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一回
  彈指阻雙凶 妙法無邊生幻象
  飛身誅大敵 紅光一線建奇功

  眾人先已嘗過味道,一聽強敵如此厲害。除有限幾人認為以前正邪對敵,也曾有過許多驚險場面,終能轉危為安,聽過拉倒,不甚在意而外,餘均生了戒心。
  癩姑說:「幻波池如為妖人所毀,不特可惜,並還關係本派興衰。休看防守在內無事可作,到了最後關頭,群邪難免侵入。既能犯禁入內,決非庸手,如無有法力的人防守,怎能應付?」
  眾人本和癩姑交厚,喜她和氣熱心,聞言同聲應諾,改了以前貪功輕敵之念。
  癩姑見眾同門中有好幾個均是面帶煞氣,並有晦容。回憶日前開讀仙柬,暗示此次應敵頗有傷亡,但未指明何人,料這幾位男女同門不能無事。
  尤其萬珍、郁芳蘅、石奇、司徒平四人晦色較重,恐其有難,於心不忍。司徒平例隨寒萼一起,石奇性雖剛直,和趙燕兒交情最厚。曾令燕兒婉勸,請其留意,也許還能聽話。萬、郁二人均是先進師姊,芳蘅性雖固執,對於同門尚是真誠,不存私念。萬珍卻是量小褊狹,話說不巧,轉生反感。
  癩姑先想池中設有五行仙遁,事急之時可以逃避,比較平安,想勸這幾個人在內留守,無須出鬥。為防對方多心,還想了一套話,意似池中重要,非有法力高強的人防守不可。
  郁芳蘅笑道:「我知師妹好意,恐我們法力不濟,在外涉險。我想定數難移,無法避免,焉知藏身陣內便不為妖人所傷呢?如此關心,足見同門義氣。」
  萬珍也笑說:「自來在數難逃,莫要本來無事,這一躲,倒躲出禍來。盛情心領,還照原定吧。」
  三人把話叫明,自然不便再往下說。寒萼不退,司徒平自然是在一起。
  癩姑早料定這幾人必有險難,無法解免。萬、秦二人之言,也非無理,就許郁芳蘅因為改入仙府防守,轉受危害,也不說定。實想不出趨避之法,心中愁急,外面又不肯露出,只得暗中囑咐幾個法力高而面無晦容的,令其隨時留意救護。
  正商量分頭行事,女仙俞巒忽帶雲紫綃飛來。紫綃年紀最輕,人又靈慧美秀,和向芳淑一樣口甜,眾人全都喜她。為防無什經歷,吃了妖邪的虧。恰巧紫綃那口三陽一氣劍威力太大,紫綃雖能應用,仍嫌煞重霸道。尤其是三劍同發,不能分用,下山日子又淺。按照本門傳授,尚須多半年苦功。
  紫綃無意之中當眾討教,俞巒在座,深知此寶來歷。說劍上煞氣乃前主人所留,如能將其解去,按照本門傳授,只消七日便可煉成。俞巒與前劍主人正是同一門戶,故此一見即知。
  英瓊人形已隱,癩姑正在和她談說俞巒此行用意。忽聽林寒傳聲告警,說東南方遙空中已發現妖雲,令眾留意。
  癩姑方答:「人已佈置停當,決可無害。俞仙子身世處境十分可憐,好容易脫難出來,仙業有望,水宮寶庫藏珍與她關係甚大。又奉聖姑遺命,彼此有益之事,我必須助她成功。即便群邪先到,我也設法將其送走,免其狹路相逢,或被妖人發現,作梗誤事。」
  話未說完,一道紅光已由池中飛出,往嶺西破空而去。
  癩姑看出是俞巒已走,忙告英瓊留意戒備,不可貪功,匆匆往幻波池中飛去。
  這時奉命在上應敵的共十餘人,由萬珍、李文衎、秦寒萼、司徒平等四人當先應敵。申若蘭、石奇、趙燕兒和英瓊一起,木雞、林秋水、李健左右埋伏。英瓊隱去身形寶光,火無害、錢萊、石完三人侍立一旁,奉命策應。
