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回
  轉媸為妍 玄功參造化
  回嗔作喜 愛侶述纏綿

  兀南公只得冷笑道:「華道友巧思利口,足見為友熱腸。我本意當時不勝就走,既這等說,不是暗中有人,便是小狗男女仗恃人多及地利,想要賣弄,我全依你如何?」
  華瑤崧知他氣極,剛從容笑著退去,忽聽一幼童怪聲怪氣喝罵道:「這老怪物不要臉,剛才用鬼手滿地亂抓,活見鬼,還說當時成功,吹什大氣?有這三天,不把他狗頭砍下才怪。他罵我們好幾次,小師叔再不許動手,我要氣瘋了。」
  兀南公心恨易、李諸人,事由愛徒而起,情出不已,又覺理虧,儘管詞色強橫,還稍好些。對於七小人,恨毒到了極點,早想施展殺手。無如這七小個個機警滑溜,撈摸不到。正打算施展九天都籙斬魂攝形大法殺他幾個出氣,一聽那語聲時高時下,有時發自地底和洞壁之中,捉摸不定,心中痛恨。
  華瑤崧一走,兀南公便以全神貫注,暗運神通。及至聽出人在東壁,話已說完,正和同黨低聲密語,請其相助,來奪防身法寶。於是猛下毒手,右手一伸,立有五股罡氣朝壁上發聲之處射去。
  兀南公為當今旁門散仙中第一流人物,修煉年久,除有十二件最著名的法寶外,更煉就獨門乾天罡煞之氣。照例這類邪法一經施為,五指罡氣所到之處,一任對方長於隱遁和多麼堅強的防護,無不應手成擒,當時粉碎。滿擬多堅厚的洞壁也無用處,哪知五股罡氣剛射到壁上,連轉念都不容的當兒。心靈上忽起警兆,仿佛暗中具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強大阻力反震回來。
  兀南公心中一驚,正在定睛查看,三環佛光夾著兩道剪尾精虹已電掣飛來。一入眼,便認出是佛門至寶如意金環和前古奇珍斷玉鉤。不敢輕視,運用玄功,化為一道青光,電也似急往側飛去。打算暫避正面來勢,另用別的法寶迎敵。
  兀南公雖然連受這幾個幼童侮弄,看出不是尋常。見敵人所用乃仙佛門中至寶奇珍,來勢特快,連轉念的工夫都沒有。就這事機瞬息之際,身剛變化飛遁,突由斜刺裏飛來一團石火神雷,當時爆炸。銀星如雨,四外猛射中,又有兩彎朱虹、兩團佛光、一道金霞夾著大蓬神雷,紛紛打到。電舞雷轟,聲勢猛烈已極。
  百忙中怒喝一聲,雙肩一搖,全身立有奇光湧現。晃眼人便成了一座光幢,高約兩丈,粗約丈許。光焰奇強,照得全洞都變了碧色。兀南公人在其中,手掐法訣,伸手一彈,立有五串火星向前迎去。
  那乾罡神雷威力甚大,又當憤極之際,全力施為。全洞立被雷火佈滿,轟隆之聲密如萬鼓急擂,震得山搖地動。如非易靜防護嚴密,禁制重重,又有七位異人暗用佛法相助。縱因敵人好勝,不肯食言,下那毒手,就這千萬迅雷,仙府也被震毀無疑。
  兀南公方想防身至寶青陽柱一經取用,敵人任何法寶均不能奈何他。猛見面前突又現出一個金蓮寶座,七個小對頭環坐其上。那西方金蓮神座,乃是一朵大約丈許的千葉蓮花,擁著一個形如蒲團的寶座,四外蓮瓣尖上齊放毫光,往上飛射,上面更有一圈佛光。祥輝瀲灩,花雨繽紛,飛舞而下,兩下裏一合,恰將七人全身護住。
  那萬千團雷火儘管紛紛爆炸,四外攻打,近前便即消滅,蓮瓣也未搖動一下。雷山火海中,擁著這麼大一朵金蓮,越顯得光焰萬道,瑞彩千條。上坐七人又都生得靈秀清奇,實在可愛,一個個天府金童也似,端的壯麗無比。
