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六回 精芒掩醒 無邊海域困諸仙 密愛輕憐 再世仙緣圓舊夢
桓玉道:「此寶如將海水煮沸,實是極好制他之法。還有虞道友的三枝射陽神弩,乃前古至寶,也頗有用。聽蘇道兄屢次所說口氣,似還有文章,不願與主人結怨為敵,偏又不肯詳言。為了息事寧人之計,莫如先與他打一個招呼,如知利害,先把人現出來,分明曲直,動手不晚。」
李洪便向前大喝:「我們在此已二十餘日,任你們施為,可曾傷到我們一根毫髮?見癸水雷珠的威力不過如此,中土尚還有事,難再相待。再不出現,這位狄道友的青陽金輪乃少陽神君所贈純陽至寶,一經施為,此海立成沸湯。我和李、虞二位道友,也各持有仙佛兩家至寶,休說你們異類修成,便有法力的散仙也禁不住。為免不教而誅,先此警告,再無回音,我們就要下手了。」
桓玉說時,微聞海底深處鐘罄之聲遠遠傳來,無如密雷怒哄,轟轟震耳,似有似無,聽不真切。說完,對方仍無反應。眾人俱都有氣,事前原經商定下手方法。仗著所用法寶均與心靈相合,又有金蓮寶座內外隔絕,可以退守。便由桓玉發令,先命虞孝將三枝后羿射陽神弩朝前射去。等到衝開一洞,再將各人法寶相繼飛出,相機行事。
虞孝本心,因那射陽神弩乃前古至寶,威力絕大。如非憲祥再三主守不攻,桓、李二人有那麼高法力均未發難,早已出手了。這時想起金銀島所得靈藥已有多日,急於回轉中土,給武當七女送去,巴不得早日脫身。所以聞言立即施為,揚手發出三枝射陽神弩,化為三道金碧色箭形奇光,朝前射去。
箭光到處,只聽一種極刺耳的異聲,一連響將過去。虞孝因覺前面阻力甚大,一再加功施為。那無量數癸水雷珠合成的光海,近三日來,看去雖似萬丈洪濤,高深莫測,勢也猛烈,較前更密。但是似動實靜,億萬星花密層層不住飛舞,上下四外遠近相同,毫不紊亂。仿佛汪洋大海,儘管波浪滔天,起伏不停,終古如斯,更無變化。
那三枝神弩穿入以後,立似海上起了巨風,一處受了衝動,所有雷珠齊受反應。雷珠本來細如星沙,因是大小平均,疏密如一,儘管一層接一層相繼爆發,因為威力相同,互相抵消。猶如億萬流熒,在那萬丈光海中不住閃變明滅,更無別的異兆。
及受神弩衝射,立現奇景,本來米豆般大小的水泡突然暴脹,無論多大的空隙立被填滿。再受四外小泡衝散,立時爆炸,左近雷珠齊受反應,晃眼之間,蔓延了一大片。
虞孝不知敵人藏在何處,再以全力施為。指定三枝神箭,在光海中往來亂竄,全海雷珠齊受衝動,生出反應。又和開頭一樣,那些水泡形的雷珠失了均勢,有的大如銅錘,有的小僅如豆。大的剛剛爆炸,小的立時長大,將其填滿,重又爆炸。
似這樣隨滅隨生,聲威也越來越猛,上下四外的億萬雷珠齊往中央壓到,互相衝激排蕩。同是排山倒海一般威力,輕重快慢卻又不同。
李洪因末兩天壓力平均,不用玄功主持也不至於有什變故,又當合力應敵,準備出手之際,未免疏於防範。事情發作又快,只一兩句話的工夫,四外雷珠齊受反應,威勢猛烈,較前更甚。急切間不暇兼顧,金蓮神座的護身寶光竟受了衝動。
這一驚真非小可,忙用玄功主持,覺出威力大得出奇,差一點便鎮壓不住。最厲害的是前後左右都具有山海一般的壓力,偏是此輕彼重,瞬息萬變,絲毫鬆懈不得。只顧全力防禦,忘了招呼。
其他三人都想出手,但所想各不相同。虞孝志在搜敵,桓玉急於脫險,狄鳴歧是想為師門爭光,試試這青陽金輪的威力。三人又見陣中水雷雖起變化,那存身的金蓮神座已是祥霞閃閃,萬道毫光,屹立光山雷海之中,未受搖動。
但憲祥只是不贊一詞,微笑在側,大有脫困在即之概,使三人越發心定。
先由桓玉揚手發出百丈金花紅霞,直衝光層雷海之中。只見金花亂爆,紅霞電飛,滿陣飛舞。所到之處,那無量數的大小水泡紛紛爆炸,震勢猛烈。到了後來,忽然一個挨一個,蜂窩也似密接起來,好似無數水泡擠在一起。不住摩擦滾轉,發出一種極尖厲的異聲,刺耳難聞。
就在這蓄怒待發之際,吃虞、桓二人的神弩、飛劍往前一衝。轟轟怒嘯中,又夾著驚天價一聲大震,四外雷珠立被這密集的大片水泡自行排蕩開數十百丈,形成一個大洞。二人方想癸水雷珠均是同形同質之物,為何自相排蕩,現象不同?
