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四回 小巫會大巫 哪堪雌伏 魔法逢佛法 瞬間成空
五人正待穿越花林,往圃中採取靈藥,忽聽天邊傳來極強烈的破空之聲。才一入耳,一片從未見過的青色奇光已由遙天空際如狂潮雲飛,電馳而來。只一閃,便凌空飛墮,將全半島一齊籠罩在內。青光之中,更雜有比電還亮的億萬銀針,轟轟之聲宛如雷震,聲勢十分驚人。
眾人均是久經大敵的能手,竟未看清,當時只覺心靈一震,激伶伶打了一個冷顫。五人倒有三人被敵人邪法制住,心神無主。內中一人功力較深,元神雖未被其攝去,也只仗著應變尚快,勉強支持,仍是行動艱難。同時面前落下一個長身玉立的中年道者,滿臉俱是怒容。
來人是摩柯尊者司空湛,前因路過元江上空,將神駝乙休伏魔旗門盜走。乙休正值開府事忙,不暇顧及,後來韓仙子銅椰島應援,途遇雙鳳山兩小邢天和、邢天相,欺她元神出遊,上前夾攻,結果反為韓仙子所敗。
韓仙子勾動舊仇,銅椰島事完,乙休夫婦約了采薇僧朱由穆和姜雪君同往雙鳳山誅殺妖人。由中土追逐,往返海內外數十萬里,追到北極冰洋上空,才將兩小殺死。兩小未死之前,因被乙休夫妻窮追不捨,宛如喪家之犬,一時無處投奔,又想為二人樹敵,曾將乙休引到司空湛洞府之中。結果仇未報成,反將司空湛的陰謀敗露,吃乙休把伏魔旗門奪了回去。
司空湛弄巧成拙,邪法全破,仗著人甚機警,見勢不佳,當先逃遁。乙休夫妻也因他惡運未終,邪法又高,急切間難於除害。雙鳳山兩小卻是罪大惡極,仇恨太深,如被逃到兀南公那裏,或與一干為首妖邪勾結,以後不知要害多少生靈。所以見司空湛逃走,並未追趕。
司空湛逃到海外,因知敵人性情是除惡務盡,既恐隨後窮追,又因所煉邪法異寶必須三數年工夫才能煉成。海外這班旁門中人均非乙、韓、朱、姜四人之敵,其他如磨球島離朱宮少陽神君之類法力高的幾個,又和峨嵋派這班敵人均有淵源。
想來想去,只有大魅山青環谷前輩旁門散仙蒼虛老人得道千餘年,行輩法力比誰都高。只是一向自負,比兀南公還要狂傲。正派群仙見他雖是旁門,得道年久,已數百年不往中土走動。有時下山也只去好友少陽神君離朱宮中小坐,對於門徒法規又嚴,因此誰也不去惹他。
昔年司空湛和本門大師兄混元祖師偶游海外,與蒼虛老人無心相遇,因他狂傲太甚,當時雖執後輩之禮,心實不快。一別多年,不曾上門,雖是急難往投,仗著以前還能忍耐,對他恭敬,多少有點人情。
蒼虛老人所居大魅山,橫亙地極中樞,兩海交界之地,中隔七千里流沙落漈,並有海霧蜃氣之險。主人性情更怪,故仙凡足跡不至。此去投奔,只要肯伏低,必可依附。不特閉門煉寶,無人敢犯,還有好些益處。
哪知蒼虛老人竟聽好友少陽神君之勸,說是地仙千五百年大劫將臨,現當正邪相持,勢不兩立之際。最好閉戶清修,不問外事,連門人也不許下山,免得微風起於萍末,牽一髮而動全身。司空湛還未入境,便被看破,閉關不令入境,以法使海霧濃黑如漆。
司空湛遁光飛到裏面,宛如置身膠海之中,運用全力朝前猛衝,雖然遲緩,還能勉強前進。頭關還未渡過,忽然千百股蜃氣宛如無數具有極強烈的彩虹,齊朝來人猛衝直射。司空湛那麼高法力,竟被阻住,不能前進。
司空湛看出主人故意不令入見,便用激將之策,暗示主人怕受連累。老人自來尚氣,因來人狡詐,措詞得體,再加卑禮求見,不便再拒,當時撤禁放入。