  兀南公畢竟功力高深,與尋常左道妖邪不同,見此情景,細一查看。就這萬雷爆發,蓮座湧現的轉眼之間,當地已變了形勢,上下四外一片混茫,竟不能看到邊際。那雷火看似猛烈,震撼全洞,但也只有環繞金蓮寶座四外的一片。一任全力施為,占地似只有數畝方圓,此外便是黑沉沉望不到底。
  這時微聞風水相搏,波濤之聲隱隱傳來。兀南公才知敵人法力果非尋常,竟在不知不覺之中轉變陣法,將自己由金宮移往北洞水宮以內。五行仙遁就要發動,雖然不怕,要想破陣如願,卻是大難。
  李洪笑道:「老怪物防身法寶,乃九天之上浮游的一顆大隕星煉成。老怪物曾仗它抵禦天劫,視若第二生命,輕易不用。今日一見,果非尋常。我們修道年限雖沒他長,居然一出手便把老怪物的全部家當都嚇得搬了出來。反正兩家半斤八兩,彼此都奈何不得,誰耐煩看他這副醜態?本是來趁熱鬧,與主人無干,依還嶺上那麼好的景致,同去遊玩吧!」
  石完道:「小師叔,我的石火神雷還沒發完哩!」
  李洪笑罵道:「什麼小師叔?我比你師父修為年久!」
  石完便改口道:「老師叔,讓我再玩玩吧!」
  兀南公聽二人口氣,居然沒把自己放在心上,怒火重又上撞。知道敵人身在金蓮寶座之上,任何法寶均攻不進。一時情急,剛要發動太戊玄陰斬魂攝形大法一試。眼前佛光一閃,敵人連那千葉金蓮花忽全隱去。緊跟著波濤之聲突然大盛,駭浪怒鳴,飄風突起。同時眼前一暗,突現出千百根水柱,電漩星飛,急湧而至。
  兀南公前發神雷,竟全數被消滅無蹤。風濤之聲宛如地震海嘯,猛烈異常。那千萬根水柱,大小不一,先是一根根的白影,帶著極大的壓力,互相擠軋。剛剛散落崩墜,後面的快要湧到,黑影中又有幾根水柱電一般衝起。初現細才如指,晃眼急旋暴長,上與天接。
  兀南公以為自己已身陷北洞下層癸水陣內,先還想用專破五遁的幾件法寶取勝擒敵。及至取寶一試,滿擬戊土精氣所煉至寶能克癸水,而當地五行仙遁又均發源于癸水靈泉。此宮一破,在五行法物未全毀去以前,雖不能全部瓦解,下餘四宮便不能將先後天五行隨意運用、化生逆行,豈不功成一半?
  哪知易靜早得師長仙示,已用仙柬中臨時現出的靈符仙法,乘他和七小對敵且愧憤分神之際。倒轉禁制,將他移往聖姑伽因昔年遺留,近照道書總圖重又加工佈置的小須彌境環中世界禁圈以內。再把五行仙遁正反相生,逆行合運,發揮全力,瞬息百變。
  兀南公法力雖高,人已入網,棋輸一著,自誤先機,如何能夠成功。戊土之寶剛化為一片黃雲,夾著萬點金星,往那水柱叢中打去,一片青霞電閃而過,水柱不見,上下四外仍是暗沉沉的。剛看出五遁逆行反生乙木,來克戊土,暗影中突然現出一圈青濛濛的光氣。才一入眼,大片黃雲金星便似萬流歸壑,只一閃便全被收去,一齊不見。
  緊跟著紅光驟亮,四外又成了一片火海。當此突然轉變之間,威力之猛,不可思議。雖仗護身法寶神妙,本身法力又高,但驟出不意,也幾乎禁受不住。差一點沒將寶光震散,不禁又驚又怒。似這樣五行化生,轉變無常,幾使兀南公窮于應付。
  光陰易過,一晃便到了第三日上。聖姑遺留的禁制漸漸消解,兀南公方始驚覺,運用玄機暗中推算,才知中了敵人圈套。敵人如此故意相持,分明想挨過今日,再由華瑤崧出面質問,激令自己收兵回山。平白丟此大人,有力難施,還無話說。
