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回 固魄仗靈丹 散綺青霞消煞火 豔歌生古洞 飛光紫電鬥元兇
笑和尚知神君已明白自己此來用意,和那三元固魄丹妙用,只為得道多年,行輩甚高,不甘服低。意欲借機試探,以防求丹不成,反受譏嘲。笑和尚先前原有成算,已打好主意。一見血影張牙舞爪從對面飛來,動作卻不甚快,惟恐李、桓諸人不知底細,把事鬧僵,激出變故。
笑和尚忙用無形劍氣擋在前面,暗用傳聲疾呼:「諸位不可妄動,我自有道理。」
眾人只李、桓、虞、狄四人不知底細。甄氏父子來時早經笑和尚預告,不等招呼,先將李、桓等四人止住。憲祥更是見聞眾多,素來精細。見那血影乃敵人七煞化身,本可隱形暗算,卻突然出現,飛行又緩,料想此舉必有用意。
果然,血影飛離笑和尚坐處一兩丈,便顯遲疑之狀,剛怒吼得一聲,似要發作。
笑和尚已先笑道:「神君不必如此。自來禍福無門,惟人自招,禍福消長之機,全在你自己了。」
話未說完,揚手一點豆大青光,清輝四射,到了血影頭上,一聲大震,突然爆炸。
血影立被震散,化為七團黑氣,正發出極淒厲的怒吼,待朝笑和尚撲來。青光爆散以後,忽化為大蓬青白色的光氣,只一閃,將七團黑影裹住。晃眼之間便被裹緊,擠在一起。
黑影意似憤極,連聲怒吼,強行掙扎。無如那青白色的光氣越裹越緊,漸漸成了實質,層層包圍,往裏緊壓。終至由分而合,將那七團黑影擠成一團。先還連聲怒嘯,一會,那被青光震散的殘餘血氣隨同黑影緊束之際,全部消滅。黑影也逐漸合為一體,成了人形,方始不再掙扎,只是力竭神疲,十分狼狽。
又隔有半盞茶時,黑影中逐漸現出一條赤身人影,和赤屍神君相貌一般無二。青白光氣也由厚而薄,逐漸往光中人影透進,越見充實。到了後來,只剩薄薄一層,緊貼在外,人形已經凝固,無異生人。
眾人幾次想要開口,均被笑和尚攔住。等到血影化盡,黑影由分而合,赤屍神君元神已經凝煉。
笑和尚笑道:「恭喜神君轉禍為福,與你元神合為一體。百劫難分的七煞赤屍血光,已被古仙人盤犖留賜的一粒三元固魄丹化去。當初因為神君曾習蚩尤三盤經,邪毒太重,如影隨形,不易分解,以致受了不少苦痛。後來靈丹發生妙用,不特邪毒全消,元神更加堅凝,毫無損耗,反多補益。此去回轉仙山,只要照家師祖長眉真人昔年遺偈加意修為,仙業遠大。」
笑和尚手中靈訣往前一揚,張口一股真氣噴將出去,那緊附元神之外的一層光氣忽然一閃不見,全數往裏透進。赤屍神君面上立現喜容,行動自如,如非留心察看,決看不出那是元神所化。笑和尚急忙起身,待要請其入座。
神君似因自己通身赤裸,面有愧容,手方一揚,絳雲真人已起身笑道:「多蒙道友大量與諸位道友解圍,化敵為友。道友衣冠已經應劫,如不嫌棄,貧道已為道友準備,請即服用如何?」說罷,將手一招,兩旁門人侍者忽然同時出現。
眾人才知主人竟有準備,連笑和尚先前也未看出,好生驚奇。內有兩門人已捧了一套羽衣星冠,上前跪獻。
赤屍神君隨手接過穿上,笑道:「我此時如夢初覺,一切均在長眉真人先機預示之中。昔年曾向真人說過,我蒙真人屢次不殺之恩,此身早非我有,只要是真人之意,決不違背,多深仇恨也可化解。方才我已得知,諸位道友乃峨嵋派門下。無如前習蚩尤三盤經,身受神魔隱形暗制,怒火頭上,不特忘了昔年誓言,並還妄想仗著身外化身,隱形報仇。
