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九回
  仙姑無意現仙蹤 驚世駭俗
  魔女有心施魔法 慘霧陰影

  朱文好勝,因與宮琳初次相會,不願弱了師門威望,便把輕易不用的赤蘇劍冷不防發將出去。同來妖蠻本是妖婦新收的門徒面首,邪法不高,早就不支,哪裡還禁得起赤蘇劍的威力,當即被殺死。等到隨同宮琳飛往山後,見妖婦跟蹤趕來,自己就在她面前危崖之上,竟會看不見,知是宮琳隱形妙用,便把霹靂子朝前打去。本意先除妖婦,不料妖黨離得太近,驟出不意,竟遭波及。
  朱文還要出手,被宮琳伸手止住,悄說:「文妹且慢動手,少時還有人來。」
  妖婦已似急怒攻心,狀類瘋狂,一手挽過頭上長髮,含在口內,惡狠狠咬斷了一大把。跟著,取出一面上繪骷髏的銅牌,連晃幾晃,便有五個魔鬼影子由牌上飛起。初出時,長才數寸,影也甚淡,但見風暴長,立成實質。一個個身材高大,相貌猙獰,口噴黑煙,獠牙外露,周身都是碧綠色的螢光環繞飛舞。
  鬼影出現以後,朝四外望了一望,張牙舞爪,朝妖婦反撲過去。
  妖婦厲聲大喝:「今日我為你們備下美食,還不自去搜尋,再敢無理,休怪我狠!」說罷,伸手一彈,便有一叢短髮化成為數十枝火箭,朝魔鬼作出飛射之勢,擋在前面。魔鬼仍然不肯就退,幾次前撲,均被火箭嚇退。
  最後妖婦面容慘變,厲聲喝道:「你們現成美食不去尋找,反和主人為難,使我無暇分神,查看仇敵蹤影,真該萬死!因見你們相隨多年。忘恩反噬,由於屠龍賊尼所害,不與計較,當我怕你們不成?」將手一指,那數十枝火箭便朝五魔鬼身上射去。
  魔鬼中箭,疼得厲聲慘嗥,越發暴怒,重又朝前猛撲。妖婦事前原有準備,早把手中斷髮全數發出。同時咬破舌尖,張口一噴,一片血光擋在面前,那千萬枝火箭也作出凌空環射之勢,照得左近山崖都成一片紅色。魔鬼知難禁受,紛紛怒吼,滿山飛舞,似往四下搜尋。妖婦見魔鬼窮搜無跡,狀更情急,似防反撲。於是用那火箭環繞全身,二次取出晶球,又在行法照看,面上更帶驚疑之容。
  朱文早見宮琳手中持有一個玉環,內中現出一道青虹,在洞庭湖上空飛行了一陣,忽往當地飛來。漸漸鄰近,看出光中二人,正是前在武昌所遇兩個對頭。後見妖婦情急驚疑之狀,心中奇怪。幾次想要下手,均被宮琳強行止住。
  宮琳悄聲說道:「妖婦就要作法自斃,我們何必多事?」
  話還末了,妖光一閃,妖婦身形忽隱,連魔鬼也全失蹤。跟著,便聽破空之聲,青虹飛墮,仍是現出前見道童、少女,立處在妖婦面前不遠。
  女的方說:「方才分明見這裏邪氣上騰,並未飛走,如何不見?」
  忽聽男的一聲驚呼,回頭一看,那五魔鬼忽然同時現身,由地底化為一股黑煙衝出。男的因離得近,剛剛驚覺,想要行法抵禦,已被兩魔鬼前後夾攻,撲上身來。
  男的驟不及防,只顧前面,揚手一團青色雷火。雖將一個魔鬼打落在地,化成骷髏頭骨震碎,後面的一個已猛伸雙爪,撲上身來。當時神志昏迷,倒於就地。
