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八回
  陽九肆凶威 無窮大氣藏坤極
  機先消浩劫 一點精光耀碧辰

  英瓊已看出老人不似左道妖邪,所說也非虛假。本想回問女魔來歷,因何成了附骨之疽,受此苦難。神鵰已穿雲而下,口吐金光,雙爪各發出一股紫氣。當中裹著一個瘦骨如柴的女魔鬼,已不似初逃時所見黑影獰惡長大,正在光氣之中猛力掙扎,一同飛降。
  英瓊見那女魔一身黑氣環繞,生得小鼻小眼。兩顴高聳,面無片肉,一張方形小口,露出上下兩排利齒。似見受她纏磨多年的人未遭雷劫,自知先逃上當,心懷不憤,一面掙扎,一面戟指咒罵,厲聲慘嘯不已。看出神鵰神情匆遽,雖用丹氣將其擒住,急切間當除她不了。
  英瓊忙喝:「你去多日才回,爪上紫焰非你原有,莫非奉命行事除此邪魔麼?」
  神鵰正以全神貫注,無暇回答,將頭連點。
  老人又在下面求告說:「女魔誤我多年,如非聖姑恩憐,早為所害。這近百年中所受苦難,無異地獄,她還附身不去,必欲殺以快意。在聖姑未坐關以前,本在外面害人。聖姑投鼠忌器,不肯除她,借我為餌,誘來禁閉在此。」
  英瓊遙聞前山雷震,又接火無害傳聲,請速飛往,料有變故,心中一驚。隨將手往外一揚,數十百丈金光雷火,直朝金光紫焰中女魔射去。神鵰立將光焰放一空隙,等太乙神雷穿射進去,重又包沒。英瓊為防女魔逃遁,又將慧光籠罩在外。
  只聽神雷在內連珠爆炸,一片霹靂響過,將女魔震成粉碎。神鵰立將光焰收回,慧光再予一圍,連殘煙餘氣也全照滅。跟著便見下面飛起一團暗紫色的光華,上有兩根長約七寸的指甲。
  老人喊道:「我受李道友與仙禽之恩,無以為報,區區微物,日內許有用處。回到仙府,一看即知,彼此無暇詳言,行再相見。」說罷,白光一閃,老人已退入洞內。
  英瓊接過那圍紫光一看,乃是一個絹包,光自內出,指甲橫擱在上。心念前山群邪當已來犯,深悔方才不該離開,不顧細看,匆匆收起,忙往前山飛去,急於赴援,晃眼飛到。
  這時雲散雨收,碧霄如洗,新晴天空,更無片雲。大半輪月華分外皎潔,清輝廣被,照得遠近群山光明如晝。只雨水還未全停。太乙五煙羅彩網層上,到處銀蛇亂竄,水光閃閃。絕壑松風與無數飛瀑流泉彙成一片繁音洪籟,水聲轟轟,震撼林野,四山齊起怒鳴。依還嶺外,高山危崖,凡有缺口之處,必掛著大小數十道瀑布,到處匹練橫空,銀蛇下注。
  靜瓊谷中諸人似已接到警報,十餘道各色劍光正由谷中飛起,在月光之下,虹飛電舞,往幻波池一面馳去。
  英瓊方想妖人蹤跡為何未見?火無害等何往?忽見腳底太乙五煙羅的彩網突似圓頂一般暴湧起百餘丈,低凹之處所積雨水立被彈起,四下飛射,映著月華、劍光,宛如億萬銀蛇星雨,雪灑珠噴,滿空飛舞。轉眼積水全盡,彩網也已下落,復了原狀。
  元皓急飛過來,正待詢問,忽見一條紅影中現兩人。夾了兩條青光,由斜刺裏越崖飛來,正是火無害同了錢萊。兩道青光乃是兩個禿頭矮子,已被二人擒住,石完也從後追到。那矮子身上被好些灰白色的光絲將其綁緊,已然無力掙扎。