  兀南公再一想,反正青陽神柱防身之下,五遁威力雖大,也攔阻不了自己。何不運用玄功變化穿行各洞,深入內層,能將總圖破去更好,否則便施殺手,傷得一個是一個。
  主意打定,兀南公厲聲大喝道:「峨嵋鼠輩,再若藏頭不出,我便要衝進來了。」
  聲如巨雷,自覺這類巨靈神吼,能夠裂石崩山,傳出老遠,如無仙法防護,連這洞府也要震塌。正要查明五宮躔度方位,衝將出去。眼前倏地一花,所有五行仙遁一齊停止,面前突現出一條長圓形的甬道。內裏黃雲隱隱,兩邊壁上風沙流捲,時隱時現。
  禁法已解,兀南公立顯神通,比起剛才初遇敵時迥不相同。戊土禁制也被引發,只見黃雲萬丈,土火星飛,颶風暴發,神雷大震。兀南公並未放在心上,連人帶寶化成一道青色光氣,疾如流星,往黃雲塵海之中電馳衝去。雖覺阻力甚強,未生別的變化。
  無如五宮躔度,縱橫交錯,疏密相間,稍微疏忽,便難通行。再要激動五行合運,又和方才一樣,固然不致受傷,到底費事。只得強忍忿氣,耐心穿越過去,也經了好些時。才把土宮走完,轉入南洞火宮。仍和開頭一樣,先現甬道。走完甬道,到達中樞重地,再按躔度飛行,最後轉往別宮。似這樣,將近大半日,才把五宮走完。
  兀南公因知幻波池仙府經聖姑多年苦心佈置,最重要的所在除北洞下層癸水靈泉發源之所而外,尚有靈寢五行殿、十二金屏以及中宮後殿金門寶庫所在。全洞秘徑宛如人的臟腑脈絡,環繞五洞,上下盤旋,長約三千七百餘丈,外由五行仙遁封閉。只要五遁一破,便可直入奧區,報仇取寶。
  哪知剛把五宮走完,繞回上宮,五遁合運,重又同時爆發。猛想起時限將到,成功無望,怒吼一聲,正待以全力穿山破壁,朝裏硬衝。忽又聽眾幼童拍手歡呼嘩笑之聲,眼前倏地一暗,光影變滅,其疾如電,五遁齊收,身影皆無。
  再運慧目一看,當地乃是一片十丈方圓的圓形洞室,上下四外空無所有,只離地三數丈,現出「小須彌境環中世界」八個金光古篆,一瞥即隱。地上有四五丈大的一個圓圈,內畫五遁神符,自己連人帶寶立在當中。才知敵人故意使自己通行五宮,然後由南而北,重用仙法倒轉禁制,把自己引回原處,這一驚真非小可。
  兀南公方在愧憤交加,先見七幼童突然全數出現,紛紛笑說:「你怪叫作甚?用盡神通,鬧了三天三夜,始終沒有跳出圈子外去。可還要托華仙姑代為說情,向主人再討三天限期,試上一試?」
  兀南公聞言大怒,因知敵人機智非常,各備至寶防身。公然出現,必有所恃,先不發動。表面冷笑,暗中行法。猛地揚手,飛起一圈接一圈的五彩雲漩,電一般疾,分朝七人飛去。這類玄陰太戊攝神之法最是陰毒,多高法力的人,只要朝彩圈一對面,元神立被攝去。
  初意敵人不是隱形逃遁,便用法寶抵禦。誰知彩圈剛一飛起,七人身後忽有七個相貌清奇、手持念珠的老人突然出現。各用大中二指往外一彈,也未見有寶光飛出,只聽叭叭連聲,所有彩圈全被震散。七小便縱遁光紛紛向外逃去,同時七老立隱。
  兀南公已受佛法反應,法力雖在,心神已是受了禁制,比起先前只有更深。怒極心昏,急起追趕,見前面七人遁光連在一起朝前急飛,相隔也只數丈遠近,就是迫不上。敵人更不時回身,將連珠神雷紛紛打來。所經道路上下彎環,甚是曲折,似電一般由兩側閃過。
  晃眼追出老遠,眼前突有一片銀霞閃過,再看前面七人忽然失蹤,身已落在一片銀色光海之中,四外空空,並無阻力。只有一事奇怪:一任飛向何方,用盡神通,找不出一點途向,光濤萬丈,雖不傷人,也無法將其消滅。這等情勢從來未見,連用幾次法寶,想將銀光震散,並無用處,又推算不出底細。
