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一回 蓮心禦劫 九鬼陷神嬰 地底傳聲 雙俠援幽女
李洪傳聲說道:「紅兒不可妄動,鳩盤婆魔法甚高,妳我只能在她要緊關頭,尋她晦氣,要憑我們除她,實是萬難。妳師父雖然受難,因禍得福,結局甚好,只管放心。如今老魔師徒正在當中魔壇之上鬧鬼,妳往東南方一看,便能看出。只等日內鐵姝離壇飛起,忽然不見,便到緊要關頭。此時萬動不得,否則,我素不服人,看妳師父受罪,豈能置之不問麼?」
上官紅忙問:「李師叔怎得到此?九鬼啖生魂之言已驗,師父何時出困?」問完並無回應,猛想起恩師前說之言。既然九鬼附身,如此苦痛,為何身外各層寶光依舊原樣?心疑這些都是幻象。
原來李洪自從聽蘇憲祥說易靜誤入魔窟,被鳩盤婆師徒困入魔陣,九鬼啖生魂的噩耗,急著要走。偏生事情未完,為與絳雲真人、赤屍神君雙方解和,又耽延了一會。
眾人飛抵岷、峨上空,李洪方把遁光停住。先朝憲祥說了幾句,請其回山,速將楊孝和魔女溫嬌尋來,令其依言行事。並請南海雙童隨往相助,歸吾不妨同行。自和桓玉前往九盤山魔宮,相機行事。
虞、狄二人見眾人相待甚厚,連共安危。現當有事之秋,焉能不顧而去,堅欲隨往相助。
李洪笑說:「此事不在人多,二位道友尚要送交靈藥,相見當不在遠。」
二人聞言,只得謝別飛去。
笑和尚笑道:「洪弟,你此時成了三軍主帥,愚兄為何賦閑?莫非沒有我的事麼?」
李洪笑道:「笑哥哥莫糟蹋我,你只能出洞三次,還是回東海釣鼇磯後等待師命吧。」
笑和尚為人謹慎,也知這次出來為時太久,峨嵋三次鬥劍在即,還是多作準備為是。等眾起身後,便回東海而去。
李洪與桓玉二人聯合同飛,一路談說,不覺已到九盤山上空。各仗仙傳靈符,衝破魔網,直往陣中飛降。
鳩盤婆因見敵人意志堅強,難於和解。再經鐵姝慫恿,明知此仇一結,永無了時。即便天劫能夠避免,也是未來大患,偏又勢成騎虎,欲罷不能。心意再被對方看破,話更難聽,一時急怒,妄將九子母天魔發將出來。
初意仇敵既發狂言,已有準備,誰知那九個魔鬼剛一飛近,敵人防身寶光略一抗拒,便自放進。方覺事太容易,寶光已分而復合,將外層血焰魔光擋住。九魔初見這等美食,出時紛紛怒吼,爭先恐後,勢子又太快了些,以致血光絲毫不曾侵入。
後見易靜只在神魔初飛入時,放起一片神光,不多一會,便被神魔所困。除頭上有一圈佛光護住而外,前後心和兩臂均被神魔咬緊,毫無抗拒。知道敵人欲以定力道法,拼捨原身,專護元神,以應劫數。
這日鳩盤婆忽想起事情已隔多日,敵人又曾有二十四日難滿之言,惟恐夜長夢多。這類天劫,多高法力也難推算。果如所言,不特前功盡棄,並有形神俱滅之憂,越想越覺可慮。再屈指一算,敵人被困已有二十二日,再有兩日,便當脫難,自己也必遭劫無疑。
鳩盤婆心念一動,立命鐵姝代為鎮壇護法。一聲格格怪笑,身形一晃,化為兩蓬黑煙,中雜一隻大約畝許赤陰陰的血手,朝易靜飛去。到了面前停住,將手連連招動。易靜身有佛家有無相神光護住元靈,加以前在幻波池被困,久經大敵,元神凝煉,道力堅定。苦難雖然加重,還能忍痛支持。
