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一回
  霞彩金光皆是寶
  俯拾力取全憑緣

  金盆離塔,寶物橫飛。金船去了鎮壓,網船蛛絲又斷,無所羈絆,兀地望空飛去。
  江面上還不怎樣,江波下面深處立起異嘯。上面各派門下見狀,俱都慌了手腳,各用劍光、法寶待要往空追截。
  顛仙早知事難十全,大喊:「那船禁牠不得,各憑本領,收快寶物。」隨即手一指江心,陷出一個極大的空穴,跟著手拿金盆飛身而下。
  這時江面上空忙亂非常,前面危崖上負嵎的雪山老魅見所用法寶俱被敵人破去。最後放出之寶又被許多飛劍困住,光華漸減,收不回來。一見金船寶庫已開,越發情急,用解體分身法自斷左手一指,擺脫了顛仙埋伏禁制。由數十丈寒雲冷霧擁護,如飛撲到,準備將金船上兩件克己的寶物乘隙奪去。
  上空各正派弟子早已布好陣勢方位,一面指著各人飛劍去破妖人最後放出的法寶,一面紛紛下手收取空中寶物。
  峨嵋三英中的李英瓊因自己仙緣深厚,道行精進。以前承師長所賜和自己歷年所得法寶仙兵已非少數,不願再事爭取,只在飛空戒備,以防寶物飛走。見七姊妹各站崖上,目注江空,雖然未便和眾人一樣飛身光霞之中隨意搶奪,也各運用玄功,合力暗中收取。
  上空寶光只略飛近七人頭上,便被截獲了去,已然得了四五件,還在垂涎。英瓊心方暗笑她們貪,一眼瞥見妖雲快如飛電,朝前面一道烏油油的光華裹去。這道寶光,形如兩月交錯,最是默淡,浮沉空中。眾人都搶先挑那光華強烈、飛行迅速的,見它原質已現。光弱且小,飛又極慢,誰也不曾留心到牠。
  英瓊一見妖人冒險犯難,前來劫奪,心中一動,忙喝:「英男師妹,雪山老魅業已化身遁出,暗藏妖雲之內,還不下手,等待何時?」說著早從囊內取出由銅椰島得來的神木梭,一道青光,照準妖雲中飛去。
  余英男相隔最近,所用南明離火劍除和妖人初見時一用外,妖人入伏,便已收起,專備敵他,並未再用。聞言警覺,左肩搖處,一道朱紅色的精光朝前飛去。
  妖人見狀,並不恐慌,略一停頓。又分出一圈冷霧,躲過二寶,仍朝那道烏光飛去。
  誰知英瓊比他更快,知道妖人專注此寶,必非等閒。一面提醒英男迎敵,一面早駕遁光朝那寶光飛去,施展師門分光捉影之法,伸手收取。方覺此寶潛力絕巨,換了道行稍差的人決收不了。心中驚異,妖雲已在神木梭與南明離火劍一青一紅兩道光華追趕之下奔騰而至。
  妖人見克制自己的一件前古異寶被敵人捷足先登收去,知道峨嵋三英厲害,適才吃過苦頭,不能再奪。後面還有法寶追來,又恨又急。一時情急,想報仇脫身,竟不惜把在雪山地底所煉內丹噴將出來。
  英瓊的紫郢劍正和同門的飛劍聯合為一,取出施為。就在這收寶瞬息之間,妖人已然趕到,口張處,霧影中箭一般射出一團白色的淡光。出口便即紛紛爆散,當頭蓋下,勢甚迅急,分佈又廣。還沒近身,便覺奇冷迫人,寒侵肌骨。
  英瓊知道此是雪山老魅採取千年冰雪精英煉成的內丹,發出來便為百丈冷光寒焰。此是實質,比異派中所用冷焰搜形之法更凶得多,道力稍差一點,必被它蓋住。中了寒毒,立時血髓皆凝,一見日光便即融為一攤黃水。自己中上雖不致死,也必支持不住。
