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四回
  把臂駛遙空 縹緲輕煙籠劍氣
  飛光明大嶽 迷漫烈火湧元珠

  金蟬悄問黑影道:「你想必隨同令師久居在此,可知靈前衛士威靈如何?外面那些神箭如何無人來取?」
  黑影答道:「弟子昔年曾隨前恩師在此住了三年,彼時前殿禁制靈效未失,連前恩師也不敢妄入一步,何況弟子。此箭並非法寶,乃前古百煉青銅和金鐵精英錘煉而成,不易化煉,又太長大,難於攜帶。倒是殿前神油,頗有大用。」
  英男聞言,忽想起英瓊所得紫清神焰兜率火,正需這類前古神油,便留了心,也未向眾提起。三人沿著殿旁甬道往前走去,見黑影在前引路,仍甚遲緩。因是初來,前聽楊瑾之言,胸有成見。以為聖陵重地,尚有別的埋伏禁忌,稍微疏忽,不是犯忌,便是失敬。只得各自恭恭敬敬,沉穩了心,隨同前行。
  只英男一人,因有求油之念,惟恐再來走錯,步步留心,也未開口。初意也和金、朱二人一樣,恐犯禁忌。及至走了一段,見那甬道甚長,一邊全是石壁,一邊時有石室、石棺和冥器之類發現,別無異狀。先還敬心誠意,遇到停靈之所,隨眾禮拜。後來越看越覺無奇,而那陳設的祭器大都古色斑斕,光可鑒人,退時故意用手微微彈上一下,嗡嗡作金石聲,連試兩次,別無異狀,便放了心。
  英男見黑影好似故意遲緩,忍不住低聲悄問:「還有多遠?為何這等慢走?」
  黑影答說:「弟子只是奉命而行,不敢走快,是否有無禁忌,卻不知道。」
  英男急於回山,無如初來不知底細,已然走了一多半,其勢不能中道退出。再說,火無害不曾同來,也無法穿透地層上去。只得勉強忍耐,隨同前進。
  全程不下二十來里,似此沿途耽延,緩步徐行。連前帶後,少說也走了三個時辰,才行到達。一看當地,乃是一座極陰晦的石洞,石室數間,陳設均無。只左邊一間有一石榻,當中洞頂倒懸著一朵燈花,青熒熒的,照得洞中景色分外幽森,令人自生淒涼之感。
  朱文笑問:「這便是令師清修之所麼?」
  黑影答道:「前恩師所居在後寢宮側,此是以前弟子苦修之地。前恩師想是又有要事他出,石門已閉。弟子不敢驚動,故引三位師叔來此小坐,請稍候片時,也必回來了。」
  英男對那黑影始終生疑,再聽她前後所說不全相符,白隨她走這一段冤枉路,又不快走。好似故意遲延,不禁有氣,想要發作,又不好意思。
  英男反問道:「這裏既已早離聖寢,為何走得這等慢法、令師既欲相見,何又出走?」
  忽聽一少女笑呼:「余道友,貧道一步來遲,致勞久候,幸勿見怪。」隨由外面走進一個道姑。
  三人聽那語聲與前聞相似,以為來人必是一個美貌少女。及至雙方對面,見那道姑穿著一身黑衣,身材十分苗條。細看面貌,竟生得和易靜差不多的醜怪,但是容止嫻雅,笑語溫和。一口江南口音,令人生出一種親切之感。
  行路之間,卻似未踏實地,若沉若浮,有異常人,看不出一絲邪氣。便是旁門出身,也必此中高手。朱文早受金蟬暗示,一同向前為禮。英男因對方笑語謙和,也消了怒意,正要回應。
  金蟬看出英男不快,恐其失言,先笑問道:「道友尊姓?何事將我三人引來此地?還望見教。」
