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九回 五遁顯神通 烈火玄雲呈玉碣 一環生世界 青陽碧月耀金宮
兀南公表面雖顧身份,言動從容,暗中氣在心裏。聞言冷笑道:「你既如此膽大妄為,且先叫你見識見識。」隨即把手一揚,左手五指上立射出五股青色光氣。初出時細才如指,出手暴長,發出轟轟雷電之聲,飛上天空。後尾也離手而起,化為一幢大如崇山的手形光山,朝英瓊頭上罩來。
英瓊見來勢較緩,但離頭還有十丈,便覺壓力驚人,重如山嶽,不敢怠慢,也以全力應付。先不發作,故意延挨,暗中防禦。估量壓力重得快難禁受,光山快要壓到身上,離頭只有丈許時,方照預計行事。
兀南公因自己所煉五指神峰不特重如山嶽,內中並藏好些威力妙用,乾罡真火尤為猛烈,多高法力的人遇上也不能當,而見英瓊目注上面若無其事,法寶、飛劍全未放起,實在不解。覺著此女雖是愛徒之仇人,這等美質,就此形神皆滅,也實可惜。方要警告,猛瞥見一團慧光突然湧現,祥雲霏微,丈許大一團祥霞包沒敵人全身,憑自己的慧目法眼竟未看出如何發動,才知敵人持有佛門至寶。照此情勢,分明已與本身元靈相合,休說急切間不能如願,便煉上數日夜,也未必能夠奏功。
兀南公不由羞惱成怒,先前憐惜之念去了一個乾淨,立意想讓英瓊吃點苦頭。便把雙手一搓,往外一揚,手上立有兩大股青白二氣朝光幢中飛去。
英瓊人困光中,雖仗定珠之力不曾受傷,但是上下四外宛如山嶽,其重不可思議,休想移動分毫。及至青白二氣射到光幢之中,先是煙雲變滅,連閃幾閃,二氣不見。光色忽然由青轉紅,由紅變白,化為銀色,中雜無量數的五色光針環身攢射,其熱如焚。知是敵人採取九天罡煞之氣所煉乾罡神火,全身如在洪爐之中,正受那銀色煞火化煉。
英瓊雖有佛門至寶防身,心靈上也起了警兆。急忙潛神定慮,運用玄功,靜心相持。雖覺烤熱,還好一些,心神稍亂,頓覺炙體的膚,其熱難耐。連心頭也在發燒,大有外火猛煎,內火欲燃之勢。這等景象,乃修道人的危機,自入峨嵋以來,尚是第一次遇到。
英瓊深知厲害,心中一慌,火勢忽止,連四邊壓力也已退盡。忙用慧目注視,四外青濛濛,只蒙著一團輕煙,行動已可自如。換了常人,決不知此是敵人最厲害的諸天移神大法。只要心神把穩不住,妄想衝出重圍,或用法寶、飛劍施為,稍微移動,立陷幻景之中。不消多時,便被煞火煉成灰煙而滅。除臨死前苦痛難禁,也只一眨眼的工夫。道力稍差的人,還不知怎麼死的。端的厲害非常,陰毒已極。
英瓊本來危險異常,但因她上來已打定主意,要趁此良機測試自己道行。便連兜率火一齊放出,與佛家慧光連成一片,在裏面打起坐來。英瓊二寶本與元神相合,隨心運用,動念即生妙用。心念一動,那三朵靈焰已經分合由心,化為一朵,威力更大,再與定珠聯合,越顯神奇。
這時一朵紫色燈花,在元靈主持之下,突在慧光中出現。晃眼化為一片紫色祥焰,飛出慧光層外,仿佛一朵丈許大的紫色燈花靈焰。上面托著一團佛家慧光,光中裹著一個白衣少女,雙目垂簾,安然趺坐,端的儀態萬方,妙相莊嚴。
兀南公見狀大驚,想不到一個後進少女,竟有偌高功力。雙方雖是仇敵,到底修道多年,與別的旁門左道不同,見此情勢,也由不得心生贊許,認為從來所無。