  所幸這多年久經大敵,應變機警,見淡光一現,便把遁光往下一沉,略緩敵勢。緊跟著取出一個形似小煉丹爐的法寶,放起一片火雲,正待往上迎去。
  遠聞上空一聲清叱:「瓊妹快請住手,不可造次。」
  英瓊回頭一看,由東北電掣星奔飛來一個其紅如火的大光環,後面緊隨兩個青衣少女。一個指著前面光環,一個手裏放起百丈金霞,釗飛電旋,一同橫空而至,聲隨人到,晃眼臨頭。英瓊認出前一個是女神嬰易靜,後一個是川邊小崆峒倚天崖龍象庵芬陀大師嫡傳弟子、凌雪鴻轉世的玄裳仙子楊瑾。
  那光環便是青城教祖朱梅由月兒島火海之中得來的朱環,乃連山大師遺寶,專一攻破各異派所煉毒沙邪霧。楊瑾所用法華金輪,更是佛家之寶,雪山老魅的對頭剋星。知二女原奉掌教師尊之命,隨定諸仙尊前輩守在途中,用六合微塵陣誅戮北邙山妖鬼冥聖徐完,和手下一干妖徒鬼黨。
  此時持了矮叟朱真人朱環到來,妖鬼定已伏誅,雪山老魅也難逃一死。英瓊心中甚喜,忙即應聲收了法寶,準備飛身上去合力夾攻。
  雪山老魅因今日敵人只峨嵋雙英最為厲害,內丹也未必能使中毒斃命。原意稍使二女受傷,略出惡氣,就勢攔住南明離火劍不來緊逼,乘隙將第一件克制自己的異寶收去。再如得便,用一丸獨門所煉的陰雷投入江心水眼,震穿地肺。發動毒火風雷,煮江崩嶽,給敵人一個重創,並貽禍無窮。果然內丹發出,神木梭和南明離火劍也已追到。
  英男看出冷光厲害,顧不得再傷妖人,首先與劍相合,護住全身。那神木梭,因英瓊匆遽之中不及收轉,依舊朝妖人飛去。妖人知梭厲害,正待運用玄功避禦,猛看見易、楊二女破空而來,隔老遠便將法寶放出。
  老魅深悉二寶功用,只一挨近,內丹先要被它一收,再吃光輪罩住一旋,決無幸理。不由心寒膽裂,哪裏還敢再留,慌不迭收回內丹,化為一溜冷焰,飛起便逃。因是走得匆忙,自恃玄功變化,尋常法寶難傷,只將神木梭避開,未怎防備。
  武當七姊妹知道今日已與老魅結下不解之仇,早晚總要報復。見他逃走,石氏雙珠首先發了兩支玄女針。妖人逃時,靈姑、彩蓉正在空中合力收取寶物,剛在妖人逃路下面。妖人今日連遭挫敗,失去許多黨徒、法寶,勢敗逃走,恨毒已極。看見下面有兩女子追收金船諸寶,正想順便加害,沒防到有人暗算,兩根玄女針全被打中。
  同時易、楊、李、余四人又二度追來。老魅暗道:「不好!」將牙一錯,怪嘯一聲,滴血化身,加緊穿入青雲。等四女追到,發覺金輪所罩是個替身時,已然逃去無蹤。
  女神嬰易靜埋怨楊瑾不該早放二寶,致被驚走。
  楊瑾笑道:「靜妹道法通玄,難道不知道老魅死期未至麼?」
  易靜道:「我也知朱老前輩是令我到此解圍餌禍,以免老魅震裂地肺。朱環不過將他驚走,並沒想到將此老魅除去。但我素來與造化相爭,滿想老魅惡貫將盈,只要趕到一會,並非無法將他除去,誰知仍被逃走呢?」
  楊瑾笑道:「老魅氣運未終,不該授首。莫說各派道友同門功行法力大為精進,遠非上次元江取寶之比。只我這法華金輪和重經恩師煉成的迦葉金光鏡,加上余師妹的南明離火劍,均是他的剋星。除他並非難事,怎又會妖鬼徐完給他平添生力妖黨,諸師尊將我由此調去?這不是運數麼?