  石完怒吼說:「這兩妖人萬分可惡!李師叔剛去,他們便來此窺探。這矮妖孽看出本山有寶網仙雲籠罩,暗用邪法,想要破網入內。被弟子等看破,受傷遁走,一直追出老遠,已快漏網,幸遇我姊姊石慧由此路過,用干神蛛師伯所賜靈蛛絲將其擒住。說奉小寒山忍大師之命,繞道來此,現在尋她師父,不暇來此拜見,已然先走。請李師叔用新得法寶逼其吐實,問出陰謀,再行殺他除害。」
  英瓊知小寒山神尼決不會令其轉告殺人,石慧來此雖是神尼指點,話必不同。所說新得法寶,必是方才老人贈的紫光指甲。再看所擒二人貌雖奇醜,防身青光正而不邪,好生奇怪。
  萬珍、寒萼等一干男女同門,已紛紛趕到。
  英瓊為免樹仇敵,不使其過分難堪。便對眾人笑道:「這兩人似非左道妖邪,也許受人愚弄而來。火賢侄見聞較多,方才曾與對敵,可曾問過姓名來歷麼?」
  火無害先背著二妖人朝英瓊暗使眼色,再笑答道:「弟子方才正守望在寶城山上,見這兩人正用五雷天方蜇朝山腳猛攻,才知不懷好意,動起手來。問他姓名來歷,一言不發。後遇師妹石慧路過,用靈蛛絲將其擒住。忍大師請師伯用新得法寶查看,自知底細。並說易師伯明日脫困,東海雙凶和所率同黨,當在明日午後陸續到來。
  「依弟子看,這兩人必是受人之愚,背師行事,暫時未必肯說實話。弟子想請師伯乘此空閒,帶往無人之處,或將他困入小須彌境,用五行仙遁迫令吐實,或由弟子等用太乙青靈神光將其罩住,外用太陽神光真火化煉,當無不招之理。」
  忽聽寶城山上有人遙呼:「快將我兩個哥哥放走,從此決不再來擾犯,否則必和你們拼命,將整座依還嶺震成灰煙!」
  眾人聽這語聲是個少女,由相隔數百里的對山頂上發出,語多恫嚇。
  萬珍、李文衎、秦寒萼三人聽了首先有氣,也未告知英瓊,便同飛身趕去。餘人也相繼迫往。只申若蘭、向芳淑同了石奇、趙燕兒等五六人未走。
  英瓊方想強敵眼看到來,眾人怎如此大意?忽見莊易匆匆飛來,見面也不說話,把手一揚,現出幾個字跡。英瓊一見大驚,知道事機緊急,癩姑還未得信,所擒兩人關係重大,如不將那同來少女擒住,便是禍事。
  但那少女法力比兩矮子更高,身旁帶有一件法寶。一經施為,立將自有宙極以來地心所藏千萬年蘊蓄太陰罡煞之氣引動,發生強烈地震。震源所及,遠達數千里外。
  彼時火山爆發,黑水高湧如山,地心陰煞之氣隨同毒火上噴。震區所在方圓數千里之內均成死域,生物全滅,惡毒異常。依還嶺、幻波池雖有五行仙遁諸般禁制,附近群山必遭毀滅,不知要害多少生靈。
  少女得有師門專長,飛遁神速,捷如雷電,萬珍、寒萼等人決擒她不住。一個不巧,被她溜走,或是為救兩兄,情急拼命,妄將此寶發動,便難挽救。必須自己親身前往,方可有望。自己雖能分化元神,畢竟還是不可大意。
  英瓊忙朝莊易把手一揮,暗用傳聲,令告林寒。說此時時機緊追,癩師姊坐鎮中宮,不能離開,請代用傳聲告知,以免延誤。隨命火無害、石完,同了申若蘭等數人防守當地,由錢萊押了兩個矮子,去往幻波池內待命。說罷,立運玄功,電馳追去。
  英瓊自從近日煉成第二元神之後,法力更高,元神在外行動應敵,動念即知,與本身同具神通,其應如響。本身坐鎮水宮要地,依還嶺上動靜本全知悉。一會,錢萊用太乙青靈鎧,化為一幢青色冷光,把所擒矮子押到。
  英瓊因得莊易暗中警告,已略知對方來歷、用意。先將水宮禁制倒轉,以防萬一制她不住,反而洩漏機密。一面命竺氏三小姊弟防守靈泉水池,如有警兆靈跡出現,不可妄動,速急稟報。暗命錢萊把人押往前面靜室之內,自在暗中佈置停當,再行出去勸其降順。