  一會,便聽門人厲聲咒罵,中間反雜有先來的仵氏弟兄口音,好似全被敵人困住神氣。
  兀南公心想:「自己身在幻波池後洞深處,相隔門人立處甚遠,如何會聲在對面?」便暗用本門傳聲一問,
  一徒答說:「在上面等候了三日夜,不見師父出來。心正不解,方才忽見一片青霞擁著仵氏弟兄,由一小紅人火無害押了前來。因憤敵無禮,見仵氏弟兄尚為青霞所困,知是乙木遁法,意欲解破,剛一出手,青霞忽隱。突飛起一蓬青絲,由空中灑將下來,將弟子等籠罩在內,用盡方法,不能脫身。那青絲虛籠身外,只一衝突,立被綁緊。敵人分明有心惡作劇,師父快來破去,免被輕笑。」
  兀南公一聽,兩地相隔甚近,分明被敵人由幻波池引了上來,不知是什陣法,怎會衝不出去?沒奈何,只得命門人暗中呼應,以便朝那發聲之處衝去。滿擬飛行神速,比電還快,只要查明方向朝前硬衝,一任陣法倒移多快,怎麼也能衝出光海之外。誰知還是無用,急怒攻心,莫可如何。
  忽聽左近有一幼童忽喊:「姊姊,你闖禍了。師父命你採黃精,如何妄將仙法發動?大姊膽子更大,索性把師父新得的法寶也偷出來玩。我們拜師才得幾天,就這樣淘氣。師父三日前原因敵人厲害,恐我們年幼無知,遭了波及,如何這等大膽?」
  另一女童答道:「我原是閑中無事,試著玩的,不料會有一人困入陣內。我怕他告知師父,不敢放他出去,再說,陣法又未記全,如何是好?」
  另一女童嬌聲笑道:「我聽師父說,來人法力雖高,言而有信,只要過了約定時限,不問勝敗,便即退走。如今已過三日夜,師父事完,必要出來。這陣法我倒會收,就怕被困的人向師父告發,這頓打怎受得了?等我和他商量一下,你看如何?」
  兀南公先受麗山七老佛法禁制,這時又為盧嫗仙法所迷,神志雖未全昏,人已失了常度。因覺那銀光奇怪,既看不出它來歷,也不知道破法。情急之下,只圖脫困出去,偏是無法向敵人的門下開口,越想越愧憤。
  面前人影一晃,現出一個女童,見面便笑道:「你這人哪裡來的?先不要動,有南星原盧太婆相助,你也傷我不了,反將我好意埋沒。你被吸星神簪寶光制住,一輩子也逃不去,豈不冤枉?最好安靜一些,等我和你商量走後,如願動武,由你如何?」
  兀南公見這女童年約十二三歲,頭臉手臂全部浮腫,滿是紫瘸,疙瘩隆起,乍看奇醜。就在面前銀海中現身,搖頭晃腦,神態滑稽。細一注視,雖然年幼,無什道力,然而不特根骨之佳從來少見,便那本身也是一個極靈秀的美人胎子,只為身是異胎,身上還有一層浮皮未退。不知怎的,心生憐愛。
  兀南公暗忖:「莫怪峨嵋勢盛,連第三代門人也是這等根骨。今日已成慘敗之勢,再如相持,便成無賴。何況東極大荒兩老怪物均是昔年對頭,事前自恃神通,未經細算。被人暗布圈套,占了先機,還有何說?既是這樣,轉不如就此下臺,等法寶煉成,再尋敵人師徒一拼,顯得來去光明。」
  兀南公心念一動,便笑答道:「你這女孩叫什名字?不必害怕,我便是你師父的對頭兀南公。今日既有盧嫗老賊婆行法暗算,老夫誤中詭計,已經認輸,遲早我自會去尋她。我自從隱居落伽山以來,常人決難見我一面,今日與你總算有緣。你本一身仙骨,只為異胎包皮未脫。
