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九回
  排難解紛 熱霧海中飛寶鼎
  除惡務盡 明霞天半起金城

  黎望、崔晉曾聽群邪說過,這諸天星辰秘魔烏梭所發煞火,均是當空日星中蘊藏的太火毒焰,被眾妖吸引而來。無論多高法力,甚至是此寶主人想要收退,也只能釜底抽薪,不能壓迫。否則抗力越大,威力更加狂烈。
  此時見上空煞火毒焰已被四外明霞合成的光圍由大而小,逐漸逼緊,密壓壓齊往中心聚攏。好似一個極大地雷,內裏已經發火通紅,連鐵皮也被燒成熔汁,無端加上一層鐵皮,將其包沒。鬱怒莫宣,一經爆發,便不可收拾。
  明霞不知是何法寶,少時逼到急處,突被煞火震破。這一震之威,就不崩天,也必裂地。這大片海水和下面地殼,也立被擊散震碎,所生災害,必比先前更猛十倍。
  二人誤以為葉繽和同來諸人過信法寶威力,不知這魔教中至寶的厲害,心中愁慮。朝著金幢大聲疾呼,欲請小寒山二女行法傳聲,告知金鐘島主,不可大意,免受危害。
  二女本用無相神光護身,暗中主持七寶金幢。先聽黎、崔二人心意不惡,曾想以身殉劫,知此一念轉移之間,已可減去不少罪孽。後在暗中查看,他們竟是一身道氣,如在易地相逢,照此言行,決想不到會是妖邪一黨。覺得曾受義母撫養之恩,無以為報,難得這兩人居然悔悟,大有轉機。否則暫時雖仗自己之力免其一死,將來仍難保全,豈不有負義母兵解以前重托?
  二女心裏正代他們高興,猛瞥見二人身前不遠,有兩條同樣相貌的黑影由海底穿出。好似看出金幢厲害,略一遲疑,重又往海底鑽去。看出妖人欲以邪法暗算,忙將金幢寶光轉動,並飛身往擒時。黑影已往海底鑽去,隱遁神速,憑自己近年的功候,竟未追上。知道黎望、崔晉等二人與四十七島群邪以前是同黨,必知來歷。
  正要詢問,忽見頭頂彩雲金霞之上,千尋黑海之中,突射出萬道銀芒,隔著彩雲碧波,幻為異彩。耳聽轟轟巨震之聲,十分強烈,和先前所聞又不一樣。定睛一看,原來已被四邊明霞裹成一根撐天黑柱。本來煙囪也似,緊束著那大量劫火,往九天高處上升激射。只因火力太大,那黑色煞火與土木二行神雷受逼太甚,竟似成了實質。先還無甚異狀,到了後來,光團越發縮小。
  葉繽在佛火燈花防身之下,由那青蓮擁著,施展滅魔大法,逼住煞火毒焰強行上升,尚能行所無事。笑和尚等五人仗著香雲寶蓋護身,雖以全力施為,竟幾乎鎮壓不住。時受煞火猛衝,東西搖晃,時上時下,難於穩定。
  笑和尚所持宙光盤,早按本門心法準備停當,看出煞光受迫,威力更猛。葉繽偏又遲不發令,心正不解。猛覺頭頂壓力暴增,心中奇怪,忙用玉環查看。原來那方圓千里以外的煞火神雷,自從被葉繽用滅魔大法放出一圈上接重霄的明霞,由死圈週邊緊緊環繞,往中心縮小以後。仍有數十里方圓一圈無量數的煞火毒焰,便由這煙筒形的光圈中朝九天之上猛射而上。
  看神氣,葉繽似想將它送往大氣層上,仍由天空日星將那毒焰吸收回去。本來無事,不知怎的,當空突然飛來一片藍色妖雲,竟將那麼強烈的毒焰擋住。煞火受迫,無從發洩,本就鬱怒莫宣。出口這一封閉,立時由上而下,隨著那片藍色妖雲反壓下來。猛烈衝射,威力之大,直難形容,連那一圈筒形明霞,也受了劇烈震撼,好似震散情景。