「後聽道友說起來意,心雖驚喜,仍未全悟。只知前古至寶三元固魄丹乃廣成子所煉,為數不多。雖曾分賜門人後輩,尚有遺留,但只傳聞,不知留藏何處。只知此丹具有凝魂固魄,煉氣復體諸般妙用,更沒料到其威力如此神奇。別的靈丹均是內服,此獨自外而內,不特凝神固魄,並還將本身原附邪毒之氣一齊化去。使我從此去舊從新,棄邪歸正,與長眉真人遺偈相應。
「本來還想奉教些時,一則劫後餘生,尚須靜養,急於回山。再則來時因知主人不是好惹,求勝心切,曾令門人拿我法寶四外埋伏準備。這次再如挫敗,便將這方圓千里的海底震成粉碎。他們對師忠義,見我歷久無音,必多憂疑,也須前往曉諭。從此便是同道,相見有日,我要告辭了。」
笑和尚答道:「我們尚還有事,改日再往仙山求教吧。」
絳雲真人急忙站起,與眾人一同送了出去。
神君道聲:「行再相見。」便縱遁光穿波而去。
李洪懸念易靜師徒二人安危,早就情急。明知易靜難期未滿,去早無用,但關心則亂。好容易把赤屍神君送走,大功告成,見主人又要請眾人入宮,忙即辭謝,催眾起身。
絳雲真人笑道:「諸位道友之事,我不深知。但那鳩盤婆魔法厲害,易道友既有二十四日難期,早去只恐無益有害。既然道友非走不可,我也難為強留。貧道癸水雷珠,乃恩師所傳,頗有妙用,每位奉贈一粒,聊報高義如何?」
笑和尚原意,水仙師兄妹二人將來成道,均非三元固魄丹不可。自己受天乾山小男與少陽神君之托,也要求取兩粒癸水雷珠。但知此是水母所留奇珍,不便啟齒。正想隨同回宮設詞探詢,不料主人自願送上,心中大喜。
笑和尚忙笑答道:「真人盛情嘉賜,敢不拜收。何況此寶還有好些用處,承蒙厚賜,感謝不盡。我知真人與閡仙姑元嬰已固,大道將成,三元固魄丹頗有用處,敬奉兩丸,聊報盛意如何?」
真人大喜,雙方各自收謝。笑和尚等一同告辭起身。
眾人剛出水宮,便見海面上天一玄冰所化真氣似兩道白虹,其長無際,由上空射下,往水宮投去。海上仍是白霧彌漫,一片混茫,海水已漸復原狀。
憲祥笑道:「癸水威力,果不尋常。你看主人為了送客,忙著收法,並非容易。看此形勢,分明早已下手,也只收有一半,可見先前威力之猛。」
李洪笑道:「這話不差,我在幻波池也曾見過癸水禁制,哪有這等厲害。」
笑和尚道:「即以絳雲真人而論,法力也真高強。我們末學後進,終是較差,他那門人早就隱伏兩旁,我用玉環查看,竟未看出。雖是暗中設有法寶掩護,但連恩師所煉佛家法寶也竟看它不出,主人法力之高,可想而知。」
笑和尚因絳雲宮之行關係重大,起初只想癸水雷珠乃水府奇珍,向不借人。能求得一兩粒,去向天乾山小男、少陽神君復命,於願已足,不料每人贈了一粒。即使蘇、桓、虞、狄四人的不便借用,李洪和甄氏父子,加上自己的,也有五粒。將來三次峨嵋鬥劍,用以抵禦土精黃貢的戊土真氣所煉之寶,要少好些危害。
笑和尚心中欣慰,互談前事,又正飛往中土,反正為時尚早,未暇詳詢。
李洪已先向憲祥問道:「水宮相隔海面數千丈,上面又佈滿癸水雷珠與天一玄冰,易師姊被困之事如何得知?」