  「你師父未必有此法力為你解去這層附身醜皮,我可代你去掉。並非賣好,想你放我出去,既知老賊婆鬧鬼,便有對敵之法。知你奉命在此佈陣,使我難堪,我已認輸,也不怪你。事完只管加功施為,也決不傷你,無須開放門戶,我自會出陣。」
  醜女童正是竺笙。當兀南公說時,癩姑已聽出對她垂青,口氣甚好,早就暗中傳聲,教了幾句。
  竺笙聽完,立即大喜道:「我知老前輩早變成了好人,此來只是受激,出於無奈。小女子名叫竺笙。還有一姊一弟,他們巧服仙草,早已由醜變美,只我還是醜八怪。醜還無妨,臭卻難受。蒙你老人家開恩,將這附身臭皮去掉,感激不盡。」
  兀南公笑道:「此來本為給兩個門人報仇,不料為人暗算。我素愛靈慧幼童,反倒作成了你。雖然此仇必報,但我向無反顧,不會再來。命你師長將來去凝碧崖等我便了。」說罷,把手一指,立有一股青氣將竺笙全身包沒。竺笙先覺奇熱難耐,強自鎮定,面無難色。
  兀南公笑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膽力靈智。」隨即用手一招,竺笙頭臉背腿和胸前所附浮皮,忽全離身而起,化為幾縷輕煙消滅,奇臭難聞,人便瘦了許多,相貌驟變,美秀非常。
  竺笙大喜過望,連忙行禮稱謝。
  兀南公笑說:「你們快去施為,那枝鐵簪還難不倒我。」
  竺笙忽然下拜道:「小女子受老前輩脫胎換形之德,無以為報,你那鎮山之寶滅神坊被家師收來,賜與弟子。現想奉還原主,略表寸心,請收回去吧。」
  兀南公匆促間不知癩姑仗著盧嫗仙法隱蔽,將滅神坊暗中遞與竺笙。見她剛拜謝完,手上忽然多了一件法寶,正是已死愛徒伍常山失去之寶。憑著自己身份法力,心靈相合的鎮山之寶,被敵人收去,落在一個毫無法力的女童手中,如何能向其取回?
  兀南公強忍悲憤,再朝竺笙細看了一眼,猛一動念,苦笑道:「你雖受人指教而來,向我行詐,但我實愛你根骨靈秀,索性轉賜與你也好。但此寶威力太大,不可妄用。好自修為,老夫去也。」話剛說完,未及施為,癩姑突將仙陣收去,帶了竺笙姊弟和上官紅一同現身。
  兀南公一眼瞥見門人尚被輕絲籠罩,就在對面不遠。李英瓊也在五指神峰光幢籠罩之下,經過三日夜,頭上慧光越發明朗,下面紫色祥焰更顯光輝。七情障所化彩虹柔絲在自己的替身手指之下,環繞神峰之外,與敵人寶光相映,反倒減色。
  又見癩姑師徒五人雖然美醜不一,均是極好根骨。同時先前對敵的七幼童也都出現,內中一個將手微招,便將那大蓬青絲收去。互相說笑,甚是天真。此外還有幾個峨嵋門下,無一不是成道之器。
  兀南公知對方不等自己破法,便將仙陣法寶撤去,分明是有意奚落。於是更不發話,微微一笑,青光微閃,人便到了八童所附彩雲之上。手微一招,法寶齊收,師徒十一人立被彩雲擁起,先前那道形似垂天長虹的青色光氣重又出現,直向遙天拋射過去。彩雲之上,依舊鼓樂仙音,蕭韶並奏。晃眼直上天中,餘音尚在蕩漾遙空,青虹已隱,比電還快。
  英瓊也已起立,眾人相見,說起前情,俱說莫怪人言兀南公與別的左道旁門不同,果然言行如一,來去光明。如非夙世情孽所誤,將來也許不致滅亡。上官紅因竺氏姊弟尚未拜見各位尊長同門,便正式分別引見。英瓊側顧嶺上諸人,只余英男師徒和袁星、神鵰未來,便開口詢問。
  癩姑因愛徒化媸為妍,兀南公剛走,毫無動靜,一時疏忽,心頗歡喜。頓忘盧嫗之戒,這時聞言大驚,忙把前事朝英瓊一說,請往池底小坐。
