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二回
  靈石築 二女話玄機
  小琳宮 三仙防後劫

  易靜前在碧雲塘,無意之中將法牌糟掉,不能再用。癩姑本來知道,原因眾人多半初出茅廬,疾惡心盛,惟恐此去多生枝節,或是誤事,故意這等說法,以安眾人的心。實則癩姑人最熱忱,明知易靜此行吉凶參半,到了緊要關頭,一個把握不住,照樣遭害。越想越覺可慮,內心比眾人還要惶急。
  無如事關重大,幻波池不久便要發生好些事故。這三個為首的人本來一個也不能離開,易靜已陷魔宮,自己和英瓊如何再走?故此不得不把事說得無關緊要,以免人都走空,幻波池不能保全,惹出大禍,還誤易靜的事。
  英瓊聞言,方要開口,吃癩姑暗使眼色止住說道:「諸位師弟師妹,不必猶疑,易師姊這二十四日災難,看去雖險,吉人天相,終於轉禍為福。掌教師尊日前已有明示,鳩盤婆魔宮老巢近已封閉,並非原處。她那新闢魔窟,專為防禦天劫之用,地勢隱僻,你們如何能尋得到?
  「依我之見,當下山以前,諸位老前輩均曾有師長之托。易師姊為本門女弟子之秀,休說夭折,便遇過分兇險,也決不會坐視。自來知己知彼,謀定後動,方可手到成功。與其徒勞無補,何如少安勿躁,靜待時機?」
  眾人都知癩姑平日和易、李二人交情最厚,如非真個奉有師命,知道無害,決不會如此坦然,便靜了下來。
  光陰易過,一晃七八天,毫無音信。金、石諸人先想癩姑、英瓊和易靜交情最厚,決不至於置身事外,二人力阻不去,當有原因。又聽說奉有師諭,此是應有災難,必能逢凶化吉,轉禍為福。經過兩次商議,始終不聽傳音求救,也就罷了。
  內中朱文人最細心,雖被癩姑勸住,並不放心。幾天過後,漸漸看出癩姑雖不主前往,時常憂形於色,料知易靜身受不是尋常。兩次設詞探詢,未得要領。
  這日朱文對金蟬說:「易師姊現受危難,我輩同門患難至交,萬無坐視之理。即便定數難移,也應盡心。聽各位師長說,我們這幾個男女同門仙福均厚,又有幾件至寶奇珍,一任仇敵多麼厲害,均能自保。似此枯守,實非良策。」
  朱文和他累世愛侶,日前開讀仙示已蒙恩允,許其海外同修。這一對小夫妻,眾同門已全知道。二人也不再顧忌形跡,情感日深,幾於形影不離。
  金蟬道:「姊姊說得是,我只要跟姊姊在一起就好。」
  朱文知他想和自己親近,笑道:「我知你的心思,無非又說你我前幾世經歷的事罷了。自來一回香,二回臭,三回四回臉皮厚。我都早厭了,你偏說個沒完,有什意思?要去多約兩個師兄妹,單我二人對談有什意思?石生弟呢?」
  金蟬笑說:「我這兄弟真好,以前和我一起,片刻不離。自從開讀仙示,有了名分以後,他知我們前生經歷太苦,好容易才有今日,不免有些話說。當著人妳又臉嫩愛羞,只一知我尋妳,他必藉故避開。」
  朱文不等金蟬說完,便答道:「這麼大一個人,虧你沒羞。就算你我奉命同修,終非世俗夫妻可比。沒見你除卻每日用功,老跟在人後頭,和影子一樣。石生弟比同胞骨肉還好,這種的兄弟哪裏找去?前生你我本是良友,和今生一樣,除卻朝夕相對,同修仙業外,何嘗不是心地光明?只為你形跡上過於親密,才致生出許多事來,這脾氣怎麼老改不了?」
  金蟬笑道:「惟其前兩生分別太久,想起痛心,故此不願離開,以補相思之苦。現已名正言順,苦盡甘來。一班同門均經我傳觀仙示,更無顧忌。我們又非塵世兒女,姊姊索性放大方些,和周師妹一樣,多麼好呢!」
  朱文微笑道:「我再要和你一樣厚臉皮,更叫人笑話了。實不相瞞,我因易師姊這次被困魔宮,癩姊姊和瓊妹素來熱心義氣的,竟會看得那麼平常。近日才看出瓊妹表面勸住大家,內心甚是憂急,似有難言之隱。英男心直口快,和我交厚,欲往探詢,以定行止。」