瞬息之間,空處被一團突然暴脹的大水泡填滿。剛被蕩開震散的大小雷珠突似狂濤一般往上一湧,那數十百丈的大泡受了衝擊,立時爆炸。所排蕩開的空處又比先前大了數倍,同時左近也發生同樣現象。
開頭都是無數大小雷珠密集一團,正在摩擦,突然爆炸。剛現出大片空地,立有一兩團雷珠暴脹,將其填滿,再行爆炸,聲威越來越猛。那雷珠見空即填,也越來越大,此應彼和,紛紛繼起。許多未得乘隙暴脹的水泡、雷珠受了波動,宛如億萬光球、氣團,將上下四外一齊填沒。隨著大泡震破之勢,如金刀劃水一般朝前湧去,星飛電旋,往來翻滾,紛紛炸裂。
本來億萬密雷轟轟怒鳴,已比山崩海嘯還要猛烈,內中又夾著好些大水雷的爆炸之聲。休說常人,連桓、虞諸人那高法力,又在金蓮神座防護之中,均覺耳鳴心悸,神思不寧。
桓、虞二人的法寶、飛劍尚未收轉,狄鳴歧的青陽輪又相繼發難。那青陽輪在出手時先是三寸大小且上有六角的星形金輪,飛出金蓮神座光層之外立時暴長。
狄鳴歧初次施為,惟恐威力不大。又因覺此時上天下地、方圓千里之內,均被癸水元精之氣佈滿,無論火力多強也不至於傷害生靈,所以放心大膽,只顧加功,全力施為,頓忘師誡。
憲祥雖早算就,及見禍變就要爆發,也驚疑起來。
那金輪到了外面,已長成畝許大小,六根芒角齊射銀芒,遠達丈許。比電還亮,一齊轉動,釗輪飛馭,直衝光海之中。五行各有克制,水本克火。無如青陽金輪所發三陽神火,自身具有坎離妙用,與尋常真火不同。大只畝許的一圈金輪,投入無邊雷海之中,何況此時水雷爆炸之勢又是最劇烈的時候,本來相差懸殊,決顯不出它的威力。
輪上芒角長只丈許,按說兩面相形,大小威勢差得太多。誰知那比針還細、長只丈許的銀色奇光,竟不受真水克制,反因水力寒威生出妙用。只見萬道銀芒隨同金輪電旋星飛,到了光海之中,所有雷珠只一撞上,立即消散。所到之處,所有雷珠、水泡齊化熱煙。
轉眼之間,變成一條其長無比的白虹,隨同金輪飛舞,只顧往前伸長出去。始而白氣兩旁的雷珠不等爆炸,凡是挨近一點的全都自行消散,只遠處還在爆炸不已。
狄鳴歧見狀大喜,以為成功在即,手掐靈訣,催動金輪,將六根芒角的銀色火花似暴雨一般大量發出。那無量的雷珠、水泡沾著一點,便化為大蓬熱煙,晃眼之間,當前一片便被熱煙所化白霧佈滿。
桓、虞二人也誤以為破陣有望,便令狄鳴歧收回金輪,由內而外,貼著金蓮神座寶光外層往前開去。那金輪已在光海中環繞一大圈,四外全是熱煙所化濃霧,隱聞水沸之聲。等到金輪後撤,由內而外,電也似急地從四面飛轉過去,所到之處,前面光牆首先雪崩也似紛紛消退。同時萬丈熱煙蓬勃而起,上下四外全是白霧佈滿。
李洪見狀,便把金蓮神座寶光往外加大,向前展開。剛覺出前面光牆雖減退了些,無形中另有一種極奇怪的阻力,忙按神光微微一試,竟是奇熱無比,心靈上又生出了警兆。方在驚奇,側顧憲祥立在旁邊,好似耳目並用,正在出神查看,面帶驚疑之容。
