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六回 傳語寄心聲 迢遞關山 眷懷倫好 玄功增智慧 繽紛花雨 獨秀英雲
癩姑忽然喜道:「我明白了,日前開讀仙示和紅兒帶回來的盧大仙婆所賜柬帖,內有幾句語意微妙,又都大同小異。想是聖姑真神尚留洞內不曾飛升,守護著一件法寶或是貴重之物,到時面交瓊妹。但是仙機微妙,好些難測。另外必有人窺伺,想撿現成便宜,必須小心。」
英瓊詫道:「聖姑真神還在洞中?」
癩姑道:「我只是猜想,今夜無人則已,如有人來,行輩法力必高,決非庸手。除卻靜瓊谷和仙府五洞,由我和眾同門上下戒備而外,索性照著盧大仙婆柬帖暗示,仍用對待兀南公激將之法,使其掃興而去。後洞出口,必關重要,我意令竺氏三姊弟用本門隱形之法暗中埋伏,相機應付。反正人不夠用,莫如就令他們試上一下,你看如何?」
英瓊還未及答,忽見新收愛徒竺聲匆匆飛進。手捧一塊大如鴨卵,具有五色奇光的美玉,進門行禮,笑說:「方才有位姊姊手持此玉,說是師父前在莽蒼山所得萬年溫玉,由玉清大師轉借她師父,今已仗它度了一次難關,特來奉還。她說本當入府求見,代師拜謝,因所騎神鵰乃白眉老禪師恩借,尚有要事,必須飛回,說完就走了。」
英瓊大喜,把溫玉接過,細問少女相貌,連癩姑均想不出是何來歷。見那溫玉已非紅色,形體也比前小,托在手中宛如一團五色靈焰,光彩晶瑩,奇輝四射。用太清仙法一試,竟是大小由心,好些妙用。
萬珍、申若蘭一干男女同門也由各處趕來,互相傳觀,全都讚美稱奇不置。癩姑因洞中設有五遁禁制,多高法力也難窺聽,便當眾發令分頭準備。推說方才心靈上有了警兆,雖然為時尚早,自來有備無患,並且群邪不久來犯。先演習一次,以免臨事心慌也是好的。
隨令眾人照著所說佈置,自己在中宮法台主持。眾人各用本門仙法,防守五宮要地、甬道入口和依還嶺、靜瓊谷各重要所在。暗命竺氏三姊弟埋伏後洞口外,鋼羽如回,可和袁星升空巡察,如在亥初以前回轉,先來一見。
分配停當,說好一交亥初,便須各守陣地,不得擅離。又命英瓊帶了火無害、錢萊、石完巡行全洞,上下策應,以防萬一。一晃到了亥初,神鵰鋼羽仍未飛回,料有原故,只得聽之。一聲令下,眾男女同門各往指定地點飛去。跟著,發動五行仙遁,到處煙光雜遝,五行合運。
一陣風雷之聲響過,重又現出五條甬道,靜蕩蕩的。外人到此,決看不出一點形跡,只一入內,立蹈危機。癩姑見子時將近,越想越覺當夜來人不似仇敵,否則盧嫗仙柬不會那等說法。最好到時將其驚走或是激退,不可傷害。重用傳聲告知眾男女同門和眾弟子,令其留意。
英瓊候到亥末,便帶火無害等三人往後洞飛去。到後一看,當地原是一條形如螺徑的長甬道,只中間一帶有幾間石室。右首一間,便是昔年上官紅被聖姑引入洞中,巧得道書因而學會乙木仙遁之處。
後來易、李諸人入居仙府,因為仙機玄妙,神碑偈語和師長柬帖仙示的詞意好些難解。易靜、癩姑得道年久,行事慎重,看出那幾間石室仿佛本來是一片渾成玉壁,經聖姑仙法妙用憑空雕成。看形勢,理應還有一兩間,與之環對成一花形。但仔細觀察,卻又不見一點痕跡。
