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二回 拜七老 千載機緣承衣缽 逢道友 萬里長空求靈藥
禪師第七日便自離去,後為屍毗老人所困。七老尋去,本要動武,因禪師再三禁止,只得罷了。後來屍毗老人危急之際,被禪師趕來度化,魔宮瓦解。
七老也經禪師指點,悟徹玄機,連經兩次天劫,得了佛門上乘真諦,不久就要披剃,更換禪裝。所居仙府,已賜與兩個門人,經眾苦留,在未披剃以前,暫留月餘。
神駝乙休經赤杖仙童指點,七老本是昔年舊交,又正有事相煩,便尋了來。並且告知李洪,令其來見。七老以前本在並天谷崖洞之上,分居苦修,洞穴大僅容身,長年風吹日曬,和禪師一樣,操行至為堅定。
這次為了證果在即,念在師徒情分,歸來小聚,又算出故人來訪,特在當地款待。李洪到時,七老看出他累世修為,知其前生又是天蒙神僧高徒,本就看重。又見李洪誠敬天真,越發期愛,便施法力移山換嶽,引其入見。
七老笑問李洪:「有何心願,不妨明言。」
李洪恭答:「弟子前生法力已全恢復,法寶也有幾件,不敢心貪,妄求恩賜。只是幻波池中有幾位師姊,現因老怪兀南公前往擾害,雖有好幾位師兄、師姊趕往相助,決非兀南公師徒之敵。務望恩憐相助,使弟子此行不為老怪所敗,感謝不盡。」
七老中的鄢望,聞言朝下餘六老互看了一眼,似有默契。一會便命李洪往取一片樹葉,互相傳遞,各誦咒語一遍,再畫一靈符在上面,交與李洪。
鄢望說:「此是西方佛木桫欏樹葉,經我七人施展佛法,已與心靈相通。如有什事求助,照我們所傳訣印施為,我們元神立時隨念即至,一任對方法力多高,也傷害不了你們。只是時間匆促,此符僅能用三次,便失靈效,不到緊急,不可輕用。你功力根骨均是上乘,好自為之,成就必早。」
說完,門人獻上一種特產的瓜果,李洪拜謝領命,吃了一些。
到了次日,乙休便令李洪先行,賜了一個錦囊,令其到時開看。鄢望對李洪最是期愛投緣,臨分手時說道:「六位道兄外功早完,惟獨我還有欠缺,此去皈依佛門,必還要往人間修積,也許還有相逢之日,不似你和別位道兄只有一面之緣。」
李洪知道七老一心皈依,不久便同證果,為此一人耽延,必非得已。佛家素重因果,蒙主人厚待,理應圖報,猛觸靈機,躬身答道:「弟子蒙七位老前輩深恩成全,無以為報,請代完此善願,不知可否?」
七老聞言,面上同現喜色。
鄢望笑道:「本不應使你小小年紀為我當此重任,但佛家原重報施。我弟兄七人誓共安危成敗,為一人耽延正果,心正不安。蒙你代我完此善功,無以為報。此是我昔年行道時所用寶囊,內中法寶雖非你隨身至寶之比,也頗有用,還有兩道靈符、一面寶鏡,足能防身,另外一本道書,上載點石成金之法,用以濟世救人,方便不少。全都賜你,由此你便算我替身如何?」
李洪大喜,忙即拜謝。
乙休笑道:「仙佛兩家,衣缽相傳,門人繼承師志,理所當然。我知道兄和諸道友一樣,至今未收門人,既以衣缽相傳,此子將來又係佛門中人,索性收他作個徒弟,豈不更好?」六老紛紛贊可。
鄢望笑說:「本有此意,只為李洪乃寒月道友門人,不便掠人之美。既這等說,我們收他做個記名弟子吧。」
李洪隨向各位師長行禮,將寶囊接過,學了用法,方始拜別。