  宮裝少女總算應變得快,法力較高,一見鬼影突現,長袖一揚,立有一幢青霞籠罩全身。另外三個魔鬼又朝女的飛撲,為青霞所阻,未得近身,還在張牙舞爪,飛舞欲撲。
  少女已看出這是邪教所煉陰魔,丈夫慘死,急怒攻心。因知這類陰魔多與主人心靈相合,缺一不可,既被丈夫除去一個,魔主人元氣大傷,下餘魔鬼便難制伏。有心使其反噬主人,受完奇痛至苦,然後下手報仇。好在丈夫功力尚高,元神已經遁走,未被陰魔吸收了去。於是強忍悲痛,裝作膽怯,一任魔鬼環身飛舞,只守不攻。
  妖婦也是惡貫滿盈,分明由晶球中看出來人功力甚高,因見遁光不是左道中人,誤認敵黨。魔鬼已經放出,若不令得勝並飽啖敵人生魂元氣,必要反害主人。妖婦勢成騎虎,不能離開,沒奈何,只得暗中傳令五魔鬼暫時隱蔽。來人又太自恃心驕,微一疏忽,男的首先送命。
  妖婦見來人雖死了一個,但是傷了一個魔鬼,元氣大耗。下餘四魔更難制伏,想起膽寒。餘魔如再不能把女的精血元神吸去,更是凶多吉少。一時情急,現出身形。
  少女乃余媧得意門人,法力頗高,便妖婦不出現,早晚也被看破。這一出現,死得更快。對方又深知魔法微妙,一見妖婦現身,未容下手,早用法寶暗將隱形破去。因是仇深恨重,與前對朱文不同,表面不顯,暗中布就羅網,先把逃路隔斷,然後下手。
  這裏妖婦還在妄想誘敵分神,以便陰魔乘虛而入。不料她這裏飛出一蓬火箭,敵人連理也未理,以為那青霞除防身外,並無別的異處。火箭也未消滅一根,只被阻住不得近身。又見魔鬼持久無功,越發暴怒,齊聲厲嘯,不時把一雙凶睛射向主人身上,越發心慌害怕。以為敵人寶光只能防身,不戰不逃,可知能力有限,又急於收功,便把所有火箭全發出去。
  少女見是時候了,忽然切齒怒喝:「妖婦還我丈夫命來!」手一揚,滿天都是青霞,將當地一齊罩住。跟著身形一晃,人便無蹤,那大蓬火箭也被收去。
  魔鬼撲了個空,一齊暴怒,轉朝主人撲去。妖婦瞥見敵人失蹤,火箭消滅,知道不好,不由心膽皆寒。百忙中手持法牌,才晃得一晃,二次咬破舌尖,一口血光噴將出去。同時手掐法訣,朝外一揚,法牌上立即有一股灰白色的妖光射向魔鬼身上。
  當頭一個被妖光罩住,再吃血光一裹,化為一股黑煙,嘶嘶鬼叫,往牌上投去。下餘三魔又爭先搶撲過來,妖婦本就手忙腳亂,窮于應付。忽然霹靂一聲,一團青色雷火迎面打到,法牌立被震成粉碎。
  這一來三個魔鬼失了禁制,凶威驟盛,妖婦只慘嗥得一聲,便被魔鬼搶上身去,化為三個骷髏頭,一個緊緊咬在粉臉之上,前心、後背也各釘了一個。妖婦卻還未死,滿臉驚怖痛苦之容,通身妖光亂爆。那魔鬼始終咬緊不放,只聽互相呼吸咀嚼之聲,響成一片。
  妖婦漸漸疼痛得厲聲慘嗥,滿地打滾,面無人色。不消片刻,便形消骨立,二目深陷,人已慘死,剩下一個空骨架蜷臥地上。那三個死人頭,依然緊釘身上,深嵌入骨,目射凶光。突然厲嘯連聲,相繼離身飛起,看神氣似因四外青霞籠罩,不能逃遁,在光網中轉了一轉,待往地底鑽去。