那甬道又彎又長,石室正當兩路分歧之處。一條便是上官紅所經後洞出口,另一條作弧形蜿蜒而前,到了盡頭忽有整片洞壁阻路,無法通行。越看越覺奇怪,幾次跪求指示玄機,均無感應。只知兩條甬道均隨前洞五遁禁制,可以變化移動,餘無所知。
眾人商議結果,決計暫時不去動它。因此全洞宮室均經三人法力興建,獨這兩條甬道除照聖姑所傳,平時封閉嚴密。共只引出兀南公時開放過一次,自來不輕涉足。
當日因火無害受了仙人指點,惟恐不久群邪來犯,上下隔絕。萬一需人出入,為五行仙遁所阻,無法通行,特意同了錢萊、石完穿行地底。試探自身功力到了緊急之時,是否能憑火、土兩遁隨意出入。差不多已將五宮走完,算計癩姑、英瓊功課已完,急於前往稟報。
石完在前忽然匆匆趕回,說是平日仗著家傳仙遁,無論多麼堅固的玉石沙土,人行其中,如魚游水。方才想起後洞一帶不曾去過,欲往查探,看其是否和前洞地底玉質一樣。誰知前段通行甚易,到了後段,暗中忽生阻力,越往前力量越大。
待到了盡頭之處,發現玉質特堅,不特通不過去,反被震退回來。後來試出那地方只五丈方圓一團懸在地底,如由兩旁和下面繞行,便無阻力。心中奇怪,便發靈石真火試了一下。火光出手,忽想起家傳石火神雷無堅不摧,此是仙府地底,並非對敵,如何這等冒失?惟恐神雷力猛,震聲強烈,生出反應,到底不好意思。
誰知平日出手便即爆炸的石火神雷,這回打向前面,火花一閃即滅,聲影皆無。心方驚奇,隱聞一陣極輕微的風雷之聲過處,金光電射,耀眼欲花,閃了幾閃,重又重原。覺那一帶玉質又似有了變化,再往前走,重又通行無阻。忙又跟蹤查探,最後升出地面,才看出先見那團帶有阻力的整玉,不知怎會移向地上,將去路擋住。
那玉乍看仍是整牆,上面現出一個丈許大的黃圈,也無門戶。如非家學淵源,事前又在地底查看出好些奇處,必當本來是在地上,決想不到剛剛移出。不敢冒失,忙即歸報。
後洞出口一帶,火無害雖未走過,卻聽英瓊取出總圖詳為指點,知當地乃是兩條歧徑之一,離盡頭處不過十丈遠近。同時發現那黃圈內如是一洞,連同先前那幾間石室正是一朵梅花形。便和錢、石二人各以全力朝圓圈中衝去。
遁光到處,只見壁上金花亂爆,瑞彩千重,雲光電旋,風雷交作。一任三人長於穿山行石之法,更有太陽真火、靈石神雷以及太乙青靈鎧等至寶,竟未衝動分毫。因人不曾受傷,火無害先想圓圈必是門戶,打算用法力開通之後,再向師長稟告。
忽聽壁中有一少女發話道:「爾等不可妄動。可告李英瓊,令其今夜子正來此,用佛家定珠一照,禁法自解。你三人卻須守在外面,小心戒備,等她事完出來,才可離開。事前除癩姑外不可告人。在此三十丈內,也不許出手傷人。」
三人早就聽說聖姑靈跡,火無害更因英瓊推愛,時常談起,所知最詳。一聽便知聖姑顯靈,遺音留偈,忙率錢、石二人下拜,代英瓊稱謝,便無回應。因聖姑曾說除癩姑外,暫時不可洩漏,臨事必須小心。後聽癩姑那等說法,斷定當夜也許有人來擾。
這時火無害將英瓊引到當地,笑說:「李師伯此舉必有仙緣遇合,請自下手。弟子等奉命在外守候護法,可有吩咐?」
英瓊道:「你得道千年,見多識廣,自知應變。今夜之事必關重要,我全仗你相助了。」
火無害聞言恭答:「弟子蒙師伯看重,感恩不盡。敵人不來則已,來者必非尋常。聖姑既令弟子等三人在外守候,許能勝任,師伯只管放心。」