李洪出山一想:「聽各位師長閒談口氣,對我十分嘉許。仿佛任意而行,無往不利,縱有險難,也無妨害。此去幻波池並不須多少時候,為時尚早。初次拜師,不令隨侍,期前便命起身,又說不到日期,不可先往幻波池和金石峽去。閑這好些天,教我往何處去呢?」
因見當地只並天谷後七老所居隱仙崖一帶風景靈秀,餘者都是窮山惡水,瘴雨蠻煙,林深菁密,無可留連。便任意飛行,不覺飛過雲、貴兩省,轉入湘江流域。已然飛過衡山,往洞庭湖飛去,
方在遠遠見到那一片群峰競水的壯闊場面,李洪突然想到,在衡山後面青龍澗危崖之下,有一前生對頭隱藏在內。此人姓白名虹,本是雙身教中漏網的餘孽。昔年因有兩個同道為他邪法暗算,一時仗義,同了好友桓玉往海外除他,將他所愛妖婦和門人同黨一齊殺死。只他一人仗著邪法身外化身,逃來中土,到處搜尋不見。
後來才知逃到此地潛伏,往尋未遇,反被妖人乘機潛往自己所居大峨山紅梅洞,將全洞用邪法震碎,並盜走了兩丸靈藥、一葫蘆仙釀。回山發現,再往尋他,忽奉師命往雪山坐關,靜待轉世,未得如願。
此時想起這妖邪罪惡滔天,早該遭報。事完再往武夷、仙霞一帶尋找桓玉蹤跡。
李洪找到地頭,飛到無人之處降下,又將寶光隱去步行往青龍澗跑去。那澗藏在後山幽谷之中,兩面危崖,左邊一條山澗緊貼崖下,只右邊一道澗岸,岸上滿布蘭蕙之類香草。澗並不深,澗底山石高高下下。一條瀑布,由上流頭奔騰而來。
澗中滿生苔蘚,連水也被映成了青色。望去宛如一條青龍,沿澗急馳,吃大小山石一擋,激濺起無數浪花水煙。映著日光,珠霏玉湧,景絕幽麗。才進谷口,便聞幽香沁鼻。
李洪見山光黛波,崖花如繡,泉聲湯湯,松風稷稷,空山寂寥,四無人跡,別饒靜中之趣。一路觀賞前行,最後行到昔年妖窟附近。知道瀑布後面藏有一座崖洞,寬僅數尺,高約丈許,其形如棗,地名就叫仙棗洞。瀑布由上面倒掛下來,恰是一條水簾。內裏甚深,妖人便藏在水洞盡頭左側旱洞以內。洞徑縱橫交錯,有好幾十條歧路,到處都是鍾乳結成的晶街甬道。前行七八里,連經險窄難行之處,轉入山腹地底深處,方到妖人平日隱跡潛修的水晶洞室之內。
洞中地勢前高後低,因有天然石堤,隔成水旱兩洞,也是一處天然奇景。昔年曾有仙靈寄跡,後被妖人無心發現,仗著邪法地利,逃路又多,防備更嚴。昔年李洪尋他兩次,均被脫免。入洞除他,比較艱難,本想誘他出洞。到了洞前,見無動靜,想起前事,重又假裝把路走錯,往回路倉皇飛跑。
到了谷口,回顧無人,拿不定妖人伏誅也未。意欲入洞查看,有無邪法防禦。
剛把身形隱起,忽聽有人喝道:「大膽李洪,我白虹被你害得家敗人亡,早就想要尋你,不料你已轉世,累我在此等候多年。我已煉成法寶,今非昔比。你如有本領,可到我洞中見個高下。你那隱形法無用,我有天視地聽之寶,無須鬼鬼祟祟,裝腔作態。」
李洪知道自己隱形神妙,敵人只看出前半來去,以後絕看不出。此乃詐語,便未回答,仍然隱形飛進。剛到洞前,那條瀑布本似匹練下垂,寬約丈許,長達十丈。李洪一到,忽然中斷,倒捲而上,現出洞門。
隨聽裏面有人笑道:「你來了麼?這一轉世,更像一個玉娃娃。惟恐你衣服淋濕,特把水簾捲起。若有膽子,快些進來,莫要惹我白虹生氣,你就吃苦了。」
