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五回
  妙法渡鯨波 電射虹堤驚海若
  香雲衝癸水 星飛瑩玉破玄冰

  憲祥說起經過。原來吳宮剛把金銀島沉入海底,便想起水仙遺偈,屈指一算,正是所說年限。後又行法查看,見司空湛大小諸天秘魔神雷已將發難,敵人固是危急萬分,震波所及,便自己所居海眼也未必不遭破壞。才知司空湛邪法厲害,果是驚人,如被得勝,自己也是不得了,至少金銀島必被強佔了去。
  吳宮心正惶急,忽由天外飛來一股五色星砂,將那滿布禍胎,轉眼爆發的七彩氣團裹去,邪法全收,司空湛也便逃走。
  他因未聽出來人是蒼虛老人,不知底細,那五色星砂看去又不帶邪氣,只當是敵人同黨,以司空湛那高邪法尚為所敗,何況自己。想起先前不合仇視桓玉等人,心疑水仙偈語所說禍根由此引發。
  吳宮本身夙孽太重,正在悔恨交集。覺出這幾人志在取藥,本無敵意,又是憲祥好友。只要應付得宜,怎麼也比司空湛強得多。無奈島已往下沉,非再經一甲子無法上升。來人必以為自己食言背信,吝而不與。他們又知海眼禁制嚴密,如用法寶強行攻破,必定激發地震海嘯,海水便成沸湯。要傷害億萬生靈,正教中人決不肯犯此大惡,勢必懷恨而去,由此成仇無疑。
  吳宮平日自大,又不甘心低頭服輸、親自獻上,正在為難。憲祥忽然飛到。憲祥起初本想隱形穿地而入,及見禁制嚴密,稍一動作,便被警覺,只得現身叩關,相機行事。不料吳宮竟改了態度,親自撤禁迎入,並將靈藥奉上。
  桓、李二人均有童心,先等憲祥時,不願飛空停留。由桓玉用仙法禁制海水,成一畝許大的平地,質如水晶,光明瑩澈,鏡面也似,孤浮海上。前、左、右三面的碧波急浪吃那晶鏡一擋,激動起千重玉雪,高達數丈。本要由晶面上漫過,吃禁法一逼,宛如起了大半環水牆。銀光滾滾,珠噴雪湧,頓成奇觀。
  眾人同立其上,指點雲水,四顧蒼茫,多覺波瀾壯闊,雄壯無倫。
  李洪不捨就去,笑道:「我們均擅水遁,何不就把這萬里鯨波化成一道晶堤。凌波飛渡,到了前面交界有霧之處,再用劍遁飛行,不更好麼?」
  虞孝靈藥已得,急於回山,便道:「各位不妨盡興,愚兄弟尚要送藥,擬先行一步。」
  憲祥道:「此藥可放置數日,何必急於一時?」
  李洪道:「我等還要去訪燃脂老友,何不同行,以領教益?」
  虞孝不便堅持,乘機道:「愚兄弟正想拜謁神僧,只緣苦無良機。」
  眾人商定以後,桓玉笑對憲祥道:「我這晶虹渡水之法,能使萬丈洪波平若鏡面,隨流飛遁,瞬息千里。如在旁人眼裏,還則罷了,當你的面,豈非班門弄斧?我看還是請你大顯神通,使我們一開眼界如何?」
  憲祥為人謙虛,推辭道:「這一帶隱有散仙異人,恐炫弄惹事。」
  李洪道:「以北海之大,難道不容他人路過?」
  憲祥不便再推,立即施為,把手一揚,笑道:「諸位道友請上。」隨之立有一股金銀二色的星花彩虹隨手飛起,貼著水面朝前平射出去。
  海中心立現出一道金銀星砂結成的長堤,由當地起,緊貼水面,朝前突伸。其長無際,直射入最前面雲水相涵之中,寬卻只有丈許。所到之處,海波全被壓平,兩旁驚濤駭浪激起丈許高下的浪花。偏是壁立如牆,當中長堤上點水不沾。