  金蟬笑道:「姊姊不必嫌我,你我分頭行事。英男師妹雖然忠厚,但她最信瓊妹的話,只要囑咐過,問也不說。她那新收弟子火無害,法力最高,因知光明境有好些靈藥與他有益,向我求取。我一口答應,令其隨意往取,高興非常,和我最好。此人擅長天視地聽之法,必知一二,也許問得比你還容易呢。」
  朱文便催快走。金蟬笑答:「妳我一同上去,到了靜瓊谷外,再行分手如何?」
  朱文似嗔似喜,白了金蟬一眼,便同起身。到了上面一看,眾同門因主人此時正在用功,不便驚擾。各自三兩為群,在嶺上閑眺遊玩,各施仙法,代主人模山範水,點綴靈景。仰望天空,一色澄鮮,白雲片片,因風舒捲,青白相映,天色分外鮮明。當地景物本極靈秀,再經這些後輩群仙各施法力,巧運匠心,加意興建。
  方瑛、元皓又擅各種旁門法術,就這些日小住餘閒,把一座依還嶺點綴得錦上添花,更顯清麗。前日雙方鬥法時殘毀之地,早經修復,因勢利建,不是多了好些峰巒洞壑,便是種滿瑤草琪花。
  方、元二人閑中無事,更由各地名山收了各種珍禽奇獸,遊息其間。端的水木明瑟,香光如海,花開不斷,四時長春。
  幻波池前被敵人震破的水源,已早修復。另用仙法開建出一條清溪,碧波粼粼,蜿蜒迴旋于花林青松之間。盡頭處又是一大片瀑布,其高數十丈,廣約兩丈。由靜瓊谷外斜面危崖之上倒掛下來,直落崖底溪流發源之處,環山而流,勢甚雄麗。對面又是一片松林,怪石奇峰,三五錯列,本是昔年初收毛女上官紅之處。
  自經眾人仙法點綴,松林之中設了好些玉石坐具,景最清幽。金、朱二人每喜在此留連觀賞,並坐談心。
  金蟬見朱文要往谷中走進,笑拉她道:「姊姊先不要忙,人家師徒正在用功。等快完時,妳再走進,我將火無害引出,一問即知,何必忙此一時?妳看對崖玉龍飛舞,水煙溟漾,泉響松濤,同奏清商。這裏鐵幹蒼鱗,喬松十丈,樹大蔭寬,點塵不到。上有葛蘿披拂,蘭蕙垂絲,幽香細細,沁人心脾。此時此地,最宜素心人同共清賞,就此不顧而去,休說山靈不快,卉木有知,當亦笑我。」
  朱文笑道:「我是俗人,此時心念良友安危,心亂如麻,不似你有此閒情雅致。英男師妹不是外人,她傳弟子本門心法,不比自身用功,尋她無妨。你自去領略幽香,我去尋人打聽便了。」說罷,將袖子一甩,翩然往谷中走去。
  金蟬不捨,意欲同行。
  朱文回首微嗔道:「你若敢跟來,休想我再理你。我見英男,自會把火無害支出,你在林中觀瀑賞花,等他多好。」
  金蟬知道朱文性情,不便相強,只得罷了。退到林內,覓一玉墩坐下,面對瀑布,正在尋思日後海外雙修之樂。忽聽身後噓了一聲。回頭一看,正是火無害走了過來。
  火無害見面行禮,笑問:「小師伯何事尋我?」
  金蟬至今仍似一個幼童神情,後輩師侄因其性情和易,人又天真,全都對他親熱非常。
  金蟬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全不以尊長自居。聞言笑道:「你和袁星他們學有什好處?師伯上面為何加一小字?」
  火無害稟火之精而生,天賦奇資,性本猛烈。自被英男收到門下,知道自身煞氣太重,夙孽未清,關係將來成敗的一部火真經,尚有一部副籍在陜西黃龍山青渺林猿長老手中,容易借讀。但是火性不退,仍難煉成。為此稟明英男,情願受苦,由乃師將其禁閉在離合神圭之中。每日煉上些時,以便把那罡煞之氣先行去掉。
  金、石二人素來愛才,知他得道千年,法力甚高。拜在英男門下,居然對師忠敬,甚是難得。憐他每日受苦,便用玉虎、金牌從旁相助,使仗法寶之力。煞氣照樣消去,人卻不致苦痛受傷,因此火無害對於二人分外感激。