  道姑笑答:「此是記名弟子林映雪昔年苦修之地,連個坐位都沒有,如何接待三位嘉賓?請至荒居一談,自知就裏。」
  三人料無惡意,已然至此,只得隨同前往。順著來路略一轉折,前面現出三間石室。道姑引眾入內落座一看,那石室乃是山腹中的天然洞穴,通體皆是鍾乳結成,石質透明,宛如晶玉。所有臥榻、坐具,均就原有鍾乳雕琢而成,形制奇古。
  每室用具只三五件,為數不多,位列甚巧,頗見匠心。另外還有一座丹爐,爐前玉墩,方廣丈許,平明如鏡,光可鑒人,似是主人打坐用功之所。每間洞頂,均有一朵燈花孤懸其上,無燈無油,光焰停勻,本作青色。入門時,瞥見道姑伸手一彈,立時銀輝四射,大放光明,照得裏外通明如晝。四壁上下的鍾乳,映著燈花,流霞散綺,幻為麗彩。
  室中除那天然晶乳所制几榻而外,空無長物,但是到處光彩晶瑩,淨無纖塵。尤其那道姑相貌乍看甚醜,坐定以後,漸覺相貌清奇,道氣盎然,另具一種安詳嫻雅之致。最奇的是面色頗黑,自頭以下膚如玉雪,與滿室珠光寶氣互相掩映。無論背面側腰,均具無上豐神,不看面貌,決想不到會是個醜女。直似一個絕代佳人,臉上蒙著一張假面具。
  那自稱林映雪的黑影,已由外屋端來四個鍾乳製成的酒杯,內盛美酒,分與賓主四人飲用。
  金蟬見她遞酒與道姑時,嘴皮互動,似在說話回答。隨向三人拜辭,說是尚有要事,必須回山,不及奉陪,望乞三位師叔恕罪。說罷,不俟答言,便自躬身退出。
  英男正坐門側,瞥見黑影到了門外,神情立轉匆忙。只一閃,便化為一縷黑煙,朝地底衝入,晃眼無蹤,地面仍是完整如初,不見痕跡。
  道姑笑道:「此是前古瓊漿,經貧道費了許多事才取到手,所剩無多。敬奉一杯,以贖不告而請之罪。幻波池群邪來犯,事雖緊急,為時尚早。李英瓊道友自從三位道友不辭而去,先頗驚疑,後來開讀仙示,已知大概。
  「此時惟恐三位道友回去不是時候,與雪山來路所遇元惡相遇,無端多一強敵,更難應付。便貧道受記名弟子林映雪之求,將三位道友引來,也由於此。余道友不必忙,且請同飲一杯,再談如何?」
  三人見那瓊漿色作純碧,另具一種似酒非酒的清香。再聽這等說法,越料主人是位得道多年的女仙。不敢怠慢,同聲稱謝,飲了下去,覺著芳香滿頰,通體清涼,舒爽已極。
  朱文笑問:「道長既與白、凌二老相識,行輩必高,不知法號可能見示麼?」
  道姑笑答:「貧道玄殊,以前原是旁門,後來得到一部道書,由此悟道。一向獨居苦修,不常在外走動。與正教中諸位道友多不相識,白、凌二位道友也只近年見過一兩面。只為映雪多年不見,昨夜突然尋來,說起依還嶺之事,知道三位道友心急回去。
  「偏巧有一左道元兇,原與大魅山青環谷蒼虛老人同門,邪法甚高,又將紅雲大師所借蚩尤三盤經煉成。因受摩柯尊者司空湛的蠱惑,擬與正教作對。當日正在雪山上空佈陣,三位道友歸途必與相遇。雖然持有至寶奇珍可以防禦,無如牽一髮而動全身。三位道友固是無妨,別位同門道友人數甚多,一與成仇,防不勝防。為此才由貧道將三位道友請來,暫留一二日,再行回山便無慮了。」
  三人聽完,才知主人一片好心。
  朱文笑問:「這妖人叫什名字?還有那林映雪乃鬼魂煉成,看去法力頗高,為何不肯現出面目?她用一片煙霧籠罩全身,分明是有意掩飾。與我等素昧平生,自居後輩,仿佛師門交情甚深,偏不肯吐露乃師姓名來歷,是何緣故?」