  望去似千百里長一大條金銀砂築成的甬道,兩旁晶牆對峙,直達天邊。端的壯麗神奇,美觀已極。憲祥等眾人走到堤上,自己也站了上去,手掐靈訣,朝前一指。那道金銀長堤立時比電還快,朝前飛馳。
  眾人身後所過之處,海水卻似狂雪山崩一般,往中間合攏。回頭一看,海面上直是起了一條銀線,海波滾滾,隨同長堤往前縮退。
  憲祥又恐多生枝節,行法更快,不消多時,便離前面兩水交界的霧陣不遠。
  李洪知道一入霧陣,憲祥必要收法,改由上空飛行。覺得海天萬里,碧波無垠,當中水面上架起一道金線飛堤,實在好看,不捨撤去。
  李洪笑說:「奇景難遇,蘇道兄稍緩前行,容我多看一會如何?」
  忽聽桓玉傳聲急呼,前面濃霧之中現出異兆。十百股白影,長虹也似朝著他們這面飛來,看去勁急異常。李洪和虞、狄二人均是初見,還不怎樣。憲祥一見,便知對方來歷,料知適才行法為戲,無意之中將北海隱居的一位水仙驚動。
  這濃霧籠罩之下,正是絳雲真人陸巽海底仙府,奉水母遺命,在海底靜修。因走火坐僵,須要靜修三百六十年,才能復體重生,不許外人驚擾。其門下弟子均是修煉多年的水族,對師最是忠心,必定群起夾攻。
  憲祥以前往來金銀島,雖知當地禁忌,因飛行均高,不曾驚動下面水族。這次同了眾人前來,因桓、李二人俱有童心,貪看海中群鯨戲水,飛行既低,遁光更強。來時早已驚動,但眾水族未能追及,無不震怒。
  歸途眾人偏令憲祥施展仙法,飛渡洪濤,那道金銀長堤,把千百里海面齊煥霞輝,相隔老遠便能看見。如非水仙法令嚴密,惟恐門人生事,不令出境,早已迎上前來。
  憲祥為人外和內剛,平素對人雖極寬厚,但也不肯受人欺侮。見此形勢,料知對方有意為難。
  暗忖:「水仙門下弟子均是水中精怪煉成,以前專喜興風作浪,殘殺水中生靈,又喜與過往的人為難。正教中人均因水仙人甚方正,法規甚嚴,所以從不驚擾。近聞水仙三百六十年災難已滿,元神凝固,休說離水飛行,便是由他宮前水遁經過,也不妨事。自己這一行不過飛離水面較低,並不妨事,何故如此倚勢欺人?平生喜與同道交往,早想見識此人,未得其便,就此退讓,未免示弱。」
  憲祥一時乘興,也未告知眾人,索性不再收法。把手一指,那道金銀堤立似驚虹電射,朝霧陣中直射過去。
  桓、李二人見憲祥聞警後眉頭微皺,金銀長堤反更加寬,晃眼穿入霧陣。那霧陣橫亙兩水交界之處,上與天接,一片混茫,甚為濃密。
  這時吃那千百丈驚虹飛堤上面的金光銀霞一映,所到之處,齊閃霞輝。霧氣受了衝動,捲起千萬層彩綺霞絹。下面的驚濤駭浪,又成了億萬金鱗銀甲,電轉星翻。四外偏是那等沉黑,越顯得奇麗壯觀,氣象萬千。
  再看先前所見數十百道迎面斜射而來的白虹,突然一閃不見,均以為對方知難而退,已先隱避。憲祥也覺當地本是主人水宮所在,對方來意善惡,尚未得知。就算有意為難,當未交手以前,先就行法示威,也覺無禮。
  憲祥心中生悔,忙收緩進,故意對眾笑道:「我只顧迎合諸位道友好奇之念,略施小技,忘了此地乃水仙宮闕。我們已入禁地,還在班門弄斧,此舉實太冒失。且喜發覺尚早,這裏相隔水宮尚有三數百里,還是改由上空飛行,以免驚擾主人,貽笑失禮。」