  英瓊惟恐英男吃了九烈神君的虧,話一聽完,便匆匆先往靜瓊谷中飛去。
  癩姑正攔眾人,說:「此事不宜人多,我也不去,請至幻波池中一談。」
  剛談起麗山七老暗助經過,忽聽靜瓊谷內一聲極悶啞的雷震,一道紅光裹著火無害破空直上,電也似疾,往依還嶺右側高峰上飛去,一閃不見。
  隨聽厲嘯之聲起自谷中,一片黑色妖雲,突然向空激射,中裹兩個相貌醜怪的男女妖人,谷中禁制竟攔他們不住,也不知先前怎麼來的。一到空中,立即展布開來,晃眼便似狂濤蔽空,天都遮黑了大半邊,疾如奔馬,掩在火無害身後。英瓊、英男同了鵰、猿各縱遁光,尾隨在後,急追過去。
  華瑤崧道:「此間來日大難,各位師長為試門人道力,磨煉心志,便不閉關,也少相助。英瓊正和強敵相持,金蟬、朱文等近來法力大進,又得了幾件至寶奇珍,成功無疑。此事不宜人多,旁觀尚可,切忌出手。還有幾個受傷的人,已被林寒、莊易接入預設的仙陣之內醫治,不久尚有變故。也全仗他二人接應脫險,暫時不必往尋。我還有事,要告辭了。」說罷,作別飛走。
  癩姑帶了長幼兩輩同門,也隨後跟去。只錢萊、石完、李健、韓玄、沙佘、咪佘等六個小人俱都喜事,欲往觀戰,同往嶺側白象峰上二元仙陣中飛去。
  原來余英男師徒二人帶了神鵰、袁星,遵照盧嫗仙示,先在靜瓊谷中防守。英男本將離合五雲圭放起,令火無害藏身其內,裝作被困神情,等候九烈神君夫婦到來。後聽音樂之聲,兀南公已駕彩雲青虹氣走,知道強敵將臨,故意手指火無害喝罵,令其降順。
  英男正做作間,忽見火無害連使眼色,暗示有了警兆。英男側耳一聽,地底似起了一陣極強烈的異聲,聲雖低微,來勢絕快,只一兩句話的工夫,便由遠而近,到了依還嶺前。
  英男知敵人要由地心深處斜穿上來,又見火無害神情比前緊張,忙作戒備時,忽聽身後有人笑語道:「余道友,可容愚夫婦一談麼?」
  英男故作失驚,先將防身寶光飛起,將身護住,飛向一旁,轉身回顧,見面前立定男女二妖人。男的是一身非僧非道的裝束,腰間掛著一個黃玉葫蘆,頭戴星冠,冠上釘著九朵手指大小的烈焰,左肩道袍上釘著五柄殷紅如血的魔叉。所著道袍前短後長,色作暗綠,上有煙雲風火,隨時隱現,變幻無常,若將離身而起。
  男的神情雖然詭異,相貌尚頗清秀。女的卻是醜怪異常,身材比男的幾乎高大一倍,虎頭鳥面,目光如豆,鉤鼻尖嘴,膚黑如漆。她肩披綠髮,蓬頭赤足,相貌威猛獰惡,宛如山精海怪,不似人類。穿著一身黑衣,上面煙雲滾滾,蓬勃欲起,一身都是邪氣。站在男的身側,二目凶光注定在火無害身上,隱蓄凶威,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英男知此一男一女正是九烈神君與惡婦梟神娘,故意怒喝:「你是火無害的同黨麼?」隨即裝作怕來人將火無害劫走,隨手一指,那面陽圭便往陰圭槽中合去。
  火無害見敵人已被瞞過,立時乘著寶光變幻之際,運用玄功離圭而出。隱了身形,飛向崖頂守候,準備誘敵入伏,更給妖婦吃點苦頭。
  九烈神君先未覺察,笑答:「余道友不必多疑。你所困那妖孽,昔年將我夫婦一部魔經盜去毀掉,累我受了許多苦難,仇重如山,特來尋他。如不嫌棄,我情願用一件法寶與你交換。否則你雖將他擒住,不能除去。此賊性如烈火,也決不肯降順,稍縱即逃,又留後患。」
  英男怒答:「你便是九烈老怪麼?趁早快走,免招無趣。」