  這時又接癩姑傳聲,告以機宜,才知癩姑早已得信,比林、莊二人所知更詳。同時得知少女也被眾人圍困,快要擒住。只要不被其逃走,化身在外應付得宜,不特無害,以後還可得到好些幫助。心中一定,立往前面走去。
  那兩矮子原是受人蠱惑而來,萬沒想到對方會有這高法力。被擒以後,情知上當,無如自己師父得道千年,便本身也有多年威望,法力甚高。一旦敗於幾個無名後輩之手,心實不甘。來時原仗獨門仙法,尤其那片護身神光,具有極強威力妙用。對方如是五金之寶,時候一久,還要被其煉化。
  不料敵人那灰白色的光絲看去極細,不知怎的,綁得那麼緊。稍一掙扎,便被深嵌入骨,疼痛非常,不敢強抗。妹子從小離家,得有震岳神君夫婦真傳,法力比自己高得多。又身懷震宮至寶,性更剛烈,萬一為救自己鋌而走險,闖下空前大禍,如何是好?
  兩矮本係和人賭氣,背師行事,真要為此引出巨災浩劫,如何能容?妹子膽大任性,說到必做。忙用傳聲,暗中攔阻,令勿輕舉妄動。等自己真個危機緊急,無法逃遁之時,再與一拼,也來得及。及見英瓊說完飛走,自己只由一個未成年的幼童押往幻波池中聽審,覺著對方驕敵,欺人太甚。
  心念才動,人已隨同飛降。兩矮見那幻波池仙府深藏地底,五座洞門環擁如城,洞門高大,質如金玉。共分五方五色,霞影輝煌,氣象萬千。洞門本全緊閉,剛一到達,也未見錢萊有什動作,北面一洞,忽然自行開放。等人飛進,光華一閃,回顧身後,門戶已隱。一片灰濛濛的景色,更無其他跡象。
  再看前面,只是一條甬道,上下彎環,其長無際,光煙變滅,隱現無常。隨同所過之處,消失無蹤,依舊一片淡灰色的光影。隱聞風濤之聲,起自壁間,到處水光閃動,哪還分變得出門戶的方向。
  二矮來時滿擬兄妹三人各有獨門異寶、仙法,一舉便可成功,得勝之後,再尋妖婦理論。誰知為首敵人只一少女,法力之高,迥出意料。五行仙遁又有如此威力,自己修煉多年,對方還未發揮全力,便連門戶方位都看不出。照此情勢,即便妹子妄自發難,至多不過是將近山生靈毀滅,並不能傷害敵人分毫,不由氣餒心寒起來。
  正覺報仇無望,幻波池五行仙遁比起預料和平日所聞厲害得多,眼前倏地一花,那押送自己的幼童錢萊忽然不知去向。甬道也已不見,身外全是灰色雲光佈滿,暗沉沉的,一眼望不到底。耳聽水聲如潮,暗雲中似有幾幢白影閃動。
  定睛一看,乃是幾根灰白色的光柱,矗立霧海之中,急轉而來。還未近身,晃眼之間,前後左右均是這類大小光柱佈滿。星飛電漩,急轉不止,幾次似要撞在一起,均於千鈞一髮之間,自各閃開。海嘯之聲,越轉洪厲,震耳欲聾。光柱也越來越多,更有酒杯大小一團團的灰白光華明滅飛舞。
  二人本是行家,看出身落水宮重地,敵人已將癸水禁制發動。這些光柱、光球只一互相衝撞,立發出不可思議威力。先想身落敵手,雖有法力,全身綁緊,無法脫身。動手只有徒勞,還許受傷。情急之下,各把左臂一搖,立有一股青氣由身後竹筒中飛出,朝前射去。
  英瓊受了癩姑指教,故意給二人嘗點厲害,再出面開導。免其氣壯心粗,把事鬧僵。那地方看去一片霧海,無邊無岸,單那粗約合抱的癸水神雷便數不清有多少。實則只是北洞水宮前面的一間靜室,共只十來丈方圓。二人身在伏中,如何看出?