  火無害聞言躬身答道:「弟子順口稱呼,怎敢無禮?還望師伯寬容,下次不敢。」
  金蟬笑道:「其實無關。無論修為、年歲,本來我比你小得多,怎能叫我師伯?」
  火無害道:「若論修為,師伯諸生也已超過千年,仙家只論道統,不論年歲。」
  金蟬笑道:「這且不去說它,且同坐下,我有話說。」
  火無害謝座,答道:「師伯可是想問鳩盤婆魔宮所在和易師伯有無兇險麼?」
  金蟬答說:「你怎知道?」
  火無害道:「弟子自上月聽各位師長談起易師伯不久有難,便留了心。那日易師伯和朱師伯出山,弟子見她面帶煞氣,曾經隱形尾隨,本意暗中相助。不料飛出不遠,便遇見一位前輩女仙將我喚住。她說姓盧,行輩甚高,她命弟子急速回山,易師伯終能轉禍為福。幻波池是根本重地,絲毫疏忽不得。如見有人離開,務要隨時勸阻。」
  金蟬知是盧嫗,又問火無害:「易師伯被困,是何光景?魔宮究在何處?」
  火無害笑答:「盧太仙婆倒也說過,只不令弟子洩漏。師伯要問,自不敢隱,但請不要告訴別位才好。」
  金蟬笑答:「除你朱師伯而外,我誰也不說。」
  火無害話已出口,無法挽回,只得囑咐金蟬說:「各位師伯師叔多是一樣,並非隱瞞。只為仙人再三告誡,並還指名朱師伯不令告知,還是不說為妙。」
  金蟬深知盧嫗道妙通玄,善於前知,這等說法,必有原因。又知朱文和易靜交厚,人又義氣,近日為了易靜涉險之事,本就義憤。再要得知魔宮所在,不問多麼艱危,定必趕往應援。自己當然同往,但定數難移,去只徒勞。
  否則,癩姑、英瓊和易靜患難至交,又遵師命。同長幻波池,成敗與共的人,如何置身事外?連日神情儘管憂急,不特不往援助,反勸眾人不要前往,此中利害,可想而知。文姊性剛,往往固執成見,一個勸說不聽,前往犯險。結局於事無補,反鬧得兩頭不能兼顧,豈不是糟?想了又想,覺得不與明言為妙,於是應諾。
  火無害笑道:「我看師伯未必隱瞞得住。」
  金蟬道:「我只說你不知道就是。」
  火無害到底修煉多年,經歷甚多。略一盤算,覺著即便朱文走開,憑自己的法力,也能擋上一陣。慨然道:「我知師伯對朱師伯不會隱瞞,其實運數前定,師伯不必憂心。」
  金蟬看過師傳仙柬,知道最關緊要是北洞水宮下面寶庫,設有好幾層埋伏禁制。因為聖姑晚年兼有仙佛兩家之長,法力高深,不可思議。以前休說寶庫所在無從觀察,便那許多埋伏禁制也看不出絲毫形跡。
  近因藏珍該要出世,那根鐵鏈寶鑰,乃開啟寶庫的樞紐。敵人已然深知底細,為了洩憤,如見不勝,或是持久無功,必將設法隱身入洞。豁出兩敗俱傷,將寶鑰毀去,或使殘破。到了日限,寶庫不能開啟,便陷入地肺之中,為地心煞火所毀。
  火無害遙聞朱文同了師父余英男說笑走來,忙朝金蟬打一手勢,暗中隱去。金蟬起身一看,朱、余二女正由谷中匆匆走來,忙迎上前,本不想說實話。
  誰知朱文一到,便說:「快隨我走。」
  金蟬問道:「去哪裏?」
  朱文嗔道:「此時無暇多言。易師姊在九盤山魔窟有難,身受極慘。即便災難未滿,情願將來再經一次,也比那九鬼啖魂之苦要強得多。我也明知幻波池不久有事,事情還有好幾天才能應驗,魔窟回來,決趕得上。以我四人這幾件法寶,雖不能手到功成,來去自如當可辦到。至多期前趕回,也不至於誤事。只我三人帶了火無害前去,十九有望。還不快走!」
  原來余英男以前在外孤身行道,無意之中,與蘇州天平山女仙鞏霜鬟的門人相遇,雙方一見投契。這日英男因聽竺氏三小姊弟說起舊居寶城山危崖之下,產有幾株五色靈芝,意欲取來,為幻波池開府時點綴仙府之用。