  英瓊為防眾人輕敵受傷,又知內有數人法力較差。除事前警告外,並令挨近自己,不可冒失前進,稍見不妙,速往中心退下。
  議定之後,又聽林寒傳聲報警,說:「妖雲本在天邊出現,不知何故,停了一停。同時西南角上又有一道青光電馳飛去,光不甚強,也看不出是何路數,晃眼迎上妖人,青光忽隱。隔了一會,又由原路飛回。妖雲也已發動,比方才來勢要快得多,已離寶城山頂不遠,快要越山而過,請眾戒備。」
  隱聞遙空呼嘯破空之聲,相隔數百里的寶城山上空已有雲光閃動。
  秦寒萼早和司徒平暗中商議說:「我夫妻昔年受了藏靈子暗算,反正今生已難成就,莫如遇到危難之際,乘機兵解,轉世重修。大方真人昔年曾著力承當,何況還有這多同門至好,我們轉世之後,定必相繼尋來。彼時仗著前生功力智慧重返師門,成就容易,總比這樣耽心受怕好得多了。」
  司徒平對於寒萼本是刻骨傾心,又感又愛,向來百依百隨。心中雖然躊躇,覺著不妥,無如夫妻情愛太深,從無違言。寒萼又愛鬧個小性,平日順從已慣,不願使其掃興,只得勉強應諾。素來一廂情願,反正事還未到,哪有這巧時機?且自由她,也未放在心上。
  當日寒萼因聽群邪厲害,想起英瓊入門才得幾時,如今反倒後來居上。到了緊要關頭,自己還須靠她寶光防護,雖然同門至好,英瓊義氣熱心,畢竟相形見絀,不是意思。不由勾動前念,舊事重提。
  司徒平知她越勸越強,只得順從。
  寒萼見丈夫委曲應諾,暗中好笑,誤認丈夫畏難怕死,故意說道:「既是這樣,我們何必守在這裏?人家還當我們膽小怕死,想借慧光逃命,不敢離開瓊妹呢。前面已現妖雲,快些隨我迎上前去,用白眉針亂打一陣,傷得一個是一個。只管放心,真要不行,再逃回來,也來得及。」
  司徒平聞言,也被激動,並未告知別人,徑把遁光連在一起,猛然朝前衝去。
  萬珍、郁芳蘅本來就想搶先,一見寒萼、司徒平突朝妖雲迎去,雙方不約而同,各縱遁光急起直追。
  英瓊見前面四人這等貪功,不禁大驚。耳旁又聽林寒三次傳聲,說:「妖人共分兩起飛來,為數共有八九十人之多,聲勢浩大。飛近寶城山,忽將遁光收起,各在一片暗紫色的妖雲擁護之下急飛而至,相隔已只一二百里。司徒師弟夫婦如何單獨上前?已命莊師弟持了大方真人靈符前往接應,是否無害,尚且難料,望李師妹速往救護。」
  英瓊天性義俠,以前又受過寶相夫人的重托。儘管寒萼昔年對她忌妒,並不在意,反倒覺她遭遇可憐。後來寒萼受了母教,改向英瓊結納,雙方情感更厚。雖然這次寒萼臉上未帶凶煞之氣,終不放心,不等說完,便暗運玄功電馳追去。
  英瓊剛到半途,寒萼、司徒平已同在彌塵幡彩雲籠罩之下,急退下來。最奇的是不往回飛,卻朝東北角飛去,晃眼無蹤,敵人也未交手,心中驚疑,忙用傳聲問是何故。
  寒萼傳聲遙答:「奉盧老前輩之命,喚我們前去,少時就回。」晃眼語聲已遠,更無回音。
  英瓊知她功力較差,本門傳聲至多只在百里之內。同時瞥見萬、李二人已與妖人動手,恐有疏失,正待趕去,忽聽癩姑傳聲疾呼:「瓊妹千萬不可離開原處。」
  英瓊聞言,只得退回原處。迎頭正遇火無害同了錢萊、石完,似因自己走開,欲往接應,剛剛飛起。火無害平日相貌本是粉裝玉琢,再把身外紅影一收,除那炯炯雙瞳精芒電射與人不同而外,看出比錢萊還要俊美可愛,直和一個玉娃娃相似。這時他想是看出強敵厲害,忽化成一個猴形小火人。周身籠著一層紅光,飛時銀色光芒紛紛亂爆,其亮如電,看去猛惡已極。