老人見面後便對司空湛說:「老夫並不怕事,但和你交情有限。如令你在我青環仙府居住,便算老夫門下來客,從此不容外人欺侮,我不犯為你出這大力。大魅山兩端有不少島嶼,借你暫居無妨。我原知你此來用意,凡在離山千里之內,均我禁地,在我庇蔭之下,只管放心。你的事,我不過問。敵人如來尋你,只要在我禁地之內,決不置身事外。你如離開,我卻不管。」說完,便令門人茹黃沙領往大魅山極北邊界一座小島之上安置。
司空湛機警詭詐,善觀風色,長於趨避,本身邪法又高,從未敗過,因此享有多年盛名。只為一時貪心,路過元江大雄嶺,發現伏魔旗門,因覺鄭顛仙可欺,急切間又沒想到那是神駝乙休之物,盜走以後,始知底細,已成騎虎之勢。知道此老難惹,又想起昔年仇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欲借旗門誘敵暗算。
不料陰謀未成,反遭慘敗。平日妄自尊大,一聽蒼虛老人詞色這等強傲,心中不忿,此外偏又無可投奔,只好忍受。到了那小島一看,不禁氣憤起來。原來大魅山為海外有名的靈山仙境,因當地軸中樞,山又特高,上接天漢。為兩間精氣所萃,環山各島,景物也都靈秀,嘉木蔥蘢,花開不謝。時有珍禽異獸和海中水陸兩栖的魚龍介貝之類出沒遊行,天色氣候也極清和。
惟獨司空湛所居墨雲島偏在北極冰洋左近,共只百餘畝方圓,是一座小島。高出水面可達數丈以上,通體深黑,寸草不生,終年愁雲籠罩,拔海壁立,四面孤懸。島形又奇,上豐下銳,近水一段更細,遠望過去,宛如一朵墨雲,由海中冉冉上升。終年悲風怒號,濁浪排空,荒寒陰晦,直非人境。
司空湛見主人先是閉關堅拒,後經苦求,設詞激將,雖被說動,見面時詞色神情那等強傲。又特選此孤懸遼海的無人荒島令其居住,島上面除卻比墨還黑的礁石外,一無所有。遠看頂上似頗寬大,實則無一平整之處。如換常人,休說居住,行動皆難。茹黃沙又有乃師習氣,意頗輕視。越想越恨,偏值事急求人之際,沒奈何,只得耐心忍受。
司空湛送走茹黃沙後,忙發信號,通知門下眾妖徒,令其尋來,會同煉法。過了幾天,妖徒只有三人趕到。一問原故,才知門下九妖徒,除有兩人自告奮勇願留中土,遇機向各正派門下尋仇報復而外,還有四人已先後為敵所殺。
最痛心的是寵姬愛徒賽阿環方玉柔,就在自己元江盜旗門之際,為陸地金龍魏青用白骨鎖心錘所殺,連元神也被錘上魔鬼吸收了去。事後才知,已是無法挽救。想起方玉柔之死,一半是受了許飛娘的引誘,因此把許飛娘也恨在心裏。一面加工祭煉邪法,一面暗命妖徒隨時留意,如遇許飛娘,不妨告以移居墨雲島之事。
妖徒自到島上以後,不時輪流奉命往各海島採取靈藥。日子一多,海外各旁門散仙漸與相識,與小南極四十七島諸妖邪尤為交厚。
這時司空湛已用邪法在島上築了一所大宮殿,因當地駭浪如山,濕雲低垂,常年晦暗,如在深夜,先想驅散雲霧,使現天光。後見海面遼闊,只大魅山相隔數百里算是最近,下餘三面都是一望沉冥,尋常人數步之外不能見人,單現出當地一點天光也覺無聊。
司空湛一賭氣,索性不去管它,先命門下妖徒窮搜海底。由奇魚介貝腹中覓取珍珠,一年之中,慘殺了無數海底生靈,居然採集到許多大小寶珠和數千年珊瑚之類。又用邪法佈滿島面,所居宮室也是晶玉所建,落成之日,全島大放光明。在海面上遠望過去,宛如一座霞光萬道的光塔,矗立在萬丈愁雲慘霧之中,頓成奇觀。