英瓊先向前面洞壁下拜通誠,敬求慈悲默佑,並望明示仙機,祝罷起身。
火無害等三人早已商量停當,算計如有警兆,必是一個法力極高,並還深知底細的對頭。前洞五宮藏有五行仙遁,禁制重重,牽一髮而動全身。而後宮要地,又有金門、金屏和西方神泥阻隔,比起前面來路更難攻進。只有後洞出口這末了一段,地勢雖極隱僻,因中心重地已有金門、神泥隔斷,即便被來人侵入,也只到達金門前面為止。
火無害和石完均有穿山入地之能,二人所發神雷更具威力,法力稍差的妖邪,揚手便可除去。錢萊雖然無此專長,卻身帶法寶甚多,人更聰明機警。那太乙青靈鎧尤其萬邪不侵,令其守在英瓊前面。遇有強敵來犯,立用此寶將人護住,不問如何,先居不敗之地。
於是由錢萊守候在外,目注英瓊,小心防守。火無害帶了石完,由地底作弧形繞將上去,在本門隱身之下,往來查看,以防萬一。
英瓊等火無害走後,見錢萊聚精會神守在前面。因時未到,方想本門師兄弟妹下山才得幾年,所收後輩門人居然無一弱者。可惜米、劉二矮先遭兵解,他二人雖出身邪教,此次以身殉道,全因自知不如人,意欲轉世重修,力求正果,不知何日才回到自己門下?
忽聽壁中雷聲殷殷,外有祥光湧現。英瓊惟恐有失,便不再等子正,忙朝對面圓圈盤膝坐定,將定珠升起頭上,發出一圍銅錘大的慧光。祥輝四射,與洞壁上面光華相對交映。待了一會,時已子初,並無異兆。
英瓊這些日來功力大進,原非昔比,行事也更謹慎。待有一盞茶時,聽出洞中風雷已止。試探著運用定珠朝壁間衝去,慧光到處,壁上祥輝暴湧,將那團慧光托住。收回容易,要想衝破禁制卻甚艱難。眼看子正將到,前面玉壁依舊完整,看不出絲毫異兆。但卻發現雙方所發祥輝相同,互相吸引,似已融會一起。心靈上也有了一種微妙感應,猛觸靈機。
英瓊重又潛光內視,返虛生明,漸覺本身真神與定珠合為一體,連人帶珠,一同往對面飛去。那麼堅厚的洞壁,仿佛根本無什阻隔,前面便是一條大路神氣。人到壁間,先是一片祥光湧上身來。英瓊已通玄悟,毫未在意,仍由心靈運用往壁間飛去。
那祥光迎頭罩下,一閃不見。定珠慧光也越發明朗。前面忽然中空,現出一座大圓門,晃眼到了門內。目光到處,瞥見一個妙年白衣女尼,端坐對面蒲團之上。寶相莊嚴,儀態萬方,正是以前見過的聖姑法身,只換了禪門裝束,與前見不同。
英瓊連忙恭敬下拜,方想請示玄機。一抬頭,聖姑人已不見,只剩蒲團在地。緊跟著又是一片祥光,似有似無,花雨繽紛,當頭灑下。猛覺透體清涼,如沃甘露,神志也更空靈。再看頭上慧光,竟有聖姑影子在內,朝著自己含笑點頭。
英瓊回憶前情,滿心歡喜,徑去蒲團上,學聖姑原樣,雙目垂簾,打起坐來。
不知經了多少時間,英瓊漸覺那與本身元靈相合的定珠,居然有無相生,分合由心。把近日所煉最後一關打通,悟徹玄機。由此成為身外化身,自具靈慧和降魔威力,遇有強敵,便可仗此第二元神分身出鬥。
左壁上有一玉案,上設兩件法寶、一封柬帖。英瓊想起火無害等三人不知是否遇敵,自己初煉元神化身,正好借此一試。隨即起立,先朝聖姑拜謝,再將元神分化與定珠相合,代替本身去往後洞出口一帶查看。然後往左壁案前走去,見案上二寶,一件是個黃玉葫蘆,另一件是把小玉鑰匙,形與前得蓮花玉鑰相似。隨取柬帖一看,越發驚喜交集。