  笑和尚見狀,方在驚疑,俯視海底,金幢忽隱。先由玉環中看出小寒山二女隱身金幢之內,好似待機而動,忽然不見。正想查看蹤跡,忽見兩條黑影由海心深處電也似疾,朝崔氏弟兄撲去。二人似出不意,驟中邪法,當時暈倒,立被黑影擁入海底,一閃不見。
  笑和尚想起此來原受林寒重托,救此二人,現為妖人所擒,吉凶難定,不禁大怒,待要追去。忽聽葉繽大喝:「笑道友速將宙光盤中子午神光線發射出來,待我和瓔、琳姊妹除此元兇。」同時眼前倏地金光奇亮,抬頭一看,正是小寒山二女在七寶金幢籠罩之下,同在當空現身。
  那藍色妖雲中裹一條藍影,本由當空飛降,欲以煞火向下反擊。一見七寶金幢突在頭上出現,似知上當。只一晃,妖雲收處,藍影化為三條。上下飛舞,像凍蠅穿窗一般,往來亂竄。無如明霞若城,四面擋住,衝突不出。上有七寶金幢,兩旁雖有空隙,無如佛門至寶威力神妙,不敢冒失上衝。只得掉頭往下,星飛電掣一般往下射來,打算由萬丈黑焰毒火中穿地逃去。
  笑和尚動作何等靈敏,一聽招呼,目光到處,手掐靈訣,朝宙光盤中一指。那根虛懸的神針立射出一蓬細如牛毛的銀芒光雨,所到之處,下層煞火神雷首先紛紛消滅,化為輕煙。上面煞火神雷隨後壓到,吃那針頭上所發子午神光線再一衝射,也相繼消滅。
  光線雖然極細,光卻強烈,亮逾銀毫。帶著轟轟雷電之聲,那麼繁密的煞火神雷,宛如浮雪向火,挨著便被消滅。笑和尚見狀,精神大振。忙以全力施為,指定針頭上子午神光線,在那黑海中上下衝射。
  就這顧盼之間,三條黑影已由極高空中東竄西逃,縮成尺許大小,直飛下來。忽聽一聲輕叱,葉繽頭上那朵如意形的燈花突又一閃不見。青蓮花瓣上立有一片青霞向上飛起,將人包沒在內。那三條藍影原是參差飛降,各不相顧。
  當頭一條竟似想和仇敵拼命,本來向左,猛一掉頭,藍影突然加大,內中裹著一個赤身露體的妖人,由胸前發出一片血光,猛朝葉繽撲去。
  這頭條藍影已暴長一兩丈,內中所擁妖人,相貌十分獰厲,相隔葉繽約三四丈,猛然手口齊張。先由口中噴出一串比血還紅的光氣,朝前激射。兩隻其大如箕的怪手上,更發出連珠火彈,齊向葉繽打去。胸前血光驟轉強烈,火鏡也似朝前照去。來勢神速,猛惡已極,葉繽竟似不曾理會。
  笑和尚雖知葉繽法力高強而不致受傷。因憤妖人醜惡,百忙中揚手飛起師傳壁月刀,一圈金碧光華剛飛出去,忽見豆大一點淡微微的黃影在當頭藍影胸前閃了一閃。
  藍影中妖人似有警兆,慌不迭改進為退,待由斜刺裏穿破彩雲,往海中遁去。猛聽叭的一聲極輕微的爆音,一團如意形的佛火燈花突在妖人胸前爆炸,妖人及其身外藍影一齊震成粉碎。吃殘餘的煞火神雷往上一圍,宙光盤中子午神光線再衝射過去,當時消滅。
  第二條藍影正往斜刺裏飛去,笑和尚本想用子午神光線除他,因見煞火神雷為數尚多。宙光盤初次運用,威力甚猛,稍一分神,便難駕馭,不敢怠慢。連先飛出去的那口飛刀均以心靈運用,不敢分神兼顧。幸虧所化金碧神光正在飛舞,藍影一到,恰好迎頭擋住。
  這第二條藍影,只有尺許大小,瞥見金碧刀光迎面飛來,忙運玄功,往左側面飛遁過去。眼看崔晉等兩人悔過輸誠,形同背叛,成了仇敵,自然不會放過,立施妖法擒了向海底遁去。
  二女見了,情急往援,欲早收功,便將新近煉的碧蜈鉤化為一道丈許長的翠虹,電射而下。謝琳又從葉繽處學會絕尊者滅魔寶籙,揚手發出一蓬滅魔神雷。