忽聽遠遠鬼嘯之聲,劃空而至。一團形似陰磷的魔火,突似流星飛瀉,直墜陣中,一閃不見。
不一會,面前原有的兩隻血手影忽然收去,身上微微一輕。易靜立時乘機將本身真元二次凝煉起來,果比先前要好得多。
李洪傳聲說道:「易師姊再有多半日,便可脫難了。現鐵姝已被魔女溫嬌的信符,將其誘往大咎山絆住。老魔明知事關重大,鐵姝不應離開,無如魔教中信火,均與本命神魔互相應合,如不趕往,行法人必受神魔反噬。老魔惡貫滿盈,只得自往魔壇坐鎮。明日中午是她生死存亡之際,千萬不可放她逃走。」
易靜聞言,才略放心。
光陰易過,一晃到了次日辰巳之交。易靜自接李洪傳聲,知道難期將滿,快要轉敗為勝。仇敵又因天劫應在日內。防護本身要緊,鐵姝未回以前,不暇他顧。也改為守多攻少,以防變生倉促,難於抵禦。
當鐵姝接到溫嬌訊號時,鳩盤婆知非去不可。因鐵姝飛遁神速,又下嚴令,到後不論勝敗,必須急速趕回。如其行兇反噬,不妨遇人便殺,使其飽啖,以便早回。
現已去竟日,鐵姝嫡傳弟子,並非不知厲害,如何許久不歸?立用傳聲呼喚,不知何故,並無回應。
眼看天色近午,鳩盤婆重又行法觀察,面前兩強敵各在寶光防身之下。易靜身上雖仍釘著九個神魔,因自己畏懼天劫,恐其驟然降臨,鐵姝一去不歸,無人護法,不得不來壇坐鎮。
此刻易靜面上痛楚神情已減去了一大半,口角上反現出一絲笑容。
鳩盤婆本就有氣,再一細看,易靜仍是好好的。這些日來,痛苦雖似受了不少,元神卻不曾搖動,真氣也似無大損耗。照此情形,對方必有極高法力的人暗中主持,待機發難。否則,決不至於如此顛倒。這一驚真非小可。始而料定敵人前言不差,天劫不久即至,又急又怕,把鐵姝痛恨入骨。
鳩盤婆憤怒了一陣,把心一橫,先用傳聲把金姝、銀姝喚來。告以:「妳姊不聽我話,專與正教中人為敵,以致引鬼上門。我料天劫不久降臨,近年雖將九子母天魔煉成,能否脫難,尚無把握。何況加上好些強敵作梗,到時必難兼顧,凶多吉少。我已準備與敵一拼,如能躲過這場大難,以後自是惟我獨尊,否則,能保得一點殘魂已是萬幸。
「妳兩姊妹根骨人品無一不好,雖然性太仁柔,不能盡得我的傳授,但我對妳姊妹仍是極愛。今當生死關頭,特地喚來指示,乘此勝負未分、天劫未臨以前,速先遁走。以免萬一不幸,玉石俱焚。好在妳姊妹平日便喜結交正教中人,我也明知不問。此去任妳們心意行事,便改投正教,也是無妨。乘我臨難以前的一念仁慈,將妳們本命神魔禁制撤去,急速逃走。」
金、銀二姝雖然心慕正教,不喜乃師所為,但對於師恩卻甚感念,從無背叛之意。又知乃師以前為惡太甚,近煉九子母天魔,傷害不少修道人的元神,早料不會有好結果,果然大禍臨身。聞言想起師門恩義,好生依戀,不禁放聲大哭起來。
二女跪在地下,哀聲求告。意欲先勸好師父,得了允許,再向對頭哭求。拼捨一命,為雙方解和,報了師恩,就便兵解轉世。主意原打得好,鳩盤婆只一應允,即便天劫難免,易、李二人必受感動,鳩盤婆也能保住殘魂,前去投生。哪怕罪孽太重,大劫之後,兇焰盡去,轉世仍難倖免,多此一線生機,到底要好得多。
鳩盤婆知道自己只此片刻善念,過後即完,竟不容開口。冷笑道:「妳姊妹隨我多年,難道還不知我性情?再不快走,就沒命了。」