  三小姊弟均是同門至交,門下個個靈慧,勤於修為。自將兀南公的滅神坊巧取到手,用太清仙法重新煉過,日子不多,居然能夠運用。又正值易靜出山未歸,癩姑、英瓊每日勤煉聖姑所留五行仙遁,無暇傳授,便令三小暫隨火無害一同勤修。
  三小嘴甜,知道火無害得道年久,功力甚深。如非以前所習多半旁門左道,論起修為功力、年歲,便各位師長多半尚不如他。故有意結納,把火哥哥喊不住口,親熱非常。
  火無害也極愛三小,又知師父愛花,聽三小說起,寶城山絕壑之中產有靈芝。並有好些不知名的奇花,均是木本,大者竟達數抱以上。火無害欲討師父歡心,要將那十幾株大花樹移植依還嶺上,首先飛走。
  英男並不知道,同了三小談了一陣,才行飛去。還未到達,遙望火無害和人爭鬥,對方已落下風。近前一看,正是前交好友柳青,忙即喝止。
  因柳青來時發現火無害行法拔樹,認出那是前古神木靈樛。火無害周身通紅,形似鬼怪,當是妖邪一流。一個天性疾惡,不容分說,一個生來火性,不受人欺。問答不兩句,便動了手。
  柳青本非其敵,幸而火無害自歸正教以來,深知孽重,本門法規又嚴,不敢隨便傷人。只為對方逼人太甚,一時怒起,及至看出來人不是左道妖邪,便不肯下那毒手,只要對方服輸便罷。柳青乃鞏霜鬟嫡傳高弟,自不輸口,打又打不過,雙方都是騎虎難下。
  英男覺得愛徒理並無虧,當著外人,故意數說了幾句,便令走開。雙方一談別況,柳青見英男分手才一二年,竟有這高法力。又收這類怪人做徒弟,隨行三小姊弟又都仙骨仙根,好生歆羨。問知英男移居對山靜瓊谷,因奉師命,有要事在身,歸途必定來訪,隨即別去。
  英男隨將靈樛尋到,採了回來,再尋火無害,人已不見。英男因他得道年久,法力甚高,對師也極謹畏,平時頗多寬容,便由他去。回山隔了好一會,火無害才回,暗中稟告二次遇見盧嫗之事。
  英男已先聽說過,及聽事機已迫,易靜尚未脫險,又有強敵上門,越發愁慮。便和癩姑暗中商量,知道此事還不宜於洩漏,便由英男師徒帶了神鵰,袁星,借著傳授門人為由,在靜瓊谷中防守。稍有警兆,立用傳聲告急。並將太乙五煙羅暗交申若蘭,留意戒備。等過三數日,便到嶺上守候。一有警兆,不問來敵強弱,先將五煙羅放起。再由癩姑把洞中原有五行仙遁一齊施為,加上重重禁制,靜以待敵。
  這時幻波池男女同門頗多,因癩姑行事機密。除卻英男、若蘭,照例信服英瓊,言無不聽,暗中告以機宜而外。別人全不知道,本來可以無事。
  當日一早,柳青忽然來訪,暗告英男。說在荊門嶺女仙潘芳洞中,遇見一位前輩散仙,談起易靜被困之事,十分兇險。即便持有仙、佛兩門至寶禦敵防身,生魂不致為鬼所啖,本身元氣和元神煉就的法體,也必難於保全。所受苦痛,更非人所能堪,此時往援還來得及。
  英男幼遭孤露,多歷艱危。自到峨嵋門下,因其為人溫婉,貌又靈慧,對人誠敬,全都對她愛護。英瓊是她救命恩人,自不必說。易靜知其入門日淺,也知無不言,十分盡心。這次移居幻波池,又曾代向師長力請,處處關心,視若小妹。英男自然更加感激,所以聞言便著了急,本就躍躍欲試。
  柳青走後,朱文便趕了來。雙方一談,竺氏兄弟一聽師長所受如此兇險,再一哭求,二人越發激於義憤。一想火無害前傳盧嫗之命,至少還有六七天強敵才到。如乘此時前往,期前必能將其救回,真個不行,第五六日再往回趕,也來得及。
  朱文再想起前除金神君,也是魔教中長老,何等容易。至不濟,憑著天心雙環、離合神圭和金蟬所持玉虎,防身而退,當所辦得到。主意早已拿定,非去不可,故不容金蟬開口。
  金蟬對於朱文,累生愛侶,情分自深,從小言聽計從,已成習慣。一聽所說並非無理,有這數日往返,必來得及,只得勉強應諾。為防萬一,連石生都未告知,只將袁星喚來,暗命轉告英瓊。對人只說和英男師徒出外閒遊,訪一道友,不久即歸。起身時,一尋火無害,已不知何往。