憲祥答道:「我們四人正在牌坊下面等候,先是一道金光,光中有一隻大手,由裏面追出一條血影,晃眼便同隱去。待了一會,忽見前輩女仙嚴英姆元神現身,說她昔年成道時曾在北海尋一道書,誤入水母仙府重地,陷入埋伏。後為水母所救,今知陸巽有難,特來搭救。並囑告知各位,易靜被困之事,僅李洪一人赴援即可。」
原來易靜、英瓊、癩姑師徒數人自從智激兀南公,逼走九烈神君之後,因余英男師徒奉命來歸,巧收火無害,又收了竺氏三姊弟為徒。
金蟬等男女同門聽說赤身教主鳩盤婆不久來犯,易靜將有大難,只有奉師命有事他往的幾個和沙佘、咪佘、李健、韓玄四小相繼辭別。餘人多想候到易靜事完再去,誰也不肯先走。
小輩仙俠雲集幻波池內,一時冠裳如雲,聲勢大盛。每日互相觀摩,或是相助興建,遊覽全山靈景,演習五行仙遁,快樂非常。光陰易過,一晃多日,並無絲毫徵兆。
易靜自從奉命幻波池開府以來,每一想起鳩盤婆師徒,便自痛恨。早想前往魔宮一探虛實,因為開府不久,聖姑遺留道書和五行仙遁也剛通曉。偌大一座仙府,加上鵰、猿,師徒不滿十人,不便離開。更須防備強敵來犯,以致遷延至今。
兀南公這一難關已經過去,人手也增加不少,本就打算報復前仇。因知癩姑為人持重,如被得知,決不容自己冒失犯險。想等仇人師徒尋上門來,仗著幻波池的地利,與聖姑留存的埋伏禁制報仇除害。
及至候了多日,鳩盤婆師徒始終未到,易靜心漸不耐。暗忖下山時師傳與聖姑所留的兩部道書,如今已全通曉。只等仇人師徒來過,便可為本門開建仙府,發揚光大。反正定數難移,敵來我往,均是一樣。魔法雖然厲害,憑著師傳七寶和下山時所賜法寶藏珍,即便不能全勝,決不致為敵所害,怕她何來?與其枯守待敵,何如直赴魔宮,見機行事,將其引發。倒可早完早了,除此隱患,早辦正事。
偏生金蟬、朱文、石生等均是初來,久聞幻波池仙府靈景。彼此同門,情分又厚,身是主人,不便獨自離開,只得罷了。
這日朱文想起申若蘭、雲紫綃兩女同門,一個遭遇可憐,一個年淺力薄,欲將二人接來幻波池中聚上些時。易靜本喜若蘭溫柔忠厚,當銅椰島分手時,約定將來接她往幻波池聚首。一別數年,彼此有事,不曾再見,日前和英瓊說起,還在想念。
紫綃更是女同門中年紀最輕的一個,和向芳淑一樣,人既嬌美,又最嘴甜,誰都喜愛。下山時,紫綃通行火宅嚴關,未得如願,留山修煉。下山以前,曾向自己哭訴,說她年幼道淺,將來就得二次下山,也須各位師姊、師兄提攜庇護。神情十分依戀,楚楚可憐,彼時曾經力允助她成道。也是一別多年,未曾相見。連日反正無事,正好與朱文同往,將二女接來幻波池聚上些日。便告訴朱文,意欲同往。這時眾人三三兩兩,各自結伴閒遊,未在一起。
金蟬本和朱文形影不離,當時卻因癩姑取笑了兩句,偶然賭氣,未在一起。只朱、易二人獨立于靜瓊谷危崖之上,指點煙嵐,並肩閒談。
朱文想念若蘭,一時高興,忘了易靜不久便有危難,聞言立即贊好。依了易靜,無須留話,就此起身。朱文卻恐眾人懸念,遙望余英男新收弟子火無害帶了許多仙果由山外飛回。連忙招手喚下,令其轉告眾人,說是往接申、雲二女,不久即回,說罷起身。
二女飛行到了路上,朱文忽想起易靜不應離開,意欲勸阻。