  少女忽在崖前現身,怒喝:「爾等今日惡貫滿盈,想逃,豈非做夢?」
  青霞突然往起一收,妖婦元神恰在此時出現,同被網去,縮成五尺大小一團懸在空中。魔頭被困,一齊怒吼,齊朝元神進攻。妖婦先前本防備元神為魔鬼吸去,早已逃遁,隱藏在側。
  無如少女報仇心重,有意使其多受苦痛,故作未見。等魔鬼離身欲逃,再使現形,那麼小一點地方如何逃法?妖婦又妄想逃遁,一味強掙不已,嗥叫鬼嘯之聲,慘不忍聞。眼看元神已被魔頭吸收殆盡,少女方將手一揚,網中立起風雷之聲,火星亂爆,晃眼青霞收處,魔頭已煉化成灰,紛紛下墜。
  少女方始飛落,又將地下殘餘鬼頭震成粉碎。方在伏屍大哭,男的元神忽由空中飛墮,吃少女伸手抱住,合為一體,哭訴道:「都是你不肯聽話,致被邪魔暗算。我雖報了殺夫之仇,你周身精血已被陰魔吸盡,如何回生?說不得,只好歸求師父,拼捨兩甲子苦功,陪你一同轉劫,再為夫婦便了。」
  朱文見這少女一面哭訴心事,一面行法開山,把道童屍首藏在其內。已經行法封閉,還不捨走,哭得甚是傷心。人又那麼美豔。不禁起了同情之心,覺得此女夫妻情長,遭遇可憐。側顧宮琳面上,忽現驚疑之容。隨聽遙空中傳來一種異聲,十分尖厲,刺耳難聞。
  遙望西北方高空雲層之中,似有黑影微微掣動,看去約在數十里外。
  朱文悄問:「又有妖人來了麼?」
  宮琳搖手示意,不令開口,神情似頗緊張。就這一兩句話的工夫,那破空異聲已自空飛墮。面前黑煙飛動中,突然多了一個披髮赤足、裸臂露乳、碧瞳若電的長身少女,其身圍樹葉、肩插一劍一鏟、周身煙籠霧約、神態服飾均極詭異。
  少女才一落地,揚手先是三股烈焰般的暗赤光華電射飛出。原先那個女的正在悲憤昏迷之際,沒想到來者是她仇敵,平日自恃法力,不曾留意,發現稍遲。但畢竟修煉數百年,不是尋常人物,聲一鄰近,立時警覺。雙肩一振,護身青霞重又飛起,將全身罩住。
  朱文前聽同門說過魔女鐵姝的相貌法力,不禁大驚。同時發現身前籠罩著薄薄一片雲影,為前所未見,知道宮琳已用法寶將身護住。魔女來去如電,邪法至高,惹她不得。
  再朝魔女仔細一看,見她身披一件翠羽、綠葉合織的雲肩,碧輝閃閃,色彩鮮明,下半身也是同樣的一件短裙圍向腰間,略遮前陰後臀,餘均裸露在外,纖腰約素,粉體脂溶,玉立亭亭,豐神仿佛豔絕,那張臉上卻是雪白如紙,無一絲血色,碧瞳炯炯,凶威四射,滿臉煞氣。
  魔女左肩上釘著九柄血焰叉,右額釘著五把三尺來長的金刀,俱都深嵌入骨,仿佛天生,秀髮如雲,披拂兩肩,尾梢上打著許多環結,右臂被三個拳大骷髏咬住,紅睛綠髮,白骨如霜,隱放妖光,獰厲如活,左腰掛著一個形如骷髏的人皮袋,通體黑煙環繞,手持權杖晶鏡,若沉若浮,凌虛而立。
  鐵姝口中大喝:「你將我好友殺死,連我送她的陰魔前後傷了兩個。因她與你有殺夫之仇,你殺她也還講得過去。而這類陰魔奉命行事,不能怪它們。你將薩若那元神消滅,已經過分,為何又將下餘三魔煉化?你修道多年,莫非不知我赤身教神魔來歷?