忽聽轟的一聲,緊跟著轟轟沸水之聲忽然大作。再朝四外定睛一看,原來金輪已越轉越遠,就這一會,已開出了好大一片空處,熱煙越發濃密。只見白茫茫一眼望不到底,內中僅有金輪寶光和那三枝射陽神弩在內飛舞滾轉。
桓玉先發出去的那道紅霞金花,剛由濃霧影中急收回來,面上也帶驚疑之容。
李洪方要詢問,桓玉已先開口道:「蘇道兄,怎的如此現象?我這飛劍原與心靈相合,本是萬邪不侵,寒暑無害,竟會覺得奇熱難耐,是何原故?」
忽然四外異聲大作,先前大量水雷受了金蓮神火激射,多被融化。只隔遠一點的仍在爆炸,發為巨響,不知怎的,忽隨異聲停止。好似全海的水均被煮沸,四外光牆齊化熱霧,內具一種極奇怪的壓力,排山倒海一般地往中心狂湧上來。
憲祥看出不妙,忙喝:「虞、狄二位道友,速收法寶,免有疏失。」
虞孝早就覺出射陽神弩先前飛行光海之中,穿梭也似,隨心運用,無不如意。所到之處,雷珠、水泡紛紛炸裂,威力甚大。自從金輪轉過一兩圈後,環繞金蓮神座寶光圈外的大量雷珠紛化熱霧消散,照理當前一大片癸水雷珠已破,底下應更容易。誰知熱霧中忽生出一種極強大的粘滯之力,神弩飛行霧海之中比前要慢得多,到了後來直似進退兩難。
虞孝心正驚疑,忽聽憲祥大聲示警,心中一動,忙即收回,猛覺阻力加增,幾乎收不轉來。幸而狄鳴歧素來謹慎膽小,又最信服憲祥。見金輪神火所到之處,雷珠、水泡儘管紛紛消散,大量熱霧卻是越來越濃。並不似恩師所說,此寶一經全力施為,不論多大的水,當時均可燒乾。怎會有此現象?也是心中驚疑,一聽憲祥知會催收法寶,忙即照辦。恰巧金輪回飛,本不畏熱霧阻力,很容易地收了回來。
憲祥看出癸水雷珠受了三陽真火反克,已生變化,惟恐有失。一面招呼虞、狄二人收回法寶,一面急呼:「李道友,速以全力施為,莫令逼近。」
李洪依言,忙運玄功,將金蓮神座與三枝如意金環一齊施展,數十百丈金光祥霞,立即往外暴長。四外熱霧本來緊壓寶光層外,吃李洪施展全力將寶光加盛,雖然被多排蕩出數十丈空處,但那熱霧吃寶光一逼,先是光雲電旋,宛如千萬層白色輕紈,朝外面光層包圍上去。後來霧層一密,沸水之聲忽然由大轉小,晃眼停止。那形似輕紈的霧影,也由濃而淡,漸漸隱去,青晶也似,將那百十丈高大一幢金色蓮花包住。
眾人定睛一看,上下四外已全凍為堅冰。無論哪一面都是一片晶瑩,仿佛埋藏在萬丈冰山之內。金光祥霞映照之下,幻為麗彩,一眼望不到底。
李洪想用法寶開路去穿冰而行,試上一試。憲祥見眾人已被癸水雷珠所化玄冰包圍在內,仗著佛門至寶防身,就此相持,還可無事。如若冒失前衝,雖仗法寶之力不致受害,也難保不引發別的巨災而傷害生靈。偏生先前所算救星至今未到,心正有些憂疑。
這時李洪手掐靈訣,正待以全力破冰而行。憲祥一見,不禁大驚,攔道:「此與常冰不同,變化多端,威力極大。如非佛門至寶功用神妙,四面擋住,早無幸理。就這樣靜守不動,暫時還可無事,如若施展法寶、飛劍,妄想脫身,那重如山海的堅冰齊往中心壓來固擋不住。便是寶光稍露空隙,一絲冷氣侵入,會連骨髓一齊凍凝。