  英男方用傳聲呼喚,錢萊、石完忽然趕來。行禮之後,說火無害被一前輩先人喚去,令辦一事。恐余師叔有事相喚,持令代為稟告。金蟬一問對方相貌,好似凌渾。英男料有什事,心想火無害法力甚高,留在幻波池頗有用處,便未再喊。
  九盤山魔宮途向,已由柳青口中問出,便往大雪山飛去。飛行神速,不消多時,便入大雪山境。正行之間,瞥見前面暗雲中金霞一閃,金蟬正指給朱文觀看。
  忽聽面前有一少女笑道:「前面去不得,到我小寒山荒居一敘如何?」
  三人看出來人正是小寒山二女中的謝琳,想起以前二女曾與易靜約定,往除鳩盤婆,助其免難之言,不禁驚喜。
  朱文笑問:「大姊怎未同來?前途如何不能過去?」
  謝琳笑道:「我便為此而來。家姊近修上乘佛法,終日靜坐,像個老和尚,比起以前,簡直換了一人。從今年起,我兩姊妹便不似前行止與共了。說來話長,九盤山魔窟此時如若能去,我和易姊姊有約在先,豈能不往。事無大害,請到我靈石築一談如何?」
  三人一聽小寒山二女均不能去,好生驚疑。知她師徒法力高強,忍大師常年清修,素無外人登門。謝琳必奉師命行事,內中當有原因,只得一同起身。
  又是金霞一晃,眼前微微一花,身已落地,面前立現奇景,才知先見金霞便是謝琳所為。想不到數年之隔,竟有這等法力,好生驚佩。再看當地,正是易、李、癩姑三人常談的小寒山靈景。
  遙望前面峰崖上小亭之中坐一妙年女尼,正在閉目入定,知是忍大師,忙就地下拜。
  謝琳請起,笑道:「家師現正神遊,完遂所許善功。請到靈石築,把那位有道行的小尼姑喚了起來。這是遠來嘉客,難得登門,莫非不該接待,又怪我擾她禪課不成?」
  三人知道瓔、琳姊妹同胞孿生,以前行止言動宛如一人。自從謝琳在雙杉坪偷學絕尊者滅魔寶籙以來,一個苦煉滅魔寶籙,一個勤修上乘佛法。雖然同是佛家一派,卻有動靜、內外之分,儘管將來殊途同歸,難易相差,無形中卻變了一點性情。
  謝瓔禪關一坐,常經旬月。謝琳除卻應坐禪功之外,終日營營祭煉法寶之時為多。三人方想答說大姊正在用功,如何擾她清修?
  忽聽身後笑道:「琳妹,你又編排我什麼呢?」
  三人回頭一看,正是謝瓔,並未改易禪裝。穿著一身白色仙衣,縞衣如雪,越襯得珠玉精神,容光煥發,忙即禮見。二女隨請往靈石築敘談。
  三人一問九盤山之行何故不能前往,謝瓔先說:「易靜這場劫難,萬不能免,那九子母天魔神通廣大,必須借此機會將之與鳩盤婆分離,否則難以就範。方才我接家師心聲傳話,說幻波池不久有事,關係未來甚大。難得三位道友期前來此,為此命琳妹接引了來,一面勸阻,一面借此三日餘閒,由琳妹轉授應敵大法。
  「這些邪惡法力雖無兀南公高,但破壞力極大,來去如電,各長穿山地形之術。儘管幻波池五行仙遁威力神妙,防護嚴密,仍須小心。每一要口,均須派專人防守,絲毫疏忽不得。對敵不可求勝,以免那些幫手惱羞成怒,鋌而走險。我姊妹到日,必和易姊姊一同前往。還有數日耽擱,過期不歸,不必憂慮,到得必是時候,請放寬心便了。」
  朱文一聽來敵如此厲害,又擔心易靜安危,仍想同往魔宮一探,即使人不能救,看上一眼也好。
  朱文便問:「來敵叫什名字?」
  謝琳笑道:「這些都是昔年幸逃天劫漏網的一班邪魔,全是極惡窮凶之輩。只因大難之後,知道天劫威力,生了戒心,分藏極邊僻遠之區,苦煉妖法異寶,以為抵禦二次天劫之用。已有多年銷聲匿跡,不曾出世,我們得道年淺,自然知道的少。幻波池內寶物正多,大遭群邪覬覦,三位任重道遠,不得不多加小心。」