  英瓊連忙攔住,笑問:「火賢侄,為何這等形態?」
  火無害躬身答道:「今日來敵有弟子昔年一個對頭在內,弟子未脫困以前,他約了兩個同黨,曾往月兒島火海害我。弟子恨他不過,決計先將他除去,以挫妖人銳氣。可惜師父不在,否則只用離合神圭、南明離火劍合力夾攻,便可永除後患,免留世上,為害無窮。」
  英瓊遙望前面,萬珍、郁芳蘅已全受傷大敗,忽然一片金霞閃過,人便無蹤。敵人得勝之後,不知何故反倒慢了下來。妖雲剛一過崖,入了依還嶺的邊界。忽把來勢放緩,離地只一兩丈高下,幾乎與地面相接。仿佛一片雲潮,上面站著八九十個奇形怪狀的左道妖邪,迎面擁到。
  為首二人,一老一少,相貌均頗清秀。老的獨坐在丈許方圓,形似風車的法寶之上,神態尤為安詳。如非事前得知,決想不到那是雙凶中最厲害的一個。另一道裝少年,中等身材,更是神氣。另有一片紫色濃煙將下半身擁住,自膝以下,全看不真。
  英瓊雖未見過,但知雙凶前為師祖長眉真人所敗,一個斷去一足,一個把雙腿斷去尺許,均成殘廢。
  老的斷一足,坐在五葉颶母車上,還不避人。另一個年少的最是淫兇狠毒,性喜修飾,不願被人看見,常年均用紫色濃煙擁護著下半身子,一望而知。
  英瓊便問火無害:「你那對頭是誰?」
  火無害答:「雙凶身旁的三個紅衣妖人,兩高一矮。可惜弟子方才性情太暴,剛發現仇人在內,便著了急,不知原形被他看見沒有。弟子入門日子不多,這三個妖孽遠居遼海,輕易不往中土走動,也許還想不到仇人在此。只要不被發現,上來便可除去,至不濟也要殺他一兩個。」
  英瓊笑說:「回時見你三人想往前面動手,你癩師伯正用傳聲催我回來,此時應敵越穩越好。你又具有專長,法力甚高,最好再停片時,出其不意,突出奇兵,占他一點上風,不應先動。為此暗用慧光,將你三人一起隱去,也許三個紅衣妖人還未看見你呢。」
  火無害道:「這三個妖孽如知弟子在此,必定膽怯,不會這樣神色自如,若無其事。看來殺他容易,師伯放心,容弟子變回原來相貌,和錢、石二位師弟兩明一暗,上前答話如何?」
  英瓊見群邪一到依還嶺,便把妖雲放緩,虛張聲勢,故作從容。雖然方才萬、秦等四人冒失出手,兩逃兩敗,仍然若無其事,神情甚傲。
  雙凶中年老的一個坐在風車上面,指點本山靈景和那些琪花瑤草,靈峰翠壁,彼此說笑。
  老凶說:「此山風景靈秀,幻波池又經聖姑多年佈置。聞說內裏金庭玉柱,萬戶千門,仙景無邊,美不勝收。可命人少時向敵人曉諭,如肯降服,將內中藏珍毒龍丸連同仙府全數獻上,便可從寬發落。如其不知厲害,螳臂擋車,還想抗拒,此山景物靈秀,毀去也太可惜。你們動手時務要留意,免我師徒入居之時,又須費事重修。」眾妖人同聲附和。
  斷腿的一個並說:「峨嵋門下十九年輕美秀,最好生擒她幾個,不要全數殺死。」
  火無害早和錢、石二人商議停當:令石完地遁前往,火無害回復原樣,仍是個膚如玉雪的俊美幼童。和錢萊一同飛出慧光之外,現出身形,也不用什遁光,飛步往前跑去。
  雙凶同了群邪本由妖窟起身,懷著必勝之念而來。行至中途,忽見前面現出一座仙山,定睛一看,正是依還嶺。方覺先前曾有同黨來此與敵惡鬥,自己得信立即趕來,飛行甚速,為時不久,怎的山上全無動靜?心念才動,忽聽一聲雷震,二三十個少年男女各指劍光、寶光,突然殺來,聲勢甚盛。