  李洪不捨那奇景,說道:「此地既離主人所居尚遠,我們只在水上飛行,有何妨害?譬如海中大魚由此經過,莫非不許麼?」
  虞孝也說:「下面雖是水仙宮室,我們也未在他宮前擾鬧。這麼大一片海,既非私有之地,為何我們在三百里外經過都不許?」
  憲祥笑說:「話不是這等說法。主人得道多年,因奉師命,閉關清修,本來不應驚擾。我們不知便罷,既然知道,再如故犯,實在失禮。就這樣,將來再過此地,遇機相見,我還想負荊請罪呢。」
  桓玉聽出憲祥口氣,勸道:「這樣走法,要到何時?還是遁快些。」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又前進百餘里,已到霧陣深處,尚無動靜。憲祥越以為先前誤會,心更不安,便不等眾人再說,先將金銀沙堤收去。
  眾人見狀,只得聽之,隨同飛起。滿擬千百里霧陣,不消多時便可飛渡,下面又是暗沉沉的濃霧依然,除卻海濤衝激之聲,毫無異兆。只有憲祥首先覺出,飛行時久,始終仍在暗霧之中,不禁奇怪。
  忽聽桓玉大喝:「妖物敢爾!」
  眾人本是各駕遁光,聯合同飛,一路說笑前行,多未留意。聞聲驚顧,一片紅霞已由桓玉手上電馳飛出。紅光照處,兩個身材矮瘦、形似夜叉的怪人,手中各持兩柄形似雁翎的奇怪兵器,帶著大串寒星,本由暗霧之中突然來襲。因吃紅霞一迎,似知不敵,各自化身飛遁,朝下面海濤之中流星下射,晃眼不見。
  原來桓玉剛才心裏不寧,疑有變故發生,本在行法查看。及見飛行時久,覺出有異,格外留神觀察。不料對方隱形甚妙,身外更有濃霧遮蔽,海霧又極濃密,看去仿佛被風捲起來的霧團,先未看出真相。後用天視地聽之法仔細觀聽,見那霧團隨在遁光之後緊迫不捨。越看越怪,想要行法試探,是否裏面藏有妖人,忽聞霧影中有人低語。
  一個說:「敵人劍光強烈,飛遁神速,雖被困住,想要一舉成功,仍是很難。隱形暗算也未必有用,一個不巧,反為所傷,大不值得。」
  另一個答道:「看敵人先前來勢,甚是難鬥。師父神游未歸,不用法寶暗算,至多將人困住。再要被他們看出門戶方位,就許逃走,都不一定。還是照二師兄所說,試他一下的好。」
  桓玉看出霧陣團中有幾點碧光閃動,似是妖人雙目,知道妖人不但精於隱形並還另有法寶隱蔽形跡,故此行法觀察均看不出。如非聽出語聲,難免不中暗算。所放冷箭又不知是何法寶,必定厲害。正想暗告同伴留意戒備,未及開口,那兩團濃霧已由後面追近。
  桓玉料知來者不善,揚手一片紅霞飛將出去。那兩人原沒想到蹤跡已被桓玉看破,本想由霧影中發出兩大串寒星,打算乘隙暗算,雙方勢子都急,恰好撞上。這兩人均是水仙門人中的能手,因見敵人雖然困入陣內,還拿不定是否可以得勝,特地隱形暗算,已經尾隨多時。
  先因對方遁光強烈,惟恐一擊不中,未敢冒失。後聽同門發動信號,連催下手,以為本門隱形神妙,又加上法寶隱蔽,敵人決看不出,就不成功,也可全身而遁。哪知兩串寒星剛發出手,敵人揚手一道紅霞。兩下裏才一接觸,紅霞中突現出千萬點金花紛紛爆炸,寒星消滅,護身黑霧也被衝散。二水仙不禁大驚,仗著飛遁神速,忙即逃去。