司空湛每日煉法之暇,又命三妖徒分頭往北海島上採取奇花異草,移植其間。小小一座無人荒島,在邪法佈置之下,竟點綴出好些靈奇之景。
當地與金銀島只千百里的海面,司空湛早知島主吳宮種有不少靈藥仙草,方欲設法結交,以備到時往來。末一年上,邪法煉成,金銀島也正浮出海面。司空湛正想如何下手,三妖徒中有一個名叫膝柱的,偶往小南極烏魚島尋人,歸途偶與許飛娘巧遇,約了同來。
司空湛本來暗恨飛娘,想下毒手,攝取她的元神。見面一談,才知飛娘竟為尋那吳宮而來,說有同道引進,願代求取靈藥,只請異日合力,同報前仇。司空湛見飛娘恭順,又想由她身上代向吳宮求那幾樣靈藥。免得自己前去,對方慨然允諾還好,如被堅拒,動起手來,勝之不武,不勝為笑,平白失去身份。
飛娘先往金銀島求見,只說聞名往訪,並不提起求藥之事。反是吳宮為美色媚態所迷,震於飛娘名望,飛娘又故意矜持,若即若離,欲擒故縱,極盡迷惑之能事。引得吳宮神魂顛倒,自然將所產靈藥分別獻上。飛娘故作漫不經心神氣,到手便即辭別。不久,又把同黨和司空湛門下妖徒先後引去。
司空湛靈藥到手,正要二次發動陰謀,聞報吳宮對飛娘入迷。忽想起金銀島常年沉在海底泉眼之中,島上瓊樓玉宇,瑤草琪花。金光銀霞,氣象萬千,更有不少天產靈藥。如能假手飛娘據為己有,免得依人簷下,服低受氣。地方又極隱秘,離大魅山又近,即便敵人尋來,當時逃回墨雲島也來得及。何況邪法、異寶已全煉成,只未試過,焉知不是仇敵對手?
因覺利用飛娘之處甚多,重又中止前念,對飛娘再三誇獎,告以心事。飛娘知他為人陰險兇狠,難於共事,此次眾妖徒不期而遇,並非本心。已代他取來不少靈藥,還不知足,妄想奪取金銀島以為己有。
飛娘暗忖:「此時峨嵋勢盛,用人之際,同黨越多越好。吳宮相待又是那樣至誠,以怨報德,自殘同類,已太過分。對方不過為色所迷,並非弱者,一個弄巧成拙,就會失掉一個大幫手。平白樹一強敵,還要被人議論,使別的妖邪灰心,太不合算,情理上也講不過去。無如司空湛向來有己無人,一說翻臉,立時成仇。自己功力雖較以前強得多,也未必是他對手。」
又想起昔年為與楊瑾苦鬥不勝,正值司空湛路過,曾經慫恿他出手相助。他不但不允,反倒一怒而去,分明已懷恨,以他為人,本應見而遠避,如何反來尋他?悔已無及,表面上不敢露出,滿口應諾。意欲設法拖延,挨到金銀島出水期滿,沉入海底,再行相機應付。
司空湛先未看出,後見時久無信。忽聽妖徒歸報,吳宮對於飛娘,固是神魂顛倒。便飛娘也似日久生情,受了感動,不禁大怒。這日偶命二妖徒前往查看,致為桓、李諸人所殺,形神皆滅。島上有一五台餘孽,見蘇憲祥袒護敵人,暗中飛走,轉告妖徒膝柱。
膝柱日前往四十七島赴眾妖人烏魚大會,不料金鐘島主葉繽同了女弟子朱鴛、朱紅和凌雲鳳尋來。跟著又來了一個強敵,乃神尼芬陀的門人女仙楊瑾。人還未到,先用冰魄神光將四十六島上空一齊籠罩,四十六島群邪,有的被凌雲鳳用神禹令制住,有的死在楊瑾法華金輪之下。總共逃走不多幾個,膝柱乃其中之一。
當時烏魚島主烏靈珠見勢不佳,連拼掉五個身外化身,並仗自己一件師傳異寶,勉強逃往九烈神君魔宮求救。不料九烈夫婦同往幻波池尋仇未歸,魔宮男女門人、侍者自恃魔宮內外的魔法禁制,奮力迎敵,並用魔燈連發警號求救。無奈葉繽等人尾追不捨,烏靈珠身遭慘死,形神皆滅,魔宮徒眾也傷亡不少。
