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回
  靈境甫安瀾 忽聽傳音急友難
  離筵陳壯志 為觀飛柬報師恩

  龍娃知道師父乃本派第二代大弟子,群龍之首,第一次開山收徒,便收了自己這樣徒弟,不特不曾輕厭,反更疼愛,師恩深厚,重如山海。如不用功向上,為師門爭光,也無面目見人了。
  龍娃感愧交集,通身出汗,急得眼花亂轉。吞吞吐吐,低聲答道:「弟子錯了。」
  申屠宏見他目有淚光,面漲通紅,看出他的心意。覺著此子終是年幼,也頗憐愛。便撫慰道:「莫要心急。你諸葛師叔當初根骨也差,今日居然成就為本門中有名人物,全由勤奮得來。只要立志向上,終能如願。我們就要走了。」說時,眾人早就忙於起身。
  主人錢康夫婦聽出事雖緊急,並非一到便能無事。而被困的人道心堅定,除受魔擾之外,暫時尚無別的危害。便乙休柬上,也令眾人到後,按照所示方略相機而為。事雖緊急異常,並不爭此片刻遲延。因此再三挽留,小飲再走。
  眾人先也著慌,繼而想到去得太早,並無大用。主人情意殷殷,不便堅拒。又見主人正命人取來許多仙果,款待神鳩。知它隨侍楊瑾,極難得吃到這好東西,此次相隨,往返數十萬里,出力不少,又見它吃得香,也就不便催促。
  等到眾人商議完畢,神鳩也住口,飛出亭外,方向主人辭別。剛一飛起,神鳩已恢復原形,飛迎過來。眾人不便拂它盛意,略為稱謝,便同坐上鳩背。仍由凌雲鳳手持宙光盤,當先戒備,衝入子午線,往中土飛去。因知事要機密,一過子午線便不能再談前事。乙休柬帖又只說大概,一切全仗隨機應變。為防有失,便在途中互相商議,到時如何下手應付。
  原來女神童朱文同了齊靈雲、周輕雲、方瑛、元皓一行五人,由南疆紅木嶺碧雲塘,別了眾男女同門起身。到了路上,朱文因自己和女空空吳文琪做了一路,尚未尋到洞府,本來議定分頭尋找。行至雲貴交界,接到傳音法牌告急信號,中途又遇二雲姊妹,也為應援之事而來。
  朱文下山時,早有仙柬預示機宜,於是三人會合,同往碧雲塘相助諸人脫險。此時無事,意欲往莽蒼山一帶尋找洞府,便向齊、周、方、元四人辭別。
  二雲姊妹因與秦紫玲約定,在衡山白雀洞金姥姥羅紫煙那裏相見。等把岷山天女廟步虛仙子蕭十九妹的綠玉杖轉借到手,便同去南海紫雲宮,開建海底仙府。因知此行事難責重,自己三人勢力較單。雖有金萍、龍力子、趙鐵娘等新收男女弟子,法力都不甚高。又因下山時所頒仙示,好似前次大破紫雲宮時,矮叟朱梅一時疏忽,被一旁門散仙連同宮中異獸神鮫,藏在宮中隱僻之處,此去還有爭執。
  二雲姊妹人均謹慎,本想多約兩個幫手。無如一班同門各有使命,不便邀約,外人更不便請其相助。料知諸人無什要事,方、元二人又是枯竹老人引進的本門弟子,奉命隨行,這一來,無異多添了三個好幫手。不料朱文要往莽蒼山去,依了輕雲,本想攔阻,勸其同往紫雲宮,再續前遊。
  靈雲素不強人所難,深知朱文心高好勝,行事堅決,急於早將洞府尋到。不等輕雲開口,便先說道:「文妹既然急於找尋洞府,等愚姊開了紫雲宮,再行奉邀作一良晤吧。」五人隨即分手。
  輕雲埋怨靈雲道:「大師姊太隨和了,恩師一句閒話,往往暗寓仙機。既命方、元二位隨我三人同行,多半含有深意。尋找洞府,稍緩何妨?也是文姊太好強,否則黃山故居一樣可用,何必費事再找?你不攔她,就許生出別個枝節來呢。」
  靈雲一想,果然有理。便答道:「仙示興許別有用意,可惜我未想起,她已先走。如說尋找洞府,卻是難怪。人誰不愛好?她見易、李、癩姑三位師妹不久開府幻波池,我們三人所居紫雲宮更是珠宮貝闕,金庭玉柱,海底奇景,氣象萬千。她們此時尚無一定住處,自然心切,急於往尋了。」