  那股青氣剛由身後飛出,與那千百根水柱才一接觸,癸水威力立時發動。本來那些水柱雖在凌空急轉,並不上身。一經引發,先是叭的一聲大震,眼前一片銀霞閃過。隨同青氣射處,那千百根水柱倏地暴長,相對急轉,擠作一堆,由此互相摩擦起來。晃眼越擠越緊,當頭幾根首先爆炸,發出億萬銀星,飛射如雨。前半青氣,立被擊散,身旁便有一股奇大無比的壓力四面湧來。
  二人看出青氣衝射之力越猛,癸水威力反應也更加強,知道不妙,忙即收勢。猛然一片雷鳴過處,眼前一亮,萬千水柱同時隱去,當地又變成了一片銀色光海。身外全被壓緊,逼得連氣都透不轉。銀光影裏,又有萬把金刀和無數銀色光箭,暴雨一般四外打到。隱聞烈火狂風之聲,轟轟怒鳴,由遠而近。那金刀銀光剛一出現,刀箭頭上已射出萬點火星。
  二人知道敵人五行合運,正反相生,已全發難。只等五遁全數變化出現,一同合圍,發生威力,多高法力也禁不住。自己雖有寶光護身,尚未受傷,全身已被那強大壓力逼緊,不能轉動分毫。那萬千金刀箭雨打到身前,雖被防身寶光擋住。那衝射之力已越來越猛,不以全力防禦,必被衝破。寶光一散,休想活命。如以全力相抗,必又生出別的變化,少時五遁夾攻,更無幸理。耳聽狂風烈火之聲,已快湧到身前,上下四外的金刀光箭已快轉成紅色。
  忽聽對面有一少女喝道:「你既奉送人來此,見我有事,便應等候。如何擅自離開,又將癸水禁制發動?以致來人輕易出手,生出反應。這兩人並非左道妖邪,必是受人之愚而來。如晚發現一步,豈不誤傷了麼?」聲才入耳,面前忽現五色奇光。
  先是一片火雲擁著大股烈焰一閃而過,跟著又是百丈青霞擁著無數巨木光影跟蹤出現,精光萬道,耀眼難睜。晃眼之間,萬丈黃沙,千尋惡浪,一齊相繼在五色遁光之下電掣而過。全洞風雷之聲宛如海嘯山崩,天鼓怒鳴,隆隆響過,由近而遠,往四邊散去,半晌方息。
  雷聲還未停止,眼前一花,已換了一個境界。對面站著一個白衣少女,正是方才依還嶺上向眾發令,往寶城山追敵的少女,身旁站著押送自己的幼童,正在發話。聽那口氣,分明原在洞內,不曾出外,但那聲音笑貌和照人的容光,與前見少女一般無二。
  少女朝二人看了一眼,笑道:「我知二位道友實是受人之愚,無故興戎,事出誤會。難怪幾個後輩門人無禮,幸恕無知冒犯,請坐一談如何?」隨喚錢萊:「速將二位道友身上靈蛛絲收去。」
  錢萊方答:「此是石慧所發,人已他往。」
  英瓊笑說:「此是干道友的法寶,最有感應,我代收去,也是一樣。」
  二人此時已試出纏身光絲十分神奇,無法解破。先見五遁威力,本來膽怯,難測吉凶。一聽對方口風不惡,雖然丟人,只要主人不等問話便先解綁,比較也好得多。心方喜愧,覺著有了轉機,免得妹子和敵人各走極端,無法收拾。
  同時又聽地底震動之聲遠遠傳來,雖然相隔頗遠,但已聽出妹子在用法寶發難。當此緊要關頭,如能急速脫身,還可趕往制止。否則既闖大禍,對方也必為此翻臉,凶多吉少。
  正在心驚愁急,猛覺身上一輕,復了原狀。對方連手都未抬,那緊綁身上的灰白光絲,竟然不見。想起前情,好生慚愧。方想警告主人,說地震已然發動,請速放自己走,趕往挽救,還來得及。