  玄珠笑道:「此女身世,實是可憐,日後自知。貧道算出她該有百餘年苦厄,必須忍苦潛修,才能免難。為此略施小術,將真形隱去,變得目前這等醜怪。近聽她師祖忍大師偶露口風,得知不久便可恢復原貌,正在又喜又盼。不料三位道友代向謝氏姊妹說情,並允轉求靈藥,使其固形易貌,越發喜出望外,感激非常。
  「此女因知三位道友歸途有難,昨日向師力請,意欲暗中隨護。謝道友本就喜她膽大機警,不特未加阻止,反而獎勉。又仗忍大師和謝氏姊妹師徒三人施展佛法,暗中化解,再由貧道將三位接引到此。」
  三人聞言,才知林映雪便是謝琳新收門人鬼奴,越發高興。
  英男笑道:「我們均非外人,此女至多以前曾在妖人門下。既然歸正,又得師門鍾愛,早晚均要知道,何必如此隱秘。」
  玄殊笑道:「此女夙孽雖重,無論根骨修為,全是上品。只是好勝心高,積習難改。因知峨嵋諸道友個個靈慧美秀,越發自慚形穢。好在依還嶺敵人未到,謝氏姊妹正當勤於用功之際,無暇分身。聽謝瓔道友口氣,必命此女前往相助,相見當不在遠,由她自說也好。」
  英男又想辭別起身。
  玄殊說:「依還嶺群邪來犯,事應明日子夜。道友等由外而歸,出其不意,正好裏應外合,一舉成功。」
  三人想到近兩月來眾同門開讀仙示,均說及道長魔高,一班隱跡多年的極惡窮凶,都要應此劫運,二次出世。此後在外行道,全仗定力堅強,道行精進,長於應變,才能轉危為安。眾弟子中,仍有一些為群邪所害,致遭兵解,此是定數。
  經此一劫,轉世重修,仍有成就,畢竟多受危難,耽延歲月。稍一不慎,不特功敗垂成,並有滅亡之憂。來日大難,必須處處謹慎,不可自恃,方可人定勝天,化險為夷。
  由於仙示並未指明何人將有劫難,仿佛遭劫的固是難逃,就那有限幾個仙福深厚的人,也因群邪勢盛,道淺力微,所歷兇險虛驚,仍所難免。仔細尋思,覺著自己委實學道年淺,全仗累生修積,福緣深厚,才有今日。只因機緣湊巧,不曾失利,於是膽於越大,無論多厲害的強敵均不放在眼裏。
  居安思危,古有明訓。無論聖賢仙佛,均無常走順風之理,當其未成就以前,不知要遇多少艱難辛苦。哪有如此容易的事?以前實是出手得意,占慣上風,同門人數又多,各有法寶仙劍,威力甚大,日久未免自滿。沒想到前路密佈危機,還有許多連姓名都不知道的強敵,將要群起夾攻。已漸臨到成敗關頭,應付之間,稍失機宜,便無幸理。越想越覺可慮。
  金蟬首先警覺,忙和朱、余二女一說,先向女仙謝了盛意。
  朱文轉問主人:「前輩法力高強,洞悉前因,可知我們三人是否在劫?依還嶺這兩個敵人如此厲害,眾同門多半學道年淺,雖有兩位功力較深,如易靜、癩姑兩位師姊。但是一個正被鳩盤婆困住,吉凶難定,一個率眾同門主持全局,是否能夠勝任,還望明示一二。」
  玄殊笑答:「別位道友不曾見過,以眼前三位道友而論,將來成就,俱都遠大,仙福至厚,至不濟也是地仙一流,只管放心。不過前路艱危,不是容易應付,如能處處小心,不存輕敵之念,便無妨了。」
  三人全都熱心仗義,一聽口氣緊急,料非尋常。又因前讀仙示,好似眾同門中應劫之人並不在少,大家情感深厚,不似別派同門互相忌妒,面和心違,誰也不願意有人閃失。