  藍影中妖人與烏靈珠均是四十七島群邪之首,邪法甚高,更擅玄功變化。煉就一部魔神經,法寶甚多。新由北海回來,見四十七島多半陸沉,島上靈景宮室全部毀滅,群邪紛紛傷亡,不禁暴怒。自恃邪法神通,所煉魔神經更有極深功力,與眾不同。徑由高空中施展邪法,封閉出口,衝焰冒火而下。意欲來一個冷不防,將敵人殺死。
  不料當頭一條元神先被消滅,第二條吃金碧刀光一逼,正往一旁飛遁,一道翠虹圍繞上來,欲逃不及,當時絞為三段。仍想把殘魂合在一起,設法遁走,不料一蓬紫色雷火已當頭打下,當即震成粉碎。
  末條妖魂藍影見勢不佳,敵人追得又緊,意欲隱形潛藏,待機逃遁。笑和尚因先前妖人突由空中出現,連身外寶光均受震撼,忽存戒心。一面主持宙光盤消滅煞火,一面把師傳玉環放大,懸向面前,由內而外,留神查看。
  此寶乃苦行頭陀多年隨身至寶,多神妙的隱形法也看得出。一見妖魂越發縮小,將身隱去,似要乘隙逃遁,如何能容。此時恰好煞火神雷自經子午神光線衝射,上空更有七寶金幢緩緩下壓。上下夾攻,同具無限威力。就這應敵匆匆,前後幾句話的工夫,已消滅了一大半,漸漸化成熱煙黑氣。爆炸之聲,也漸漸輕微,身外也輕鬆了許多。
  笑和尚料知無害,表面仍向殘餘煞火衝射。覷準妖魂所在,冷不防一指盤中神針,針頭上的子午神光線猛向妖魂射去。只聽轟轟雷電聲中,一聲慘嘯,妖魂立現,分裂成數縷藍煙,箭一般朝空射去。
  小寒山二女正由上空壓著殘餘煞火飛降,一見殘魂餘氣還想遁走,忙把金幢寶光微微一轉,一片金霞電射而下,殘魂立被吸去,晃眼無蹤。二女高呼:「葉姑,我們救那兩人去了。」人隨聲隱,重又不見。
  葉繽見是時候了,唯恐眾邪逃竄,不能一網打盡,便對笑和尚道:「道友大功告成,可將法寶收起,由我將這殘餘毒焰煞氣送往大氣層上,使其消散,免使飛墮人間為害。」
  此時那殘餘的煞火神雷早已全數消滅,只剩黑煙飛揚,往來鼓蕩,尚極濃厚。但已不能發火爆炸。笑和尚聞言,便把宙光盤收去。
  葉繽手掐靈訣,正待施為,忽似有甚警兆,面容微微一變。口喝:「強敵將臨,笑道友人走無妨,香雲寶蓋不可收去。」說罷,將手一揚。
  那明霞合成的光筒本似一根撐天寶柱,由海面起直上重霄。忽隨葉繽手指,裹著煞火神雷所化毒煙黑氣突然上升,如長虹射空,照準天心高處。緊接著電也似疾,不一會便超出雲層,剩了一條筆直的彩虹。然後光影由大而小,漸無影跡,煙消火滅。日華耀空,天色重轉清明。那遮蓋海面的雲雷仙網,尚在浮動,不曾收起。
  笑和尚見大功告成,所救二人又被妖人邪法擒去,不知吉凶下落。還有凌雲鳳、南海雙童甄氏弟兄相見匆匆,談不幾句,便同仗靈符護身穿波而下,至今未回。不知是否成功,欲往尋找。便將訣印傳與歸吾,令代主持。自己身形一晃,隱形往海底飛去。
  剛到海底,耳聽遠遠空中有人厲聲大喝:「葉繽賤婢!」一道白光,由高空中電也似疾,橫海飛來。笑和尚忙用玉環查看,內中現出一個相貌醜怪的黑衣年老道婆。這等來勢,從未見過。心方奇怪,白氣已將到達上空。
  葉繽也未答話,玉手一揚,立有一股電氣霞光激射而出,將那白氣迎頭敵住。也和長虹一般,兩下裏抵緊,時進時退,就在海面上相持起來。
  笑和尚聽得海底連珠迅雷一陣響過,中雜傳音求救之聲,忙即循聲飛下。只見當地乃是一所水晶製成的洞府,深藏海眼深處。上面海水受有邪法禁制,宛如一片碧綠晶幕,張在上面。