二姝還在哭訴,剛說:「弟子捨不得恩師。」
鳩盤婆陰森森一張醜臉上,突發獰笑,二目凶光閃閃,注定二姝,冷冷地說道:「我師徒之情已盡,少時莫要怪我心狠。既然如此忠心,且借妳二人元神一用。」隨說,一隻缺了拇指,形似鳥爪,瘦硬如鐵的怪手,已緩緩揚起。手臂上碧光隱隱,一條碧森森的魔手突然出現,也快飛起。
金姝還未答話,銀姝想起師父雖是邪魔,如不是她,姊妹三人已早慘死妖邪之手。明知那條魔手一經飛出,生魂立被抓去,竟然一點不怕,抗聲說道:「弟子身受師恩,粉身碎骨,均非所計,願為恩師效命。」說罷,不等魔手來抓,首先施展魔法,待將元神遁出,往前撲去。
金姝也激動哭喊道:「弟子等寧遭百死,不願辜負師恩,只請把這兩具肉體保存,暫勿毀損便了。」
銀姝回顧哭道:「姊姊,既拼百死千災,以報師恩,本命元神尚拼葬送,這副軀殼要它何用?」
二姝說時,連用魔法,元神竟難出竅,好似被什法力禁住。
鳩盤婆厲聲喝道:「妳二人既不怕死,再好沒有。」
鳩盤婆將手一揚,一片慘碧色的魔光電掣飛出。二姝以為師父已生惡念,這秘魔神光只一上身,休想活命。本來立志殉師,與共存亡,也就不在心上。
二姝剛把雙目一閉,聽其所為,猛覺身子懸空,電馳而起。四顧茫茫,除身外一片暗綠色的陰影而外,什麼都看不見。反正無幸,姊妹二人對看了一眼,猛然觸動悲懷,不禁抱頭痛哭起來。滿擬轉眼之間,更遭慘死,師父勝了還好,萬一失敗,就許形神俱滅,同歸於盡。
二姝正在傷心,忽聽遠遠喝道:「妳姊妹委實真誠忠義,連我這樣殘忍狠毒的心腸,也會被妳們感動。無如惡念已生,偶發天良,可一而不可再,為此於百忙中將妳二人送往千里外,在我魔法禁制之下,歸路已迷。以妳二人心性,本不應在我門下,便我不死,也無須回來見我。再如執迷不悟,我向來不收覆水,只一回山,休想活命。」
二姝知道師父常說平生從未發過慈悲,有此例外之舉,料是臨難以前天良發現。語氣如此堅決,便想回山赴難也辦不到了。
鳩盤婆原是強忍憤怒,遣走二姝之後,滿腔怒火,立時上攻。正待橫心拼命,施展全力,二次進攻,欲在天劫以前,先將敵人殺死,以免到時不能兼顧。即使大難臨身,不能避免,好歹也先出了這口惡氣。
她這裏運用玄功,剛把本身元神二次飛起。忽聽東南方天空中起了一種異聲,隨聽有一幼童暗中喝道:「無知老魔,還敢生心害人,可知天劫已臨,就要伏誅,形神俱滅了麼?」
鳩盤婆本就覺那異聲來得奇怪,聞言心動,情知凶多吉少。雖然咬牙切齒,痛恨仇敵,臨此危機瞬息,生死繫于一髮之際,也由不得心膽皆寒。不顧再尋仇敵晦氣,匆匆遁回神壇,忙將先前準備好的魔法一齊發動。
瞬時立有一朵金碧蓮花離地飛起,射出萬道光芒,當中擁著一個血紅色的光球,將人籠罩在內。同時傳聲鐵姝,令其速回,以防慘敗。又把手一招,魔陣立收,萬丈血焰,立似狂濤湧來,將那金碧蓮花緊緊圍住,當時成了一個百餘丈的大血球,停在空中。
那血球看似實質一般,由裏到外,不下數十百層之多。那殘餘的二十幾面血河妖幡,同時暴長,環繞在外,時隱時現。一時光焰萬丈,剛現出來的天空,立被映成暗赤顏色。