「姑且靜守待機,不可妄動。再等半日,如無動靜,由我行法,向主人探詢何故如此。否則,主人既把昔年水母輕不施展的天一玄冰都施展了出來,怎會一個也不出面?我先前原料主人今日必有為難之事,正當要緊關頭,我們無心經過,適逢其會。他那門人事前不知底細,妄下埋伏,等到雙方交手,我們又占了一點上風。主人驚覺,已成騎虎難下之勢。此時越看越像,千萬輕舉妄動不得。」
李洪因想到了最後一關,還有沙欏靈符可以運用,又見四外堅冰被寶光擋住,不能合攏,反正無害。聞言覺著有理,決計專心靜守,相機而動。桓、虞二人覺著先前陷身陣內已有多日,尚無脫身之策,如今敵人把全海的水凍成堅冰,要想脫身,豈不更難?
心正憂急,猛瞥見右側冰海深處有一點青熒熒的冷光閃動,後面緊跟著一蓬碧熒和一幢形如傘蓋的金霞,由右側面萬丈冰海中緩緩駛來。所過之處,四外堅冰紛紛碎裂,立被衝開了一條冰衖。金光剛過,堅冰由分而合。
看去好似內有三四人,由那青色冷光和大蓬熒火在前開路,金霞隨在後面,朝著自己這面直穿過來。那冰本是一片晶瑩,又深又厚,吃來人寶光一映,齊煥異彩,分外好看。最奇的是穿行凍海之中,如魚游水,不似有什阻力,只是行動甚緩。冰再凍凝,吃青光金霞一衝,竟似受了激動,宛如波濤起伏。閃動起千萬點金鱗碧浪,比起四外冰壁受了寶光回映,又是一種奇景。
桓、虞二人正拿不定是敵是友,不多一會,隱聞一片極繁密的琤瑽鳴玉之聲,清脆娛耳,青光金霞已經鄰近,到了寶光層外停止,現出四人。
李洪認出當頭二人正是前往小南極四十七島救父的南海雙童甄艮、甄兌,一個手指青光,一個手指鬼母朱櫻所贈碧磷衝,當先開路。身後隨定一個手持一件形如傘蓋,上發金霞的小和尚,還有一個身材矮胖的道裝怪人。
李洪大喜,忙用本門傳聲詢問來意。
甄艮答說:「事在緊急,無暇多言。絳雲真人為了抵禦魔劫,將昔年水母用萬載玄冰精氣凝凍之寶發動,方圓千里之內齊化堅冰。現奉天乾山小男真人之命來此開路,去往水宮,助真人抵禦邪魔。無如這天一玄冰奇寒無比,雖仗小男真人一道靈符和燃脂神僧所借香雲寶蓋護身通行,終恐小師弟收寶之際萬一疏忽,為寒氣所侵。請速準備,只等香雲寶蓋與金蓮寶光相接,速急收寶,與我們四人合為一起,仍由愚弟兄開路前往。水宮事完,再作詳談。」
憲祥知道金蓮寶光太強,仗以防身雖然極好,但衝動太甚,容易激出反應,忙告眾人留意戒備。
李洪笑說:「這裏百丈方圓之內,均被寶光擋住,甄師兄和同來二位道友只管過來。此寶與我心靈相應,收發容易。」
甄兌笑道:「我豈不知西方金蓮神座的威力,只為此時我們全在萬丈玄冰之中,此冰不比尋常,乃兩間混元真氣陰陽相戰,凝煉而成。看似堅冰,實則中藏分合變化之妙,威力之大,不可思議,稍為衝動,立生出極強烈的反應。你那寶光之內空處太大,突然一收,上下四外重逾山海的堅冰猛然往下一壓,整座冰海齊受震撼,說不定生出什麼災劫。
「此時他正以全力主持仙法,無暇分神,否則早已通知,豈待今日?你須看香雲寶蓋的金霞與金蓮神座相連,然後緩緩收勢,越慢越好。就這樣,小男真人所賜的一粒混元珠,仍須留在此地,以防萬一。將來能否珠還,就說不定了。」