  眾人只當妖人已逃,不敢再來。但所說陣法不知底細,急切間不易衝出,飛行徒勞,便即停飛。正在各運慧目,觀察門戶方位,商討應付之法。忽聽叭的一聲,下面暗霧影中,突然飛起一團斗大白影。來勢甚急,到了眾人身旁,吃身外寶光一擋,當時爆炸。
  眾人覺出威力甚大,如非功力都強,另換一個法力稍差的人遇上,縱不受傷,附身寶光也必震散。
  李洪首先激怒,喝罵道:「這一大片海面,並非私有之物。我們又未去他海底水宮驚擾,只由上空飛過,與他何干,為何倚勢橫行,用此惡毒陰謀,埋伏暗算?真是欺人太甚!」
  猛見無數團白影突然出現,最大的約二尺方圓,小的只酒杯大小,虛懸空中,往來飛舞。被身外寶光一照,看去白色透明,內裏水雲隱隱,旋轉如飛,快慢不一。蘇、桓二人認出此是水母門中獨有的癸水雷珠,乃大量海水精氣所萃。一經施為,生生不已,越來越多,威力極大。
  憲祥恐虞、狄二人功力稍差而難於抵擋,忙令五人把遁光聯合一起,合力防禦,以免疏忽。待了一會,見上下四外已被這類形如水泡的白色雷珠佈滿,為數何止千百。多半停空急轉,只有百十團環繞身外,飛舞不停。
  眾人正想敵人既將從不輕用的本門癸水雷珠發出,怎不爆炸?忽見前面又飛來一片銀色冷雲,上面擁著七八個道裝男女,多半奇形怪狀,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內中只有兩個身披鮫絹的白衣少女,貌最秀美,所穿衣服薄如蟬翼,玉膚如雪,隱約可睹。
  這夥敵人的相貌神情大多詭異。尤其為首一人扁頭闊身,鼻孔向天,一隻怪眼生在前額之上,凶睛怒突,大耳垂輪,滿頭紅髮,糾結如繩,穿著一身紅衣,面赤如火,背插兩柄大叉,手持一劍,連人帶兵器,通體紅色,貌更醜怪,不似人類。偏都不帶一些邪氣,同在水雲擁護之中冉冉飛來,手指眾人,正要發話。
  李洪看出敵人有意作態、故示從容,越發有氣,立意想給對方一個下馬威。於是將身一縱,飛出遁光之外,朝前喝道:「大膽妖孽,無故興妖作怪,通名受死!」
  為首怪人不知李洪出時防身寶光已隱,見是一個未成年的幼童,觀其相貌又生得那麼英俊靈秀,反倒心生憐憫,不忍加害。
  那怪人厲聲喝道:「乳臭小兒,有何本領,敢發此狂言?此是絳雲真人仙府所在,你們為何賣弄神通,貼波飛馳,激動海濤,驚擾我師父的清修?為此饒你師徒不得,快叫你師長出來答話。你們已經陷我陣內,本門水府癸水雷珠具有無上威力,彈指之間,全成粉碎。」
  李洪原想先發制人,給對方一個厲害,早將法寶、飛劍暗中準備停當,表面卻不顯露形跡。聞言左肩一搖,斷玉鉤首先化為兩道剪尾精虹,迎面飛出。跟著又是連珠霹靂,朝前打去。
  為首的怪人乃水仙門下二弟子唐鏗,得道年久,法力頗高,又得獨門傳授,精於玄功變化。上來因李洪將寶光一起隱去,所駕遁光並不甚強,又見眾中只有一人年長。誤將蘇憲祥認作一行師長,沒把李洪放在眼裏。
  這時猛見銀虹電舞而來,寶光強烈,從來罕見。方覺敵人年紀雖小但法力功候均非弱者,待要行法抵禦、一試深淺,已是無及。就這微一動念之間,銀虹突然暴長,朝那一片水雲環繞上來。怪人看出不妙,待要一退,水雲已被銀虹裹住。