原來英瓊與聖姑緣分最深,加以夙根最厚,秀出三英、二雲,近日功力更是大進。恰巧群邪不久來犯,為此引來當面點悟,並將昔年所留靈慧法力連案上二寶一齊贈與。
聖姑本身功行雖然圓滿,還有一點夙孽未消。當發現時,將坐死關,不及親身化解,特意留此身外化身和一分靈慧法力,以為今日助人助己之用。那黃玉葫蘆中貯有九天仙雲所煉五色靈氣,專為三次峨嵋鬥劍以及群仙抵禦四九天劫之用,暫時不可輕耗。
另一小蓮花玉鑰乃開啟北洞水宮寶庫之用,到時須照柬帖所說,不可絲毫大意。寶庫一開,接著便是峨嵋三次鬥劍,自後群邪授首,大功告成。師長們先後仙去,同門諸人也各有成就,英瓊將接掌門戶,責任重大,往後仙府永閉,仙凡頓隔。
故此,聖姑將坐關以前所遺留的身外化身,連那法力靈慧,一齊相贈,與之應合。經此一來,無意中增加了兩甲子的功力。將來抵禦邪魔,成就正果,固有不少益處。而聖姑昔年一點小冤孽,也可仗著英瓊之力,得以化解。
少時英瓊便須闢一靜室煉上四五日夜,使此第二元神能與本身隨意分化,同時應敵,具有威力神通。到時分頭應付,一面以元神化身出戰,一面仍可坐鎮仙府,防禦暗中侵入之敵。因在事前好些話均不能洩漏,尤其開那北洞水宮寶庫之時更須防禦慎秘,除癩姑、英男師徒和俞巒外,連眾同門也不可公然應答。
英瓊此時初試元神,已能一心二用。柬帖上又對來人指示甚詳,因係夙孽,不令傷害。細細看完,字跡忽隱。二次拜謝、方把法寶和空白柬帖收起。知道來人已快衝到洞前,連火無害那等機警的人均為所愚,忙照聖姑之意,故作不知,自向蒲團上面打坐入定,暗用傳聲指示錢萊如何應付。同時仍由先飛出去的化身隱去晦光,埋伏出口一帶,相機行事。
錢萊等在洞外見子時已過,英瓊連人帶慧光同往壁間飛去,壁上圓洞立時出現。跟著起了一片祥霞,將洞口封閉。隔有半個時辰,洞門重現,祥光忽收,慧光忽由洞中飛出,一閃不見。再看洞內,英瓊已端坐在蒲團之上,容光煥發,態甚莊嚴。隨接傳聲指示機宜,才知後洞已有外人混入,不禁大驚,忙即如言準備。
錢萊剛將身隱起,便聽石完遠遠傳聲疾呼:「錢師兄留意,這鬼丫頭騙了我們,逃到裏面來了。她隱身法雖被火師兄破去,仍只看出極淡一條白影。李師叔想已打開圓洞,莫要被其侵入,受她暗算。」
錢萊聽石完一味傳聲疾呼,人卻不見追來,好生不解。忙以傳聲回答說:「李師叔已有奇遇,現在洞中打坐。我身旁帶有照形之主,敵人一到,當時便可警覺,不足為慮。」話未說完,果見淡微微一條白影如飛駛來。
錢萊既沉穩機智,又奉英瓊指示,白影到時,正用身旁法寶查看,竟是虛影幻象,忙用傳聲稟告英瓊說:「敵人用幻象來探實,已被看破。弟子現用法寶隱身,埋伏在旁,敵人一到,立可查知。」
白影到了門前,轉了一轉,忽又飛去。跟著又飛來了幾條影子,內中兩條白影,並有寶光外射。錢萊仔細一看,全是假的。先後五條白影聚在一起,交頭接耳,互相議論,並有兩道青光朝洞中飛去,作出驟然發難之勢。錢萊仍只靜觀不理。又隔了不多一會,才見出口甬道分歧之處,有微光一閃。