  「靜妹,妳為人任俠好勝,吃了多少的虧。那年在依還嶺幻波池,如非瓊妹令尊李禪師相助,不幾乎被豔屍玉娘子崔盈倒反依還嶺聖姑仙法將你困住,毀卻道行麼?怎修行這麼多年,連經災劫,還是如此任性呢?」
  易靜笑道:「妳說這個?我雖為此吃過些苦,但哪一次都得諸位師長垂憐,轉禍為福,得了不少便宜。我已看透,異日飛升仙闕無此大福,也不願受那兵解之苦。只想和乙、韓、凌、崔諸師伯一樣,做一散仙,自在遊行,我行我素,於願足矣!」
  楊瑾道:「妳不肯向上,真個氣人,妳道散仙也容易做的麼?」
  英瓊笑道:「易姊姊,妳號稱女神嬰,也該知何謂稚氣未脫。本該天馬行空,任性所為,才能名實相符呢。」
  易靜道:「我是嬰兒,妳偏是我妹妹,可知比我還小,也來刻薄人。妳看英男妹子敦厚,就比妳好得多。」
  英男忙謙謝道:「易姊太客氣了。」
  英瓊道:「呆子,她說妳溫柔敦厚,其實是說妳呆。這還不說,仙人要溫柔,千古奇談,分明挖苦你,還跟她客氣?」
  易靜笑道:「無怪各師長都愛妳,原來是這樣伶牙俐齒。余師妹莫要理她,神仙和人一樣,總是老實點的人能有厚福。」
  四人正說笑間,江面上霞光閃閃,寶物仍未收盡。武當七姊妹正用劍光合圍著一條龍形的青光,在那裏苦苦相持。
  楊瑾忙對三人道:「金蛛臨時斷網,致被此船飛走。鄭師叔用金盆鎮閉江心泉眼,事甚費力,尚未出水。如今寶物尚難全收,我們諸人雖不需此,時久易生波折,何不相助一臂之力?靜妹去助武當七姊妹將前古青蛟鏈收去吧。這類寶物正合她們用,樂得成全。使她們不好意思再多搶奪,就此收手,我們好合力助各派同門去收諸寶。」話才說完,又是一道紫光飛來。
  英瓊知老魅逃時所遺法寶已被毀去,手指處,紫郢劍自回腰中劍囊,跟著十餘道光華飛近。
  金蟬喊道:「李、余二位師姊,也不幫我們一幫,卻在這裏閒談。紫郢劍無人駕馭,要少好些威力。如非周師妹用青索劍與牠聯合,差點被老魅將寶收去,又留後患了。」
  來人正是金蟬、石生、嚴人英、朱文、周輕雲、申若蘭、秦寒萼,還有當日與余英男一起隨後趕到的白俠孫南、七星手施林、苦孩兒司徒平、南海雙童甄艮和甄兌五人,俱都是峨嵋門下小一輩中的能手。因奉顛仙之命,防守上空,專敵雪山老魅和兩個厲害的妖黨。
  仗著飛劍厲害,法寶神奇,雪山老魅雖被逃走。仍被眾人破去許多妖法、異寶,同來妖黨更全數伏誅,一名未漏。最後並將老魅在雪山地底聚斂寒魄陰精,苦煉百年而成的異寶太陰神戈完全破去,方始功成飛來。
  英瓊道:「楊師姊吩咐你們幫助下面諸位道友收取法寶呢,還不快去。」
  金禪聞言,往下一看,滿江異寶亂飛,各派仙俠正在迎頭堵截。有的收去甚易,有的看著不甚起眼,卻合數人之力都難使牠就範,直似要掙脫重圍,破空飛去之狀。忙隨楊、李、余三人,各將法寶、飛劍全數放出,合成一個金光霞彩結成的陣勢籠罩上空,緩緩往下壓去。楊、李等四個道行更高的跟著飛下,用分光捉影之法往來飛行,隨手收寶。
  楊瑾和雲鳳訂交最早,情分最深,前生又是雲鳳的曾祖姑,比較別人自更關心。見眾人都在忙著取寶,獨她一人手持神禹令,注定船頭那只金蛛,不敢走開。