  小寒山二女正與群邪鬥法,為首一人正是烏靈珠。另有幾個妖邪也均精玄功變化,各用邪法異寶與二女苦鬥。
  二女用峨嵋傳聲說道:「笑師兄,這裏是海眼深處,離地肺甚近,海底更有億萬生靈。七寶金幢威力太大,不便取用。眾邪看出我姊妹心意,冒險強鬥,不肯離去。雖然除去幾個,尚有六人均是為首元兇,一個也容他們不得。
  「小妹所救兩人,為烏靈珠邪法所制,身上附有陰魔,正受苦難,妖孽也以此挾制。須有一人將那護身陰魔除去,才能解救。久聞笑師兄法力甚高,煉有無形仙劍,望乞相助,救此二人脫險,感同身受。」
  笑和尚聞言,見自己的隱形法竟被二女看出,先頗驚奇。後想起二女與本門女弟子頗多交好,既能用本門傳聲,隱形法自必瞞她不住,不禁好笑。忙以傳聲應諾,往內搜尋。
  及聽呼救之聲,尋到當地一看,崔氏兄弟已被困在法壇之上。也未綁吊,身上各附有一條魔鬼黑影,正施魔法凌虐,疼得二人滿地打滾。仗著隱形神妙,法壇上主持邪法的妖黨不曾警覺,笑和尚輕悄悄掩將過去。施展無形劍氣,冷不防罩向陰魔身上。緊跟著發出乾天火靈珠,一片紅光金霞連閃兩閃,魔影立被消滅。揚手又是一個太乙神雷,將全洞震成粉碎,妖黨也被無形劍所殺,立即帶了崔氏弟兄一同飛出。
  就這往返不多一會,小寒山二女也已成功,六個為首妖邪竟被謝琳將先準備好的滅魔大法驟然發動,頓時除去了四個。只剩烏靈珠與伍神師二首惡,運用玄功變化,飛遁逃去。
  三人忙同追出,仰望空中,見葉繽與新來強敵正各指著一條白氣、一股彩霞,長虹一般互相抵禦,橫亙海上,相持不下。
  謝琳看出來敵十分厲害,正要飛身上前助戰。忽見一股青濛濛的光氣由海中電射而出,朝天空兩道長虹之中衝去。
  笑和尚定睛一看,那道青氣後面,凌雲鳳手掐法訣,似要施為。因見來敵不是庸流,葉繽與之相持,必有原因,忙用本門傳聲急呼:「凌師妹,不奉一音大師之命,不可冒失出手。」
  雲鳳原是奉命搜戮潛伏海底的那些水中精怪修成的妖黨,剛剛得手,聽甄氏弟兄說上空來了強敵,似是昔年水母一派。
  雲鳳因未婚丈夫俞允中苦纏不捨,心中十分為難。允中又有一事求助,自身奉有師命,不能同往,前番誤殺雷起龍之事尚還未了,便命沙佘、咪佘二小陪了允中先去。想起丈夫情深義重,只為向道心堅,根骨又差,連作個名色夫妻,常在一起,都辦不到,為此道心難寧。
  這次來前,雲鳳曾聽靈雲說起水母許多怪癖。其人得道數千年,早坐死關,封閉在北海水底地窟之內。但她還有幾個門人和宮中男女侍者,個個法力高強。所煉癸水雷珠、玄陰真氣和其他癸水精英煉成的法寶,件件厲害,又最恃強好勝。教雲鳳不要輕易逞強,以免自找麻煩。
  偏偏雲鳳心中煩惱,靈雲的話未聽進去。這時聽說來敵乃水母一派,想起葉繽以前重托,說將來四十七島妖人還在其次。內有數人法力雖不高,但和一前輩水仙頗有淵源。算來只有神禹令是她剋星,最好到時用神禹令將其驚走,免生許多事故。
  雲鳳因感葉繽相待之德,一直記在心裏。聞言匆匆趕出水面,一指禹令神光,剛朝上空衝去。耳聽笑和尚傳聲急呼,不令造次。想起此是同門先進,法力既高,見聞又廣,傳聲阻止,必有原因,不禁猶豫起來。
  那股白氣本由黑衣老婦右手發出,與葉繽凌空相持,時進時退。彼此旗鼓相當,無一人露出敗意。及至雲鳳飛出海面,禹令神光電射而出,黑衣老婦面容驟變,怒喝得一聲:「賤婢也敢欺人!」忙把左手一揚,先是一股同樣白氣,將神禹令敵住。同時把口一張,噴出一蓬細如米粒的銀灰色光雨,為數何止千萬,暴雨也似,朝雲鳳當頭罩下。