李洪聽出語聲頗遠,似由後洞深處遠遠傳來,甚是耳熟,也未留意。
因料隱形法被人看破,一賭氣,索性撤去隱形,暗中戒備,飛身入內。妖窟本來過兩次,妖人未遇,不過毀損靈景,便即退走。這時一見,竟比昔年景更靈奇。走入旱洞甬道,便見琳琅瑤燦,光彩晶瑩,回廊曲甬,到處通明。宛如置身水晶宮闕之內,富麗清華,美不勝收,也未見有邪法禁制阻隔。
李洪心中奇怪,越是這等情景,敵人越不好鬥。眼看地底妖窟將要飛到,正在加緊戒備,忽然被人由後面打了一掌。憑自己的法力,事前又暗自戒備,敵人近身竟無警覺,心中大驚。未容尋思回顧,雙肩一動,背上斷玉鉤先化作兩道交尾精虹,電掣飛起。
百忙中飛身回顧,一道朱虹突然出現,和鉤光鬥在一起,電舞虹飛。雙方略一糾纏馳逐,敵人也未現身,只聽光中喝道:「你我法寶厲害,莫要毀損靈景,暴珍造孽。有本事,和我到外面打去。」語聲才住,朱虹已當先遁走。
李洪越聽口音越像熟人,寶光也甚眼熟,決非左道中人。一見逃走,急忙追了出去。方想妖人便改邪歸正,也不應是這等情景,人已追出洞外。朱虹在前,眼看追上,忽聽哈哈大笑道:「洪弟,你我才百餘年之隔,便不認得我了麼?」
李洪早疑心對方是個舊友,聞言一時醒悟,方喊:「你是桓玉哥哥麼?想得我好苦!怎還是當年的脾氣,不先明言,取笑做什?」話未說完,人已現身,相貌並非桓玉,乃是和自己年歲差不多的幼童,驚問:「你是桓哥哥麼?百餘年不聞音信,難道和我一樣轉世不成?」
幼童這才說道:「我確是桓玉,昔年與你別後,我便回武夷山中修煉。為替你復仇,連尋妖人幾次,因敵人約有同黨相助,互有勝敗,循迴報復了好些年。最後我將嬰兒煉成,本想就以元嬰成道。近來靜極思動,正在尋思是何緣故,不料是你尋來,使我欣慰非常。因由洞中看出你故意做作,我便故意相戲,將你誘往洞中相見。」
李洪和桓玉劫後重逢,喜出望外,同去洞中聚談。桓玉一聽峨嵋盛況,欣然響往,李洪隨即邀約同行。算計為時尚早,李洪想起前生幾個至交良友。那東海底水洞中隱居的燃脂頭陀和滇池香蘭渚前輩散仙寧一子的門人林總,當年分別時,曾說就在這幾年內兵解轉世,重返師門,不知是否如願。
還有雲南石虎山白眉禪師的大弟子采薇僧朱由穆,雖是與父親同輩的世叔。如以前生師門淵源來論,還是平輩師兄弟,李洪因為他是父親好友,始終不敢以兄弟相稱。一向蒙他厚愛,法力又高,自從石虎山坐關以前分手,便未再見。
後來峨嵋開府時雖見了一面,但當時還是嬰兒,剛蒙天蒙禪師恢復靈智,取得斷玉鉤,匆匆一見,未暇暢談領教。小神僧阿童近在小南極受傷,被其帶往石虎山修煉,也不知復原與否。此時無事,正好乘機往訪。
二人先往東海尋訪燃脂頭陀,祇見到頭陀留書,約定幻波池事完,請二人往東海底水洞相見。燃脂頭陀乃二人前生至友,自在海底坐關,一別近兩甲子,難得他功行圓滿,既留書約晤,必有原因。他有一佛門至寶香雲寶蓋,威力無上,神妙非常。
李洪和燃脂頭陀更是九生至交,並有兩次同門之義,情分深厚。李洪雪山坐關以前,曾往訪看,也值坐關,未得面談。只留有一封書信,指明前因後果。並說此次坐關要兩個多甲子才能完功,轉世之後,始可再見。