  楊瑾知道今日這些法寶多半是廣成子助黃帝大破蚩尤時所煉,除崆峒七寶藏在頭層塔頂圓球之內,已被顛仙收去外。中層之內還有四件最為出色:一件被靈姑撿了便宜,一件為譚蕭所得,一件吃李英瓊從雪山老魅手中奪到,還有一件指南針,專破兩極和地肺中元磁真氣。雲鳳得去最是有用,異日峨嵋諸弟子二次往陷空島求取麒麟髓和萬年續斷時,全仗牠抵禦南極真磁,關係不小。
  楊瑾暗忖:「此寶乃銅椰癡仙和陷空老祖的對頭剋星,甚是招忌。雲鳳多年苦修,道力精進,不在三英、二雲以下,再得此寶,便與前在白犀潭所得太皓戈、神禹令鼎足而三,壁合珠聯,樂得成全。前聽恩師說過,此物乃是一個黑匣裝著,大才尺許。外觀只是一塊圓形整木,並無異處,知者極少,想必尚未被人發現。」
  楊瑾想到這裏,細一查看,江面上的寶物經峨嵋諸同門這一幫助收取,業已所餘無多。各人所得之物雖然不同,因多半是前古所用兵器,本身長大。眾人無法收縮,都在互相觀玩,並不見指南針的蹤跡。心方奇怪,再看雲鳳雖然兩手空空,卻是面有喜容。見自己四下觀望,似已覺出心意,將頭連點。知有緣故,楊瑾便飛上船去。
  雲鳳低聲說道:「我因日前受叔曾祖母指點,臨機警覺,適才追趕金蛛,得了一件前古奇珍。這寶物不能自飛,塔門開後,墜落江中。金蛛竟有眼力,被牠看破,甘冒神禹令,忍痛回身吸取,將寶吞入腹中。一任用神禹令威逼,只不獻出。幾經周折,雖將牠制伏縮小,但仍不肯縮成原形,回到朱盒以內。
  「因歐陽妹子著急,想隨眾人收取寶物,為此孽畜所累。我便把責任攬在身上,勸歐陽妹子上前,仍由我用神禹令禁制牠。等鄭師叔事完出水,再作計較。楊仙長可能令牠將寶獻出,安靜回盒麼?」
  楊瑾猜那寶必是指南針無疑,一問果是。
  原來雲鳳因聽塔中仙音出神,被金蛛咬斷蛛網,破空逃走。譚蕭因已度過初劫,未為塔中繁音所迷,神志依舊清醒。老遠望見第五隻船上雲鳳等六人忽然出神呆聽,蛛糧斷絕。金蛛不再飛起,忽然發威,而雲鳳通如未覺。譚蕭知為塔中仙音所迷,忙即飛身進去。
  只見金船塔門洞開,內中主物全部飛出,雲鳳也已驚覺。譚蕭惟恐追趕不上金蛛,又不能加以傷害,一面施展前在魔教中所習兩界大遮攔神法。手揚處,一道烏光比電還疾,先朝高空飛去,化為一道通天鐵門檻,遠遠擋住去路。一面運用神光趕緊追去,轉眼便飛到雲鳳前頭。
  金蛛本極靈異,更有眼力,回頭見譚蕭已追近。一時情急,譚蕭手中又不似雲鳳持有神禹令這類制牠的法寶。忽地在空中拔轉身子,立即暴長。眼中凶光怒射,大口開張,正要行兇傷人。眼光到處,猛看見一件微微放光的烏木,在月光之下順流平浮而至。
  金蛛知是一件前古異寶,如能得到,將來脫形變化大有用處。又料敵人至多禁制,逼回朱盒藏處,不會傷害。心念動處,立即就勢飛落,張口吸去。身還未到,那江水便被吸起一根十來丈高下的水柱,裹著那塊烏木,直朝牠口中投去。
  譚蕭見牠回身放毒,剛縱神光後退,還未及行法抵禦。牠已紮頭朝下飛落,跟著江波柱立上湧出一塊烏木。當這滿江異寶橫飛之際,牠在百忙中忽有此舉,料非尋常,想奪已經無及。竟被牠一口吸入肚內,怪嘯一聲,二次凌空飛起。微一停頓之間,雲鳳也隨後趕到。