  朱文道:「修道人劫數難免,本不值掛懷,只是多世修為,實在可惜。」
  玄殊答:「以貧道所知,這次幻波池事完,峨嵋三次鬥劍即至。至時,可能四九天劫不期而臨,眾妖邪固然在劫難逃,正教群仙也是傷亡累累。自後,諸長老飛升的飛升,成道的成道,人間仙凡亙隔,無復如今盛況了。」
  三人聽了,無不滿心疑團,金蟬急問道:「這等大事,為何我等仙示中不曾說明?」
  玄殊忙答:「貧道所知有限,未必正確。」
  朱文道:「我曾聽玉清大師暗示過,當年長眉師祖與玄天老魔許下諾言,要救盡有心向上的修道人。並說我等乃應運而生,或累緣超生,或迷途知返,直到末劫。」
  金蟬問:「玉清師姊有無提到,此末劫何時?」
  朱文道:「記得大姊問過,大師只說大家俱是在劫之人,無從知曉。」
  玄殊答:「確是如此,祇是貧道已人籍除名,才得窺鬼籙,略知一二。」
  金蟬又問:「妖邪縱多,我等連兀南公都已見識過,難道還有更厲害的不成?」
  玄殊答:「貧道僅知峨嵋三次鬥劍尚有西土教派參與,其道法另有所長,貴派各長老閉關煉寶,正是預作準備。」
  賓主四人又談片刻,玄殊忽說:「時機將至,可要先行?」
  英男早就心急,首先贊好:「我們離山太久,恐彼等心焦。」
  玄殊笑道:「此時回去,本來稍早。因見三位道友歸心特急,適才暗中推算,得知此次全仗忍大師以全力相助,雖為諸位道友減少好些難題,到底逆數而行,此中利弊,尚自難言。但不論勝敗,千萬不可隨同退往幻波池內,以便牽制敵人,使其力量分散,為將來內外夾攻之計。總之,這次來敵雖無兀南公那高神通,但最卑鄙無恥,陰險狡詐,還是小心為上。」
  當下玄殊領路,由橋陵後洞飛出,三人這才看出主人的法力和後洞的難走。原來那條洞徑長約二十餘里,出口之處是一危崖下面的古樹,樹腹中空,只有尺許方圓一個小洞。看去直似狐兔窟穴,休說是人,稍大一點的野獸也鑽不進。
  入內丈許,便為泥土堵塞,後面更有好幾層禁制。雖經玄殊事前把禁法收去,但由所居石室走出不遠,便入洞徑。由此起便和盤蛇也似,螺徑彎環,上下曲折,一路蜿蜒,通往出口。最寬之處,不到二尺方圓,裏面歧路縱橫,便是伏地蛇行,也飛鑽不過去。
  起步時,玄殊領了三人,走到盡頭崖壁之下,道聲:「獻醜。」揚手發出一股烏油油的光氣,先期洞中飛進,再縱遁光。那麼堅如金玉,小才尺許的入口,前面烏光所到之處,山石立時膨脹,往四面撐開,現出丈許大的一條圓徑。
  賓主四人魚貫同飛,回顧來路,離身丈許,隨同遁光過處,便自合攏復原。仍是尺許大小一條蛇徑,四面山石不見絲毫碎裂之痕,也未聽見響聲,比起林映雪穿山地行之法更強得多。金、朱二人看出此是旁門中最高穿山地遁之法,並非幻景,全仗本身功力,化剛為柔。
  所過之處,無論玉石金鐵,全被所煉罡煞之氣往外逼開,現出道路。過後仍使復原,以免現出形跡。照此情勢,非有千百年的苦功,不能到此境地。分明是一位法力極高的旁門中老前輩,偏是那麼謙和,始終以同輩上客之禮相待。又如此盡心相助,心中感激,更加敬佩。