  雲鳳因神禹令威力太大,上場照例不肯發揮全力,本是身劍合一,朝前急飛。見那細如星沙的雲光剛一近身,便覺奇寒侵肌,幾難忍受,心方一驚,打了一個冷顫。
  就這危機瞬息,一轉眼之間,猛瞥見一道金光破空橫海而來。剛看出來人遁光眼熟,光中已現出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白衣少女,正是神尼芬陀惟一傳衣缽的弟子楊瑾。
  雲鳳身已冷不可當,如非近來功力日高,身劍早已合一。仙劍護身,雖被雲光罩定,不曾侵入。當前一片又被神禹令衝蕩開去,幾遭不測。驚喜交集之下,正在奮力抵禦。只見由楊瑾左手五指上發出五縷紅線,朝自己面前射來。時雲鳳身外已被銀灰色的光雨緊緊裹住,密層層快要融為一體。
  這五縷紅線看去細極,色作深紅,又勁又直,無甚奇處。誰知此是太陽真火凝煉而成,威力十分猛惡,和那雲光剛一接觸。
  黑衣老婦便似知道不妙,把手一招,想要回收,已是無及。那大量銀沙挨著紅線,紛紛消滅,化為大蓬熱霧,彌漫海上。
  黑衣老婦急怒交加,厲聲大喝:「你雖仗著人多,今日教你知道我厲害!」話未說完,一股灰白色的光氣由口中噴出。到了外面,和那殘餘的銀色光沙會合,不等紅線追來。先自紛紛爆炸,化為大量熱霧,四下飛騰,晃眼展布開來。千百里的海面齊在籠罩之下,仿佛剛開鍋的蒸籠,奇熱無比。
  雲鳳奇寒剛退,酷熱又生,雖在劍光防護之下,依然熱不可當。幸而當空白虹彩氣忽然收盡,敵我雙方均無蹤影。只楊瑾一人在法華金輪之上,金光電旋,停空不動。
  正待用神禹令衝開熱霧,趕往會合,忽聽笑和尚二次傳聲急呼:「師妹速用法寶防身,不可妄動!」聲才入耳,海面上熱霧更加強烈,熱力比起烈火還要猛烈得多。
  遙望前面上下四外,已被這類似火非火、似氣非氣的熱霧佈滿,什麼也看不見。只有楊瑾法華金輪等師傳佛門至寶金光祥霞,電旋星飛,在白色濃霧影裏隱隱閃動,人影早看不見。那白霧不特奇熱無比,更具極大壓力,如非神禹令擋住正面,決難忍受。
  楊瑾笑喝:「閡道友,何苦為了兩個門下敗類,鬧得身敗名裂?一音大師近煉絕尊者滅魔寶籙,已早成功。同來小寒山二女又是忍大師門下高足,曾修上乘佛法,煉就有無相神光,更有佛門至寶七寶金幢。你便多大神通,也難占得上風。何況一音大師先前因為四十七島群邪罪大惡極,意欲全數除害。又防煞火猛惡,波及無辜,曾在死圈外施展滅魔大法,以防漏網。
  「道友得道千餘年,當知順逆利害。乘著此時勝負未分,各自回山,免累多年盛名,豈不是好?如覺這太陰凝寒之氣陰極陽生,已經化生火霧。熱力勝於烈火,易發難收,已經騎虎難下,非拼不可,那也無妨。我囊中帶有九疑鼎和一粒混沌元胎,足能將它收去,只請少安勿躁,免生枝節。」
  那金輪寶光中突現出一張大口,由口中噴射出中雜億萬金花的五色祥焰,神龍吸水一般投向霧陣之中。上與天接的方圓千百里無量熱霧,忽隨同那兩股祥焰,往大口中飛投進去,晃眼便去了一小半。
  雲鳳方覺身外一輕,耳聽謝琳在旁低語道:「這老婆子有多可恨!我葉姑再三讓她,還自逞強。你那神禹令是她剋星,可乘著楊仙子話未說完之際,冷不防給她一點厲害。你看如何?」