鳩盤婆原是誘敵之計,以為魔陣一收,面前三敵就不群起來攻,也必搶先會合。只一行動,立用毒計,豁出損耗元神,施展解體分身秘魔大法,再行斷一截手指,附在敵人身上。或是暗中擋向前面,引那乾罡神雷、九天煞火,將敵人震成粉碎,使代自己先擋一陣,減少雷火威力。
誰知敵人全有準備,一個也不上套。自己動作雖快,也有半盞茶時。這類天劫,來勢比電還快,甚或無影無聲,說來就來,任是多高法力,也難防禦。怎會異聲起自天邊,經有半刻之久,未見動靜?聽去好似由遠而近,就要到達,偏看不出絲毫跡兆。
時候一久,鳩盤婆更加生疑。再看眼前敵人,仍分作三起,望著自己面現喜容,大有幸災樂禍之意。易靜身材矮小,除頭以外,全身幾被神魔釘滿,連經多日圍困,直如無事。眼看日色已快當午,那九個白骨骷髏咬緊敵人身上,一個個目射凶光,厲聲怒吼,與前些日神情迥不相同。
猛想起天劫不久降臨,這九子母天魔如何忘了收回?照此心神慌亂,顧此失彼,決非好兆。心中一慌,忙用玄功回收,竟無回應。
初意九鬼貪吸修道人的元精,不願回轉,還不知道已被寶光隔斷。後來連收三次,不曾如願,只見鬼口狂噴毒煙,凶睛怒突,不住怒吼,全不聽命。鳩盤婆只得把極厲害的魔法禁制施展出來,迫令回轉。同時準備把本身精血損耗一些,去喂神魔,免其事急之際,懷恨反噬。
鳩盤婆剛把魔鍾一搖,如法施為,惡狠狠猛伸魔手,朝胸前所懸三角晶牌拍去。九鬼受了魔法催動,立捨易靜,怒吼飛起,仍吃寶光隔斷,不能飛回。
鳩盤婆見狀大驚,這才覺出敵人寶光威力神妙。本身元靈雖與九鬼應合,那九個多年苦功祭煉而成的白骨骷髏,乃是有質之物。已被寶光隔斷,休想收得回來。同時又聽天空異聲,仍和先前一樣,由遠而近,聽去來勢神速,始終不見飛到。
鳩盤婆細一觀察,恍然大悟,自知中計,越發急怒攻心。忍不住厲聲喝道:「易靜賤婢,我不將妳化煉成灰,形神皆滅,誓不為人!」
說罷,突由千重血焰中射出幾根細如遊絲的五色魔光,直朝易靜射去。到了寶光層外,看似擋住,不知怎的,那九個拳大骷髏竟受了感應,連聲怒吼,同時暴長。一個個大如車輪,又朝易靜撲去。易靜深知仇敵陰毒,永遠一張死人臉子,說話陰沉沉的,似此厲聲怒吼,分明憤怒已極,早就防她情急拼命。
易靜剛運玄功,待要抵禦。這次鳩盤婆看出空中異聲,乃是敵人虛聲恫嚇,雖然疑慮未消,恨毒之下,竟施全力。那九鬼二次來攻,並不上身,只作一環,將人團團圍住。五官七竅,同噴毒煙,四面激射。易靜方覺厲害,暫時雖能勉強抵禦。時候稍久,便本身元靈在佛光環禦之下不致受傷,元氣也必損耗。
突然有少女笑道:「易姊姊經這多日的九鬼啖生魂,元神、精氣均無損耗。雖受十餘日苦痛,反更見出道心堅定,法力高深,可喜可賀。我姊妹實忍不住,略施小技,惹得老魔鬼手忙腳亂。待我為她叫破,妳等天劫降臨,如法施為便了。」
易靜聽出是小寒山二女口音,心中一喜。
隨聽謝琳在空中嬌叱道:「無知老魔鬼,妳上我的當了。本來妳在秘魔神光與諸般魔法異寶防身之下,妳那九子母天魔所附骷髏,雖被易姊姊寶光隔斷,不能由心運用,到底還能抵禦些時。如今你將本身元靈分出了一半,妄想增加九鬼凶威,不料反害自身。先前以假為真,如今天劫卻真降臨,再想逃命已無及了。」