二人再去尋訪林總,知已改名蔣翊,重返師門。無如兵解以前為邪法所傷,元氣損耗,初返師門,年紀雖比李洪略大,功力卻差得多。新近奉命煉丹,不便擾他清修。
朱由穆雲遊未歸,阿童也正在坐關,李、桓失望不已。
李洪笑問:「還有什麼老友可尋?」
桓玉想了想,說道:「有位散仙,因他為人俠義,豪爽慷慨,後來仙緣遇合,在太行山出家,修成散仙,道號水雲子。他曾採取萬載玄金,煉就飛劍,未發時形如米粒,黃、白二色,自成一派。我與他已經相別多年,前三月我才訪問出他住在大咎山斜對面日月崖,久欲往尋,正好便中同去。」
李洪驚道:「他不是昔年在太行山獨鬥群魔,用億萬金銀沙劍連誅三十六妖黨的蘇憲祥麼?我想見他已非一日,只因前生修煉甚勤,後又雪山坐關,無什閒暇,他又行蹤不定,未能如願。如今乘便往訪,再好沒有。」
桓玉笑道:「憲祥乃他俗家名字,他那獨門飛劍,發時宛如億萬點米形金銀光華積成的瀑布長虹,分合由心,化生不已,端的異軍突起,神妙非常。我意欲約他同往幻波池,不知他願去否。」
二人飛遁神速,邊說邊談。前年桓玉原曾來過,日月崖就在山的東北,離毒手摩什魔宮只二百餘里,兩座峰崖遙遙相對。水雲子蘇憲祥所習雖是玄門正宗,因是得道多年,人又和易,不喜樹敵結怨。正派中仙俠固多好友,便幾個異派中的首要人物也頗有交往。
因知軒轅老怪師徒聲勢浩大,不是尋常所能除去。老怪師徒也知他交遊眾多,法力高強,無故不願樹此強敵。所以彼此所居相去雖近,各不相擾。
當地雙崖對峙,下藏幽谷,為山中風景靈秀之處。共只一條出路,洞府便在谷的盡頭。前面大片平地,生著數十百竿特產大竹,有水桶般粗細,高達六七丈。森森矗立,蔽日插雲,因風振籟,聲若鳴玉,與泉響松濤相與應和。景絕幽靜,洞門也極高大整潔。
此洞原是無意中發現,雖已闢作別府,太行故居仍在。憲祥往來兩地,每處均有兩個門人留守。
二人到後一看,谷口雙崖已全倒坍,洞也殘破崩裂。亂竹縱橫,老竹多半倒斷,地上卻生著不少小竹。蓬蒿沒頂,荒蕪異常,好似經過地震山崩神氣。桓玉方在奇怪,說主人法力甚高,怎會這樣殘破?
李洪想起小寒山二女火煉毒手之時,曾用七寶金幢。敵黨又均是有名妖邪,所用陰雷法寶,威力猛烈:故左近山巒多被震飛。也許彼時主人他出,未及行法防禦,受了波及。
正說之間,遙望一溜金光由斜刺裏飛來,直飛入洞,宛如星雨自空飛瀉,一瞥不見,神速異常。二人正立在洞前大竹之下,來人似未發現,電射飛入。
桓玉方說:「此人劍遁,正是蘇道友的家法。」
待不一會,前見金光同了一溜銀光忽又相並飛出,似要越崖飛去。後面那遁光也似銀雨流天,向空倒射,分明與主人一路。方要追問,那兩道遁光剛到崖頂,未及越過,忽似有什急事,雙雙掉頭往洞口退回。同時又聽異聲破空,由遠而近,甚是淒厲。
桓玉聽出來歷,忙即低喝:「洪弟隱身,待我助他一臂之力。」
李洪聞言,剛把身形隱起,一股黑煙已疾如電馳,由空中直射下來,神速已極。落地現出一個臂腿裸露的赤足少女,頭插金刀,胸前斜掛著一串死人骷髏,身穿翠葉雲肩,腰圍翠羽短裙,身材容貌俱都美豔,只是周身黑煙浮動,碧光環繞,映得面色綠陰陰的,又是那樣裝束,看去有點怪模怪樣。