易靜笑說:「我自入居幻波池以來,從未離山一步,難得借此一行,一覽江南山水之勝。何況往返不消多時,難道就這半日光陰,就會有甚災害不成?」
朱文還未及答,忽見一道本門遁光,由斜刺裏飛過。忙趕過去,將其攔住一看,正是裘芷仙,身已受傷。左肩頭上流著紫血,面容慘變。孤身一人,仗著仙劍寶光尚還不弱,正在亡命飛馳,似有強敵在後窮追光景。
芷仙一見易、朱二女,驚喜過度,哭喊得一聲:「二位師姊救我!」人便暈倒。
易靜平日本喜芷仙溫婉恭謹,又知她以前經歷甚慘,身世可憐,十分愛護,平日還在思念。知她雖然根骨較差,平日卻肯下苦用功,勤於修為,人又本分。照此情勢,必是費了好些心力,由右元十三限通行過來,剛剛下山不久,便遇妖邪。因是下山最遲,無人結伴,勢孤力弱,致為所敗,並還受傷。
易靜不禁又憐又怒,連忙一把抱住,連呼:「師妹不必害怕,有我二人在此,必能為你復仇除害。」說罷,取出身帶靈丹,按向傷口,又欲行法醫治。
朱文平日也最可憐芷仙遭遇,正準備救醒轉來詢問經過。猛瞥見從側面芷仙來路的密雲層中飛來一道赤陰陰的妖光,料是妖人乘勝追趕,想將芷仙擒去,不由怒火上升。回顧芷仙被易靜扶著,尚在昏迷不醒。心想區區妖邪,何值兩人動手。也沒和易靜商議,一聲清叱,飛身迎去。
易靜本要隨同追趕,因見芷仙傷口流著紫血,半身已成黑色。分明傷毒甚重,只得救人要緊,沒有當時追去。便將遁光按落,又取了兩粒靈丹,塞向芷仙口內。又行法運用本身真元之氣,為她消解邪毒。
隔了一會,芷仙方始醒轉。一問經過,才知芷仙起初自知根骨稟賦均不如人,本無下山之想,每日在仙府之中用功苦煉。對於師長、同門,最是恭謹,見人便即殷勤求教,眾男女同門也都對她同情,無形中得了好些益處,自己還不知道。這日想起福薄命苦,眼看眾男女同門紛紛下山行道,只自己一人獨留,不禁傷感。
芷仙心想:「我已修煉多年,又蒙恩師賜服過兩次靈丹,近日連黃人瑜和周雲從兩個功力最淺的尚且下山,我何不往右元十三限試上一試?即便不作下山之想,好歹也可試試自己年來道力。」主意打定,便運用本門心法,守定心神,往右元十三限內走去。
初意此舉難如登天,決通不過,也許還要受到好些危難。所幸值年師長是白雲大師,人最寬厚,憐愛自己,遇到危急之際,只要跪祝,立可出險,膽子較大。哪知開頭也頗艱難,剛陷禁制之中,忽然想起:「師長將來道成,全要飛升,不乘此時紮下根基,他年依傍何人?禍福凶危,命中註定,似此畏難苟安,何時才有成就?」
芷仙想到這裏,猛觸靈機,便不再膽小害怕,只照平日用功時光景,守定心神。把一切可喜可怖之境,完全當作幻象,不問前途是何境界,哪怕刀山火海,也照直從容走去。果然不消多時,竟將十三限嚴關通過。
芷仙心方驚喜,出於意外,忽見值年女弟子郁芳蘅手持一口仙劍、一副錦囊走來,見面道喜說:「值年師長知你今日道成,特賜錦囊、仙劍,以備下山行道之用。師妹夙孽太重,孤身下山,危難當所不免,如不修積外功,又無成道之日:去留任意。此時下山,卻須隨時留意。各位師長赴休寧島未歸,白雲大師現正入定,上面的話還是昨日所言,令我轉告師妹,你自打主意吧。」說罷走去。