鳩盤婆因為先前上當,異聲已住,碧空如洗,白日當空,靜蕩蕩的,哪有絲毫影跡。知道敵人機智絕倫,以為又是詭計,把兩隻碧光閃閃的鬼眼注定發話之處,冷冷地說道:「你是何人?怎不出來見我?」
謝琳答道:「老魔鬼轉眼形消神滅,不必鬧鬼。我乃小寒山忍大師門人謝琳,曾習絕尊者滅魔寶籙,專除妳這類邪魔,如非另有因果,早就容妳不得。妳這類鬼眼搜魂的魔法,豈能傷我?如當假話嚇妳,妳只往當空一看,就知道厲害了。」
鳩盤婆原因恨極敵人,人還未見,便將秘魔六賊消魂大法施展出來。照例這類魔法凶毒無比,對方只要目光一對,元神立被攝去,比先前對上官紅的還凶得多。但自己天性兇殘,因為魔法凶毒太甚,最耗行法人的真氣,從不輕用。滿擬敵人隱形不論多麼神妙,只要目光相對,無論明暗,再加上呼音攝魂之法,敵人也決無倖免。
鳩盤婆忙抬頭向空一看,天色仍是好好的,只日中心有一黑點,似在移動。仔細一看,不禁大驚,顫聲道:「謝道友,你是陳仙子門下麼?昔年曾與令師一面,可曾聽她談起此事?」
謝瓔喝道:「我師父自然談過,她說你不納忠言,忘了前誡,今日該遭惡報。如非念在昔年香火因緣,曾下嚴命。三日前我姊妹來此赴約,見你用九鬼欺我良友,早用七寶金幢加上滅魔寶籙,將你師徒一齊煉化成灰,和毒手摩什一樣,臨死還受許多苦痛,連鐵姝也同伏誅了。」
鳩盤婆怒吼一聲:「罷了!」洪烈淒厲,四山皆起回應,令人聞之心悸。
小寒山二女也已現身,立在易靜旁邊,目注空中,微笑不語。易靜也得了李洪傳聲,一面運用玄功護住心神,強忍惡鬼所噴魔焰焚身之苦,一面準備靈符,待機而動。
日光中那粒黑點剛出現時,大只如豆,看去無奇。鳩盤婆卻似手忙腳亂,驚怖已極,卻不逃走,不住手掐魔訣向外連指,同時朝胸前三角晶牌連擊不已。待不一會,黑點已由九天高處日光影裏冉冉飛墮,也只數寸方圓,降勢並不甚快,但似含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吸力。
鳩盤婆身外魔光儘管大如山嶽,竟似被吸住,不能移動。鳩盤婆急得口中連聲厲嘯,頭髮已全披散,神情越來越恐怖。後來黑點離地漸近,鳩盤婆似知無幸,竟朝小寒山二女悲鳴求告:「二位道友,請憐老身修為不易。暫且作個調人,向易道友求和,將神魔放回,容我一試,免得兩敗俱傷。」
謝琳笑道:「老魔鬼,妳做夢哩!我們斬除了你的孽徒,替你清理門戶。再來此地,見易姊姊身受九鬼啖魂之慘,恨妳入骨。無奈恩師嚴命,易師姊災難未滿,不得不愧負良友,看她受罪。此時妳惡貫滿盈,自作自受,有何伎倆,只管施為,誰還怕妳不成?」
鳩盤婆聞言,自知絕望,怒吼一聲,立時咬破舌尖,朝前噴去。九鬼突然暴長數十百倍,立將寶光撐滿。易靜見勢不佳,手往胸前那片金貝葉一按。金霞一閃,人先脫出光層之處,隨即將手連指,寶光也自隨同加大。
鳩盤婆滿擬施展魔法,震破光層,連敵人一齊粉碎。不料敵人仗著佛家靈符護身,九鬼剛一施威,便已遁出寶光層外。寶光也隨同鬼頭往外加大,急得九鬼不住怒吼厲嘯,衝逃不出。眼看黑點越降越近,身外血焰全被那無形潛力吸緊,黑點已成了尺許方圓一個黑球,四面烏光隱隱,映得日華幻為異彩。