前兩道遁光已往洞中飛進,魔女一到,便朝洞門媚笑道:「我早看出你藏身這裏,藏躲無用。不過,你師父不在家,你並不算失約,照我師門規條,不便登門便了。我也不逼你,只想作一忘形之交,與你有益無損。如負我好心,拒人千里之外,真要使我難堪,我就要命白骨神魔入洞搜尋了。反正躲不掉,無論逃向何方,均難脫我掌握,何苦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桓玉早認出來人乃魔母溫良之女玉魔女金刀仙子溫嬌,知道魔母晚年自知罪惡,皈依佛門。自用魔火涅槃,並許宏願,誓以來生修積,懺悔前非。門人侍者均經強迫轉世,等到來生收歸門下,改邪歸正。只有愛女溫嬌,因素鍾愛,人又機警,不肯隨同轉世,事前設法規避。
魔母因愛女雖然精習魔法,性頗良善,所佩白骨神魔和幾件異寶均是自己傳授,從未收攝生魂煉寶害人,只得任其立下重誓,未加強迫。
溫嬌也真守約,一向隱居在巫山夜叉崖魔洞之中,不特無什惡行,並與左道妖邪斷絕來往。自己雖未見過,照此裝束神情,斷定是她無疑。洞中兩人也必是憲祥的門下,桓玉暗中盤算如何應付。
溫嬌連說兩遍,不聽回答,意似不快,兩道秀眉往起一皺,戟指喝道:「你當真不理我麼?我雖魔女,與你道路不同,但我遵奉母誡,一向隱居山中,守身如玉。只為那日見你人品甚好,我嫌獨居寂寞,一見投緣,欲與你結一忘形之交,時常來往。你如堅執不允,使我難堪,卻休怪我心狠。」
洞中仍無回答,魔女面容驟轉悲憤,將手一指。左肩上斜掛的十二個白骨骷髏突然口噴綠煙,鬼眼閃閃放光,頭上綠髮蓬鬆倒豎,紛紛厲聲呼嘯,作勢欲起,獰惡非常。
桓玉知道厲害,正待出手,那十二元辰白骨神魔一個個已經暴長,離身飛起。魔女也正準備翻臉,又似遲疑,於心不忍。手朝胸前一拍,項下所懸一面三角金鏡突射出一股冷森森的白光,將那十二神魔一齊罩住,厲聲喝道:「你們且慢!」
桓玉看出魔女本性不惡,欲發又止,剛一停手。旁邊李洪不知底細,一見大只如拳的骷髏一個個綠髮紅睛、突顴凸口、白骨森森、獠牙外露,神態已極獰厲。隨著魔女手指,突然自動張口,離身暴長,七竅生煙,厲聲飛起。以為魔女想害主人弟子,不禁大怒。也未和桓玉商量,左肩一搖,斷玉鉤化為兩道交尾精虹,朝前飛去。
魔女瞥見寶光耀眼,又驚又怒,嬌叱道:「何人大膽,敢來干預我事?」說時看出敵人法寶不是尋常,神魔又全放出,急切間收不回來。將頭一昂,前額所插三柄金刀突化金碧光華,朝斷玉鉤迎去。
兩下裏才一接觸,魔女似知不敵,有點手忙腳亂。回手一按,胸前寒光大盛,連人帶神魔一齊護住。並準備隱形飛遁,施展魔法,另下毒手。
桓玉瞥見李洪出手,忙喝:「洪弟且慢!」
聲才出口,眼前一片淡微微的金光銀霞一閃,耳聽有人低喝:「桓兄請陪貴友同往崖後相見,由小徒他們鬧去。」
桓玉聽出是熟人聲音,心中大喜,料有原因。李洪因見魔女金刀雖非斷玉鉤之敵,魔法卻非尋常。已將如意金環化為兩圈佛光飛起,同時揚手又發出太乙神雷,想將那十二個骷髏震毀消滅。這原是同時發動,轉眼間事。
桓玉見李洪金環、神雷相繼發出,不及阻止。只得現身,揚手一道紅霞,將李洪所發神雷擋住。緊跟著暗用傳聲二次喝道:「洪弟,主人在此,不令你我出手,還不快走!」