甄兌隨即請身後同來的小和尚上前。那小和尚把手中香雲寶蓋朝前一指,那一幢金霞祥光便擁了四人,由冰壁中緩緩衝出。四外堅冰立受衝動,宛如狂濤起伏,光雲亂閃,半晌方止。
李洪才知厲害,便照所說,將身外寶光往裏縮小。
甄兌連說:「洪弟不可太快,越慢越好。」說完揚手飛起一團豆大光華,穿出金蓮寶光之外,立時散開。化為一片青白二色的光氣,布向光層之外,將四邊冰壁擋住。
甄艮仿佛如釋重負,笑道:「小師弟放心施為,難關已過,不妨事了。」
李洪將那法寶緩緩收去,各把遁光會合一起。同來小和尚隨掐靈訣,朝香雲寶蓋一指,金霞光幢隨將眾人遁光一齊罩住。仍由甄氏兄弟當先開路:甄艮手指一片青色冷光,盾牌也似擋向前面,甄兌指定紅花鬼母朱櫻的碧磷衝,發出一蓬碧色螢光,由青光之中微微透出。上面七葉風車一齊轉動,朝那萬丈冰層之下緩緩衝去。
李洪見飛行甚緩,又見同來小和尚生得唇紅齒白,滿臉笑容,持有香雲寶蓋,知從燃脂頭陀手中借來,料定雙方必有深交。那道裝怪人的相貌與甄氏弟兄相似,匆匆相見,尚未敘談。
李洪笑問:「二位甄師兄,這兩位道友是否同輩?」
甄氏弟兄和那小和尚好似全神貫注在前面,不曾回答。
道裝怪人已先接口道:「我名歸吾,前生名叫甄海。艮、兌弟兄乃我前生之子。我近由烏魚島脫困來此。這位神僧乃燃脂頭陀好友笑和尚,本是峨嵋門下苦行頭陀的高徒,李道友怎會不相識呢?」
李洪久聞前生同盟好友玉仙童賀萍子與申屠宏、阮徵號稱東海小三仙,知他已經轉世後重返師門並改名笑和尚。但他因十九年坐關之期未滿,連峨嵋開府均未到場,怎會來此?想起前生交厚,好生歡喜。因見笑和尚全神貫注在香雲寶蓋之上,又見他只是偶然笑向自己看上一眼,知其無暇分神,不便打擾,只得轉問歸吾在何處相遇。
歸吾隨說了經過。
原來小南極附近飛龍島散仙飛龍真人本是旁門左道,以前曾因受正教仙人懲治,幾遭誅戮。但由此洗心革面,不再為惡,長年在島上苦修,極少出外。偶遊中土,行經海南島,適值甄海投生在一個姓歸的漁民家裏。因是怪胎,受盡欺凌,年才七歲,父母雙亡。仗著生來力大,為一土豪牧馬。
這日騎馬下山,馬忽失足滑跌,人雖未傷,馬卻跌成殘廢。甄海不敢回去,連夜逃走,為奇蛇所傷,被飛龍真人救去,收到門下,取名歸吾。
飛龍真人知其根骨深厚,夙孽甚重,對他說道:「旁門中人終無好結果,我不久便要兵解轉世。現將本門道法全數傳你,等我兵解以後,最好遇機改歸正教,切勿自滿。」
甄海感激應諾,每日苦煉,不滿十年,便將師傳全數學會。飛龍島上原產有一種靈藥,乃師命他加意防守。
一日,飛龍師又對歸吾說:「我連日默運玄機,已算出前因後果,得知你前生二子現名甄艮、甄兌,已拜在峨嵋門下。因他們天性純孝,苦求師長恩允,許其父子重逢,他們以後必定尋來,你便可歸入正教。你的前生夙孽,也因二子孝心感格,減去不少。你那前生愛妻也轉了世,作了小南極四十七島旁門散仙白菱礁主的女兒,名叫白明玉。不過不到時期不能前往相見,否則便要生出許多危害。」