  金蛛見勢不佳,不敢再起凶心,連忙加緊逃遁。時譚蕭已將魔法發動,天空鐵檻忽化成半月形,兜截上來。金蛛識得魔法厲害,心神一慌,又想竄入江中,試用水遁逃匿。
  雲鳳知牠生具惡根,尚未化去,恐被逃走,異日為害生靈。心中惶恐,拼著異日去向韓仙子請罪,竟將神禹令妙用一齊發揮。發出青濛濛百十丈長一條寶氣,內雜千萬道五色光華,將牠罩住。
  那神禹令乃前古奇珍,專制各種精怪妖邪,無論多深道力,只要被青氣彩光罩住,便無幸理。金蛛知道厲害,才知敵人被逗發著急,一樣也敢傷害自己。當時心寒膽戰,凶威盡失,身子驟然縮小,不住哀聲慘叫起來。
  雲鳳本不敢傷牠,見已降伏,便把寶氣彩光斂去,仍用神禹令指著,押回原船。
  譚蕭正告訴雲鳳,金蛛食了一樣寶物,忽有一道紫光由前面流星過渡般飛來。二女心方一動,金蛛倏地將口一張,噴出數十縷白絲,箭一般地射上天空,直朝紫光趕去。
  這時船在下流,離金船頗遠。所有寶物光華,初出塔門都聚在一起,互相撞擊亂竄,很少望空飛逃。光華俱都長大,獨這紫光長才尺許,是個梭形,光卻極強,飛更迅速。二女剛剛瞥見,已然越過頭上,收取無及。金蛛又將蛛絲噴出,方疑牠又有異圖時。就這晃眼工夫,那紫光已吃金蛛網住,落將下去。雲鳳知牠意在收寶,並無逃意,才放了心。
  寶落船上,仍在蛛網以內騰躍不已。二女俱料金蛛又要吞噬此寶,蛛絲厲害,已然網緊。雲鳳方欲令其放出,誰知金蛛網到以後,所噴蛛絲收離口邊數尺便止。忽然口內又噴出一條拇指粗的靈焰,射入紫光中,錚的一聲,光裂為二。
  原來那竟是兩片合成的金梭,光雖未滅,卻不再動。金蛛隨把頭一昂,包住那金梭的蛛絲竟筆直地舉起,落向譚蕭腳前。寶物落地,蛛絲也收了回去。金蛛眼望譚蕭,怪叫不已,狀甚歡躍。
  譚蕭明白牠的心意,拾起笑道:「你想用此寶行賄,叫我代你隱瞞麼?」
  金蛛便不再叫,閉目縮頸,似有愧狀。
  譚蕭看了看寶物,送與雲鳳。又對金蛛笑道:「此寶委實不差,非你相助也得不到。但你所吞寶物,不論有何功效,當你惡性尚未消除以前,得了去,有害無益。況且金門至寶,得者各有淵源,也不應為你所有。你今日出力不少,就是臨陣脫逃,也因氣力不濟,情有可原。事完之後,鄭仙師對你決不虧負。
  「像你這樣天地間秉戾氣而生的毒惡之物,早該遭到天劫。想是你以前潛伏深山,為惡未深,才得種種機緣湊合。先遇韓仙子,將你禁閉白犀潭峽谷之內,免你出世多造惡孽。又逢這等曠世仙緣,鄭仙師為取金門諸寶,借你相幫。適才你受妖僧邪法禁制,已然危急,又吃我窺破,代你解去一難。眼看鄭仙師功成在即,對你必有好處。
  「依我想,早將此寶獻出,急速回盒藏伏,不特鄭仙師對你必要施恩。便我二人也必設法幫你成道,以謝代收之情,豈不是好?」
  金蛛一任譚蕭懇切勸誡,只如不聞。譚蕭見那金梭形制古樸,奇光內蘊,極其罕見。金蛛獨吞之寶關係更是不小,便使眼色與雲鳳,迫令獻出。
  雲鳳因牠辛苦支持了一日夜,出力不少,以為便把所得幾件寶物酬謝也不為過。又見牠冒險藏寶行賄,情甚惶急,本不打算再加強迫。及聽譚蕭一說,才想起此乃惡物,天生兇殘之性,再得異寶,如虎生翼。非但助長兇焰,異日惡滿伏誅,反失顧全之意。事由自己監督不慎而起,豈非孽由己造?