李洪會意,剛收法寶,桓玉尚恐不及阻止,一縱遁光,拉了李洪,便同越崖飛去。
魔女溫嬌先不料敵人這高法力,本待避開來勢,行法傷人。猛瞥見左側竹林下現出兩個幼童,一個又指金環迎面飛來。本就心驚,急怒交加,惟恐佛光上身,剛運玄功變化逃避,又見大片金光雷火一閃。深知太乙神雷威力,方覺不妙,自身無妨。那十二神魔易發難收,秉性凶野,不傷人不肯歸來,一個不能兼顧,難免不為敵人所傷,再煉無望,本身元靈還要損耗。
正在惶急失計,想要拼命,百忙中又瞥見另一幼童揚手發出大片紅霞。將神雷擋住,拉了敵人,收回法寶,同駕遁光越崖飛去,方才心定。
李、桓二人飛到崖後一看,竟是山凹中的大片園林,繁花如錦,水木清華。四山環繞中建有一所樓臺,房舍不多,但極高大崇閹。玉棟瑤階、翠宇雕欄、地平如鏡、一塵不染。端的神仙宮室,自具光華。
樓前石平臺上,立著一個五短身材、年約四旬的道人。未等二人近前,便先拱手笑道:「果是桓玉道兄,聞說道兄嬰兒煉成。多年未見,甚是想念,曾往武夷尋訪,兩次未遇。又因忙於修煉,道兄蹤跡隱秘,恐係有心避人,未再往訪。今日光降,實為快事。這位道友頗似傳說中的李洪道友,真是幸會了。」
道人正是水雲子蘇憲祥。互相禮見之後,同去樓中落座。
李洪笑問蘇、桓二人:「為何不令與魔女對敵?」
憲祥笑道:「昔年魔母溫良雖習魔法,但素無大惡,轉世後改邪歸正。她女溫嬌,更能遵守母誡,隱居巫山夜叉崖深谷之中,閉洞虔修,守身如玉。小徒楊孝偶過巫山,不料魔女這日忽然靜極思動,偶出閑眺,一見鍾情。待小徒查知竟是平日所聞魔女溫嬌,不禁大驚,自後即糾纏不斷。我原想成全此事,只是不願就此應允罷了。」
李洪又問:「那今後又當如何?」
憲祥道:「方才已傳命小徒,照我所說行事。此女將來大有用處,並還去掉一個邪教,免受妖邪勾引,為害人間,實是兩全其美之舉。」
前生良友忽然快聚,自是喜慰。憲祥出身富貴之家,對於衣食園林之奉仍是積習難忘,成道以後,偶然也用煙火。性又好客,所藏美酒、佳肴、仙果甚多,便留桓、李二人在此小住,歡聚些時。
正在此時,突然虞孝與狄鳴歧來訪,李、桓二人見對方乃正教門下,人又英爽,頗為喜慰。虞、狄二人雖因李洪是妙一真人之子,上來尚有門戶之見。及見對方年幼天真,根骨法力那等高強,由不得心生贊佩,不再歧視。又有憲祥居間,於是越說越投機,無形中成了好友。
原來虞孝因和武當七女中的石氏雙珠交厚,這日相見,縹緲兒石明珠說道:「峨嵋派近來人才輩出,許多後起之秀全都仙福深厚,除多得至寶奇珍而外,並還得有各種靈藥仙丹。最著名的便是靈嶠宮藍田玉實和幻波池的毒龍丸,加上本門大小還魂丹,或能脫胎換骨,起死回生,或能永駐芳華,長生不老,並還增加若干年的道力。
「本門七姊妹均有美名,便小師妹司青璜也是天生麗質,豐神俊秀。平日頗覺容華不下於人,尤難得的是同門姊妹全都如此,早已豔傳人回。前次峨嵋開府,見到小寒山二女和英、雲姊妹,已覺有些相形見絀,自愧不如。
「近日遇到幾位靈嶠宮女弟子和峨嵋門下諸姊妹,美容尚在其次,最難得的是個個仙骨珊珊,宛如朝霞,容光照人,幾乎不可逼視。問知除本身修煉而外,多半仗著玉實、靈丹之類。我姊妹同修仙業,雖不至於衰老,比較起來,終不如人,不知將來有無這樣福緣呢。」