  英瓊已先笑說:「二位道友請坐敘談,免得令妹到此,還當彼此敵對,又生疑忌。」
  二人本非邪惡一流,見對方如此大量。連姓名來歷也未問,便以客禮相待,全出意料,越生感愧。遙聞地震之聲,雖似在寶城山一帶響動,為禁法所阻。早晚仍要發生巨變,造孽樹敵。日後回山,還無法交代。
  其中一個忙接口道:「愚兄弟原受妖婦慫恿而來,此時事在緊急,無暇多言。如蒙相諒,請先放我二人出去,等把舍妹止住,再同來此領教如何?」
  英瓊笑答:「無須。我知令妹持有師門至寶,能於片刻之間混沌宇宙,使方圓數千里內陸沉,引出空前巨災。一班同門姊妹心中不憤,爭鬥起來。令妹眾寡不敵,妄出至寶,欲將幻波池震成粉碎。總算下手時節心有顧忌,又想借此挾制,預留退步,未施全力,尚可挽救。
  「因東海雙凶少時便要來犯,淫惡狠毒,直無人理。惟恐防範不周,被其乘隙暗算,連令妹也為所傷。又恐彼此誤會,那九六宙靈梭就此糟掉,也大可惜。迫不得已,便用誘敵之計,激怒令妹,引使窮追,暗下毒手。特將禁網撤開,在地底放出一條通路,引她到此。不多一會,便可相見了。不過令妹性情剛烈,我們又當多事之秋,敵人轉眼即至,無暇長談,還望賢昆仲婉勸幾句才好。」
  說時,那地震之聲忽然由遠而近,由地底響將過來。
  二人深知此寶威力,本來幻波池仗著五行仙遁層層禁制,還可自守。這一放進,一旦爆發,決難收拾。何況妹子怒火頭上,向無顧忌,做了再說。主人法力既高,為人又好,曲在自己,如何怪人?忙用傳聲疾呼,想攔阻乃妹不令發難,並說已與主人化敵為友,千萬不可冒失。
  誰知語聲被禁法隔斷,並無回答。因是初見,惟恐主人生疑,不便堅執要走。耳聽地底震聲越來越近,似已橫穿依還嶺,到了幻波池外。妹子性傲,不肯服人。那九六宙靈梭向不虛發,即使留有退步,也必有點損害。幻波池仙府必有震毀之處,少時相見,豈不難堪?賓主尚未通名,也許只知自己來歷,還不知道此寶厲害。
  那人急道:「此是震岳至寶宙靈神梭,威力甚大,舍妹已然發難。仙府禁制重重,本可無害,不應將其放進,稍一疏忽,難免毀損仙景。方才連用傳聲,未聽回應,想被禁法隔斷。事在緊急,望道友速將禁制稍撤,容我二人告知舍妹,設法阻止。」
  英瓊笑答:「群邪已由海外起身,不久即至,危機瞬息。令妹又是雙管齊下,洩憤之外,還想把二位道友乘機救走。但入地只有二百餘丈,便為禁法所迷,近洞一帶禁制重重。我已用佛門定珠隱去寶光,親身護送,事情已有準備,也許還要轉怒為喜,從此成為朋友呢。」
  英瓊於追敵之際,因老人所贈絹包先前不知何用。想起老人對於今日之事似已前知,心中一動,忙即取看。正趕方瑛、元皓由幻波池施展仙法,消完嶺上積水追來。
  英瓊看完聖姑所留柬帖,得知底細,不由喜出望外,忙即依言行事,轉請元皓代將包中法寶和兩枚指甲送回。
  二矮本是孿生弟兄,日前二人往震靈宮探望妹子,本來約定先住天乾山訪看兩個同道。忽因一事,改來中土,致與許飛娘等男女妖人相遇。飛娘談起峨嵋門下兇橫可惡,目中無人,極力挑撥二矮與峨嵋為敵。二矮心粗氣盛,哪經得住許飛娘蠱惑激將,於是和妖婦打賭,兼程趕來。
