓三人見多識廣,知已陷入敵人羅網,而且其伎倆決不止此。尤其形勢突變,適才那紫色箭光來得太奇,迥非少陽神君門下路數,分明另外請來能者。必因香雲寶蓋威力靈異,意欲乘隙而動,不欲驟發,少時必有殺著。李洪雖有法力,恐一時疏忽,落了圈套,忙追上去將他喚住。
石玉珠道:「我等已然入伏,敵人此時必在顛倒陣法,這樣走法,無論飛向何方,決衝不出重圍。洪弟不必著急,可停下來大家從長計議,想好主意,破陣出圍,方為上策。否則,敵人不肯出面,彼暗我明,知他還出什花樣?稍一失算,便為所乘,悔無及了。」
陳、桑二人也跟著勸說,李洪只得暫停下來,和眾人聚在一起。將香雲寶蓋展將開來罩住全身,一同計議。
陳嫣道:「無論何種陣法,俱有門戶。現在陣法雖然顛倒,方向尚能分辨。我們俱有法寶、飛劍護身,更有李道友這件佛門至寶,敵人任有多大神通,也只能將我們暫時困住,無可奈何。不過看此情形,頗似都天修羅神煞,再用五行大挪移法暗中操縱。使我們陷身在內,不能衝出,所以絲毫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