九烈夫婦聞警趕回,仍是不敵,總算見機,勉強護住本命魔燈,幻化遁走。那麼壯麗的一座魔宮,竟被敵人毀滅。膝柱如非見機得早,也幾乎不免於難。他正想回山稟報,一聽說兩同門兄弟為兩幼童所殺,越發憤怒,忙回墨雲島報警。
司空湛聞報大怒,連忙趕來,兩地相隔甚近,晃眼到達。當時便下毒手,欲為愛徒報仇,並向吳宮示威。滿擬所煉庚甲運化天芒神針厲害無比,敵人只要被那金、木兩行真氣合煉之寶所發青光銀針罩住,上下四外重如山嶽。內中億萬根天芒針更無堅不入,無論多神妙的防身法寶,稍露空隙,立被侵入。
桓玉等這五人中,只蘇憲祥深知敵人法寶底細,桓玉也曉得一個大概。此外休說虞、狄二人,連李洪九世修為,都不知真相。來勢那等神速,本難免於受害,幸而五人各有至寶隨身。憲祥更是交遍海內外,人又機警。
桓、李二人見青光剛在天邊出現,便知有異,心中一動,同時施為。打算不論來勢善惡,先把各人身子護住,看清再說。憲祥更料定來人不懷好意,揚手先是兩股金銀沙合成的長虹,剛想擋向前面,將五人一起護住。
司空湛懷恨太深,上來猛用全力,那天芒神針更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感應之力絕強。憲祥儘管警覺得早,仍僅護住本身。那狂潮一般的青光銀雨,已乘隙穿進,只一閃,虞、狄二人立被罩住。二人雖仗近年功力大增,飛劍、法寶均與心靈相合,不曾被其上身,寶光先將全身護住。無如敵勢太強,防身寶光以外,四面逼緊,非但不能移動,那億萬銀針看似極細,衝射之力偏大得出奇。
五人分處四處,轉瞬之間,虞、狄二人已覺難支。二人見桓玉飛起一片紅霞,包沒全身,內裏空隙竟達丈許,不似自己四面逼緊,行動艱難。李洪更是仙佛兩家至寶同時施為,那青光銀雨,上來先被如意金環的寶光蕩開。兩柄斷玉鉤跟著化為兩道精虹交尾而出,飛舞光海之中,大片銀針多被絞碎。憲祥在一座億萬金銀沙合成的光幢之內,也向自己這面衝突,也為青光銀針所阻,暫時尚難會合。
虞、狄二人見同來五人只自己這兩人相形見絀,覺著不是意思。虞孝情急,想用射陽神弩試上一下,忽聽憲祥大喝:「虞、狄二位道友,只守在寶光之中,自有解救,千萬不可妄動。」
虞孝貪功好勝,話未聽完,三枝射陽神弩已先離手飛出。三道箭形寶光剛飛出去,前面青光針雨立被衝破了一個大洞。二人方喜法寶得勝,尚未警覺到妖光邪氣已經侵入。百忙中瞥見桓玉已由光海中衝將過去,與李洪合在一起,面帶驚急之容,正朝自己這面猛衝。
說時遲,那時快,就這轉眼之間,虞孝猛覺微微一片青光在防身寶光之內出現。心方一動,青光突然加強,貼著光層,往外暴長。定睛一看,原來寶光層內忽起了一片青色奇光,將內層佈滿,向外暴長,防身寶光已不能由心運用。
本來司空湛的乙木精氣已隨神弩穿光而出之際乘隙侵入,稍一施為,敵人就不慘死,也被青光粘附,包沒全身。而司空湛心太狠毒,偏想由內發動,先將敵人身外寶光震破,外層的光潮針雨再合圍上去。兩下夾攻,恨不能把敵人絞成肉泥,並把元神攝去,永受煉魂之苦。
就這稍緩須臾之際,二人一見敵人青光侵入,立運玄功,身劍合一,並將師傳防身至寶碧雲盾護住身外。司空湛見敵人防身寶光已甚強烈,剛被青光撐滿,往外暴長。還未震破,身劍已經合一,急切間仍是無可奈何。正想加功施為,猛覺佛光耀眼,四五道金霞銀虹忽由斜刺裏猛衝過來。