  英瓊兩心並用,靈感相通,已看出少女在元神慧光暗中籠罩之下,正懷著滿腹悲憤。手指一道長約三尺,其形如梭,前頭一點銀光,上射精芒。後隨一蓬極強烈的黑色光線,帶著轟轟雷電之聲,由寶城山地底橫斷依還嶺,往幻波池仙府衝來。
  待到了洞外一帶,因被癩姑暗中仙法戲弄,那禁網看似破了一層又一層,不知飛行多遠。實則還是停在原處,不曾移動,面上已有驚疑之容。
  英瓊忙用傳聲告知癩姑,說:「時機將迫,我已準備停當,請即放她進來,不要再拖時候了。」
  癩姑傳聲笑答:「瓊妹此時法力已非昔比,如何還是臨事膽小?不這樣,她如何肯死心塌地,心口皆服呢?勢雖緊急,尚不在此片刻之間,忙它作什?」
  英瓊答道:「連日細詳恩師仙示,此次邪正相持,形勢險惡。敵人雖沒有兀南公那高的法力,但都是極惡窮凶之輩,一個應付失宜,恐有傷亡,絲毫疏忽不得。留此洞門,是因先進耽於遊樂,不便多勸,只好同了幾個得力一點的同門後輩,用我化身守候在外,暗中戒備,以防有失。萬一受傷人多,丟人事小,如何補救?」
  癩姑笑答:「敵人前鋒已然先到,此時正與各位同門在彼惡鬥,我們已然得勝。事情暫時無妨,就有強敵到來,危機也不在此一二日內。至於受傷的人,定數難逃。反正不聽勸說,還當我們膽小多慮,對他輕視。只能把心盡到,各自暗中留意,以全力挽救便了。」
  矮子弟兄聽地底雷聲到了洞前,便不再進,聲音又小了許多。心疑主人警覺危機,已在暗中行法將其阻住。這樣一來,仙府雖可保全,但那震勢一經發動,便非發作不可。現已被其深入,妹子再要發覺遇阻,此時音信不通,必當自己遭了毒手。情急發難,整座依還嶺必被齊根揭去,如何挽救?
  這時錢萊,已在一幢青色冷光籠罩之下,朝地底穿去,一閃不見。
  二矮心正憂惶,震聲忽又由遠而近,來勢比起由依還嶺通過時還要猛烈。仿佛洞前禁制已被衝破,不禁大驚。因那地震之聲來勢絕快,相隔已沒有多遠,並似往上衝來。照著平日所聞,分明就要爆炸神氣。驚慌情急之下,由不得大聲疾呼:「三妹,我與主人已然化敵為友,千萬不可冒失!」
  時轟的一聲,一團前面帶著銀色奇光,後有芒尾光線的黑色梭光,已穿地而出。當時滿室精芒耀眼,火雨星飛。一少女手掐靈訣,也由後面飛出。
  矮子情急之下,剛喊得一聲:「三妹!」
  說時遲,那時快,就這危機瞬息之間,猛瞥見主人手上飛出一蓬紫色光雨。晃眼展佈開來,電也似急,朝那光梭當頭罩下,比電還快,一閃便已包沒。同時主人手上又有一團寸許大小,奇亮無比的青光,朝原出現處地洞飛射下去。
  立時,地面復原,只剩那道梭形寶光,由大而小,晃眼縮成兩寸來長。形如一枚橄欖,朝主人手上飛去。那地震之聲,本隨黑梭寶光湧來,被英瓊收去之後,震聲立止。地底深處,卻有一種極尖銳刺耳的異聲隱隱傳來,先為震聲所掩,此時方始聽出。
  少女出現時,本是面容悲憤,寶光一收,驟出不意,越發驚惶。剛怒吼得半聲,待要發作,一眼瞥見乃兄與主人對座室中,正在將手連搖,急呼三妹,忽然醒悟。方覺對坐少女李英瓊,方才還曾對敵,如何會與兩兄並坐在此?看神氣,又似雙方對談已久,莫非還有一個相貌相同的人在此不成?