  朱文正和金蟬、英男互用傳聲談論稱讚,忽想起目前群仙劫運。有許多出身旁門的散仙,因為以前經過一兩次天劫大難,各自警惕。有的改行向善,轉投正教。有的得道年久,素有聲望,不願自卑,隱居深山古洞和遼海荒僻之區。苦心虔修,為末次天劫打算。期前再行設法,或是準備應劫的仙法異寶,連結同道合力抵禦。
  這一種人最多,但都自滿好勝,恥向外人低頭。除卻自知無幸,拼轉一劫,先期兵解而外,便能脫難,本身道力元氣也必損耗大半。還有一種,雖在旁門,以前並無惡跡,劫後餘生,更知謹畏。仗著和正教中人縱無深交,也無仇怨,向無惡名在外,容易親近。於是運用玄功,推算未來,事前設法與正教中人交往,以便到時求助。平日多結好感,遇見對方有何為難之事,便以全力相助,以為異日同共患難、助人自助之計。
  這一類人為數不多,多半得道多年,法力、行輩均高,早把未來之事計算停當。而所交正派中人,本就知他為人,遇事再一互助,於是感情越深。不特投桃報李,理所當然,而且對方日與正人交往,也漸水乳交融,成了同道。一旦大劫臨身,便得大助,終於轉危為安,並還捨舊從新,成了正果。主人也許便是這類高明之士,照她這樣為人,休說此次蒙她全力相助,同仇敵愾。便無此事,他年有事,也應約上有法力的同門,助她脫難,才是道理。
  正尋思間,已同飛出樹腹,到了外面。
  玄殊忽然笑道:「貧道以前身世孤寒,中間誤入旁門。備歷艱危苦難,到去邪歸正,身已化為鬼物。又費一甲子苦功,始將魂氣凝煉,才有今日。加以人鬼殊途,與正教中人無多往還。此次出頭多事,本出意料。事出無心,原未想到未來安危。三次峨嵋鬥劍前後,貧道雖能免劫,但將來借重之處當必不免。可見天道好還,助人者實以自助。只要行其心之所安,並無須先事圖謀,用什心機哩。」
  朱文聽出弦外之音,自己才一動念,對方已全知悉,法力之高,可想而知。不禁面上一紅,方要開口,主人笑說:「我們走吧。」隨縱遁光,一同飛起。
  三人此時早已改了觀念,全聽對方主持,不再多言。暗中查看,見初飛起時,只三人遁光連在一起,主人僅將手一揮,身形立隱。化為一片與前在雪山上空所見相似的黑影,輕煙濛濛,籠在遁光層外,隨同飛行。雙方雖是一路,一個鬼魂煉成的旁門中人,對那強烈的遁光竟能以元精籠罩在外,不稍避忌,實是從未見過,越發驚佩不已。
  飛了一陣,玄殊道:「三位道友不必介意,貧道並非班門弄斧,只因沿途尚有幾處妖人巢穴。為免打草驚蛇,特意避過,行近寶城山五百里內,貧道便分手了。」
  三人聞言,忙同稱謝。不消多時,寶城山已然在望,相隔約有五百來里,忽然迅雷大震。
  玄殊笑道:「三位道友,好自為之,行再相見。」說罷,黑影一閃不見,問話已無回應。
  三人只得照著所說,往寶城山飛落。
  剛一飛過山頂,便見對面依還嶺上煙光雜遝,邪霧蒸騰。時見一幢幢的火花,宛如正月裏的花炮平地拔起,上衝霄漢。當中飛起一團數畝方圓的慧光和各色飛劍,精虹電射,縱橫飛舞。與數十百道奇形怪狀的妖光,互相追逐爭鬥。
  整座依還嶺湧起一片五色淡煙,太乙神雷連珠爆發,數十百丈金光雷火上下交織。霹靂之聲,震得山搖地動。滿天空的雲霧已被映成無邊異彩,變幻不停。李英瓊那粒定珠慧光,籠罩著幾個男女同門,各指飛劍、法寶,與敵人惡鬥方酣。