芷仙聞言,驚喜交集。但一想到目前群邪勢盛之際,孤身下山,必多兇險。起初有些膽怯,在仙府中留了數日,不敢起身。
這日正將師傳仙劍和防身法寶取出演習,猛想起:「自己能有今日,死裏逃生,全出恩師與恩人李英瓊所賜。近聞她在幻波池開建仙府,功力大進。以前因為法力淺薄,不能前往,空自思念,無計可施。不料師長恩憐,苦志用功,居然有了下山之望。「何不借這機會前往幻波池探望恩人,就便向其求教,如蒙指點,或許隨同一起修煉,豈非萬幸?峨嵋離依還嶺共只千餘里之遙,方向途程,均聽英瓊說過不止一次,何不就去?」
芷仙主意打定,往尋芳蘅,見殿門未開,不敢驚動。只得望門下拜,叩謝師恩,拜辭起身。剛飛到上面,大師兄諸葛警我忽由外飛回。見芷仙居然通過嚴關,奉令下山,也頗代她欣慰。
諸葛警我笑說:「師妹能有今日,可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功未白用。只是孤身一人,途中如遇妖邪,諸多可慮。我蒙藏靈子老前輩賜我防身靈符一道,尚未用過,今送於你。此去如遇危難,只將靈符展動,飛行便比往常更快得多。任受重傷,只要不開口說話,也可將你送到地頭,不致中途遇害。」
芷仙大喜拜謝,又問明瞭依還嶺的途向,方始起身。一路疾飛,不覺走有多半途程。方想照大師兄所說,至多還有個把時辰便可到達。沿途雲白天青,並無異兆,心正歡喜。忽見前面高峰插雲,上矗天際,因恐罡風力大,意欲繞峰而過。
哪知初次獨飛,把路走偏。先見途中無事,以為不久便可到達,高興頭上,不曾在意。後來飛行漸遠,覺著沿途亂山如林,雖與平日所聞相同,所說用作標記的山形怎未見到一處?方疑把路走錯,忽見前面山谷中一股黑煙向空直射,晃眼擴展開來。
芷仙前被妖人喬瘦藤攝去,曾見過兩個厲害妖道,均是這等路數。心雖吃驚,一則趕路心切,遙望前面雲中大山,與眾人所說的依還嶺相似。再者,下山時得了飛劍、法寶,前在峨嵋又曾見到過好幾次極驚險的鬥法場面,長了好些見識。這時忽然想起,將來在外行道,這等怕事,如何能行?心膽立壯,仍未想到與妖邪對敵,只想繞越過去便罷。
哪知谷中妖道早用邪法看出來人是個美貌少女,生了邪心,立即用邪法攔住去路,人早飛起,芷仙還不知道。敵暗我明,蹤跡已露,剛往側飛,想將黑煙躲過。忽聽一聲格格怪笑,由斜對面飛來一片灰黃妖光。中一妖道,一手握著一面妖幡,一手拿著一口寶劍,攔住去路。覺著面熟,定睛一看,竟是昔年在喬瘦藤洞中見到過的妖道之一。
這妖道名叫飛刀真人伍良,曾想背了喬瘦藤,用邪法強姦芷仙未遂,一怒而去。不料狹路相逢,芷仙知其不懷好意,又驚又怒,不等開口,便將飛劍放出。妖道一見芷仙竟會投到正教門下,學成飛劍,也甚驚奇。
妖道發出兩口飛刀,上前迎敵,口喝:「賤婢速急投降,隨我回山快活,還可免死!」
芷仙恨極妖道,上來便以全力施為。妖道飛刀自非峨嵋仙劍之比,略一接觸,便覺不支。妖道偏是色欲蒙心,不知厲害,一面飛刀迎敵,一面暗使邪法,志在擒人。心神一分,吃芷仙飛劍將兩口飛刀一齊裹住,只一絞便成粉碎。
妖道大怒,邪法也已準備停當,忙即施為。芷仙如將身劍合一,也可無事。無如想起以前遭遇,心中痛恨,分外眼紅,又見妖道飛刀已破,越發膽壯。不特沒有退志,反想就勢除害,一指劍光,便即追去。妖道看出厲害,忙施邪法隱形遁走,準備避開來勢,再作計較。