  金蟬等三人知道小寒山二女向不服人,尤以謝琳為甚,居然異口同聲說得那麼厲害。互一商量,覺著忍大師佛法無邊,尚且不與他爭。瓔琳姊妹這等說法,幻波池又有強敵上門,沒奈何只得中止前念。
  謝瓔笑道:「琳妹平日到處搜羅奇花異果,靈藥仙釀,就為款待貴賓。今日佳客登門,你進門便說個不完,如何不去取來待客呢?」
  謝琳笑道:「還用你說,我早準備好了。」
  眾人原本圍坐在一座四外空靈敞朗,外有平臺,種滿琪花瑤草的石屋之內,面前各有一個玉几。謝琳話一出口,忽聞異香清馨撲鼻,各人玉几上面,同時現出大約二尺,形色不同而製作古雅的一個玉盤和一個玉杯,盤中堆滿各色珍果,均是海內外名產仙果。內有兩種,連峨嵋開府盛宴均未見過。大咎山佛棕和黑海萍實,也各有一枚在內。
  金蟬見內有兩種異果,形似五色櫻桃,宛如寶玉明珠,鮮豔奪目,乃紫雲宮所產仙果玉女櫻,笑問:「二位姊姊,近年見過靈雲家姊麼?」謝琳微笑不語。
  謝瓔笑道:「舍妹專喜弄些狡獪。自從上次大咎山回來,我姊妹共只出山一次,便生了不少事故。這些都是她新收鬼奴代為覓來,自己何嘗離山一步呢。」
  朱文笑問:「二姊收有門人麼?叫什名字?何不令其來見?」
  謝琳氣道:「姊姊還說我多口,這樣一點小事也對人說。你看諸位道友所收弟子,不是金童,便是玉女。我老想收一個好徒弟,只要趕上上官紅一半我就心滿意足,誰知才一出手,便收了一個小黑鬼,想起就生氣。想不要吧,她又一味死纏,任怎堅拒,寧死不走。氣得我無法,叫她做我女奴,不算徒弟,她偏願意。帶了出去和人家一比,有多丟人呢!」
  三人知道謝氏姊妹法力極高,各有過人之處,所收弟子至多容貌醜怪,決非尋常,同聲請其喚來相見。謝琳不肯,
  謝瓔兩次開口,也被阻住,笑對眾人道:「此雖琳妹童心未退,覺得鬼奴貌醜,美中不足。實則此女雖是鬼魂煉成,難得她向道心堅,極知向上。數百年苦功,才有今日。她自知孽重,暫時竟不想轉人身。對師長尤極忠義,仗著飛遁神速,不論多難得的東西,全給她師父去取了來。琳妹先不喜她,近見此女實在不差,已然加愛,只不過想要尋一好廬舍使其回生罷了。」
  金蟬接口答道:「貌醜無妨,休說靈嶠仙府藍田玉實可以求取,便我小南極光明境,也有不少的靈藥,可以凝神固魄,化醜為美。她和易姊姊有心變醜不同,便不投生轉世,一樣可以如她的願,至多一兩年,就變過來了。」
  謝琳聞言,面有喜容道:「只是靈藥珍奇,非比這些海外野果多半無主之物,可以隨意往取。人家得來很難,不好意思討要罷了。」
  金蟬笑道:「二位姊姊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朱文羞道:「你憑什麼?人家未必有多餘的給你呢!」
  金蟬笑道:「沒關係,反正我臉皮厚,不會自己討去?」
  余英男問道:「二位姊姊既說幻波池將有強敵上門,我們暫且回去,改日再來領教可好?」
  朱文知她行時未和英瓊明言,一聽魔宮不能前往,便想早回。
  謝瓔接口道:「愚姊妹原奉家師之命,挽留佳客。固是久別重逢,意欲挽留三二日,一敘渴衷,一半也為三位道友多練一種防身法術,以便異日之用。事完回去,決來得及,包不至於誤事便了。」
  隨請三人用了一些酒果,再由謝琳陪往左近小琳宮洞內同練佛法。
  三人先想謝琳愛好天然,所居必比靈石築還要華美,到後一看,內裏竟是黑沉沉的,伸手不辨五指。金蟬慧目法眼,平日多麼濃厚的妖煙邪霧均能透視,到了洞中,竟看不出絲毫景物,心方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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