虞孝自來鍾情明珠,愛逾性命,當時未說,記在心裏。又想自己曾在峨嵋被困十三限內,經諸葛警我接引,才得出險。因而心存妒念,立意踏遍海內外名山,尋求靈藥,贈與武當七女,去博明珠歡心。
因聽一海外散仙說起金銀島靈藥朱顏草結實之事,忽想起好友蘇憲祥與島主交厚,以前只知他每隔些年必往相見,產藥之事怎未提過?又聽說此行十分兇險,意欲前往探詢,並請相助。
李、桓二人聽了,也大感興趣,蘇憲祥便建議同往,以壯聲勢。
五人準備停當,便由釣鼇磯動身,向金銀島飛去。
飛遁神速,不消多時,便轉入北海。先見下面暗雲低壓,惡浪排空,水天相接,一片混茫。一眼望過去,老是霧沉沉,一派荒寒陰晦之景。再往前飛不遠,便見狂濤滾滾中,擁著不少大小冰塊,隨波起伏,疾馳而來。跟著又見大小冰山林立海上,順流而下,不時撞在一起,發出轟隆巨響。
那數十百丈高的冰山,本是矗立海上,透明若晶,回浪生光,已極好看。經此一撞,化為無數碎冰,向空激射,浪花飛湧,駭浪如山,更是奇絕。桓、李二人屢生修為,見聞甚多,重尋舊遊,仍覺壯觀。虞孝、狄鳴歧初次見到,更是驚奇,讚賞不已。
五人原由憲祥引路,並告機宜,隨同北飛。又飛行了一陣,望見前面冰山叢中時有黑影出沒洪波,並有數十百枝水柱向空激射,暗霧迷漫中波濤洶湧,越發險惡。知是鯨群鬧海,噴水為戲,正要趕往。
憲祥笑指道:「越過那片鯨群,便是北極冰洋境界。再朝北飛萬餘里,就是陷空島北海盡頭,金銀島尚在側面。」說時遁光一偏,改朝西北飛去。
約飛萬餘里,始終是在海氣蒸騰,暗霧茫茫之中飛行,除一片無邊無岸的冰洋大海而外,只偶然看到幾座冰山,望不到邊。後來漸離寒帶,除了天,就是水,連冰山也見不到一座,海霧卻越來越濃。如非五人都是慧目法眼,離身數尺,便不見人。
虞孝方覺荒寒沉悶,笑問:「還有多遠才到?」
憲祥只低聲說道:「前面就是金銀島。島主生性奇特,好些禁忌。方才路上我已說過,到時由我領頭,相機行事。此時不可開口。」正說之間,忽然飛出霧陣之外,前面形勢大變。
原來來路海面波濤險惡,水作黑色。一出霧陣,水色立變,一眼望過去,碧波滾滾,水色清深,與來路大不相同。
最奇的是兩水交界處一青一黑,全不相混,整整齊齊,宛如劃了一條界線。那霧也只籠罩到黑水之上,過界以後,霧影全無,上面更是雲白天青,風和日美,一片清明空曠之景。遙望天邊碧波無垠中,隱約浮出一黃一白兩點島嶼。因相隔太遠,波浪又大,直似一頂金冠,一個銀盆,隨著浪頭起伏,出沒波心。
日光照將上去,反射出萬道金光,一片銀霞,當中又有一團日影。白雲往來,上下同清,遙望已覺奇麗非常。漸飛漸近,島影也自加大。
那島形如玉卷,兩頭圓形,中段較細。左邊半島週邊滿布金色奇花,中擁一座金碧樓臺。右邊半島石質如玉,並無房舍樹木,卻被一片銀霞籠罩其上。中段相連之處作珊瑚色,上面設有一座飛橋,形若彩虹,先並未見,似方出現。下面陸地相通,不知要這百十丈長的虹橋何用。
眾人心方奇怪尋思,憲祥忽然揮手,令眾暫停,自往島上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