鳩盤婆估計還有半盞茶時便要形神俱滅,突然一聲悲嘯。通體裸露,頭下腳上,倒立金碧蓮花光球之中,不住亂轉。跟著身邊現出十八個玉雪一般的男女幼童,都是赤條條一絲不掛,隨同倒立魔光之中,舞蹈急轉起來。
李洪見狀,知道老魔已與九天煞火生了感應,至多仗著魔法抵禦片刻,已不能再肆凶毒傷人。於是一面現身與小寒山二女相見,一面招呼桓玉、上官紅同往會合,各照預計行事。
眾人聚在一起,忽聽天空中殷殷雷鳴之聲,密如擂鼓。抬頭一看,那團黑光離頭不過千丈左右,待往下落。突由千層血焰包圍的金碧蓮花心裏,激射起九股魔光,將其托住。在空中星丸跳動,電漩急轉,時上時下,滯空不降。
再看鳩盤婆,以頭著地、雙腳朝天、八字開張、射起九股魔光,那十八個男女嬰兒已然不見,九鬼越長越大,與外層血焰相接,時鳩盤婆七孔流血,各有一絲血光朝前飛射,九鬼悲鳴厲嘯之聲,也越來越急。
不多一會,空中黑球接連滾轉了數千萬次,突發奇光,烏油油比電還亮,精芒四射,耀眼欲花。鳩盤婆越發情急,突取出一把金刀朝胸刺去,立有一蓬血珠,暴雨一般朝外打來。
謝琳忙喝:「姊姊留意,我二人不便出手,速將法寶收回,免為所毀。」
易靜將手一招,把防身七寶連同飛劍一齊收回,又把手中法訣往外一揚,胸前金貝葉立化佛光,擋在眾人身前。
同時李洪喝道:「無知魔鬼,教妳知我厲害!」
揚手一片明霞電掣飛出,二次將那九個魔鬼籠罩在內,往裏收縮,晃眼擠成一團,隱聞鳩盤婆悲歎之聲。就這同時發生句把話的工夫,忽聽空中轟轟之聲大作,雷電交鳴,震得山搖地動。黑球突然由黑而紅,由紅而白,射出萬道奇光,朝下壓來。
上官紅見那光芒強烈,恐遭波及,忙往後退。
李洪道:「這類九天煞火專除惡人,我們氣機不與感應,你只留神老魔鬧鬼便了。」
這時那團煞火已朝血焰打下,先前九股魔光也早收去。只見煞火光球在血焰中連起落了三次,光焰萬丈,魔影縱橫,一串悲嗚慘號之聲。先是山嶽一般的血焰,全被煞火煉盡,化為烏有,跟著金碧蓮花上面停著的光球也被壓緊。
鳩盤婆已成了血人,咬牙切齒,神情慘厲,看去恐怖已極。似此相持不多一會,忽然一聲怒吼,全身躍起,倒跌蓮花之上,震成粉碎,成了一灘,血肉狼藉。花上煞火往下一壓,那合攏的花瓣,連同花心中的血球,一齊震散。叭的一聲驚天大震,千萬道銀芒,迸射如雨,連煞火帶蓮花,同時消滅,一閃不見。
上官紅還在注視,耳聽謝氏姊妹同喝:「紅侄留意!」
就這煞火魔光一閃之間,先是一線黑煙,由煞火中激射而出,晃眼暴長。上官紅知是鳩盤婆的殘魂,忙把金花一指,百丈金光剛將黑煙裹住,現出鳩盤婆的魔影,吃金光一裹,便已消滅。忽聽易、李二人同聲大喝。目光到處,原來煞火、碧蓮剛一消滅,又有八九股同樣黑煙,分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易、李二人各指飛劍、法寶正追過去,內中李洪的金蓮神座、如意金環最為神妙。晃眼便被迫上了好幾股,佛光照處,一聲慘號,消滅了一多半。易靜連施牟尼散光丸、滅魔彈月弩,又打滅了兩股。上官紅見狀情急,忙指金花追上。正趕內中一股被李洪急追過來,迎頭攔住。忽聽一聲悲嘯,那股黑煙倏地化為二,一股迎面衝來。中現鳩盤婆的魔影,周身碧光亂爆,張牙舞爪,來勢如電,獰惡非常。