  「本門規條原主以牙還牙,我如早到一步,只將下餘三魔收回,還可容你活命,偏生有事耽延,萬萬容你不得!曉事的,我念在你報仇心切,情出不已,自將元神獻上,隨我回去。雖受三年煉魂之苦,等到煉成魔頭,仍可具有極大神通,無窮享受,否則,連你丈夫的元神一齊煉化,悔之晚矣!」
  鐵姝隨將手一拍人皮袋,立由袋口內飛出數十團碧煙,互相激撞爆散,化為百丈烈焰,罩在青霞之外。那臂上釘著的三個魔頭,也自凶睛電射,嗚鳴怒嘯,似欲飛起,吃鐵姝用左手法牌制住。
  鐵姝重又喝道:「賤婢再不見機,形神便化為烏有了。」
  少女在魔火圍困之下,始終咬牙切齒,一言不發,神情悲憤已極。朱文看出她相形見絀,覺著此女師徒雖然驕狂,終非左道妖邪之比。正在同情,代她著急。忽聽叭的一聲驚天動地價的大震,青光倏地爆炸,震得天搖地動,青霞血焰交舞橫飛,暴射如雨。左近數十丈高的一座山崖,連同對面小山,全被炸裂崩塌,連來路高山也被擊去大半,往四外飛去,碎石塵沙,滿空飛舞。遙聞崩山巨石紛紛墜地之聲轟轟隆隆,震山撼嶽,半晌不絕。
  這裡,魔火血煙也被震散大半,直衝空中,四下激射。左近山石林木挨著一點,立時燒焦,成了沙粉。再被那一震餘波互相激蕩,合成大股無數濃煙塵霧,交織橫飛,當時便空出了百多畝的地面。聲勢之猛烈,朱文自從學道以來,尚是初次見到。就這耳鳴目眩心驚之際,同時瞥見斗大一團銀光,由萬丈煙霞魔火中激射而起,比電還快,向空射去,一閃不見。
  鐵姝見狀大怒,左肩搖處,飛起三股血焰金叉,待要追去。又將權杖一晃,那被震散的魔火血焰重又湧將上去。臂上三個魔頭也自飛起,全都大如車輪,由七竅內射出赤、黃、黑、白四色妖光邪火,飛舞而出。
  少女原是捨命救夫,本未想逃。一面用法寶護住丈夫元神逃走,一面揚手飛出一片青色雲光,橫亙天半,早將魔叉擋住,任飛何方,不能過去,略一停頓,元神已經逃遠。同時身畔又飛出兩股青白二色的雲氣,晃眼展布,宛如極厚一團雲光,將全身密層層裹住。先前青色雲光也已收回。
  鐵姝知男的元神已追不上,又見魔火震散時損耗不少,越發暴怒。把手一招,三股魔叉立時掉頭,朝少女射去,連同神魔一齊圍攻。同時厲聲大喝:「無知賤婢,速獻肉身,喂我神魔,元神隨我回山,還可保全,否則,一任你防身法寶多麼神妙,也必被我魔火煉化。」
  少女似因丈夫已逃,無甚顧忌,也在雲煙之中切齒咒罵。魔女見她不降,獰笑一聲,便不再問,只把手中權杖連晃。魔火邪煙突然加盛,後來直似一片血海,將人困在其內。
  少女見不是路,也在雲光中施展法寶神雷,往外還攻。無如魔火勢盛,稍為衝蕩開一些,一會重又合攏,平白斷送了三件法寶,全無用處。有心自殺兵解,無如神魔環伺在外,元神仍難逃遁,終遭毒手。除忍苦待救外,別無善策。正在悲憤填膺,生死兩難。
  旁邊朱文早就激動義憤,想要出手,均被宮琳止住。說是此女性情剛烈,就逃回去也難活命,魔女太凶,也須謹慎。後來越看越看不下去,又見魔女大發凶威,不時回顧二女藏處,怒目冷笑。猛想起三面山崖林木均被震塌,惟獨自己這面因有仙雲防護,依然無恙,料被看破。
  朱文暗忖:「聞說鐵姝手狠心毒,妖婦之死由我而起,少時未必甘休。反正是禍不是福,事有定數。既奉師命行道,不能畏強。遇見這類不平之事,視若無睹,還積甚外功?」心膽一壯,也不再和宮琳商量,左手天遁鏡,右手霹靂子,再將赤蘇劍等隨身法寶,一齊準備停當。
  朱文剛要發難,猛瞥見少女身外青白雲氣已被魔火煉化殆盡,看出危險萬分,一時情急,冷不防全數施為。先是數十百丈金霞直射過去,那千層魔火先被衝散一個大洞,同時又將霹靂子打將出去。