  雙凶兇橫強傲,人最陰險,便動手時節也是滿面笑容,神態安詳。照例上來必有一番話說,非要對方發難才肯出手,以顯他的氣派。無如這夥敵人來勢萬分神速,心念才動,突然出現。數十百道劍光、寶光電射而來,簡直措手不及。法寶、飛劍又都具有極強威力,一言不發,四面夾攻。
  群邪因事出倉猝,紛紛向前迎敵。而雙凶為了保持身分,並想查看敵人深淺,只由群邪和眾妖徒上前對敵,本人在後面觀戰。
  雙凶見鬥了一陣,雙方相持不下,無論是何邪法、異寶,敵人均無懼色,一個也未受傷。自己這面,也是如此。最奇的是,有時明明要占上風,情勢忽變,不是敵人法寶威力加強,便是忽然隱去,始終相持,打個平手,越看越怪。
  大凶猛想起這條路雖有數百年不曾走過,記得相隔尚遠,中途還有好些地方未見經過,不可能到得這麼快。二人相互一說,立時警覺起來。正待親自上前試他一下,又是一陣旋檀香風過處,連依還嶺帶敵人全數失蹤。雙凶邪法雖高,人卻陰沈持重,無故不肯炫弄。
  再向前一眼望過去,空蕩蕩的,無邊無際,哪有一點山形人影。知道所飛之處,高出雲上,多高的山也在下面,斷無對面迎來之理,越料受了敵人禁制無疑。
  群邪正在惡鬥,敵人忽全不見,變了一片晴空,雖然驚奇,尚還不知厲害。
  雙凶這一驚卻非小可,已知兆頭不妙。可是那些藏珍、毒龍丸如能到手,多厲害的天劫也可避過。互一商議,覺著勢成騎虎,已是有進無退。何況三百年來苦修,已將煉成不死之身,除卻專能消滅元神的前古至寶歸化神音和佛門中一盞心燈而外,只有天劫能使自己形神皆滅。
  雙凶貪念一生,重又想起前仇,勾動殺機。一面喝止眾人,說前有強敵,已被識破,只須聽命而行,決不妨事。先前是到得太快,這次卻是相反。飛了好一陣,老是天風浩浩,碧空無垠,一片晴蒼,毫無跡象,重又心疑起來。
  忽聽遠遠傳來一聲佛號,雙凶急忙戒備。又隔了一會,卻無動靜。注視前側面,昔年曾經時常往還的大咎山已然在望,山頂魔宮卻成了一片劫灰,四山峰崖崩塌之處甚多。猛想起此山與寶城山、依還嶺一東一西,遙遙相對。
  毒手摩什多年不見,怎連魔宮也為人所毀?大凶便問同行妖黨,可知毒手摩什是否為敵所殺?
  內一紅衣妖道,便是火無害的對頭巨洪,答道:「我往月兒島尋找那火精盜寶以前,向他去借魔教陰雷珠見過一次,後便未再來中土。近來才聽人說,他為兩個新出道的賤婢所殺。先在依還嶺幻波池受了重傷,回山不久,又被仇敵尋上門去,用佛家真火煉了多日,連元神也未逃出。」
  雙凶深知毒手摩什厲害,竟會為敵所殺,地方正是幻波池內,敵人必是峨嵋門下無疑。只因被困多年,近才脫困,由此忙於報仇,對於這班舊日同黨,未暇探詢。毒手師徒又太強傲,不願約他同來,故未想起。軒轅老怪何等強橫,竟不為作主,對方威勢之強可想而知。
  早知如此,發難也必慎重,不致這樣冒失了。方自有些後悔,目光到處,寶城山已在前面,忙飛過去。剛到依還嶺前,忽見兩個少年男女同縱遁光飛來。但不知何故,那兩男女忽駕彩雲飛去,看出彩雲是天狐的彌塵幡。心念才動,又有兩個長身玉立的道裝少女飛來。
  群邪中巨洪師徒三人最是淫凶,好色如命。已先對雙凶說道:「此次我師徒三人隨二位道兄效勞,藏珍、毒龍丸俱都不想分潤,峨嵋門下不少美女,只請容我生擒兩個回山快樂。待我試她一試。」