  靈雲深知父師每于無意之中暗示仙機,料定朱文此行必有事故發生。無如飛行已遠,又急於趕往衡山赴約。雖不放心,也就罷了。
  朱文也並非不往紫雲宮去,只因性剛好強,言出必踐。又和吳文琪約定,在西南諸省深山之中尋找洞府,如尋不到,便往莽蒼山靈玉岩相見,再作計較。算計約會日期,相去只有十來天。如隨二雲姊妹前往南海,加上衡山,這一往返,連同途中耽擱,決趕不上。
  文琪本是自己的大師姊,前在黃山餐霞大師門下同修時,多蒙她愛撫關照,親如骨肉。如今自己法力越高,成了後來居上之勢,理應對她格外恭敬親熱才是。如使其在莽蒼山中孤身久候,於心不安。所以堅持要去,不與二雲姊妹同行。
  朱文初意前聽青囊仙子華瑤崧曾說,莽蒼山環回三千餘里。其中洞壑幽奇,水木清華,靈區美景所在都是,以為洞府必可尋到。哪知平日見慣仙景,胸有成見,目光太高。連尋了好幾天,把一座莽蒼山幾乎尋遍,全不合意。內有兩處覺著還好,但都各有缺點。
  一算日期,相隔本月十五、六兩夜,還有三四日。心想:「文琪原來約好,分兩路尋來,以靈玉岩為終點。也許她在別處尋到,且等見人之後商議。如無合適所在,且就先尋兩處,擇一暫居,修為要緊,將來道成,另尋仙山也是一樣。」閑中無聊,又去前尋兩處仔細查看,覺著也有可取之處,決定文琪如未找到,便擇一處居住。
  朱文心意一定,忽然想起昔年舊家情景,欲往城市置辦一點什物用具,將它佈置出一間臥室。這原是朱文以前出生世家,一時無事,乘興所為。等到飛到昆明城外,擇一無人之處降落,走到碧雞坊前,才想起身邊未帶金銀,如何買法?再說修道人也不需此,好端端佈置這間閨房做甚?念頭一轉,忽又想起初到黃山拜師時年幼無知,常隨師父去往九華鎖雲洞師母妙一夫人別府拜望,得遇掌教師尊轉生愛子金蟬。
  兩小無猜,十分投契。自己每愛鬧個小性,常發嬌嗔,金蟬總是讓著自己。也常隨師母去往黃山相訪,彼此關切,情分越厚。後來兩次身中邪毒,幾乎送命,全仗他姊弟二人救護,方得免難。
  金蟬從未以此居功,自己不知怎的,心雖感他情意。只一見面,必定故意譏笑,往往使其難堪,紅臉而去。事後也未嘗不悔,見面又是故態復萌。
  自己並非貧嘴薄舌、慣喜拿人取笑,對於別的同門也極謙和,惟獨對他不然,不知是何原故。忽又想起兩番遇救時的情景,第一次,金蟬伏在自己身上,不惜耗損元氣,嘴對嘴哺那芝血,剛將自己救醒,便被推下床來,幾乎打跌在地。第二次,被紅花姥姥用袖裏乾坤攝往桂花山福仙潭,醒來又和他並頭交臂而臥。雖然彼此天真,心地光明,終有男女之嫌。
  為此一到峨嵋,便故意和他冷淡,彼時還怕他和從前一樣糾纏不捨,被人議論。哪知金蟬從紫雲宮取水回來,不久也自謹飭,不再似從前一味天真、言笑無忌,也不再專尋自己遊玩。加上自己一見面,便加嘲笑。仙府人多,他年輕面嫩,除對自己仍是格外關注而外,蹤跡漸疏。照良心說,實在有點對他不起。
  聽說七矮暫時以他為首,不久要在雲貴南疆深山之中開建仙府。以他累世修積,仙福甚厚,不知仙府尋到也未?所居如近,以後便可時常來往。好在彼此年長,道力精進,不似以前童心稚氣。以後如與他相見,還是對他說明心意,免使誤解,還當自己知恩不報,反與為難。
  朱文獨個兒思潮起伏,忘了路的遠近,信步前行,不覺走向碧雞山上。縱目四顧,遙望滇池,平波如鏡,萬頃汪洋。內中島嶼沙洲,宛如翠螺,浮向水面之上。加上風帆點點,出沒天邊,景物清曠,頗覺快心。