  心念才動,猛想起地心禍胎已被引動。雖然事前慎重,志在要脅對方,並非真個要發難,留有餘地,但非自己將其退去不可。對方不知厲害,妄將宙靈梭收去,上下聯繫一斷,不多一會,必要發作。闖下大禍,造孽無窮。
  少女大驚失色,忙喊:「你快將宙靈梭還我,我哥既然好好在此,決不再與你們為難。如稍延遲,這座依還嶺全被震碎,化為火海,就來不及了。」
  英瓊笑道:「道友不必著急,地底震源已被令尊轉交的法寶碧辰珠退去。令兄和我已把話說明,化敵為友。請坐下一談如何?」
  那碧辰珠乃聖姑用百餘年苦功,採取九天青靈之氣所煉至寶,原為消滅西極火海之用。事成之後,剩下兩粒,贈與中條山散仙沐尚夫婦。
  沐尚夫妻夙緣未了,為仇人追殺,中了邪毒。時沐妻正在待產,二人潛藏在一處土窯之中。二子先生,一名沐圮,一名沐垓,偏沐妻腹中還有,但毒性發作,四肢乏力。
  沐尚見愛妻產後昏睡,身又負傷,心正憂急,忽見紅光起自窯內。跟蹤一看,發光之物乃是一根紅色羽毛,長僅尺許,上射奇光,知道是一件異寶,忙與愛妻觀看。沐妻認出那是九天仙禽琴鳳羽毛煉成之寶,恰是破那邪法剋星,不禁大喜。忙告丈夫,令將紅羽朝身一拂,紅光到處,邪煙立散,嬰兒隨即降生。因是個女兒,便取名紅羽。
  沐妻算計窯中必還有古仙人遺留的藏珍,又命沐尚往尋。果然由一土穴穿進,發現一座洞府,石案上放有柬帖、靈丹。沐尚取與妻子同看,正是前師所留,對於二人未來因果,指示甚詳。看完悲喜交集,隨把前師靈丹服下,照柬行事。二人夫妻緣滿,沐妻還有四日就將兵解。相互痛哭了一場,與子女口中各喂了一粒靈丹,便作準備。
  沐妻死後,沐尚埋完愛妻,帶了三個乳嬰,隱居中條山。撫養到了六歲,不料妖婦宛如珠尋來,糾纏不捨。沐尚知是夙世魔孽,不能避免,只得乘著妖婦出外收攝生魂害人之際,將自己指甲取下,暗令兒女各帶指甲,照他所示方向逃生。
  剛將子女打發走,愛妻好友聖姑伽因忽然尋到。說沐尚與妖婦這段孽冤,須要經過六七個甲子和一次天雷之劫,才能於九死一生中逃出性命。並說妖婦不久便受飛劍之誅,到時可逃往依還嶺後山絕壑之下,暫僻凶鋒。等妖婦元神煉成陰魔,三次尋來。即便糾纏不捨,在聖姑法力禁制之下,也不至於為她所害。說完未來之事,便即飛走。
  沐尚原已知道未來因果,立照所說行事。三小兄弟雖是仙人子女,畢竟年幼,先照父親所說,想往東海逃去。不料中途遇一妖人,發現兩小兄弟在山中打獵,掘取黃精,看出仙根、仙骨,立用邪法攝走。飛到海外,又被一散仙救去,由此收為弟子,學成道法,始與乃妹相見,時常來往。
  沐紅羽當日原在林中生火,瞥見妖道將兩兄攝走,向天悲哭。正值震嶽神姥路過發現,將其救往東海神山東神島震岳宮中收養,傳以道法。兄妹三人,均有一身驚人法力。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