這時歸吾已盡得師傳,洞悉前因。想起以前夫妻二人海外同修,本極恩愛逍遙。只為一念貪嗔,受人蠱惑,往紫雲宮奪寶,致被仇人虎頭和尚將強敵引上門來,身遭慘死,愛妻也因傷重而亡。如今既知下落,恨不能當時便尋了去,無如他素敬師長,不敢違背。
等了些年,白明玉忽來島上盜取仙草。二人相遇,因靈智未失,前生之事尚還記得不少。認出對方身份,劫後重逢,悲喜交集。旁門中人,本來不禁婚嫁,何況是前世夫妻,不免重溫舊夢,破鏡重圓。
明玉之母乃一妖婦,人最兇狠,淫蕩無恥,與四十七島群邪多有交往。因為明玉貞烈端好,本非所喜。明玉雖將靈藥取回,但其法寶已被丈夫破去,有點得不償失。何況又在島上留了三日,才行回去。
明玉本想稟明乃母,不料才一回島,便見乃母好友、鄰島妖人徐神君父子在座。知道乃母濫交,徐神君之子水靈兒徐通對自己垂涎已久,屢次求婚,乃母還曾強迫許婚。均因自己厭惡對方,誓死不從,為此失歡。恐其進讒,未敢向母稟告自己與前生丈夫團聚之事。
等徐氏父子走後,乃母重提舊事,仍令嫁與徐通。明玉已與丈夫隔世重逢,自然不肯。妖婦戀好情熱,只圖討好情夫,見女堅拒,不由大怒。嚇得明玉有滿腹的話不敢出口,就此因循下去,不時私往飛龍島與丈夫相見,年月一多,自然洩漏。
妖婦和徐氏父子俱都憤恨,幾次往尋歸吾生事,於是成了仇敵。明玉終被乃母監禁,不能擅離一步。歸吾思戀愛妻,竟冒奇險,由地底暗入白菱礁,強將明玉救出,帶了逃走。剛一回島,男女妖人便已尋來。歸吾也是恨極,用師傳異寶,冷不防將徐神君殺死。妖婦同了徐通見機逃走,隨約四十七島妖人趕來報仇。
因眾寡懸殊,歸吾不敵,只得帶了明玉逃走。眼看快被仇敵追上,幸遇南海玄龜殿前輩散仙易周之子易晟,將妖婦殺死,群邪也都受傷驚逃。易晟便令歸吾夫妻在玄龜殿附近覓一小島,暫時隱居,以待仙緣遇合,全家團聚。
歸吾夫妻住了些年,忽憶前師遺命,曾說前生愛子本年必往小南極相會。同時又想起島上所產靈藥雖然深藏島洞山腹之內,已用法術封禁,外人不易尋到,也難採取。但今當結實之期,意欲暗中回島查看,將靈藥連根移來,以免落入敵手。
哪知剛到不久,便被徐通用邪法查見。約來烏魚島上妖人,將夫妻二人一起擒去,欲用陰火煉化歸吾附身寶光,將其殘殺。並逼明玉歸順,供眾妖人淫樂。歸吾夫妻被困四日,受盡苦難,拼命掙扎,情況萬分危急。
金鐘島主葉繽門下女弟子朱鸞,因那年峨嵋赴會之後,乃師去往雙杉坪煉那絕尊者滅魔寶籙,想起前在灌口手刃親仇以前,曾被仇敵邪法所困,多虧土木島主商梧之子商建初相助,才免於難。雙方一見鍾情,對方並為自己受傷,深覺對人不起,但商梧所居遠在北海,不便往訪。
朱鸞回島不久,又出去行道,商建初三尋始遇。朱鸞見他中了妖道毒刀,幾乎殘廢,雖仗陷空島靈藥解救,元氣虧耗,尚未復原。雙方本就傾心,日子一久,情愛越厚,不時背了眾同門,另往別島約地相會。
這日朱鸞忽然想起故鄉風物,雙方情愛日益加深,師父又不在家。師妹朱紅和別的同門、侍者見自己與商建初一雙兩好,不但不為叫破。反想促成神仙眷屬,處處與己方便,日子一多,漸漸成了形影不離。便與商建初商量,欲回故鄉一趟。商建初愛極朱鸞,百依百隨,聞言立即應諾,兩人便往中土飛來。