上官紅深知仇敵厲害,以為元神逃出天劫,有意拼命,心中一驚。忙指金花迎上,略一疏忽,另一股黑煙已朝地底射去,已是無蹤。
上官紅正不知所措,謝瓔道:「紅兒不要緊張,鳩盤婆老魔雖然伏誅,原應有一化身逃走。此事愚姊妹早有安排,現已將她化身送往小寒山了。」
易靜道:「依大妹子所說,莫非老魔婆還有後患?」
謝琳搶著說:「那倒不是,這事妳得問我。」
謝瓔一瞪眼道:「妹子忘了師父的話了?」
謝琳把舌頭一伸:「有妳在,我想忘也忘不了。」
謝瓔道:「說正經的,這兩處魔宮有不少侍者和許多被魔法禁制的生魂,雖然這類多是凶魂厲魄,在我佛法仍是一體超度。愚姊妹雖然帶有恩師貝葉靈符,也只能將其制住,想要感化使其歸善,仍非一日之功所能辦到。只得暫時收下,事完帶回山去,再作計較。
「更有鳩盤老魔殘魂也要淨化,他日才能重返正途。她因對付天劫,曾苦練祕魔元經,元神已與天魔合一。今九子母天魔雖除,但元神餘毒猶在,必須妥善處理。現且將這兩處魔宮封閉,以免日後妖邪發現,或是鐵姝回來盤踞,死灰復燃。」
易靜道:「這次妹子雖然大仇得報,然勞師動眾,於心難安。再說我已離山日久,實不放心。請賢姊妹與干家夫婦相助掃蕩魔窟,收那凶魂,我和各位師弟門人先回幻波池去。」
謝琳笑道:「幻波池形勢雖然緊急,決能渡過,妳既心急,就先回去吧!」
幻波池眾人自從易靜一去不歸,李英瓊人最俠義,又和易靜、癩姑情勝同胞,本就關心太切。正談話間,回顧上官紅不在,忙即追出尋找,哪有蹤影。知道此女對師忠義,一聽有難,定必不顧命趕去。這一急真非小可,本來當時便要追去。
這時方瑛、元皓由外飛回,不等開口,便將英瓊攔住說道:「易師姊涉險之事,師長明示她師徒命中該有二十餘日劫難,此是易師姊成敗關頭,去必壞事。幻波池不久便有事情相繼發生,妳和癩師姊最關重要,一個也離開不得。」
英瓊近年已不似以前那等自恃輕敵,暗想幻波池根本重地,委實不能遠離,空自著急,無計可施,只得隨同回洞。
金蟬、石生、朱文三人先與英瓊一般心理,恨不能當時便往魔宮趕去,才對心事,也正商量要走。方、元二人一到,把前言說了一遍,再四勸阻。
朱文因和易靜交厚,深知天心雙環合璧以後萬邪不侵,又各持有幾件仙府奇珍,加上余英男也有必往之意。英男名列三英,本門之秀,近又得到離合神圭,新收弟子火無害。石生更照例是和金蟬形影不離,有此師徒五人同往,萬無敗理。
朱文主意早已打好,本來堅執非去不可。偶一回顧,見癩姑始終微笑不語,若無其事。暗忖:「癩姑人最仗義,又和英瓊、易靜至交,當此急難關頭,斷無坐視之理,如何這等神氣?」心中奇怪,便問:「癩姊姊怎不開口?莫非心有成竹麼?」
癩姑笑道:「自來修道人都不免於險阻艱難,何況易師姊累世修為,今生方有成道之望。如該遭劫,師父怎會命她當此大任?果真遇到危險,性命關頭,她早用法牌傳聲求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