那五指神峰所化形如山嶽的光幢,相形之下,不特比以前減色,內層並現出一個兩三丈高的空洞,相隔五六尺便難再進。兀南公知道敵人初悟玄機,還不知儘量發揮,否則就此衝出,都攔她不住。
兀南公越想越恨,於是變計,打算往幻波池破那五行仙遁,就便搜尋先來二徒仵氏兄弟的下落。因敵人正運玄功,潛光內照,不會答理,徒自取辱,便不再發話。只將身旁法寶如意七情障取出向空一揚,立有一幢七彩色光合成的彩幕籠向神峰光幢之外,以防敵人乘機逃遁。
再用傳聲暗告門人,說敵人已有準備,遇事難先推算觀察,令其留神戒備,以防敵人另有詭謀。看今日情勢,對方必有能者,不可輕敵。即便萬非得已,也要一面還手,一面報警,以防再傷人受愚。說完,尚恐英瓊法寶神奇,光幢阻她不住,自己一走,出及門人為難,特意留下一個幻影,方始走去。
癩姑藏身仙陣之內,聞得盧嫗神簪傳聲,說兀南公已往仙府擾害,令照預計行事。試用仙法一看,果見一條人影電也似疾,正往池中飛去。自己就在對面留神觀察,竟未看出絲毫影跡,如非仙陣中設有照形仙法,絕看不出。就這樣,也只看到一點極輕微的淡影,一瞥不見。
癩姑忙用傳聲向幻波池、靜瓊谷諸男女同門警告。並說:「英瓊雖被困住,決可無礙,時至自解。尤其英男師徒,事完尚有餘波,萬萬不可輕舉妄動。以英瓊法力、法寶之高,尚非其敵。別人出來平白吃虧,不死必傷,決占不到絲毫便宜。」
忽聽有人接口說道:「癩師姊,休這等說。我不在你所限範圍之內,你不用管。」
癩姑聽出是李洪口音,忙用傳聲急呼:「休說別的,我幻波池仙景如被老怪物毀損,也是冤枉。」
李洪笑答:「我們如非防他毀損仙府,還不多這事呢,包你沒事。我來時,也得有幾位老前輩相助,連人都請了來,你們自看不見罷了。我恨他狂妄,今日准教他丟臉回去。我已準備停當,和蟬哥哥、文姊姊他們說好,連李健、韓玄、沙佘、咪佘、錢萊、石完六個小人全都帶上。他喜以大壓小,我便教他嘗嘗小的味道。蟬哥哥他們,已照預計佈陣待敵。我們如果不行,他和文姊姊一個鼻孔出氣,能答應我麼?」
說完,便見對面八妖徒身後現出一夥人來,老少都有。除李洪所說的外,下餘還有七個老者,都是相貌清奇,長髯飄胸,穿著多半破舊,卻甚整潔,高矮不一,一個個仙風道骨,飄然有出塵之致。手上各拿著一串佛珠,穿的卻是道裝。隨在七小身後,一同出現。
內中一個相貌清瘦的黑鬚老者手掐訣印,由中指上發出一片淡得幾非目力所能看見的青色祥輝,將八人一起籠罩在內,好似特意現與癩姑觀看。只閃得一閃,便即隱去,只見一大團青光如輕煙電捲,往幻波池中飛墮。由此更無形聲,問也不再回答。去前似見手朝兀南公的幻影一揚,若有施為,但未看出形跡。
最奇的是對面妖徒無一弱者,大隊敵人就在身後現形,又由身側飛過,竟未覺察。匆促之間,未暇用仙法照影,看這七個老者,法力決不在李洪等人之下,行輩必高。李洪來時,曾與上官紅路遇,並未聽說有此七老同來,自己方才還和二人相見,談了幾句,也未看出。
就算來人長於隱形,或是後到,此時本山禁制重重,更有照形仙法。外人到此,無論法力多高,斷無不見之理,使用本門隱形法更不必說。怎麼想,也想不出這七個老人是怎麼來的。
想了想,終不放心,又朝朱文傳聲詢問:「可知李洪同來七老人的來歷,是何因緣?怎未聽說?此去有無危害?」