前頭有一形似風車的法寶,電也似疾,旋動起大蓬五色金花銀雨,衝行光海之中,如魚游水。所到之處,大量青光飛針雪崩也似紛紛消散倒退。晃眼之間,五個敵人會合一起,同被畝許大一朵蓮花金光寶座托住。司空湛不由急怒交加,仍在妄想就勢還攻,暗用侵入的乙木庚金真氣所化青光由內爆炸,將虞、狄二人的防身寶光震破。
不料那蓮花座上射出萬道毫光,竟將內外隔斷,邪法失了反應。外面的不能繼續侵進,內層的卻往外暴長。虞孝看出護身寶光要被震破,不等憲祥招呼,先將碧雲盾收去。青光還待就勢傷人,自行爆炸。憲祥手中忽發出無數大小金銀光圈,朝那剛化飛針、四下激射的銀針光雨一裹,便同收去。
司空湛見狀,覺著多年盛名,連幾個後生小輩都制不住。所用天芒神針乃金木合運之寶,歷時百年,費盡心力。並經海內外許多有名人物相助,才得苦煉成功。平日所向無敵,仗以成名,竟被敵人損耗不少,好生痛惜。當時怒火上攻,正打算把新近煉成準備和神駝乙休夫婦拼命的幾件法寶取出施為,敵人已先發難。
憲祥看出敵人厲害,李洪雖有佛門至寶,但不善運用。為友情切,竟將輕易不肯施展的一件至寶放將出來。正趕上虞孝不聽招呼,妄發射陽神弩,身前青光雖被衝開,卻被乘隙侵入。憲祥揚手發出一蓬上具百零八片形似風車的五角金花,出手加大,上面花葉一齊轉動,朝前猛衝。
五人會合以後,狄、虞二人自愧弗如。不再強撐門面,首先把防身寶光退去。五人同在金蓮寶座之上,合力禦敵。
司空湛氣得鬚髮皆張,二目隱蘊凶光,頭髮也全散開,手掐靈訣,正在施為。
憲祥看出那是大小十二諸天秘魔大法,這類邪法專攝敵人元神,本就十分陰毒,再用他煉成法寶,發出諸天神雷,更是厲害。自己深知底細,固然無害,桓、李二人屢生修為,看似年幼,如論法力功候,便尋常地仙均所不如,又有佛門至寶防身,元神也不至於搖動,虞、狄二人卻是吉凶難定。
司空湛如見不勝,挺而走險,方圓千百里內全被邪法籠罩,當時便將天地混沌,成了死域。在此禁圈之內,無論飛、潛、動、植,齊受邪法催動,互相摩擦爆炸,加上風雷水火鼓蕩,便會發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威力。以致駭浪衝天,海水群飛,風木相搏,雲雷互震,粒沙滴水,均能發出驚天動地的大震。億萬霹靂,連續不斷,永無休止。
休說被那連珠密雷打上身來,便那無量爆炸之聲,法力稍差一點的人,連心神、人體也要被震散。聲勢猛烈,無與倫比。方今各異派為首妖邪,只三數人精於此道,內中以兀南公和蒼虛老人功力最高。
上次在幻波池,峨嵋諸弟子用盡心力,拿話激兀南公。便為防他情急無計,下此毒手,不論勝敗,均有無數生靈遭殃之故。大概因為司空湛心中恨極,怒火無可發洩,竟不畏造孽,引發巨災,下此毒手。
眾人在金蓮寶座上,又有金環佛光籠罩全身,就算全無傷害。這上下方圓千百里內,均被敵人運用邪法,就著陰、陽二氣元精所發出來的無量迅雷籠罩在內。此與尋常雷火不同,由一丸化生億萬,越往後越細,到了最後,看去細如灰沙,但震勢威力反倒更大。敵人再行法倒轉,任走何方,均難突出重圍。
憲祥深知厲害,不禁大驚,忙喝:「各位道友留意!此是敵人大小十二諸天秘魔邪法。」