  朱文暗忖:「此山風景也還不差,最難得的是這八百里滇池就在眼底,點綴得眼前景物分外雄麗。只惜離城市太近,又是省會所在,山民之外,更有不少遊人往來。否則就在這金馬、碧雞兩山,擇一勝處建立仙府,豈不也好?」
  一路尋思,不覺登上山頂,翠袖臨風,獨立蒼茫。
  朱文正在眺望對面翠嶼螺洲,觀賞水色山光之勝,偶一回顧。瞥見一道白光,急如流星,正由遠方飛射而來,投向後山深谷叢林之中。看出是本門中人,不知何事如此倉皇?正要去看,忽又見後面飛來一個周身白光環繞的黃衣少女,朝那白光追去。
  朱文前在峨嵋開府時,曾見各異派和海內外的散仙因受眾妖人蠱惑,無故生事。雙方鬥法多次,所以認出後追少女正是冷雲仙子余媧門下。知道余媧師徒前在峨嵋鬥法不勝,丟了臉。當時為勢所迫,雖被靈嶠三仙勸往賓館,終覺無顏,未等入席,便推有事,堅辭而去。
  乙、凌諸老本想封閉雲路,迫令吃這罰酒,後因赤杖仙童阮糾傳聲勸解,方開雲路送走。彼時師父妙一真人又值開府在即,去往太元殿開讀師祖長眉真人仙示,不曾親送,當然又是一恨。看雙方情勢,必是本門師兄弟在外行道,與她門下的女弟子相遇,因而動手。
  聞說余媧門下男女弟子少說也有一二百年的功力,已成散仙一流,道法甚高。前面那道白光身劍合一,飛行迅速,必遭大敗無疑。朱文一時激於義憤,不暇尋思,立即跟蹤追去。
  朱文自到峨嵋以後,用功越發勤奮,連經大敵,又經師長同門指點,長了不少見識。這次開府,妙一真人傳以本門心法,賜了幾件法寶和一部道書,這些日來潛心參悟,法力更高。相隔後山谷只七八里路,晃眼飛到。還未降落,便見前面樹林盡頭有一石洞,洞前高林環繞。一條瀑布由洞側危崖上如銀龍蜿蜒,飛舞而下,直注洞側不遠清溪之中。雪灑珠噴,清波浩蕩。洞前大片空地,中雜各色草花,老松如龍,虯幹盤紆。下設石台石墩,似是主人閑中對弈之所。
  先前兩道白光已經不見,滿林靜蕩蕩的。只有泉響松濤,相與應和,自成清籟,景物幽絕,不見一人。朱文心方奇怪,人已落向洞前。先前明見白光落在此間,怎會追到此地不見一人?雙方明是仇敵,也無如此清靜之理。有心飛入洞中查看,又覺洞中諸人必也是修道之士,彼此素昧平生,不應如此冒昧,並且來歷深淺,一點不知。
  朱文念頭一轉,便即止步未進。先在洞外喊道:「哪位道友在此隱居,可能請出一談麼?」
  連喊數聲,未聽回音。先前看準敵我遁光相繼飛落,立時跟蹤趕來,無什耽延。又未見人飛起,心終生疑。不問敵友邪正,斷無置之不理之理。再不出來,我便進去也有話說,還是應援要緊。
  忽聽洞內有人急呼:「朱師妹!」只喊了三個字,便無下文,好似突然隔斷,語聲急促,聽去甚遠,頗為耳熟。這一來,越發斷定有人被困在內。
  因是勁敵當前,既有同門被困,定必厲害。對方深淺虛實難知,忽生戒心,意欲隱形飛進。身剛隱起,便見洞中銀光一閃,忙往洞側避開。一蓬其細如針的銀光,已由身旁飛過,一閃即隱。志在救人,便不去惹他。二次正待飛入,銀光到了洞外,又由隱而現,電也似收將回來,如不躲閃得快,差點射中。
  朱文心中一動,便把天遁鏡取出。隱去寶光,以作防身,立隨那蓬銀光去路,飛身入洞。見洞中又深又大,石室甚多,曲徑回環,極易迷路。最後一層,地勢往上高起,鍾乳四垂,蝙蝠亂飛。有的地方積水甚深,前進之路,盤旋如螺,最窄之處,人不能並肩而過。好似主人全未修繕,比起高大整潔的前洞石室,迥不相同。
  如非有那銀光引路,自己飛遁神速,絕找不到。飛過那中洞最曲折陰晦汙濕的一段以後,前面漸平,到處鍾乳如林,瓔珞下垂。光影離離,燦若錦屏,地勢亦極寬大。那盡頭處,大小共有八九個鍾乳所結的洞穴。