隨聽朱文在遠方回答說:「乙師伯說,洪弟此來,得有異人暗助,盡可由他任性而行。洪弟認定老怪物仇報不成,必然羞惱成怒,難免毀損仙府靈景,強將錢萊、石完二弟子要去。我因見四人面上並無晦色,又有乙師伯仙示,不曾攔阻。休說七老人不曾見到,連李、韓、沙、咪四小也未見到。」
癩姑聞言,才稍放心,待不一會,便聽易靜由幻波池底傳聲說:「老怪物已在池中現身,與青囊仙子華瑤崧對面答話。雙方約定:先請老怪物破五遁,三日無功,便即收兵回去。洪弟忒也大膽,同來全是一夥小人,個個年輕喜事,膽大妄為。雖不放心,無奈勸他們不聽,中樞要地又不能離開,只得請華師叔隨時留意照護,如遇危機,便為警告。華師叔竟說無妨,也未見有七老人同來。」
待了半日,盧嫗神簪又在傳聲,說另有強敵乘機來犯,事情雖應在第三日上,但敵人已將尋到。乃是九烈老怪夫婦,得知火無害在此,特來尋深仇。因恐峨嵋這班後起之秀法寶神妙,便在魔宮設了一盞魔燈,來去更是萬分神速。
同時一音大師葉繽約了女散仙杜芳蘅,同往小南極掃蕩四十六島那夥妖孽,並助南海雙童父子重逢。因烏魚島餘孽逃往魔宮,跟蹤追趕。想起九烈夫婦以前積惡如山,意欲就便除害。老怪夫婦到後不久,必接魔宮告急信號。
兩老妖孽全都心性不定,暴如烈火。一見多年苦心經營的魔宮根本重地被強敵侵入,反正難免於禍,又恃煉就三屍元神,不致形神皆滅。情急心橫,必以全力拼命。
老怪獨門子母秘魔陰雷,威力猛烈,無與倫比。便用太乙五煙羅防護,也必被震破,別的法寶更不必說。只有用英瓊新得的紫清神焰兜率火和金蟬、朱文天心雙環合璧並用,才能破去。
幸而老怪夫婦知道兀南公性情古怪且不喜旁人參預,只在寶城山絕頂準備待機,單等兀南公走後,立時趕到,以免其臨行發現生事。金蟬等雖得仙示,無奈來勢太快,英瓊又剛脫困,一個措手不及,就算眾人應變機警,也必難當。
為此,盧嫗傳聲詳示,等老怪夫婦到時,由英男將離合五雲圭放起,把火無害假困其中,故意拿話延宕,使老怪夫婦看出五雲圭的威力妙用而不敢輕舉妄動。挨到英瓊飛來,再令火無害變化遁走,把老怪夫婦誘往金蟬仙陣之內。
火無害飛遁神速,驟出不意,又擅玄功變化,幻有替身,老怪發現必遲。等其警覺,追往仙陣之內,接到魔宮信號,知道上當,怒極發難。天心雙環已經合璧飛起,將那大小九粒子母陰雷珠制住。英瓊再用兜率火飛入心環之中,以火克火,內外夾攻。
老怪本有顧忌,上來便被眾人占了先機,必定膽怯心驚。加上魔宮告急信號接連飛來,銳氣一挫,只圖回救根本重地,不敢戀戰。但他子母陰雷珠決不肯捨,必要軟硬兼施,向眾索討言和。眾人無須理他,久必自去。
癩姑聽盧嫗不厭其詳,口氣十分慎重,知關緊要。便用傳聲向眾同門囑咐,並問金蟬仙陣妙用。
金蟬答說:「只照師父仙柬所現字跡和幾道靈符,如法施為,不知底細。直到剛才,胸前貼身寶藏的仙柬錦囊忽發金光,朱姊姊也是如此。同取拜觀,才知所設二元仙陣是為九烈老怪夫婦而設,來勢十分兇險。」
青囊仙子華瑤崧忽然隱形飛來,癩姑忙把門戶開放,請入一談。才知上面暫時安靜,除英瓊被困五指神峰之下而外,幻波池仙府敵我相持,已鬧得河翻海轉。
原來兀南公因見英瓊功力高深、道心堅定並有仙佛兩家至寶防護心身,急切間休想傷她分毫,自覺輕舉妄動,丟人太甚。再一想到事成騎虎,欲罷不能,不由著起急來,便往幻波池中飛去。本想破那五行仙遁,能將敵人擒去幾個更好,否則尋到金門寶庫,將藏珍毒龍丸取回山去。拼著再用一年苦功,將愛徒沙紅燕醫治復原,或是乘機轉劫。