虞孝三枝射陽神弩本在光海之中往來衝突,所到之處,青光針雨紛紛消散,虞孝還想加功施為。幸而桓玉也是行家,看出不妙,不等憲祥開口,暗告李洪小心戒備。如見自己揚手,速將麗山七老所賜沙欏靈符如法施為。
桓玉同時告知虞孝,將三枝射陽神弩收回,以免匆促之間,為敵人邪法所毀。虞孝此時已知自己功力有限,便如桓玉所說,將神弩收了。
金銀島主吳宮因當日吃虧受氣,心中痛恨,恐妖婦許飛娘來了無顏相見。又知敵人立於有勝無敗之勢,正在氣悶,無計可施。忽見青光飛來,中雜億萬銀針,將西半島一同籠罩,以為司空湛趕來協助,先還心喜。後漸看出對方來意不良,一半似向自己示威,不禁懷疑。
吳宮正在東半島行法遙望,忽又見司空湛使出毒手。發難以前,借著青光隱蔽,並在暗中放出大片淡白色的妖雲,緊貼地面,潮水一般向全島展布開去,竟朝東半島暗中湧來。其邪法陰毒,無形無聲,如非吳宮行法查看,決看不出絲毫跡兆。經此一來,越認定司空湛懷有惡意,又急又怒,暗罵:「妖道,竟想連我一起暗算。此時敵你不過,且讓你和敵人先拼死活。敗了,看你笑話,勝了,也教你落個空歡喜,平白丟人。」
吳宮心念一動,匆促之間,頓忘前島主人所留仙偈。暗中行法,把平日準備好的幻影現出,不等妖雲展布,忙把全島沉向海底。這時雙方俱都各仗法寶神通,凌空應敵。
司空湛報仇之外,還想霸佔金銀島,為防島上仙景靈藥受傷被毀,早把近地面一帶用邪法護住。又放出妖雲,想將全島籠罩,準備少時強迫吳宮降順,將島獻他居住。因性太貪狠,一心三用,未免分神。
吳宮在島上修煉多年,不特升降由心,並還神速隱秘,不易查見。更煉有一座與金銀島同一形狀的幻圖,只一施為,和真的一樣,不特外人難於分辨,內中並還伏有邪法異寶。
司空湛一時疏忽,先被瞞過,後想起吳宮師徒見自己施展神通,不會不知來意。抽暇查看,東半島上景物依然,人影一個不見,心中奇怪。他畢竟修道多年,見聞、法力均非尋常妖邪可比。心一生疑,立即暗中行法試探,幻景竟被他識破,不由惱羞成怒。
當時司空湛咬牙切齒,把心一橫,右手一招,那大如山海的青光銀雨,全數收去。緊跟著張口一噴,先是龍眼大小一團似光非光、似氣非氣而上具七種異彩的寶珠,急如流星,直上雲空。同時左手諸天魔訣往外一揚,那寶珠形的氣團一閃不見,大地上立變成了黑暗世界。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四望沉冥,濃黑如墨。
那麼強烈的金蓮寶座佛光,雖然遠射數十百丈,光外仍是一片深黑。妖人已經無蹤,四外也無甚阻力,又不似霧,只是黑暗得怕人。所有日月星辰,海島宮室,峰巒花樹,一任佛光遠照,也看不出一絲影跡。靜蕩蕩的,休說是風,連先前所聞海濤之聲,全聽不出。
司空湛在黑暗中一聲大喝:「無知鼠輩,速將所有飛劍、法寶獻出,雖仍難免一死,還可放你們元神逃去,免得形神皆滅,再若倔強,我大小十二諸天秘魔神雷一經發動,悔之晚矣!」說時那當空沉沉黑影中,突然現出一個七色彩氣合成的氣團。初出現時,宛如千萬丈濃厚黑雲中湧現出一輪彩月。那七色彩氣一層接一層,氤氳流轉,變幻不停。開頭只有大碗公般大,越轉越急,氣團也往外暴長,轉眼便有丈許方圓。
憲祥見那氣團突然出現,電旋星飛,停空滾轉,晃眼暴長,勢更迅速。他不知李洪持有沙欏神符,動念便能發生威力妙用,現出麗山七老的真形,多厲害的邪法也無用處。只因那靈符只能用三次,李洪惟恐糟蹋,不到萬分危急,不敢使用,故意延挨。