  九烈神君還未及回答,猛由空中射下一蓬銀色針雨,細如牛毛,奇亮如電。妖婦梟神娘見英男口出不遜,本在暴怒,手剛揚起,未及發難,火無害發出的太陽神針已先到了頭上。來勢神速,聲光先又隱去,到了頭上,飛針方才爆發。
  妖婦雖是擅長玄功變化,也禁不起這至寶暗算。如非應變神速,稍有警兆,立即飛遁逃避,並發出防身魔光妖雲,幾受重傷。就這樣,她滿頭怪髮仍被太陽真火毀去了一半。
  時見火無害一縱遁光,掙脫五雲圭,直向前方逃去。
  妖婦當時暴怒,就著飛身閃避之際,揚手便是大片妖雲黑影,內裏帶著千萬點金綠色的火星,暴雨也似向空激射。同時耳聽身後另一少女大喝,因急於追敵,也未回看,便和九烈神君破空飛去。
  後來女子正是英瓊,見到得稍晚,忙和英男身劍合一,尾隨急追。等追到嶺側高峰之上,只見前面煙光電閃中,火無害和九烈夫婦已先後相繼投入金蟬等所設仙陣之內。英瓊剛到陣前,還未入內,朱文忽由幻波池飛來,暗用傳聲向二女說奉了癩姑之命來此會合,使雙心合璧,抵禦老怪。
  金蟬原和石生、石奇、俞巒、趙燕兒等會合新奉命來的三個同門,在嶺側白象峰頂設下仙陣,暗中埋伏。俞巒把守陣門,一見火無害飛到,連忙開放門戶,引了進去。緊跟著,九烈夫婦也已到達。仙陣雖未現出形跡,但九烈神君畢竟修煉多年,見聞廣博,遙望火無害飛到峰頂就忽然不見,情知有異。
  依了梟神娘,便要朝前猛衝。九烈神君終是持重,剛按遁光降落峰上,待要查看,紅光一閃,面前現出一個美貌道姑,也未說話,把手一指,立有一座旗門平地湧現。九烈夫婦雖看出那是太清仙法,自恃神通,全未放在心上。梟神娘更是性暴,揚手一片金綠二色的火星打將過去。敵人身形忽隱,隨見火無害人影一閃不見,越發急怒,雙雙入陣。
  二人剛剛飛入旗門以內,忽聽雷聲殷殷,前後左右突又現出數十座同樣旗門。其高都在十丈以上,煙光萬道,霞彩千重,時隱時現。一任運用法眼觀察,竟看不真切。九烈神君知道厲害,憑自己的功力雖然不怕,照此情勢,主持人決非峨嵋群小,急切間偏又推算不出詳情。
  九烈神君自知大劫將臨,不敢造次,忙即立定,大喝道:「我與你們無怨無恨,何苦為一妖孽自傷和氣?」
  話剛說完,先是金蟬、石生同在法台之上出現,緊跟著李、余、朱三女一同飛來。
  金蟬首先喝罵道:「無知老怪!空自修煉多年,平日狂傲,連眼前的事都看不出來。那火無害已被我英男師妹收到門下,你都不知道,怎麼還敢猖狂?趁早回宮,我念你雖是邪教,近年已知斂跡,不與你計較,再如逞強,在我依還嶺擾鬧,教你形神俱滅。」
  九烈神君見對面敵人都是仙根仙骨,知是峨嵋門下高徒,年紀雖輕,法力不弱。內中金、石二人,更是寶光外映。既在此佈陣相待,事前必有成算。方要開口設法下臺,梟神娘已按捺不住怒火,揚手便是一粒陰雷,朝法臺上打去。
  金蟬通未理睬,只將手中靈訣往外一揚,面前突又現出一座旗門。九烈夫婦所煉獨門陰雷,威力最是猛烈,彈指之間,整座山頭都能震成粉碎。哪知打到旗門之內,碧光一閃,化為一蓬綠煙,便已消滅,連雷聲都未聽到,不禁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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