雖然此舉有欠光明,到底還可交代。為防英瓊警覺逃遁,便隱形前往,先未想到暗來。到後看出仙遁神妙,大出意外。分明設有太清仙法隱蔽,以自己的法力,竟不能在未到以前查見虛實,不由吃了一驚。為了平日威望,意欲仗著玄功變化,把金木水火土五宮威力全都觀察清楚。
兀南公剛由木宮走到金宮,見所行之處乃是一條極長甬道。四邊牆上戈矛縱橫,刀箭如林,似畫非畫,精光閃閃,作出斫射之勢,隱現明滅,為數何止千萬。甬道口外,還站著一個道裝少女,面上卻帶愁容,手持一個黃色晶球。晶球金光內蘊,隱隱流轉,閃幻不停。
兀南公看出此是入口,若是常人到了裏面,必然立生感應,發出無限威力。幸而自己擅長玄功變化,深悉五行生克感應之妙,暫時不去犯它,便可無事。以為憑自己的身分,也不值與區區黎女為敵,所以略為觀望,仍舊隱形飛入。
兀南公的法力也確實真高,那麼神妙的五行仙遁,裏面更是千門萬戶,隨人心念變幻無窮。他竟深入重地,毫未觸動埋伏。便是主持仙遁的人,也僅在他初入洞門,觸動頭層禁網,稍微有一點警覺,以後便不知人往何處。
易靜深知來人厲害,偏又謹慎太過,把師傳寶鏡交與上官紅,令其飛行各宮往來查看。自己則主持全陣,以免旁顧分神,故開頭簡直不見敵人形影。後來還是上官紅由火土二宮巡查過來,方始警覺。
兀南公剛把甬道走完,見前面乃是一個廣大洞室。除上下四外洞壁上隱現出各種刀矛戈箭而外,當中還有一座數尺方圓的法台,上面凌空懸著一把金戈。本想由當地轉往北洞水宮,得便先破靈泉水源,沒想到就此發難。
上官紅恰由暗中趕到,因聽易靜傳聲示警。說是來了敵人,正用寶鏡沿途查看。剛到金宮,便看出一幢淡微微的青光,中有一人,不住飛騰閃變,時大時小,有時竟縮成尺許長短,滿室飛翔。五行各宮重地,除四壁上下五行光影而外,尚有無數隱去形跡的金刀、大木、烈火、水柱、沙堆之類,各按陣法,棋布星羅,上下排列,用盡目力也看不出。
兀南公竟似深悉仙陣微妙,順著躔度,往復穿行,直若無事。
上官紅不禁大驚,忙用傳聲告警,正在準備自將仙陣發動。兀南公已將木宮陣地走完,快達水宮入口。兀南公忽然想起木宮法物遍尋未見,金宮為何不同,竟現出金戈?心疑敵人已有驚覺,一半誘使他發難,一半想使他陷入埋伏。他心念一動,想把金宮法物就手破去,給敵人看點顏色。於是揚手彈出一點火星,朝那虛懸法壇的金戈飛去。
此係兀南公千餘年苦功所煉純陽真火,以前曾仗它抵禦天劫,以為真火克金,十九可以破去。哪知火星飛到法壇之上,還未挨近,壇上金戈忽變虛影,電也似疾連閃兩閃,金戈不見。那團真火看似豆大,但是威力強烈,任何堅厚之物,甚至西方太白元金所煉法寶,挨著也必熔化消滅。人與法壇相隔只有丈許,去勢又極神速,照理連眨眼的工夫都不會有,便要發生威力。
可是,待真火飛到法台前面,儘管作出向前飛射之勢,相隔二三尺,竟會打它不到。兀南公料知上當,仍然有恃無恐,忙揚手一招,將真火收回。就這轉眼之間,法台不見。同時風雷大作,金鐵交鳴,上下四外的刀矛戈箭之類的兵器突然一齊飛動,精光電射,一齊合圍。