二人本意是往湖南故鄉,暢遊三湘七澤之勝。中途聽一同道說起東海三仙舊居釣鼇磯附近,尚留有不少靈芝,本年正當結實。於是仗著師門深交,欲往求取,以為當地必有峨嵋門人防守,一求即允。不料到後一看,芝圃四外竟設有極嚴密的仙法禁制,無法入內。
商建初見她失望,意欲討好。因自上次受傷回山,雖受乃父商梧責罰,卻賜了兩件法寶,均是土木真氣煉成。便和朱鸞說,打算用土遁入內,採取靈芝。朱鸞因峨嵋乃師門至交,怎能行此盜竊之事?執意不允。
二人原坐在釣鼇磯旁山石之上,正在說笑,忽聽遠遠破空之聲。商建初自從灌口吃虧,遇事留心,聞聲仰望。三道暗綠色的妖光夾著幾絲紅線,正由天邊破空穿雲而來,看出是左道妖邪,忙把二人身形隱去。
晃眼之間,遁光飛墮,現出一僧一道,相貌均甚兇惡。內一妖道背插妖旗和九柄短劍,更是一身邪氣。才一落地,便朝右側危崖下走去。
那妖道乃慈雲寺漏網的七手夜叉龍飛,因知笑和尚在東海釣鼇磯洞中面壁十九年,名為受罰,實則是乃師借此傳授他本門無形仙劍,以為三次峨嵋鬥劍之用。七手夜叉龍飛為報前仇,特意煉了妖法,欲乘對方入定之際,施展邪法暗算,收煉笑和尚生魂。
朱鸞知道妖人不懷好意,首先激動義憤。商建初本恨妖人,又有心上人的話,便一同暗中跟去。到了洞前一看,因有仙法禁制,妖人無法攻入,便在洞外佈妖陣。朱、商二人因以前曾為邪法所敗,還不敢現身冒失動手。又見洞外禁制神妙,邪法無功,尚想看上一會再相機下手。
忽見邪法發動,妖旗上飛起四五十個魔鬼影子,不住舞蹈,厲聲悲嘯。朱、商二人身在妖陣以外,聽去都覺心驚神搖,令人生悸,知道邪法厲害。卻見一個面如冠玉且又白又胖的小和尚,滿臉笑容,在一片金光籠罩之下,由洞中飛出。數十魔鬼立時張牙舞爪,撲將上去,小和尚立被困住。
商建初知是笑和尚的元神,便先將乃父鎮山之寶六甲金光障揚手飛出,想將笑和尚護住。不料那形似六角屏風的金光剛一發動,人影一閃,笑和尚忽然不見,自己蹤跡卻被二妖人看破。
妖道揚手便是一片碧陰陰的妖光,佈滿天空,往下壓來。朱、商二人逃避不及,隱形法竟被破去,只得動手。二妖人的邪法十分厲害,幸而商建初持有父傳至寶,放出二行真氣,將身護住,未遭毒手。
雙方正相持間,二妖人忽似有什警兆,一同破空遁去。朱、商二人因見笑和尚先前失蹤,不知是否為邪法所害。正在互相談論,因洞口有仙法禁制,無法入內查看。
忽聽壁中有人笑道:「二位道友,怎的如此性急?我已約有兩位同門好友,打算用一幻影絆住敵人,等他到來,一起夾攻,將其除去。你們雖然誤了我事,盛情高義也頗感謝,此時尚難出見。你二人前坐山石之上,有家師留賜的靈符,我轉贈二位道友。萬一有甚為難之事,不妨照我所說用法,將符展動。不消多時,便能趕往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