錢萊知道正是時候,忙用法寶查看。那來的並非真人,但又不是鬼怪一流,看去好似一幢略具人形,淡得幾非目力所能看出的微光,只有半邊身子。左半獨手握著一把尖刀,卻是寒輝四射,亮如銀電。右半身僅有半條虛影,看面目、裝束,好似一個相貌極美的青衣少女,不知怎會變成半邊身子。來勢如此詭異、卻看不出有什邪氣,法力也似高強。
錢萊心方奇怪,那青光中的人影似因連試幾次,無人應敵,膽子漸大,把手一揚。先見五條白影全數失蹤,跟著面帶驚疑之容,先到洞外離洞五六丈停住,欲前又卻了好幾次。忽然身形一閃,化作一道青光,其急如箭,直朝洞中射去。
錢萊早有準備,因見來人法力頗高,為防有失,本就不待發難,便想冷不防將其制住。這一來,雙方同時發動,恰好撞上,青光剛到洞前,錢萊的太乙青靈鎧已化一幢冷光,突然飛起。
青光中少女原因洞口二敵雖受愚弄,一個引離原處,一個又被化身絆住。但主人門下已有這般法力,師長可知,本來心存顧忌,但又不捨失此良機。其勢又孤,無人相助,只得犯險,連用幻影試探。見未遇阻,方始隱身飛來。見英瓊已然入洞,在內打坐,生了戒心。無如此行關係好些成敗,想了又想,仍不捨就此退回。
後來看出實無防備,洞口所遇二敵似是照例防守的門人,尚未發現自己行蹤,故未通報。再不下手一拼,良機坐失。念頭一轉,冷不防往內衝去。及見青靈鎧冷光暴起,才知上當。少女一聲長歎,身上青光暴雨一般四面迸射,接連掙了幾掙,幾被掙脫重圍。仍是半邊身子,化作一溜青煙,待要往外飛去。
同時甬道那面,又起了風火之聲,由遠而近,似是火無害、石完趕回。
跟著便見同樣一幢青光人影,裹著右半邊身子,右手也拿著一把寒光若電的尖刀,往裏逃來。兩下裏一撞,兩半邊身子合成一體,重又掉頭往外遁走。
火、石二人也已趕到。火無害當先,手發太陽真火,擋住青光去路。同時攔住口中大喝:「你是何人?為何無故擅入仙府?快些束手受擒,饒你不死!」
雙方勢子俱都快,少女兩半身子合成一體以後,越顯美豔,看去直和上官紅的相貌一般無二。看神氣,本縱遁光由原路遁走,因被火無害迎頭擋住,雙手所發太陽神光線宛如電雨,全洞甬道已被佈滿。
少女見狀,滿面驚急之容,不敢向前猛衝,乘著敵人立定發話微一遲疑之際,猛一掉頭,朝下便鑽,欲借地遁逃走。
不料那一帶地皮,仙法禁制已然發動,比鋼鐵還堅。少女仿佛知道地理虛實,一見不能穿地逃走,重又掉頭向上。火無害等人早奉英瓊密令,不去理她,同聲呼喝,令速降伏,以待發落,否則形神皆滅,卻不上前圍攻,各把寶光將那十來丈方圓一段甬道擋了個風雨不透。
石完笑罵:「鬼丫頭,你會騙人,今日叫你來得去不得。」
少女好似凍蠅穿窗,上下四壁,電一般連竄了好幾次,均未竄進。似更驚慌情急,忽然急叫了一聲,把手中尖刀猛朝火無害迎面擲去。出手便是一溜銀光,帶春風雷之聲,刀尖上更有一蓬光雨,朝前激射,勢甚猛烈。
火無害原有準備,忙喝:「此是天刑刃,石師弟留神受傷。」
聲才出口,揚手一團紅光,迎面便打,身子立往旁邊縱避。
少女本是悲憤填胸,情急拼命,本意雙刀同發。不問傷敵與否,只將四圍禁制破去一些,立可遁走,日後再打復仇主意。一見敵人識得此寶來歷,往旁縱避,不知火無害欲擒先縱,故意賣此破綻。又想起初入洞時,曾見佛家慧光一閃,照此形勢,必有能者暗中主持。萬一此寶被敵人用佛法至寶收去,豈不是糟?百忙中心念一動,第二刀便不再發出,立縱遁光,乘隙遁走。