兀南公立陷刀山箭海之中,風雷怒吼,形勢驟變。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四外無邊無涯,全是這類奇亮如電的各種金光銀光佈滿。全身被緊緊裹住,難於衝突,戈矛刀劍互相摩擦擊撞,生生不已,越聚越多。知道敵人正在暗中運用,已將庚金神雷一齊施威。耳聽雷鳴風吼,烈焰燒空,雜以萬木搖風,金沙怒鳴之聲。宛如海嘯山崩,遠近相應,潮湧而來。
兀南公一時性起,忙取法寶就地一擲,立有一團碧陰陰的光華翠晶也似飛出。初發時大只如杯,脫手暴長成畝許大小,四圍刀箭戈予竟被蕩開。庚金真氣受了反激,威力越強,無量金刀火箭如排山倒海一般猛壓上去。翠球四外受壓,不再暴長,兩下相持,發出一種極強烈的金石相擊之聲,聲若密雷。
易靜小心過度,一意延挨,想將這最緊急的三日度過。見五遁受了強敵反應,已被一起引發,不特沒有施展全力去發揮妙用,反倒強行遏制,不令全發。
兀南公原有破遁之法,已準備停當。將手一指,那畝許大的翠球突然爆炸,震天價一個大霹靂過處。四外密結的刀箭戈矛竟被這一震之威蕩退出好幾丈,當中現出一片空地。
兀南公就勢放起一幢青色濃煙,人在其中,卻不現形,不用寶鏡仍看不出。翠球震破之後,化作千百道翠色煙光,細才如指,由退改進,二次潮湧而上。迎著一絞,只聽一大串連珠霹靂之聲,其直如矢的寶光,立被紛紛截斷。閃得一閃,化為許多與先前同樣大小的翠球,全是晃眼暴長。隨著上下四外的金刀火箭環攻猛壓之下,大小不等,為數不下千百。
經此一來,宛如一片金山銀海之中,擁著無數大小晶瑩透明的青陽碧月,互相映射。精芒萬道,耀眼生輝,頓成奇觀。庚金真氣的威力,竟被化整為零,不似先前專向一人夾攻。兀南公得意微笑,突將光幢縮小,四外刀箭戈矛雖然齊壓上去。
因抗力均在那千百翠球之上,此寶又具吸力,互相牽制,相持不下。兀南公身外壓力自然減退,隨即施展玄功變化,在光幢包圍之下,由刀山箭海之中,化為尺許長一個小人影子,穿行過去。
上官紅看出敵人用心詭詐,並還深明陣法,所行正是金宮中樞要地,知其想破金宮法物。此舉看似徒勞,但五行受激,反應越強,敵人神通又大,一個不巧,至少仙府靈景為其所毀。心方驚疑,傳聲急呼:「請師父留意!」
易靜因對方隱形神妙,只見金宮已被翠球佈滿,看不出敵人形跡。有心五行合運,又恐敵人太強,萬一挺而走險,震山壞嶽,引起浩劫,如何是好?老想耐得一時是一時,不到萬不得已,不輕發動,正以全力主持總圖。同時暗告上官紅,令用寶鏡查看敵人行動,隨時報警。
師徒二人正擔心時,忽見兀南公現身光海之中,略一尋思,身又長大復原。乘著四外刀箭戈矛一齊擁上之際,突然雙手一搓,往外連彈,立有無數前見銀色火星朝前射去。二人知道法台重地已被看出,雖仗仙法禁制,不致被他攻破。但所發真火威力大得出奇,那麼厲害神奇的庚金真氣所化各種刀箭,吃真火彈將上去,紛紛消熔。雖然隨滅隨生,越聚越多,那火星也由少而多,化生千萬,四外激射。
這時四外金刀火箭環攻那無數翠球不破,自生反應,變化出無數庚金神雷。已發出億萬道比電還亮的精芒,爭先飛射,待要激撞爆發。只要和前面敵人所發真火一撞,五行自然逆運,如非預有準備,後患不堪設想,但又無法阻止。
上官紅不知師父何以不發動癸水仙遁,心正愁急萬分。聽有一幼童口音哈哈一笑,前面黑影一閃,突有一座墨綠色的玉碑湧現於刀山箭雨、金銀光海之中,上面射出大蓬墨色光雨。好似具有極大吸力,兀南公所發千萬點火星突作一窩蜂,暴雨一般往碑上射去,當時消滅。