  朱文見門戶太多,恐和來路一樣,正在立定查看,不知由何洞走進才好。忽聽女子說笑之聲,似由右側第三洞內隱隱傳出,忙即循聲走入。進了洞門往右一轉,面前忽現出一條高約丈許、長約十丈的甬道,甬道通體質如晶玉溶結。全洞由外到內,俱都不透天光,獨這甬道前端明如白晝。最前面又是一個圓洞,那光便由洞內發出。空洞傳音,適才所聞笑語之聲,分外真切,聽去似在與人問答,不似對敵情景。
  朱文心中奇怪,孤身深入,未敢造次,便把飛行放緩,輕悄悄掩將過去。
  只聽一個女子口音說道:「適才你那同門師妹,必因無人應聲,已經走去。我這太白神針,能由心靈運用,威力至大。此女遇上此針,不死必傷。此洞深長曲折,隱僻非常,你二人新近隱居此地,並無人知。我已再三開導,怎麼還不醒悟?趁早降順,免受苦楚。」
  稍停了一會,那人又道:「你這黑鬼最是可惡!如非看你師兄份上,休想活命!如今聲音被我隔斷,鬼叫有什麼用處,且先給你吃點苦頭再說。」
  朱文才知被困的人,連說話都受了禁制,難怪沒有回音。料定對頭不是庸手,便把法寶、飛劍準備停當。打算相機行事,猛施全力,給她一個措手不及,將人救走。
  朱文飛到洞外,定睛一看,裏面乃是一間八九丈方圓,由鍾乳結成的洞室。當頂懸有一團寶光,照得滿洞通明。上下四外的鍾乳晶壁齊煥流霞,光卻柔和,並不耀眼,不知是何法寶。此外,臥榻用具陳設頗多,也均晶玉所制。初疑被困那人,必被對方禁制擒住,不能行動,這時一看,大出意料。
  原來室中共是男女三人,白俠孫南和黑孩兒尉遲火分坐兩邊玉榻之上。孫南全身寶光籠罩,似運玄功入定神氣,還不怎樣,尉遲火身外雖也有寶光、飛劍防護,光外卻籠罩著一幢銀色怪火,滿臉俱是忿急之容。尉遲火嘴皮亂動,似在喝罵,但是一句也聽不出。
  榻前站定一個宮裝女子,雲裳霞帔,宛如畫上神仙打扮,滿身珠光寶氣,相貌頗美。正在戟指說笑,勸令二人降順。如換平日,朱文早已衝入下手。因是先前看出對方來歷,胸有成竹,自覺勢孤力弱,又見這女子禁法神妙,深淺莫測,已快闖進,又停了下來。這一審慎,果看出門外還有一片極淡的銀色光網,斷定敵人厲害非常。
  於是朱文小題大做,驟以全力施為,一言不發,首先將天遁鏡朝前照去。此寶略一施為,便是數十百丈金霞電閃而出,那麼小一點地方怎夠施展,寶光到處,封門光網首先消滅。朱文因恐不是敵人對手,原是同時發動,鏡光到處,飛劍、法寶也一齊飛出,夾攻上去。
  這女子乃余蝸徒孫三湘貧女于湘竹的愛徒魏瑤芝,法力頗高。正在志得意滿之際,猛覺滿洞金霞,耀眼欲花,封洞法寶已被人破去。知道不好,將手一揚,一幢銀光剛將身護住,只見敵人飛劍、法寶已一同飛射過來,不禁大驚。
  朱文因恐敵人情急反噬,鏡光一偏,又射向尉遲火和孫南的身上,籠身怪火立被消滅。孫南、尉遲火見來了救星,也各飛起,指揮飛劍上前夾攻。
  魏瑤芝本就覺著鏡光強烈,如非仗有師父防身法寶,敵人上來又以救人為重,不曾對面照來。就開頭這一下,便無幸理。情知凶多吉少,無如師父性情素所深知,此舉大是犯惡。成了還好,就此逃走回去,認為丟人,必不能容。魏瑤芝心中憂急,舉棋不定。
  敵人法寶、飛劍又極厲害,正在奮力抵禦。打算豁出心上人,玉石俱焚,施展最後殺著,敗中取勝。猛瞥見鏡光到處,師門至寶乾罡神火罩又被敵人破去。所困兩人也各放出飛劍,倒戈相向。敵人也現出身來,是個紅衣少女。
  魏瑤芝這一驚真非小可,心痛情急,咬牙切齒,把心一橫。忙將左肩上所係葫蘆往外一甩,立有幾粒豆大黑色精光突突飛起。這時朱文等三人正同時向前夾攻,兩下裏一撞,當頭一點黑光首先爆散,化為無數黑色火彈,夾著大片黑氣狂湧上來,劍光幾被蕩退。