  說罷,不俟答言,當先飛上前去。
  來者正是萬珍、郁芳蘅,一見妖雲到了山前,忽然由快轉慢,內有兩個紅衣妖人離眾飛來。二女以為所用飛劍、法寶均具極大威力,出手神速,不等妖人近前,便可使其受傷。
  哪知二妖人和雙凶一樣陰險狡詐,表面看去貌不驚人,隨身妖光也不甚強,暗中卻有最惡毒的邪法。來勢神速已極,照例與敵動手,人還未到,邪法、異寶已先發難。
  萬、郁二人一個飛出三花神梭,一個把師門鎮山之寶青罡劍和一粒五雷神火彈,同時電射而出。不料妖人更快,所施邪法乃是兩根冷焰九寒針。發時無形無聲,到了人身上方始發出妖光冷焰,比白眉針還要陰毒得多。二妖人因見二女身後沒有同伴,便有敵人相助,相隔也遠,志在生擒,未下毒手。
  二女見身旁碧光微閃,冷氣逼人,一個寒噤打過,肩頭一麻,立有一股冷氣入骨侵肌,周身冷顫,知中邪法暗算。心方一驚,人已昏迷欲倒,驚慌迷糊中,似覺金霞一閃,身便凌空飛起。
  這一面,雙凶見巨洪師徒不聽招呼,當先出戰,心方不快。忽見對陣二女中了邪法,還未倒地,忽然身前飛起一片金霞,連人和所用法寶、飛劍全數失蹤。
  大凶便朝巨洪師徒冷笑道:「你們休要小看敵人,先前途中便有人用佛法阻路,連我二人均未看出,此中分明大有能者。只要你能夠勝任,休說這類美女,便藏珍、毒龍丸全數拿去,也無話說。方才那幾個不聽話的師徒十餘人已全軍覆沒,莫要因為賢師徒搶先爭奪,挫了我兄弟的銳氣,豈不冤枉?請你少安勿躁,暫且緩緩前進,探明到底內中何人主持,下手不晚。」
  巨洪也是惡貫滿盈,該當數盡,只顧聽雙凶埋怨有氣,不曾看見前面還有一個強仇大敵退了回去,惟恐雙凶翻臉,正生悶氣。
  雙凶也不再答理,自率群邪,駕著妖雲緩緩前進,假裝觀賞景物,暗中留神查看對方動靜。忽見兩個年約十二三的短裝幼童迎面跑來,相去只有二里來路,突然出現,竟未看出怎麼來的。再一細看,二童全是短裝,仙骨仙根,一身道氣。
  內中一個,身穿紅蓮雲肩戰裙,頭挽一個抓髻。上頂一朵金蓮,中嵌明珠,大如龍眼,寶光四射,膚白如玉,臂腿全裸。赤著一雙白足,打扮得和紅孩兒差不許多,貌相和同伴一樣俊美。二目精光四射,更具英悍之氣,骨根稟賦之佳,從所未見。偏都是小小年紀,稍差一點眼力的人驟然相遇,必當是道家元神煉成的嬰兒,決想不到會是兩個幼童。
  雙凶大驚:「莫怪峨嵋勢盛,這麼小年紀的門人,已有如此功力。前鋒五妖人也均能手,不是敵人太強,怎會全軍覆沒?對方必有能者主持,見自己勞師動眾,大張旗鼓來此示威,自不出面,故令兩個幼童來見頭陣,以表輕視。」
  二童已跑到面前不遠停住,大凶下令道:「眾人暫停,命那兩個娃兒上前答話,這類乳毛未乾的後輩頑童,何值動手?我們決不傷他,教他不要害怕。」
  不料那二童兩聲怒叱,一幢青熒熒的冷光和一股比電還亮的紅光帶著霹靂之聲,已由對面射到。
  來人一個是火無害,一個是錢萊,看去形似幼童,卻一個是稟真火精氣而生,修煉千年,一個是累生修為,轉世不久,家學淵源,隨身法寶更多。
  二人各具驚人神通威力,來勢疾逾雷電。先前過於輕視,不曾防備,對方有為而來,突然發難。相隔又是咫尺之間,那片妖雲如何擋得住太陽真火與太乙青靈神光,空有一身法力,也是措手不及。