那碑中心另有一道符籙,龍蛇電掣閃得一閃,同時飛起一片黑光,朝兀南公當頭罩下。兀南公見狀大怒,左肩一搖,立有一枝七寸來長,前有五彩星雨的碧色飛箭朝前射去。叭的一聲大震,飛箭、神碑首先消滅,一齊無蹤。那上下四外的刀山箭雨,萬丈光芒,也已一閃不見,仍舊恢復原狀。
兀南公面前突現出兩幼童,一醜一俊,正是李洪、石完。李洪手裏拿著先前隱去的那枝飛箭,笑道:「老怪物,你平日何等狂傲,今天又丟徒弟,又丟法寶,多丟人呢!這枝箭小巧可愛,送給我吧。」
兀南公空有那高法力,受了聖姑百年前預伏的神碑禁制,因碑箭同時失蹤,金刀全隱,連那無數翠球也同消滅。先還誤以為兩下對消,同歸於盡,庚金仙遁已被破去。正痛惜所失至寶,忽見二幼童現身嘲笑,他們根骨之佳,從來未見。因素愛才,又因事前無備,另受一層佛法暗制,性又恃強好勝,呆得一呆,瞥見那枝飛箭竟在幼童手上,不禁急怒交加。
兀南公先還想:「此子必是未來以前,用傳聲和自己對罵的幼童李洪。雖是仇敵之子,畢竟年紀太輕,不值動手。」自以為自煉至寶,外人決奪不去,也沒想到這類心靈相應之寶,怎會落於人手?意欲先將法寶收回,稍微給他吃點苦頭,以示警戒便罷。
兀南公行法一收,口喝:「無知豎子,乳毛未乾,也敢無禮!」
李洪急叫道:「老怪物不要臉!丟了的東西被我撿來,硬要奪回去。我制它不住,哪位老人家幫我一幫?」
這類道家心靈相應之寶,本是動念即回,外人決收不去。兀南公因覺對方頗有功力,並未過於輕視,及至運用玄功往回一收,那箭突發奇光,只在敵人手上不住震動,竟未收回。他心中一驚,這才動了真氣,二次將手一指,想給李洪苦吃。
猛瞥見金紅光華電舞虹飛,四面射來,同時更有一股金霞和大片連珠神雷,相繼打到。驟出不意,敵人所用法寶又均仙府奇珍,那高法力的人,竟會在陰溝裏翻船,連防身寶光均被震破。如非玄功變化,法力高強,幾受重傷。
兀南公百忙中回身一看,左側站定四個小人:一個道裝少年和三個幼童。都是面如冠玉,天上金童一般,仙風道骨,俊美非常。只是身材矮小,並非真個幼童,既非道家元嬰煉成,又非精怪一流。內一道童形如嬰兒,身穿荷葉雲肩,短裝戰裙,臂腿裸露,背插兩口金光閃閃、長不過尺的短劍。看去形似嬰兒,偏生得猿臂蜂腰,雙瞳炯炯,滿臉英悍之容。
這四人一個手持寶鏡,所發金霞雷火甚是強烈,相貌裝束相同,宛如孿生弟兄的兩個,各指一團佛光,兩彎朱虹,也均佛門至寶,最小的一個,似知兀南公不大好惹,把兩口金劍收回。接著,佛光和朱虹也收了回去。只為首的那一個手中寶鏡未撤,兀南公的護身寶光便被所發金霞雷火震散。
兀南公當時暴怒,忙把手一揚,剛發出五道青色光氣,朝前抓去。就這目光到處,時機不容一瞬之際,斜刺裏突飛來一片紅霞,中雜無數銀芒寒星,宛如天花猛射,飛衝過來。兀南公看出厲害,忙伸左手一擋,另發出一片青光。剛擋得一擋,面前突又湧現出一幢冷熒熒的青光,中裹一個幼童。比前見四小還要生得靈秀可愛,只一閃,便將那四小人裹住,右手五指青光還未抓到,忽然失蹤不見。
兀南公的五指神光所到之處,休說一間大洞室,便是百畝廣場,敵人也萬無漏網之理,不知怎會被他們逃去,一個也未抓中。前後左右七個幼童,除一個相貌奇醜、瘦小枯乾而外,根骨品貌都似天府金童,一個賽過一個。