  想是妖法厲害,眾同門均仗慧光防身應敵。只英男新收弟子火無害,化為一個猴形小紅人,往來飛舞,出沒敵人陣中,揚手便是一蓬烈火,萬道毫光。錢萊、石完同在太乙青靈鎖所化冷光圍護之下,隨同助戰,往來飛舞,時隱時現。
  這三個後輩門人也真厲害,所到之處,不是對方抵敵不住,吃虧敗逃,便是邪法厲害,剛追近身便吃遁去。急得為首諸敵暴跳如雷,咒罵之聲,隱約可聞。
  再運慧目法眼,定睛一看,慧光下面,只申若蘭等有限幾人,英瓊並不在內。看神氣,好似英瓊尚在幻波池內幫助癩姑坐鎮,一同防禦根本重地。因為邪法厲害,故以心靈運用,發出佛家定珠慧光,將應敵諸人護住。
  再看敵人方面,竟有百餘人之多,高矮胖瘦,男女都有。除為首四五人外,大都赤身露體,各有一片暗紫色的妖光緊附身上,似在安排陣勢。不料火無害等三人此去彼來,出沒無常,其疾如電。不是將所持妖幡法器抽空破去,便是冷不防由地底衝出,打傷一兩個妖徒,忙即入地遁走。因為太乙五煙羅擋住,隱遁又快,敵人無奈他何,空自飛行追逐,一個也未追上。
  照此情勢,分明先有成算。雖料無害,但見敵人聲勢強大,非比尋常,又比上次群邪初犯幻波池要多好些。
  為首兩個道裝妖人一老一少,面相均頗清秀,但都殘廢。老的一個,一足已斷,坐在形似風車的法寶之上,指揮應敵,飛行雖極神速,神態還較安詳。另一道裝少年,生得面如冠玉,十分英秀,在一片紫色濃煙簇擁之下,滿陣飛舞。追逐火無害等三門人,飄忽若電,自膝以下,全被濃煙擋住。
  然而妖徒連番失利,火無害等三人隱遁神速,苦追不上,邪法無功。急得二人不住厲聲怪嘯,聲如狼嗥,神情十分暴厲。
  按說火無害所煉真火何等威力,便錢萊、石完二人所用仙劍、法寶、石火神雷均非尋常。敵人只一受傷,便無幸理,可是妖徒不曾減少。再細查看,原來那些妖徒竟是氣體凝結而成,看與常人無異。及被三人真火神雷打中,當時受了重傷,有的炸斷頭和手足,只剩殘屍,有的竟被火無害的太陽神光線和石完的石火神雷炸成粉碎。一經打中,便聽一聲悲嘯,倒地化為一股濃煙,電也似急往旁遁去。
  火無害等三人原仗天賦本能和法寶防身,乘隙發難,仗著太乙五煙羅可以阻隔防護。一面驟出不意,擾亂敵人妖陣,一面更須防到為首眾人的追逐,自然無暇窮追。一經得手,立時遁去。受傷妖徒所化濃煙,由雷火叢中激射逃出,到地一滾,便復原形,看去只是元氣損耗。
  有那連經數次打擊受了重傷的雖然復體稍緩,結局依舊復原,重又猖狂。爭先佈陣,無一後退,人數一個也未減少。為首妖人共是七個,除那一老一少似是東海二凶而外,內有兩人,上次曾隨群邪來犯。只有一個中等身材的紅臉妖人和兩妖僧不曾見過,其邪法異寶均具驚人威力。
  這時那老者一聲怒吼,突由身上各透出一條紫陰陰的人影。晃眼暴長數十百丈,宛如兩個其大無比的巨靈飛舞空中。紫影所到之處,占地竟達數十百畝。各伸著一雙數十丈長的魔手,滿山亂抓,動作如電,猛惡已極。
  火無害等三人雖然照常出沒,看去情勢已極危險。那麼強烈的真火、神雷,妖人元神所化怪手竟無所畏,火無害等三人已有兩次差一點沒被抓中。