  靈鳳立即假怒喝道:「孽畜怎不識好歹?大功將成,緊要之際,畏難進退已是可惡,竟敢乘機吞沒重寶,意欲何為?你當我處罰不得你麼?不過你今日勞苦功高,不忍下手罷了。
  「再如倔強,我便用神禹令毀去你的道行,再用太皓戈將你殺死,以免日後生靈受你荼毒。這樣做,至多親往白犀潭登門負荊,韓仙子見我防患未然,除惡務盡,也未必會真怪,你卻形神俱滅,悔己無及了。」
  金蛛本為得了此寶,異日乘機逃走,可飛往北海地極奧區求偶。與那想望多年的妖物會合匹配,聞言雖然害怕,仍不肯捨。
  雲鳳見牠不理,便將神禹令威力發動,青色光氣又復籠罩蛛身。金蛛只管哀叫求免,漸漸將身縮小,寶物仍不肯吐出。譚蕭又做好人,代為勸說。
  雲鳳因韓仙子性情古怪,雖肯豢養這類惡物,必有用處。話雖說得凶,終有顧忌,譚蕭一勸,立即收篷。然後重又怒喝威逼,到了不可開交,仍由譚蕭來做好人。
  二人做好做歹,無論怎做,仍是無法。金蛛早看出雲鳳沒有傷牠之心,拼受苦處,物終不吐。身雖縮小多半,仍比盒大,不肯進盒。
  雲鳳無法,遠望彩蓉、靈姑隨眾取寶,已各得了兩三件。譚蕭為幫己,反倒延誤,未免於心不安。知她已歸到正派門下,以前所煉飛劍已不便取出使用,重煉又極費事,正需這種仙兵利器,忙勸她去取。譚蕭見雲鳳也一件未得,自己一去,總可收取兩件,要將梭形寶物讓與雲鳳。
  雲鳳執意不收,道:「我這些年來奇遇頗多,又得諸位師長恩賜,所收已多。今日不過奉令來此,便得到手,也讓給新進同門,無並貪念。金蛛適才為感脫難之德,本是贈妳,何必謙讓?」
  譚蕭只好收了,又道:「牠吞沒之物我未及細看,又未聽人說過。休看此寶順流浮來,不能飛騰,但那諸寶多是前古真仙戈矛甲胄之類的一般利器仙兵,形體長大。惟獨此寶形體雖小,卻精華內蘊。好似烏木塊是個外囊,寶藏在內裏,稍微疏忽,決看不出。
  「金梭來歷雖還未曾知悉,現已看出含有分合陰陽妙用,遠在其他諸寶之上。金蛛居然捨此要彼,必有深意。牠不肯歸盒,並非想逃,實是盒小,與所吞之物幾乎相等,不能連身縮小所致。既是拼死不吐,也無須再加強迫,事完之後,鄭仙師必有處置。妹子只好略效綿薄,只緊防牠乘機逃走便了。」
  雲鳳謝了,譚蕭隨即飛去,雲鳳正弄牠不過,忽見曾祖姑飛來,便把前事說了。
  楊瑾道:「你們沒有說對金蛛的心思,又不知制牠之法。雖有神禹令,不便傷牠,自不會獻出。這個不難。」隨對金蛛笑道:「你想把這抵抗元磁之氣的異寶得去,將來好往南極小光明境駐陽峰去與寒蚿交合,借牠陽和之氣,助長凶威,為害人世麼?