  峨嵋這班同門對謝氏姊妹個個投緣,私交甚厚,誰也不願違背二女心意。雲鳳更因自己根骨稟賦均非三英二雲之比,全仗向道堅誠,欲以定力勝天。一面下苦用功,一面對於各位師長同門格外恭敬。對於謝氏姊妹,更視若天人,早想結納,未得其便。
  謝琳又附耳笑道:「凌姊姊只管放心,真個闖出禍來,都有我呢。」
  謝瓔插口笑道:「琳妹行事實在膽大。此人乃水母嫡傳弟子,因犯師規,禁閉宮中數百年。和另一男同門絳雲真人陸巽分居乃師所留兩處水宮仙府之內,雖未奉有遺命承繼大統,已隱然各成一派宗主。此人時好勝,以為神通廣大,法令素嚴,門人不敢違背,多收無妨。
  「於是海外旁門中人聞風來歸,四十七島群邪,倒有七八個在她門下。方才死於煞火,形神皆滅。葉姑不願各走極端,意欲退讓,我姊妹也不便出手,凌姊姊用神禹令給她看點顏色也好。」
  雲鳳知道謝瓔謹慎持重,不似謝琳膽大喜事。這等說法,料無妨害,便將神禹令寶光朝前射去。自從九疑鼎大口一現,雖只有與二女問答幾句話的工夫,滿空熱氣白霧已被吞沒了十之七八。
  對方意似不服,始而口中連噴銀色光氣,滿臉憤激之容,也不發話,一味啞鬥。
  後來熱霧快要收完,正把黑臉上兩道白眉往上一豎,口中喝得一聲:「楊道友!」
  雲鳳因為先前連受了酷冷奇熱,元氣損耗,幾乎重傷。心中懷憤,加上二女慫恿,哪還再計利害。反恐一擊不中,遭人輕視,特意把神禹令寶光先行隱去,揚手先是一口玄都劍、三枝火雷針朝前猛射出去。
  這時雙方已將停戰,黑衣道姑雖覺前見青光是她剋星,自恃玄功變化,始終未把雲鳳放在眼裏。一見劍光如虹,夾著一溜紅光電掣飛來,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張口噴出一股銀色光氣,欲將那一劍一針裹去。不料白氣剛噴出口,把劍光裹住,那股青濛濛光氣突然出現,將自己苦煉千年的癸水元精逼退回來。當時元氣虧耗,五臟六胕翻轉,受了內傷。
  時楊瑾手指九疑鼎所化大口,正在婉言勸說,葉繽也同現身。
  黑衣道姑一念輕敵,吃了大虧,不由怒火上撞,厲聲大喝:「你們欺人太甚,休怪我狠!」說罷,把手一揚,剛由五指尖上射出五串光閃閃的水星。
  楊瑾大喝道:「閡道友莫要造次!此是前古至寶神禹令,還有離合神圭與宙光盤,正是助令師脫劫之寶。如今均在峨嵋派手內,此女也是峨嵋門下。遇此千載難逢之良機,道友為何將它錯過?當真為了一朝之憤,便自身不計,連師恩也全忘了嗎?」
  葉繽將手一揚,一片霞光已飛向前,將神禹令寶光擋住。
  黑衣道姑也將所發水星收回,滿面愧容,無話可答。
  楊瑾知其素來好勝,將手一招,收回九疑鼎,招呼葉繽、雲鳳,一齊飛上前去。見面笑道:「閡道友,自來不打不成相識,何況事出無知。你那幾個門人本是四十七島中的妖邪,道友為他們負氣,未免不值。乘此勝負未分,由我作個魯仲連。將來再令雲鳳帶了前古三寶,前往水宮仙府,負荊請罪如何?」
  黑衣道姑慨然答道:「道友盛意,令人心感。我因這幾個孽徒為惡甚多,久欲處治。也因家師坐關,快要期滿,不久復體重生。但在道成飛升以前,還有一場大劫,厲害非常,多高法力也難抵禦。家師坐關以來曾用心聲傳語,說是只有方才楊道友所說前古三寶,可以免難。但這三寶只是昔年耳聞,誰也不曾見過,何處去尋訪它們的下落?