  下餘幾個道裝男女,全是那水仙門下,法力頗高。見勢不佳,各將法寶、飛劍紛紛施為。李洪正待另取法寶施為,對面兩少女忽然張口一噴,便有兩股灰白色光氣由口中激射而出。那灰白色光氣吃身外銀虹擋了一擋,忽自碎散縮小,化為大量細如遊絲的微光往外亂竄。
  耳聽憲祥急呼:「李道友留意!」斷玉鉤所化銀虹雖將敵人連同身外寒光、冷雲一齊圍住。龍幡也似不住閃動,往裏束緊,但四邊仍有空隙,竟被那光絲乘隙穿出。那兩三絲極細微光穿出銀虹之外,突然暴長,宛如兩道極強烈的水龍迎頭衝到,來勢比電還快。
  李洪一見寒光如龍從對面衝來,又聽憲祥連聲警告,忙將左手一揚,數十百丈金光雷火隨手而出,朝那兩道水龍打去,同時如意金環也相繼飛出。滿擬敵人多厲害的邪法異寶也禁不住神雷一擊之威,至不濟,也將它衝蕩開去。
  誰知這兩股寒光乃敵人千年苦功所煉元丹真氣,本身便具極大威力,奇寒無比。常人遇上,固是百步之外,必要凍僵慘死,便道力稍差的人也禁不住。最厲害的是這兩股丹氣,與空中佈滿的大小癸水雷珠有相生相應妙用。
  憲祥經歷最多,深知敵人來歷深淺,一見兩個少女發出丹元真氣,便知不妙。方喊:「李道友留意!」那細如油絲的寒光已乘隙穿出,生出感應。
  憲祥惟恐李洪不知底細而受了誤傷,慌不迭一縱遁光,電馳追去。身外金光銀霞狂濤一般往前捲去,欲將李洪護住。
  就在這事機瞬息之際,太乙神雷已經爆發。震天價一聲巨響,數十百丈金光、雷火滿空飛舞爆炸。那兩股水龍迎頭撞上,立被震散。憲祥知更危急,未容尋思,隨聽叭叭連聲。四外氣團也紛紛爆炸,震勢更比神雷還要猛烈,身外寶光已受震撼。
  當頭金光銀霞竟被那千百團形似水泡的癸水雷珠連續爆炸,震退了些,急切間已不能與李洪聯合一起。知道這類水母所傳獨門雷珠威力之大,不可思議,一經發動,生生不已。往後勢更猛烈,到了後來,這千百里方圓的水宮上空織成一片雷海。敵人事前又有陣法埋伏,休說破它,連想辨清門戶逃走都極艱難。
  憲祥正在愁急,前面李洪的如意金環突化佛光飛起,也是晃眼加大,展布開兩三畝方圓,將人護住。憲祥曾在金銀島見過李洪持有仙佛兩門的至寶奇珍,當時李洪身在金蓮神座之上,又只放出一環。還顯不出此寶的威力妙用,這時一見,不禁大喜。
  原來李洪先發出一環,想破敵人法寶。及見四外雷珠紛紛爆炸,當頭水龍被神雷擊散,化為酒杯大小無數水泡隨同爆炸。震勢猛烈,繁密異常,又都是由小而大,互相撞擊。爆炸以後,化整為零,重又由滅而生,越來越多。心靈上竟生出警兆,看出厲害,百忙中先將三枚金環全數施為。
  看去上下三圈佛光,凌空將人護住,環繞身外,上下均有空隙。但那麼強烈繁密的水雷竟被擋住,一個也未上身。憲祥等見狀,立時乘機忙催遁光迎將上去,兩下裏剛一會合。李洪看出敵勢太強,又將金蓮神座放起,化為一朵畝許大小千葉重迭的金蓮花,將眾人一起托住。
  蓮座花瓣上的毫光金芒電射,齊往上升,高出眾人頭上十來丈。吃那三圈佛光往下一壓,重又化為千重靈雨,倒捲而下,將五人圍護在內。這時那滿空水泡形的雷珠已排山倒海一般,夾著雷霆萬鈞之勢,齊從四面壓來,霹靂之聲成了一片極強烈的繁音巨響。海嘯山崩,無比猛烈,已分不出是風是雷。