  鐵姝原早疑心左邊山崖上埋伏有人,一見對方不曾出手,又以行法正急,無暇分神他顧。後將敵人困住,護身雲光已漸減退,暗用法寶查看,竟看不出一點跡象,才知對方法力甚高,並非尋常,又驚又怒。做夢也未想到,朱文這兩件法寶,恰是她的剋星。
  朱文又因敵人兇惡,胸有成見,乾天一元霹靂子一粒已是難當,竟連用了三粒,並還分朝三個魔頭打去。這時當地光焰萬丈,已如火山血海,天遁鏡光又極強烈,三粒豆大紫光投在裏面,自然顯它不出。
  鐵姝眼看成功在即,正在趾高氣揚,冷不防一道金虹由左壁上斜射過來,魔火焰光立被衝開一個大洞,不禁大怒。待要施為,猛又瞥見三粒紫光在魔頭口邊一閃,認出此寶來歷。不顧再尋敵人晦氣,慌不迭連晃權杖,等要收回時,這類神魔最是凶毒,只一放出,不傷敵人決不肯回,本就倔強。
  霹靂子來勢迅速,已先爆炸,只聽接連三聲震天價的霹靂過處,三魔頭全被震成粉碎。那被金虹衝蕩開的魔火血焰,也被震散了多半。雲中少女本來斷定自己非遭慘死不可,萬分情急之下,仍想逃遁元神。剛剛自殺兵解,在一片青色雲光包圍之下,待由魔火血焰中強行衝出。
  猛瞥見金虹電射,神雷大震,魔頭血焰全被震散,對面崖上現出一個紅衣少女,正是武昌所遇峨嵋門下女弟子,不禁感愧交集。瞥見鐵姝因神魔心靈相連,經此一震,元氣大傷,竟受反應,立在當地,狀類昏迷。
  少女自恃功力甚深,身邊尚有兩件法寶,一面朝朱文點首示謝,一面還想去殺鐵姝報仇時。忽聽對崖又一少女清叱道:「道友還不快逃,意欲何為?」
  少女聞言,猛想起魔法厲害,休看仇敵暫時昏迷,仍是無法近身。何況鐵姝全身均有綠光環繞,九股血焰金叉已全飛起,環繞全身,似有靈性,左額所插金刀也已閃閃放光。知道萬動不得,只得朝著對崖拜了一拜,電也似急向遙空中遁去。
  朱文想不到事情如此容易,見少女已經兵解,屍首也被殘餘的魔火掃中,成了白灰震散,深悔下手緩了一步。正用寶鏡消滅殘氛,忽看出鐵姝在黑煙、綠光、金叉環擁之下,如醉如癡情景,心中大喜。方想就勢除害,二次取出霹靂子待要打去。
  忽聽宮琳催促少女元神逃遁,同時右手也被握緊,眼前雲光一閃,耳聽:「文妹隨我快走。」說時人已隨同飛起,星馳電射往西南方飛去。
  朱文回顧後面,並無敵蹤,卻有兩幢明霞裹著兩個少女影子,分向東、北兩方飛去,一幢已先飛入雲層之中不見。內中二女,正與自己和宮琳相貌一般無二,轉眼飛出千里之外。
  宮琳道:「魔女已得鳩盤婆真傳,你我就是敵手,此時也不宜與之一拼。我用幻影愚弄,真身已隱,就這樣,也未必生效。此女持有魔宮照形之寶,如非神魔被毀,我們早已不免。你那得勝,由於一時僥倖。她雖元氣大傷,仍非其敵。此女受愚,只是一時,不久必被發覺。
  「不過我們前途尚還有事,只要到達地頭以前不被迫上、不受那九子母天魔暗算,便無大害。文妹前途珍重,遇事首要守定心神,自可化險為夷。我帶你同飛,以免破空之聲引來仇敵。飛行由我主持,你用這枚玉環放在眼前,往來路查看,就知道了。」
  朱文接環,如法回視,果見魔女鐵姝化成一股黑煙,先往北方追趕。本與那幻影相隔少說也有千百里,晃眼便被迫上,只見魔光一晃,幻影立滅。魔女好似發現是假,在遙天空中略一停頓,撥頭又往東方追去。幻影也已出現,並還放光。兩下裏相隔更遠,追勢也較前更急,僅比先前稍緩須臾,仍被追上消滅。
  魔女略一停頓,又返身追來,雙方背道而馳,預計程途至少當在四千里外。可是魔女回迫不久,便聞異聲淒厲,起自天邊,漸漸由遠而近。如非二女飛行神速,早被迫上。