  雙凶剛看出二童來歷,心中一驚,忙施邪法,抵禦回攻,事出意料,已是無及。只聽霹靂連聲,轟轟怒鳴,那比電還亮的太陽神光線和數十百團碗大的太陽真火紛紛爆炸,那片紫色妖雲晃眼震散。群邪和眾妖徒驟出不意,已有數人受傷,當時陣容大亂。
  再看巨洪師徒,一個已被太陽神光線冷不防電射飛來,把人震成粉碎。殘魂化為一溜黑煙,剛一飛起,吃那青色冷光一罩,便已消滅。雙凶不禁大怒,凶威暴發,剛把手一揚,待施邪法致敵死命,又聽震天價一聲迅雷起自身後,震得邪煙紛飛,山搖地動。
  火無害天生火性,疾惡如仇。昔年困身火海,終日暴跳如雷,本就憤極,無計可施。妖人恰在此時乘人之危,始而虛聲恫嚇,迫令降順。後見不從,又連下毒手,意欲加害。雖仗本身所煉太陽神光線將其打敗,負傷而去,洞中禁制也被引發,以致末後這些年多受好些苦難。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火無害早和錢、石二人商好,覷準妖人師徒,分頭夾攻,來勢比電還快。
  巨洪雖然修煉多年,老奸巨猾,無奈對方深知他的來歷,仇恨又深,上來便以全力猛下殺手。等到看出那是太陽神光,有了警覺,連念頭都不容轉完,大片霹靂聲中,紅光上身,立即爆炸,巨洪全身首被炸成粉碎。妖人剛一炸死,一蓬細如針雨的銀色光線突然四面合攏,連閃兩閃,一片青煙帶著焦臭之氣,連殘屍帶元神全被太陽光線包圍。錢萊再往上一迎,立即燒成灰煙,晃眼消滅。
  錢萊原本膽大心細,機警好勝,震於雙凶來前耳聞,存有先入之見。惟恐一擊不中,臉上無光,再和萬、李二女一樣為敵所傷,更是丟人。明知神光防護之下,萬邪不侵,仍以全力戒備,不敢絲毫怠慢。
  眾妖徒驟出不意,被太乙青靈神光罩住,方覺冷氣侵肌,寒光射目。大驚欲逃,猛覺心頭一寒,人便失了知覺,跟著冷光微閃,妖徒形神皆滅。一時霹靂連聲,山搖地動,雷火星飛,妖雲四散。
  雙凶雖然神通廣大,邪法高強,終因驟出不意,也亂了手腳。急怒交加之下,正待行法,抵禦還攻。百忙中瞥見巨洪形神皆滅,所煉三屍元神已滅其二,只剩一條殘魂,化為一溜極細的黑煙,由億萬銀色光線叢中電馳飛來。吃那青色冷光迎頭一罩,便已消滅,連殘魂也未逃出。
  雙凶看出此寶乃大荒無終嶺枯竹老人傳授,心方一驚,敵人飛劍、法寶已電舞虹飛,紛紛發出。一團團的太陽真火,連同太乙神雷,萬道毫光,一齊夾攻。同來妖黨門人逃得稍慢,不死即傷,神情十分狼狽。雙凶暴怒,把手一揚,一片妖光邪煙剛一飛起。猛又聽震天價一聲迅雷起自身後,大蓬墨綠色的光華,連同比電還亮的銀色雷火突然爆炸,殘餘妖雲立被震散。
  雙凶不曾想到身下還有強敵暴起,來勢也是那等神速,所乘雲車和腳底那片雲光,竟被敵人猛發石火神雷震散了好些。如非邪法甚強,應變靈敏,連人也為所傷。目光到處,瞥見敵人又是一個幼童,滿頭綠髮,生得又矮又小,相貌奇醜,與前見二童相去天地,法力卻非尋常。
  那小童剛由身後地底飛出,咧著一張怪口,揚手又是兩團石火神雷打到。正經敵人一個未見,卻被三個幼童打得七零八落,傷亡了好幾個妖黨。
  雙凶同聲嘯厲,二次把手一揚,各由手上飛出一條形似人手的光影,先朝後面來敵抓去。前面群邪本非庸手,只因變生倉猝,來勢太猛,不及防禦,才吃大虧。一經遁出圈外,立施邪法、異寶,一面防禦,一面還攻。雙凶百忙中再將妖光放起,又把方才紛亂形勢穩住。