  眾人在仙佛兩門至寶防身之中,靜以觀變,暫時雖看不出有何危險。但那無量數的雷珠先似萬千炮彈,由上下四外齊往中心湧來,儘管紛紛爆炸,還看得出一點縫隙。打到外面光層之上,立即濺起千萬重金花芒雨,四外水雷也被擋退老遠,不得近前。
  到了後來,因佛門至寶威力神妙且防禦嚴密,雷珠挨近便被擋退。敵人也將那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無量海水精氣中凝煉成的癸水雷珠大量發揮。經此一來,直似把千尋大海所蘊藏的無量真力朝著五人夾攻,水雷也越來越密,密到一絲縫隙都無。千百萬丈一片灰白色的光霧中夾雜轟轟怒嘯,將那高約十丈、大約畝許方圓的一朵金蓮花圍繞在內。
  那無量數的水雷已分辨不出爆炸形跡,上下四外都被光霧佈滿。除前頭爆裂的密雷被寶光逼緊,化為億萬水花芒雨,密結如牆,停滯不動外。只見無量銀色星花,明滅亂閃。再往前便是白茫茫一片光影,內中翻動千萬層星花。狂潮一般朝前湧來,壓力震力之大,簡直不可比擬。
  眾人連運慧目查看,休想看到敵人一點影跡。
  李洪意欲仗著法寶之力衝將出去,憲祥、桓玉齊聲攔阻。
  憲祥說:「這類癸水雷珠,乃水母昔年獨門仙法,威力之大不可思議。我們此時差不多被敵人把這麼大一片海面的真力由四面八方吸來,一齊壓到我們身上,中雜化生無盡的億萬雷珠。照此情勢,好似水宮主者絳雲真人也被驚動,在彼暗中主持,有意嘔氣,否則敵人決無如此大膽。
  「如非李道友持有西方至寶金蓮神座,我們不死也必重傷,或是僅將元神逃出。別的不說,單那奇寒之氣先禁不住。一個不巧,還要發生巨災,傷害無數生靈。雖然孽非我作,事情總由我們而起。不知道也還罷了,既然知道,再如硬衝,激成災害,便須分任其咎,如何可以大意?
  「李道友再如不信,以你我的法力,事前有備,又有法寶防身。驟出不意,稍微衝出寶光層外,略試它的寒威,還可辦到。但是行動必須神速,不可全身出現,以防回時艱難。」
  李洪終覺所言太過,仗著所有法寶均與身心相合,便照所說,冷不防想衝出寶光層外,試上一下。人到金蓮寶光外層,還未透出,猛覺一股奇寒之氣迎面襲來。不由機伶憐打了一個冷顫,心靈上重又生出警兆。知道不妙,忙即退回。對面已有大蓬光雨激射而來,那環立若牆的雷海光壁也受了感應,衝動更烈。
  憲祥笑問:「道友你看如何?」
  桓玉原聽人說過水母師徒的厲害,知已被困住,難於脫身。惟恐強行突圍而引發災變,又不敢輕易嘗試。
  憲祥默運玄機,推算了一陣,笑說:「各位道友只管放心。雖然不免耽延,卻會因禍得福。」
  李洪也說:「我身有麗山七老所賜沙欏神符,真要不能脫身,只要將靈符展動,立可轉危為安,無須發愁。」
  憲祥深知,癸水神雷雖然厲害,但有西方金蓮神座和諸般法寶防身,決可無事。並且不久還有一位異人要來會合,此行對眾人都有大利。一聽李洪說起麗山七老沙欏神符,恐其不耐久困,妄自發難,又不便當眾明言。
  憲祥忙接口道:「此符只能使用三次,李道友不久往援幻波池也須用此符。眼前雖似險境,我們的法寶足能防身,水宮的主者又是正人。依我之見,好在無害,不如守到主人出來,問明再說,免傷和氣。」
  李洪答道:「此符能省下不用,防備未來,自然是好。不過易師姊危機將臨,真要拖延日久,為免誤事,也就說不得了。」