  宮琳隨將玉環要過,說道:「魔女必定查看我們蹤跡,不久追上,前途也將到達。惟恐萬一有失,如見異聲追近,速將你那霹靂子再取二三丸朝後打去,魔女禁受不住,定必逃退。雷火一散,仍要追來。此寶珍貴,浪費可惜,萬不可以數枚同發。方才之言,務要謹記。」
  朱文聞言,猛想宮琳方才所說,似有分手之意。依言取出霹靂子,正想問故,身後異聲已越來越近。回顧黑煙如箭,急駛飛來,相隔只十數里。忙將手一揚,一點紫光星飛而出,只聽霹靂一聲,黑煙震散了好些,一溜精碧魔光正朝來路激射退去,一晃不見。
  隨聽宮琳邊飛邊道:「文妹不合回顧,這一耽延,被她追近,她又受了重傷。反正仇恨已成,且等將來再說吧。」話剛說完,異聲又由身後追來。
  朱文更不怠慢,反手一霹靂子打將出去,迅雷震過,又是一聲厲嘯晃蕩遙空,聽出逃勢更遠,底下也不再有聲息。
  方覺魔女知難而退,也許不會再追,忽聽宮琳急呼:「文妹留意!」猛瞥見身後碧光一晃,後心一涼,雖在仙衣法寶防身之下,也現出一點警兆。宮琳仍帶自己飛行更急,由不得回頭一看,魔女不見,只有一片碧色光影緊隨在後,快要照上身來。
  剛想再用霹靂子朝後打去,倏地眼前一亮。宮琳立把飛雲止住,現出身形。耳聽哭嘯之聲,比先前所聞更要淒厲刺耳。
  朱文百忙中定睛一看,一道寬約十丈、長約數十百丈的黃光,已由當空倒掛下來。光中現出一個身材高大、白髮銀髯、手持白玉拂塵的紅衣老人,阻住去路。同時身後碧光中現出魔女鐵姝,滿頭鮮血淋漓,上身翠葉雲肩已經脫去,露出玉乳酥胸,身上釘著九個白髮紅睛,其大如拳的骷髏頭骨,神情更是慘厲。
  鐵姝戟指老人,厲聲喝道:「我今日受人暗算,毀了神魔,又遭愚弄,傷耗了不少元氣,此仇非報不可。如不將仇人形神攝去,我那九子母天魔豈肯甘休?你我異教同源,平日井河不犯,你已隱蔽多年,何故為了外人逞強出頭?莫非真要和我一拼不成?」
  紅衣老人笑道:「老夫阿修羅宮主者,雖不故意為善,從未無故害人。你們赤身教煉上幾個死人骨頭,攝些凶魂厲魄,便欲稱雄,豈能與我相提並論?這兩個女孩,老夫與她們另有因果,尚須了斷,如何能容你帶去?
  「我也知你邪魔消亡,身受反應,元氣大傷,又吃魔頭反噬,十分痛苦。須用極大法力始能解免,復原仍須三百年後。此是你逞強行兇,自作自受。方才初遇,如肯服低,求我解救,也還可以助你脫困。你竟敢無禮,口出不遜。我看在你師父鳩盤婆面上,饒你一命,趁早逃回,求你師父解免。再如多言,命就不保了。」說罷,將手中玉拂塵往外一揮,喝聲:「去吧!」
  魔女沒想到老人閉關數百年,已具正邪兩家之長,法力高強,不可思議,重創新敗之餘,如何能敵。怒吼一聲,仍想施展天魔解體大法,與敵一拼。老人拂塵彈處,立有一片黃光將魔女裹住,身不由己,跌跌翻翻,往東北方天空中飛去。
  同時聞得遠遠異聲厲嘯,喝道:「老不死的!你我以前也有數面之緣,此事雖是我徒兒不好,如何下此煞手,不留絲毫情面?」
  老人接口喝道:「無恥老乞婆!你自創邪教,為我魔教丟人,也配與我理論?如不服氣,我在火雲嶺神劍峰阿修宮等你,隨時尋我便了。」
  遠遠聽見異聲大怒答道:「老賊休狂!我如非近日身有要事,此時便容你不得,且便宜你多活些時。」說罷,便無聲息。
  朱文聽那異聲若遠若近,搖曳雲空,十分刺耳,知是赤身教主鳩盤婆所發。老人從未見過,雖疑是矮叟朱梅柬帖所說的人,因見身無邪氣。宮琳立在一旁神色自若,又覺不似,拿他不准。方想:「此老何人,法力這高?」