  火、錢二人也接到英瓊傳聲,令其適可而止,急速回去。後面那人正是石完,火無害先前恐其冒失,受了誤傷,令其在後誘敵,去分敵人心神。不料火、錢二人發動太快,石完聞得上面霹靂連聲,貪功心盛,不問青紅皂白,猛發獨門石火神雷,朝上亂打。
  火無害見石完出手,恐其輕敵,傳聲疾呼:「邪法厲害,石師弟可速回去!」同時又急催錢萊速用太乙青靈鎧趕往相助,令其速回,以防有失。石完也接到英瓊傳聲,瞥見妖手飛來,忙往地底遁去。
  火無害大喝:「無恥妖孽,且叫你嘗嘗峨嵋第三代門人的厲害!如願送死,快到前面納命!」
  一道紅光,其疾如箭,正由數百丈妖光邪煙之中電射飛起,朝依還嶺上飛去。語聲清越,曳空急馳,由遠而近,落向前面幻波池前平地之上,到地便無影跡。
  雙凶平白傷了幾個妖黨,同來妖徒也有四人受傷甚重,好在祇是元神,略一用功便可復原。敵人方面雖然開頭傷了兩個少女,但無如此慘敗。尤以火無害本是得道千年的火精,行時居然自稱是峨嵋第三代門人,對方實力可想而知。
  雙凶對視了一眼,毛蕭坐在雲車之上,依舊面帶詭笑,神態從容。章狸因那擁護斷腳的隨身雲氣被石完一雷震散,露出兩條殘廢的禿腿,已掩不住本來面目。
  毛蕭等群邪回復原狀,仍令從容進發,相隔嶺頭約有一箭之地停住。忽見對面現出一個綠衣少女,背插單劍,腰掛寶囊,豐神英秀,美豔如仙。雙凶自從方才受挫,對於敵人已不再似以前輕視。又見敵人突然出現,看不出一點跡象,如是事前行法或用法寶隱形,不應如此從容。
  那現身之處後面山石,連同左近花木,俱都看得逼真,上面五色輕煙籠護也未見有波動。峨嵋上清禁制雖極神妙,憑自己的目力,敵人如由禁圈之中走出,或將禁法突然撤去,怎麼也能看出一點形跡,不會影響全無。敵人孤身一人,年紀看去甚輕,偏是一身仙風道骨。
  那綠衣少女是墨鳳凰申若蘭,因奉英瓊之命上前答話,以為緩兵之計,捱得一時是一時。
  英瓊看出郡邪方才受創慘敗,雙凶定必恨極,恐其激怒太甚,上來便發陰火,太乙五煙羅和本山靈景難免不受侵害。為此囑咐若蘭,在自己慧光暗護之下,放心應對。雙凶見若蘭神態安詳,若無其事,反倒生疑,或許不敢冒失。
  若蘭得道較久,自多經歷。見雙凶初來時裝腔作勢,何等驕狂自信,吃火無害等三人一頓下馬威,立時不敢正眼相看。知道左道妖邢全都欺軟怕硬,能勝而不能敗,不禁暗笑。
  若蘭天性溫柔,又是奉命緩兵,上來先不點破,從容笑道:「你們哪裡來的?彼此素昧平生,也無仇怨,無故來此擾鬧,是何原故?」
  毛簫詭笑問:「你師長何在?我如說出姓名來,怕你嚇壞了膽子!」
  若蘭道:「今早曾有僧道四人,帶了一夥徒黨來此作祟,經本山主人師妹李英瓊略施仙法,全都傷亡殆盡。看你們修道多年,能有今日也非容易,何苦受人愚弄?」
  毛簫道:「廢話少說,快叫你的師長出來!」
  若蘭道:「我們師長閉關修練,此時幻波池在同門姊妹師徒主持之下,每人均是累世修為,法力甚高。所用法寶、飛劍均是前古奇珍,仙府至寶,克制邪魔,威力至大。以兀南公法力之高,尚且敗退,別的妖邪可想而知。方才祇是我們門下弟子小有冒犯,如今事已過去,如聽良言,安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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