  虞、狄二人法力較差,法寶、飛劍更非蘇、桓、李三人可比。見敵人聲勢這等猛惡,自知不濟,只得守在裏面,聽憑三人主持進退,不再過問。
  這時癸水雷珠已密壓壓結成一片,震力之猛,自不必說。上下四外的水雷光氣幾成實質,六合之內都被這無量雷珠塞滿,除當中這朵大金蓮花而外,更無絲毫空隙。西方至寶不是尋常,雖然敵人威力越大,反應之力越強,那蓮花瓣上放出來的毫光和那三團佛光、一幢祥霞反倒較前加倍強烈。
  但對方水雷威勢也有增無減,一任李洪施展全力,也只相持不下。僅保住不受危害,想要隨意衝動或突圍出困,仍是萬難。
  似這樣相持了好些時日,五人身在水雷包圍之中。仿佛天地混沌,四圍被無量元氣包滿,轟轟之聲既密且急。震得人耳鳴心悸,哪還分得出天色早晚。
  不知經過多少時日,後來還是蘇、桓二人看出突圍艱難。除卻水仙神遊歸來,或是有心釋放,要想脫身,直似無望。惟恐相持日久,誤了時機,各用仙法留意推算,算出被困已達十日以上,便把時日記下,靜待解圍。
  又過了幾天,李洪卻因被困多日,身陷雷海之中。四外均是灰白色的寒光,中雜億萬密如雨雪的銀花,電旋星翻,不住閃變。看去似光似氣,但是壓力奇重,比鋼鐵還堅。如非金蓮寶光四外抵住,休說寒威難耐,震勢奇大,便那壓力也禁不住。
  敵人始終不曾再現一個,這些日來,曾和虞孝連聲喝問,一任冷嘲熱罵,百計引逗,始終人影不見,毫無反應。一算日期,不知不覺已是二十來天。
  李洪不由煩悶起來,便對眾人說道:「易師姊他們大難將臨,固然另有救星,到底放心不下。能早飛回中土,在旁待機,到底好些。何況燃脂頭陀所借香雲寶蓋尚未到手,不知借寶的人送還也未。主人縮頭不出,卻任門人大膽妄為,倚勢行兇,實在可恨。
  「我想那水仙既是得道千年,法力高深,入定已有多日,這等猛烈的震勢,斷無不知之理。我想大家合力試他一下,否則我們也是屢生修為的人,卻被這些水中精怪隨便困住,太丟人了。」
  憲祥早就算出前後因果,知攔不住,微笑未答。
  虞、狄二人日久氣悶,因自身法寶威力較差,不便先發,聞言首先贊好。
  桓玉見憲祥未開口,便攔住三人暫緩發難,笑問:「蘇道兄,你意如何?」
  憲祥答道:「照我看法,前數日或許是他門人見我們飛行太低。乃師元神剛剛凝固,魔頭甚多,最忌驚擾,一時氣憤,便出頭作對。到了後來,癸水精英已連成了一片,敵人怎會始終不曾再見一個?仿佛主人有什麼要事,將這北海癸水精氣化為一片雷海,將水宮四外護住。我們不過適逢其會,所以只好將錯就錯,將我們留在此地。我只是猜想,也還拿它不准,真要試它一下,也無不可,只不要傷人便了。」
  桓、李、虞、狄四人互一商量,決定把法寶、飛劍由光層中發將出去。等將敵人激引出來,然後相機應付。主意打定,狄鳴歧忽想起身邊還有一件法寶,乃恩師新傳,名為青陽輪。因素謙退,不願賣弄,又見眾人法寶神妙,惟恐相形見絀,未肯輕用。青陽輪是乾天真火所煉之寶,專能煮海燒山,對方都是水中精怪修成,如將海水燒成沸湯,決禁不住。好在金蓮寶座防禦嚴密,不會反害自身。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