  「此舉大乾天和,必遭慘劫。連那地極的水妖雪怪,因怕你同惡相濟。日後坐聽殘殺,也必出死力合謀阻撓,群起拼命,容你不得。這些還在其次,可知韓仙子當初將你禁閉幽峽之中,防的也是你這一著麼?並且前年峨嵋七矮陷空島取藥,為陷空老祖引至小光明境,被寒蚿困於冰原之下。
  「正在危急之際,恰值乙真人與朱真人趕到,救出了七矮。那百足妖蟲萬載寒蚿也被乙真人用陰雷震死,永壓地極百丈玄冰之下,連元神都已消滅。如今你還要去尋牠,豈非夢想?」
  那金蛛秉天地間戾氣而生,與尋常蜘蛛不同,同綠袍老祖原有的文蛛一樣,生來便沒有後竅。蛛絲也由口內噴出,不像常蛛,蛛絲是由尾部絲囊放出。秉性陰寒,行為殘酷。出生以來,便遭造物之忌。各正派仙俠遇上,便加誅戮,決不姑容。生平劫難甚多,尤其每隔千年,便有一次大天劫,極難抵禦。
  韓仙子收牠時,是看準靈物難得。想將來用牠以毒攻毒,有不少用處。所以不但未加誅戮,而且助牠躲過了一次天劫。
  金蛛因自己是純陰之體,若能與純陽之體的南極萬載寒蚿交配,便可煉成嬰兒。隨意變化,為所欲為,同惡相濟,原是兩益的事。偏生那寒蚿成道脫形已數千年,獨佔南極,自負甚高。多麼道行高深的妖物,都沒放在眼裏。
  更有千年聚斂地極元磁之氣煉成的法寶,還善於運用地極磁光和當地千萬年前所積的古玄冰。牠所居巢穴小光明境駐陽峰,終古光明如晝。又經牠數千年苦心佈置,美麗無比。
  數千年來,各類妖物覬覦牠那純陽元丹的何可數計,然而不是才到牠小光明境邊界,便被磁光捲去,形神皆滅,便是被牠擒去交配,吸去元陰而死。
  金蛛知道寒蚿所煉法寶及南極磁光只有古仙人所遺指南針能破,所以如今一旦得到指南針,便妄想逃往南極。用指南針挾制寒蚿現出原形,與牠交配,以後任何災劫均可抵禦了。一聽楊瑾說寒蚿已被乙真人所滅,多年夢想變為泡影,不禁急叫兩聲。
  楊瑾見牠神態驚疑,仍無獻寶之意,又笑道:「你當我年輕識淺麼?可知我前生便是在開元寺兵解轉劫的凌雪鴻,與韓仙子原是至好。別人傷你,她或不快,我如傷你,她決不好意思與我為難。你兩次取寶,出了大力,事完後我們必將你惡根除去,使你成正果。
  「如再執迷不悟,我便用迦葉金光鏡罩住你的形神,再用般若刀和法華金輪將你殺死,去見韓仙子只要一說,便即甘休。此三者俱我恩師神尼芬陀佛門至寶,想必你也知道厲害,再若倔強,休怪我手辣心狠。」
  金蛛聞言,急得通體亂顫,倏地目射凶光。一張箕口,箭一般射出一蓬毒絲,直朝楊瑾迎面撒去。雲鳳深知楊瑾歷劫修為,道行高深,近傳神尼芬陀衣缽,又有本門降魔四寶隨身。論功候法力,遠在三英、二雲之上。當時只顧旁聽,未免稍為大意,手中神禹令已不似先前全神監防。
  忽見金蛛情急發難,不禁大驚,忙喝:「孽畜竟敢找死!」急發揮神禹令威力,加以制止。
  哪知楊瑾早已料到金蛛凶頑,正好借此將牠腹中毒絲收去,以為挾制之計,喝聲:「不要管牠,我自有制牠之法。」話未說完,法華金輪早化成一幢五彩光輪飛起。
  金蛛看見五彩旋光,才知敵人並非虛聲恫嚇,冒失暗算,反上大當。忙往回收那毒絲,已被金輪絞住,閃起無數光圈。耀眼生瀕,疾繞如飛,那蛛絲便從口內紡車般往金輪上繞去。
  金蛛已然失去不少蛛絲,心方痛惜,不料又遇剋星。再不見機切斷,非將這元丹所積之絲全數消滅不可。一橫心,正待合攏箕口,用那利齒自行咬斷。
  楊瑾喝道:「我知你這妖蟲與眾不同,所噴蛛絲雖是內丹煉成,大小疏密,分合由心,但是不能自斷。尋常飛劍法寶如被沾上,反為所汙。必須你那毒牙咬折,方能截斷。我已有心防備,豈能遂你妄想?」話才出口,同時袖內又飛出一道金光,正照金蛛頭上。立即箕口大張,不能往下合攏。
  那蛛絲長得直無邊際,一任金輪繞轉,兀自不能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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