  金蟬等三人見狀,全都大怒,覺著申若蘭等慧光護身尚可無慮,火無害等三人卻是危險已極。猛見幻波池中飛起青熒熒兩道冷光,中間夾著一點豆大如意形的紫色燈焰。電也似急,朝當頭一條紫影電射過去。剛看出是方瑛、元皓帶了英瓊紫清靈焰兜率火出來助戰。同時猛聽格格怪笑,突由地底冒出一個七竅噴煙,大如車輪的怪頭,直朝金蟬等三人撲來。
  金蟬等三人遙望依還嶺觀看出神之際,以為本門隱形神妙,敵人多高法力,均難看出。離敵尚遠,一時大意,未用傳聲,互相討論之際,被妖邪查聽出語聲所在。冷不防施展邪法,將元神所附神魔由地底飛出,猛下毒手暗算。
  幸虧三人隱形神妙,金蟬、朱文均有至寶防身,遇見敵人暗算,每能自生感應。最具妙用的是那玉虎與天孫錦仙衣,遇見邪法暗算時,不由寶主人主持發動,也能發出大片神光自行抵禦。天心雙環因二人到手不久,又非雙心合璧,威力妙用要差許多。
  當那七股五顏六色的邪煙朝著三人迎面噴來之際,朱文身泛紫光,而金蟬胸前玉虎則大放毫光,將其敵住,擋了一擋。三人立時警覺,百忙中誤以為隱身之法已被敵人窺破。怒火頭上,便不再行法隱身,各指飛劍朝怪頭夾攻上去。
  金蟬已將霹靂雙劍發將出去,二女也各把飛劍相繼發出,滿擬這類邪法手到可破,決禁不起仙劍威力。不料那怪頭原是千年前古墓中的一個大骷髏頭,本已歲久通靈,和地底收斂的穢氣相合,陰毒非常,竟然不畏飛劍。
  此物被妖人褚南川費了不少心力收去,重用邪法煉成神魔,已是有形無質之物,大小變化全可由心運用,凶威越盛。自從妖人自陳倉山峽破禁逃出,被黃龍山猿長老加以重創,心中恨極,復仇之心更急。
  妖人精地遁之術,聽出敵人語聲以後,先就隱入地底。一面運用邪法,向上查聽,一面暗放冷箭,先不出現,卻將所煉神魔由地底飛出,冷不防朝敵暗算。滿擬所煉神魔乃千餘年前妖魂,具有奇毒無比的黑青陰煞之氣,再經多年苦煉,已與本身元靈相合,成了第二化身。凶威絕大,變化多端,必能一舉成功。
  萬不料敵人法寶如此神妙,眼看驟出不意,必要中邪暈倒。忽然放出萬點銀花,千重靈雨,毫光電射之下,神魔首被阻住。敵人隨即現身,發出四道劍光,上前夾攻。內中一道紅光,亮如閃電,威力更大。
  如非褚南川多年苦煉,神魔也擅玄功變化,隨著敵人劍光縱橫交織之下,分化出大小百數十個同樣神魔。一面環繞敵人上下飛舞,一面乘隙進攻,若稍差一點,早為所滅。就這樣,元氣也損耗了不少。不禁心中驚疑,急怒交加,進退兩難。
  金蟬等三人見那怪頭七竅噴煙,形態獰惡,劍光到處,眼看斬成兩片,轉瞬又復成形,越來越多。略一示意,打算把天心雙環、離合神圭放出一試。
  忽聽有人在耳旁說道:「這妖孽便是齊道友昔年誤放的凶人褚南川,本身現藏地底,頗具神通。其人陰險無恥,狡詐非常,不是看出有必勝之望,不肯輕易現身,除他甚難。英男的南明離火劍威力太大,妖孽已有戒心,再將雙環、神圭放出,定必驚走。
  「速朝西北方我所現幻影分頭迎敵,只留朱文與之相持,妖孽定將本身元神飛出,妄想乘機把朱文擒去。金、余二人再返回夾攻,便可除此大害,往依還嶺應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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