兀南公心方驚奇,耳聽李洪歡笑之聲,忽想起飛箭尚未收回,忙即回顧,二童已全隱去。連用法力禁制,打算迫令出現,並將隱形破去,哪知全無用處。正運玄機推算下餘六幼童的來歷,忽聽一聲霹靂,由腳底飛起一團銀色雷火,當時爆炸。
雖因先前受了暗算,料知這七個小敵人全都淘氣,決不就此甘休,必要再來,有了防備。但沒想到那麼堅逾精鋼的地面,敵人會由下面來攻,又幾乎吃虧。認出那是靈石精氣所煉石火神雷,忙即抵禦還攻時,先前那幢青色冷光裹著前見相貌醜怪的幼童與原寶主人,隨同雷火出現,一閃不見,又未抓中。
兀南公連施法力異寶,均無用處,一時急怒攻心,正待施展毒手。青囊仙子華瑤崧忽然飛來,見面便朝兀南公先施一禮,笑道:「老前輩別來無恙,可能容貧道稍談片刻麼?」
兀南公和華瑤崧之師女仙談無塵,昔年在南海磨球島離朱宮見過一面,瑤崧隨侍在旁。知她在方今女散仙中交遊最廣,人最和善,先見突然飛到,料是敵黨。正待喝問,對方已先開口,執禮甚恭。
兀南公素來講究禮貌過節和氣度,敵人以禮來見,不便先尋人家晦氣,強忍怒火,點頭笑道:「我與令師雖曾見過,並無深交,無須太謙,有話但說無妨。」
華瑤崧便把上官紅告訴癩姑的那一套話從容說出。
兀南公因對方言中有物,暗帶譏刺,詞色偏是那麼謙和,無法發作。再想此來實是理虧,與平日信條不符,難怪貽人口實。無奈勢成騎虎,惡氣難消,一時氣憤疏忽,自恃法力。又想神仙三劫,已過其二,平日雖有準備,這千五百年的最後一關,必更厲害,多造罪孽,終非好事。
兀南公心念一動,脫口便答:「我早看出,峨嵋門下小狗男女,有人暗助。偏又藏頭縮尾,不敢現形,意欲利用他們,一探我的高下。再者,這些小狗欺人太甚,我雖不值計較,也須稍為懲罰。今日我便只破五遁,也決不毀滅全山,以免引起浩劫。好在我不須乾罡至寶,一樣成功,何在乎此?你讓這班小狗男女齊出賣弄便了。」
華瑤崧知已上套,笑答:「老前輩不必動怒,自來大人不見小人怪。他們多高法力,也是末學後進,如何能與你比?貧道因雙方強弱太差,只想釜底抽薪,與老前輩定此信約,使他們稍佔便宜。他們如能倖免,固所心願,便被老前輩全數擒去,也無話說。
「不過老前輩駕到已將一日,李英瓊在五指神峰重壓之下安然入定,意欲借此磨練。方才那七個幼童,乃齊道友令郎李洪約來,連主人均出意料。他們又均年幼淘氣,致有冒犯,實則與主人無干。我想五行仙遁先後天合運逆行,具有鬼神不測之妙,也非易破,今天恐來不及。請以三日為期,無須亟亟,使老前輩可以儘量發揮威力,他們也可借此一開眼界,長點見識如何?」
兀南公聽她冷嘲熱諷,句句有刺,偏又被人問住,難於發作。最錯誤是不應說那今日不勝便走的話,本來無心之言,隨口而出,恰被對方乘機說出日限,並還多說了兩天限期。表面放寬,顯她大量,並露輕視之意,暗中卻是借話答話,把自己扣住,到時不勝,非走不可。
照此情勢,分明敵人暗有能人主持一切,算定未來,有恃無恐。五行仙遁已甚神奇,加之敵人年紀雖輕,無一弱者,方才那七個幼童已見一斑,成敗直拿不穩,又不便下那天人共憤的毒手。兀南公匆匆未暇尋思,隨口應答,鑄此一錯,尤其是法寶不能使用,無形中已吃大虧,偏又說不上不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