耳聽敵人同聲疾呼:「莫放鬼丫頭逃走!」
少女回顧身後敵人,已在先前那幢冷光籠罩之下,各發神雷和飛劍、法寶,由後追來,勢如潮湧,風雷之聲,震撼全洞。剛想回罵兩句,猛覺右手一緊,另一口天刑刃似被吸力裹住,待要脫手飛出。抬頭一看,已離出口不遠。前見慧光冉冉飛來,頭一口天刑刃就這方才轉身瞬息之間,已不知去向。這一驚非同小可,驚慌無計,慌不迭朝地便鑽。
少女本以為身落陷阱之中,全洞上下均有仙法禁制,堅如重鋼,此舉豈非徒勞?誰知並無阻隔,容容易易,便到了地底。只是下面仿佛另有途徑,只能照以通行,此外仍是比鐵還堅,歧徑又多。
耳聽敵人在上面同聲喝罵,要用土遁來追。跟著便聽風雷之聲,身後已有雷火寶光閃動。看出危機已迫,只得慌不擇路,順著下面途徑,往前飛馳,晃眼便迷了方向。
最可怕的是,開頭歧路甚多,上下彎環,接連幾轉之後,前面只剩了一條直路。除卻朝前飛馳,無論上下左右,用盡心力,均不能衝動分毫。連用天刑刃試了幾次,刀尖銀雨所射之處,激蕩起千重火焰,休想刺破分毫。情知仙府中藏有五行仙遁,變化無窮,敵人已發動埋伏迫令入網,再往前進,凶多吉少。
因聽身後風雷烈火之聲已遠,回顧身後,無人追來,意欲重走回路。再定睛一看,不禁心膽皆寒。原來那地下道路竟是活的,自己剛一走過,隨同填沒,哪裡還有途徑可以通行。停得一停,後面道路又由虛而實擁塞過來,不特堅如重鋼,並還具有極大壓力,逼得無法停留。
人當萬分危急之際,明知前途凶危,此外無路,沒莫奈何只得暫時仍舊朝前遁去。悲憤之極,幾次想要回刀兵解,借著太白金遁逃走。無如此舉損耗元神太甚,刀又失去一把,即便能逃,也只保得半邊身子。身陷埋伏之中,禁制如此神妙,是否能逃,也不一定。
少女正在悔恨,心中悲苦之際,倏地眼前一亮,金光萬道,耀眼欲花。定睛一看,人已出土,前面甬道長約百丈,比出口一帶高大得多。
盡頭處是一座金門,門已大開,中心懸著一團金光,正在徐徐轉動。猛覺身子似被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量吸住,往前飛去。知已陷入幻波池中宮重地,前面便是金門神泥之險,不由嚇得驚魂皆戰。
猛又覺眼前一花,一幢冷光突自腳底湧出。同時上面又是一蓬紅白二色的光絲,當頭壓來。兩下會合,全身立被裹住,絲毫不能掙扎。
少女斷定萬無生理,忽聽喝道:「此女並非左道妖邪,她因誤陷戊土禁制,被西方神泥吸住。我倘到晚一步,萬無生理。現已受傷不輕,一見天風,苦痛難當。等我用佛家定珠將其罩住,爾等再撤法寶。先把所中戊土精氣化去,問明來歷。只要是無心誤入,並非左道妖邪,或受惡人慫恿,來此擾害,便由她去吧。」
少女先吃各色光華一裹,已是痛楚非常。再被火無害、錢萊合力擒住,人困寶光之內,分毫不能轉動,越發難耐。聞言覺出有了生機,四外一看,身已回到先前所去小洞前面。面前立著前見道裝少女,美如天人,一身道氣,手指自己,含笑發話,料是三英中的李英瓊。
聞說此女性剛好殺,專與異派為仇。想不到她為人如此好法,當時改了前念,無形之中生出好感。但一想起來意,如何向人回答?性又剛烈好勝,不善說謊。正在又急又愧,想不出說什麼話好。