  「先見神禹令青光與別的法寶不同,還不知是家師所說三寶之一。適聽道友之言,竟連那兩件奇珍也同在峨嵋派手內。貧道性情雖然剛愎,為了家師,粉身碎骨均所不計,傷點顏面,有什相干。我這人心口如一,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道友只要肯相助,請凌道友到時帶此三寶光降水宮,助家師脫難,感謝不盡。既已化敵為友,如何還說負荊二字呢?」
  葉繽笑道:「閡道友快人快語。其實,我事前還不知道,道友快來以前,才接小寒山忍大師心聲傳語,得知此中因果。為防各走極端,道友又不容分說,只得勉強相持。如今話已說明,成了一家。令師復體在即,昔年強敵太多,水宮仙府不可離人,道友請先回宮,日後再令雲鳳持了三寶,前往效勞如何?」
  黑衣道姑聞言驚道:「我知諸位道友法力高深,遇事前知,可是家師有什警兆嗎?」
  葉繽笑答:「詳情我不深知,聽忍大師之言,似無大害。令師弟絳雲真人陸道友雖有強仇上門尋舋,到時也有化解,終可無慮,放心好了。」
  黑衣道姑聞言,料知水宮有事,忙即告辭。
  雲鳳便問葉繽:「現在群邪十九伏誅,為首元兇尚未消滅。經此長時耽延,如被逃走,豈不又有後患?」
  葉繽笑說:「無妨,我已發動滅魔寶宗,四面封禁。那條逃路,也是我故意留下,迫令由此逃遁。這廝定必遁往魔宮,正好將那隱跡多年的元惡窮凶除去,免留後患。」
  謝氏姊妹飛近身來,聞言插口道:「時已不早,葉姑還不把這些餘孽一網打盡嗎?」
  葉繽笑道:「又是琳兒淘氣,已然無事,偏給人家一個沒趣。」
  謝琳笑道:「自習滅魔寶籙以來,葉姑遇事不問青紅皂白,老是怪我。那姓閡的道姑來時神態兇橫,有多氣人。要無葉姑在場,恩師又再三禁止,照此蠻不講理,我也決不放她過去,多少教她丟點人,才消氣呢。請想,連姊姊都開了口,別人就不用說了。」
  謝瓔笑道:「琳妹自從學會寶籙,平添了許多殺機。我請凌姊姊施展神禹令,一半使其知難而退,一半也為此人性情偏激,不到黃河不死心,非使親見此寶威力,才能心服口服,否則怎會這樣聽話?我乃好意,當是和你一樣,真個與她難看嗎?」
  雲鳳聞言,才知謝瓔此舉含有深意。方要開口,忽見東南方飛來兩道遁光,內一紅衣少女正是葉繽門人朱紅,同來那人是個身材高大的道童。
  這時四十七島上空,已被葉繽暗用冰魄神光一齊籠罩,光華已隱,不是自己人決進不來。葉繽又認出同來道童乃西海離朱宮少陽神君門人火行者,料有急事。見面正要詢問,猛瞥見遠遠海底飛射起二三十道妖光。
  這時眾人已全聚在一起,南海雙童剛由海底飛出水面,朝前生父母身前撲去。笑和尚看出葉、楊二仙已有成算,便不再出手,正與眾人敘談,一見妖光四方八面紛紛飛起,正待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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