憲祥料知邪法轉眼發動,除仗佛門至寶防身,別的法寶、飛劍還不能夠妄用。否則那億萬迅雷受了寶光激動,威力只有更大。心正發愁,想把自己飛劍、法寶全數施展出來,把眾人層層包圍。以防李洪驕敵疏忽,寶光受了巨震,稍露空隙,被其侵入,固無幸理。便那一震之威,也未必全能禁受。
李洪不等憲祥施展,大罵司空湛道:「妖孽,施此邪法,必遭天誅!」
司空湛獰笑一聲,便不再發話。眼看空中氣球己長有畝許大小,旋轉更急。本來一色接一色,隨時變幻,忽然增多,先變為二三種顏色同時出現,逐漸加多。到了五色俱備,氣團突發奇光,由當空黑暗影裏射將下來,光影閃變,耀眼生花。
蘇、桓二人俱知七彩如果同時出現,那極強烈的爆炸便會立時發生。這一來,連桓玉都著了急。
眼看危機瞬息,忽聽遙空中有一老人厲聲大喝道:「我容你在墨雲島棲身,原是情面。你自造孽,本來不關我事,可知我大魅山靈景要被你引起的地震毀損麼?」
語聲來自天邊,才一入耳,便見一股五色星砂如天河倒傾,電馳飛來,將氣團裹住。緊跟著又有一片青霞在當空連閃幾閃,連氣團黑影一齊隱去,天地立轉清明。
眾人定睛四顧,司空湛不知去向,妖法全收,發話的老人也未現形。
最奇的是整座金銀島也無了蹤跡,碧波萬里,與天光雲影上下同清。海面上空蕩蕩的,一眼望出去,水天相接,一片混茫,哪有一點陸地影子。
眾人先前多疑司空湛用邪法移開原地,見此情景,俱覺奇怪。
李洪見蘇憲祥面帶驚疑之容,便問:「怎地金銀島也不見了?」
憲祥答道:「金銀島以前本來隱居著一位水仙,成道以前,默用玄機推算未來,將此島封閉海眼之內。後被吳宮尋到,入居之日,發現水仙所留偈語。說後來的島主可惜誤入旁門,夙孽太重。如能在島上隱修四百八十年,便可尋到一部道書,得歸正果,如妄離島,便有殺身滅神之禍。再若此島不滿日限,受迫沉水,便是劫難將臨之兆。
「吳宮每一談及此事,便多疑慮。看今日形勢,分明司空湛被一前輩散仙逼走。吳宮不是看出司空湛有甚惡意,便恐邪法毀損仙景、靈藥,故將此島沉入海底。水仙遺偈,分明應驗。不問吳宮為人如何,終是交好多年的朋友。我欲追往海底,加以力勸,不知能否挽回。還有眾人所須靈藥也未採到,如吳宮堅拒不允,勢難兩立,因此為難。」
虞孝心中慚愧道:「此事因我而起,想來修道人不務正事,給道友平添麻煩。」
憲祥接口笑道:「道友且莫著急,包在我的身上,決不誤你的事,我且去了。」
憲祥去後,四人談笑了一陣,方覺憲祥自從隱形深入海底,久無音信。各用慧目法眼隔水下望,見那一帶海底深達數十丈,近底一帶水色深黑,竟看不真,知有邪法隱蔽。惟恐憲祥眾寡懸殊,吳宮本非弱者,又得地利之助,恐有差池。
正在商議入水查探,忽見海底飛起一道金銀色的遁光,看出人已回轉,遁光未掩,料已得手。
晃眼憲祥已縱遁光穿波而上,手中持著一個玉樹瓊枝結成的花籃,中有好幾種靈藥仙草,香光浮泛,五色繽紛。那草形似靈芝,周圍生著九片形似蘭葉的葉子,當中生著兩個色如紅玉的桃形果實。異香撲鼻,豔光欲流,令人心神為之一爽。除朱顏草是一本整的,紫枝翠葉,上結兩隻仙果而外,下餘六種,有四種是果實,兩種是花,均是九天仙府的靈藥仙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