誰知飛劍神速,一任逃遁得快,左膀仍被劍光掃中,幾乎斬斷。經此一來,頓時大怒,想將芷仙殺死洩憤,揚手飛起兩道尺許長的釘形血光。
芷仙畢竟初次臨敵,無什經歷。一見妖道受傷逃遁,還待指揮劍光跟蹤追去。猛瞥見兩道血光飛來,忙縱遁光閃避,同時招回劍光防護,已是無及,左肩頭上竟被妖釘打中了一下。這還是因為妖道雖然痛恨敵人,色心猶在,妄想生擒到手,任意姦淫,再行殺以洩憤。因妖釘奇毒,任是多高法力的人,中上也必暈倒,未下毒手,第二釘已經回收,否則芷仙命必不保。
芷仙覺著傷處脹痛酸麻,心神迷糊,似要暈倒。情知不妙,惟恐落在妖道手內,身遭慘死,還受凌辱。恰好飛劍收回,忙把靈符取出,微一展動,心神便寧靜了些。只是傷處奇痛,不敢再戰,忙縱遁光,加急逃去。逃到寶城山上,才發現把路走偏,匆匆折回。恰遇易靜、朱文將其救下,剛一出聲,人便昏死過去。
易靜問完前事,因朱文追敵未歸,恐妖人邪法厲害,意欲追去。而芷仙初愈,元氣虧耗,須人照看。心正尋思,猛又瞥見一道遁光穿雲飛來,正是要去尋訪的同門師妹墨鳳凰申若蘭,好生欣慰。匆匆不暇多言,忙囑若蘭速將芷仙送往幻波池,自己往助朱文同除妖邪就來。
若蘭笑諾,扶了芷仙一同飛走。
易靜說完起身,朝朱文去路追去,飛約二百餘里,始終不見敵我影跡。心正疑慮,偶然發現前面高峰之下有一山谷,想起芷仙方才所說,料是妖窟所在,朱文也許中了誘敵之計,忙即往下飛落。到地一搜,果見谷底有一崖洞,甚是高大,好似一片絕壁。剛用邪法開裂,隱聞男女笑語豔歌之聲。
易靜入內一看,不禁怒從心起。原來洞共兩層。外層石室數間,甚是整潔,用邪法照明,宛如白晝。內層是一廣場,十分高大,洞頂銀燈百盞,燦如繁星。下面鋪著畝許方圓一片錦茵,十餘對少年男女妖人赤身露體,正在口唱豔歌,互相交合,追逐為樂。淫蕩之狀,千奇百怪,污穢不堪入目。
易靜一時氣憤,一指劍光飛將上去,只一絞,當時殺死了一大片。內有兩個妖徒見勢不佳,一面逃遁,一面大聲疾呼求救。易靜恨他不過,揚手又一太乙神雷,數十百丈金光雷火自手發出,震天價一聲霹靂,連死的帶活的一齊粉碎,妖洞也被震塌了半邊,滿地血肉狼藉。因洞中只此兩層,更無門戶,以為已盡於此。
易靜正待回走,忽想起妖徒事前仰首向上,疾呼「師祖救我」,莫非妖人藏在洞頂石壁之內不成?心方一動,待要回身查看,耳聽近頂洞壁軋軋之聲,山石似要崩裂神氣。未及注視,忽又聽洞外有人疾呼:「徒兒們快來!」聲隨人至。由外面飛進一個身材瘦長,生著一張死人嘴臉的妖道。其右膀已被人折斷,頭破血流,狼狽不堪,正與芷仙所說妖道飛刀真人伍良一般相貌。
易靜更不尋思,揚手一雷打去。妖道也是惡貫滿盈,該當數盡。到前分明聽到洞中雷聲猛烈,因在途中和朱文苦鬥,所用邪法異寶全被天遁鏡破去。因奉師命,惟恐引鬼上門,還不敢就逃回山去,一味隱遁閃避,朱文偏是窮追不捨。後來連受重傷,萬般無奈,只得施展化血分身邪法,也不問是否再被敵人看破,亡命一般逃回。