  老人轉向二女說道:「我本不值與後生小輩為難,無如你們師長對我冒犯,為此將你二人擒回魔宮。或是你們師長親來解救,與我一見高下,或是你們本身道力堅定,不為我欲界六魔所困,也可以無事。乖乖隨我回山,免得動手。」
  朱文天性剛烈,遇敵不顧利害,聞言氣道:「你想必是屍毗老人了。我師父從未提過你,有甚仇恨?」
  老人厲聲喝道:「賤婢竟然知我來歷,還敢無禮?即此已犯我的戒條,萬萬容你不得。」說時揚手一片黃光,罩向二女身上。
  朱文立覺身子一緊,連護身寶光全被黃光裹住,往上飛起。一時情急,頓忘利害,手中恰剩了兩粒霹靂子,匆匆不暇尋思,口喝:「老魔頭休狂!你且嘗嘗神雷厲害。」揚手兩丸神雷早打出去。
  耳聽宮琳急呼:「文妹!不可造次。」想起柬帖之言,心中一動,神雷已經爆發,竟將黃光震散,身上一輕,心中大喜。
  屍毗老人自恃法力,一時大意。明知朱文持有專破魔光之寶,沒想到人已被擒攝起,竟會這樣膽大,作那困獸之鬥。如非功力高深,這兩雷便吃不住。就這樣,元氣也受了點損傷,不由大怒。正待二次施為,朱文身已脫出黃光之外,見老人二次現身,知他魔法甚高,來去如電。
  朱文一不作,二不休,索性與之一拼。左手天遁鏡剛發出百丈金虹,往前衝去,二次又取出數粒霹靂子,待要發出。
  宮琳忽又二次急呼:「文妹!此是應有劫難,千萬不可恃強,法寶白送。」
  自從黃光上身,朱文便不見宮琳人影,這時忽見宮琳現身急呼,剛要趕往會合,宮琳身形又隱。
  這時眼前一暗,伸手不見五指。只聽罡風呼呼亂響,甚是勁急,只不吹上身來,也不見人。心終不死,又用天遁鏡向前照看,不知怎的,鏡光忽然減退好些,護身寶光更全失了靈效,一片混茫,什麼也看不見。試用霹靂子打將出去,豆大一點紫光,微微晃動,宛如石投大海,無影無蹤。隨聽雷聲微微一震,相隔甚遠,知道無效。
  朱文這一急真非小可,萬般無奈之中,只得回鏡自照,護住全身。身上仙衣忽發紫色祥光,想起女仙之言,心中略寬。幾次想要回飛,左右衝突,俱都無效,始終不能衝出黑影之外。宮琳早已不見蹤跡,連聲呼喚,均無回音。自知柬帖之言已驗,因為語焉不詳,只知對頭名叫屍毗老人,自己該有一場劫難。雖有仙衣、寶鏡、朱環防身,仍須格外謹慎,應變神速,方可免害,別的全未提及。正在愁急,隔不多時,眼前一花,暗去明來,身子已落在主人魔宮法台之上。
  這地方乃是屍毗老人所設天欲宮魔陣最兇險之處。朱文如非性剛冒失,老人本心只為出氣,不想傷害這些少年男女性命。因朱文詞色不遜並用神雷震散魔光,老人由此激怒,立意將她困禁法台之上,欲使其受那魔火焚身、金刀刺體的毒刑。
  朱文雖然該有這場劫難,近日行動冒失,改了常度,一經入困,立時警覺。一到法台之上,忽然福至心靈,自知不妙,先把仙衣妙用施展出來,紫光立即大盛。剛護住全身,臺上已經發火,魔火熊熊,帶著千百把金刀,由四面潮湧而來。頭上又現出一朵畝許大的血蓮花,由花瓣上射出萬道魔火,朝頂壓到。
  幸而朱文事前有了戒備,見勢不佳,天遁鏡、朱環已早飛將起來,護住頭身,才保無事。可是上下四外,金刀血焰層層包圍,雖吃護身寶光擋住,不得近前。其重如山,只中間丈許方圓空地,休想移動分毫。當時無計可施,心中稍懈,便覺魔火奇熱,炙膚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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