英瓊又道:「此女長得竟和紅兒一樣,令人憐愛,便有什惡意,我也不忍傷她。」說罷,一片金霞已對少女當頭罩下,透身而過,一閃不見。少女當時身上一輕,痛苦全失。
少女一看,先前三個敵人的法寶也已收去,侍立於側,態甚恭謹。
英瓊笑問道:「你叫什名字?何人門下?無故來此作什?」
少女面上一紅道:「我被你們擒住,還有何說?如肯放我自好,否則聽便,沒有什麼說的。」
英瓊早就知她來歷,有意示恩,笑道:「你此來只要沒有惡意,不特放走,如非左道邪惡一流,以後還可來往,豈不是好?」
少女氣道:「放否在你,與你來往做什?」
石完見少女太倔強,怒喝道:「這鬼丫頭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她那兩半邊身子時隱時現,又能分合的玩意,從來未見過,決不是什好人。師叔好好問她,這等無理,留她做什?還是用太乙青靈鎧將她送往中宮金屏之上,叫她嘗嘗味道。」
少女聞言,兩道秀眉微揚,怒視石完,正要開口。
英瓊已先笑道:「她不願說,就無須問了。」隨對少女道:「好在你也沒有動我一草一木,告訴我你的姓名總可以吧?」
少女原知仙府禁制厲害,危機一髮,只因來意太惡,不便出口。再一想到還有一個性命相連的老母,尚在虎口之內,生死兩難。口雖強硬,心中實在打鼓,惟恐敵人變臉,萬無幸理。一聽這等說法,好生感愧,低頭說道:「我叫青兒,沒有名字。」
英瓊見她雖是旁門,根骨卻甚靈慧。兩半身合攏以後,越顯得玉豔珠輝,美秀入骨,便無聖姑之言,這等人材,見了也自喜愛。又見其身外青光已收,斂眉低頭,面有羞容,越增嬌豔。
英瓊笑道:「火賢侄,你修道千年,不似石完性暴疾惡。你可送她出去,仍將出口行法封閉了。以後輪值弟子不許離開,以免外人無心誤入。」
青兒似想開口,火無害已應命近前,喝道:「你得了便宜,還不快走!」
青兒氣道:「這是你師長自己放我,要你這紅臉猴子虛張聲勢做什?不要你送,我自己會走。」說罷,朝英瓊看了一眼,面帶感激之容,忽然掉頭,一縱遁光,便往來路出口飛去。
錢萊笑道:「諸位師長總叫上官師妹紅兒,這又來了一個青兒,相貌一樣,偏是壞人。」
青兒聞言,心中一動,急於回山,也未細想,仍舊朝前飛去。到了洞口,方想那三個對頭怎未追來,也無人在此防守,是何緣故?忽聽哈哈一笑,面前人影一閃,一幢紅光裹著一個火人,一幢冷光擁著前見幼童,攔住了去路,大吃一驚。
攔路的是火無害和錢萊,錢萊喝道:「師伯好意憐才,你如在左道門下,可速回頭,以你根骨並非沒有成就,否則惡滿數盡,悔之晚矣!我弟兄因奉師長之命,不肯無故傷人,否則你不陷身土宮,早已難逃活命了。」
青兒聞言,氣往上撞,火無害已把所煉太陽真火以全力發揮出來,將洞口封住,只留尺許方圓一洞。青兒也頗內行,知其志在示威,又看出敵人果是厲害,再一回想自己行為,難怪對方。且喜命不該絕,撞見一個群邪談虎色變的女殺星,偏是那等仁厚憐才,如換別人,恐難脫身。惟恐再有激怒,更遭阻難,愧憤交集之下,也忘了左手天刑刃失去尚未收轉,回山無法交代。強忍憤氣,冷不防施展玄功,化為一溜青光,由火洞中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