妖道雖聽雷聲,終想妖師隱藏洞壁之內苦煉多年,邪法甚高,便遇強敵,也可無慮。成見已深,匆匆不暇尋思,直飛進來。入門發現洞壁崩塌,屍橫滿地,血肉狼藉,才知不妙。心中一驚,目光到處,瞥見一個小若童嬰,相貌奇醜的道姑迎面飛來。人還未及看真,眼前倏地一亮,已被太乙神雷震成粉碎。
易靜一雷剛把妖人伍良打死,便聽轟的一聲大震,正面洞壁忽然中分。只見一個白髮紅顏,身材微胖,一臉絡腮長鬚,手持蒲扇的短裝妖人,在妖光環擁之中跳舞而出。易靜更不怠慢,一指劍光飛將過去。
妖人笑道:「你是女神嬰易靜嗎?無故傷我徒子徒孫,今日遇見我宋鬍子,就來得去不得了。」話未說完,手中蒲扇往外一揮,便有一片紅光將易靜飛劍逼住。
易靜一向自恃玄功變化,身帶仙府奇珍又多,遇敵時總是從容不迫,相機應付。因見這妖人有好些異樣:走起路來不住跳舞搖擺,面上老帶笑容。自稱宋鬍子,名字甚生,從未聽過。照著先前所見,必是一個淫兇狠毒的厲害妖邪。偏生得那等慈眉善目,未語先笑,一臉和氣。
其護身妖光又是那等強烈凝固,看去直似尺許厚的紅色晶玉貼在身上。如非隨同身子手足舞動自如,直似丈許大小一塊紅水晶將人包沒在內。
易靜越看越奇,忽想起此人相貌頗似昔年被大師伯玄真子追尋數年,未得伏誅,後被天蒙禪師封閉在岷山飛龍嶺山腹之內的歡喜神魔,又叫美髯仙童的趙長素。他是有名的笑面魔王,早已年老成精,邪法甚高。平日笑裏藏刀,無論何人,只要被他對面一笑,遲早必為所害。
當初他原是赤身教主鳩盤婆的情人,因為中途變心,寵愛另一妖婦。鳩盤婆妒念奇重,將妖婦搶來殘殺,並將本身美貌自行毀去,變得奇醜無比。
鳩盤婆毀容絕交時,曾按魔規立誓說:「我已相貌醜怪,但你將來仍要求我寬恕。」
妖人憤極之下,也向神魔立誓說:「你如此乖張凶妒,我愛的人已為你殘殺,連魂魄也被你收去,受那煉魂之慘,今生和你永無相逢之日。我如再來求你,便是我二人大劫將臨,同歸於盡之時。」
鳩盤婆見他如此狠毒,毫無情義,竟乘自己一時疏忽,向雙方同奉的本命神魔立此毒誓。不禁大怒,待要翻臉成仇。妖人深知乃妻雖然情重,比他還要凶毒,早有準備,一縱魔光,當時逃去。鳩盤婆方要追去拼命,被愛徒鐵姝和眾門人跪求阻止,由此也未再去尋他。
易靜心想:「自己正防鳩盤婆要來尋仇,偏巧與這禁閉多年的老魔頭相遇,也許鳩盤婆之事由此引起。」心中一動,竟反常例,把隨身七寶準備了好幾件。但此人是否那老妖孽,還不能十分拿穩。
易靜故意喝道:「無知妖孽,你本被天蒙禪師禁閉岷山飛龍嶺山谷之內,何時暗用邪法,順著山脈逃來此地?才得脫身,便又猖狂,以為我不知你這老魔鬼的來歷嗎?」
妖人兩道壽眉忽然往上斜飛,哈哈大笑。
易靜一聽笑聲,便覺心神微震。暗忖:「這妖孽果然厲害,憑自己的功力,又在兜率寶傘防護之下,心神竟會搖動。先前如無戒備,雖不至於便遭毒手,也必難當。這廝淫凶無比,如不乘機將其除去,必留大害無疑。」於是一面運用玄功,鎮定心神,一面卻故作邪法厲害,不能支持之狀。
易靜料定妖人長笑無功,必要赤身倒立,懸舞不休,施展魔法,迷人心志。便不開口,冷不防左手牟尼散光丸,右手滅魔彈月弩,同時施為,發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