  如非朱文寶鏡在手,防禦得快,幾乎被它打中。頭一粒剛被鏡光衝散,第二粒又飛將上來,相繼爆炸。雖被天遁鏡照樣消滅,但是地方太小,火球黑煙四下橫飛。上下洞壁挨著一點便成粉碎,整片鍾乳晶壁雪崩也似紛紛倒塌墜落。晃眼之間,便炸成了百十丈方圓的一個大洞。
  朱文見那黑光並無邪氣,餘威所及尚且如此厲害,本就驚奇。又見敵人在銀光環繞之下,惡狠狠戟指怒罵,說與自己勢不兩立,詞色兇橫,毫無退意。惟恐還有別的殺手,意欲先下手為強。
  朱文便用傳聲,令孫南、尉遲火留意,一面用天遁鏡破那黑光,一面加增法寶、飛劍的妙用,上前夾攻,使敵人無法援手。
  朱文暗中又取了兩粒霹靂子,一粒照準那黑光的葫蘆打去,另用一粒想將敵人打死。此寶乃幻波池聖姑收集兩天交界乾罡雷火凝煉而成,威力絕大。朱文因見敵人護身寶光甚是神妙,飛劍、法寶不能攻進,只有左肩上的葫蘆往外發那黑光,略有空隙。意欲乘虛而入,先將葫蘆震破再說。
  魏瑤芝口中雖發狂言,實則力竭計窮。先還情急拼命,繼見敵人如此厲害,心膽已寒,起了逃走之念。無如敵人相逼太緊,急切間脫身不得。加以寶光、劍光均極強烈,虹飛電舞,耀眼欲花。
  那霹靂子初發時,只有豆大一粒紫光。又經妙一夫人煉過,能隨心意運用,不到地頭,絕不發難,勢更神速如電。魏瑤芝因見黑光一出,便為寶鏡所破。此寶雖無霹靂子那麼大威力,功效性質也頗相同。師門至寶,煉時不易,連遭毀滅,痛惜萬分,不捨平白葬送。恰在此時停發,未及封閉,霹靂子已乘虛投入。到了裏面,便生妙用,連那一葫蘆的火珠也一齊爆炸開來。
  幸那葫蘆也是一件異寶,不曾一舉炸裂,緩得一緩。魏瑤芝百忙中剛將葫蘆封閉,猛覺裏面迅雷爆炸,密如貫珠,左肩立受震撼,力猛無比。知道中人暗算,心還不捨拋棄。轉眼震勢越猛,葫蘆也發出炸裂之聲,才知不妙,極力戒備,用護身銀光將其隔斷。
  在這微一遲延之際,猛聽驚天動地一聲大震,雷火橫飛。葫蘆炸成粉碎,左肩連臂震斷,身外寶光也被蕩散,人被震退出去好幾十丈。同時第二粒霹靂子也已打到,正值斷臂飛起,一下撞上,又是一聲霹靂,炸成粉碎。
  魏瑤芝幸是先前受震倒退,否則身外寶光全被震散,人也難免慘死。驚痛惶急之中,瞥見雷火猛烈,連珠爆發,下面洞壁四外崩塌。整座洞頂也被震裂了一大片,轟隆之聲震耳欲聾,上面已經發現天光。敵人也似事出意外,飛劍、法寶雖還未撤,人卻齊向後退,正用寶鏡排蕩殘餘雷火。魏瑤芝心中一動,立縱遁光,電一般朝上射去。
  三人沒想到敵人葫蘆中還藏有大量火珠,聲勢如此猛烈。朱文惟恐同門受傷,不知當地相隔山頂只二三十丈,已被雷火震裂了一個大洞。以為敵人逃路已被隔斷,只顧施展寶鏡排蕩雷火。略一疏忽,竟被敵人負傷逃走,再想追趕,已是無及。
  一問孫南,才知二人自從奉令下山,便在西南諸省行道。前兩月行至昆明,發現碧雞山後深谷之中有一山洞。以前原有一位散仙在內隱修,後來屍解,便將洞封閉。並還留下偈語,說再停兩甲子還要轉世重來,到時禁法自然失效。但是入居不久,還要他去,脫去一層情孽,便可成就仙業。
  孫南到時,石壁忽開,谷中雲霧全消,現出洞府。尋到裏面,仿佛以前常去之地,心甚奇怪。後來發現偈語,再被壁上一片神光照過,忽然醒悟,自己竟是那散仙轉世,心中大喜。到後洞尋出前生遺留的道書、法寶和十幾粒靈丹。因是前世修煉之地,此次奉命行道,多在雲貴兩省城鎮之中,二人本無一定洞府,便同住在其內。用功之外,日常出外行道,一連兩月,所救的人甚多,功力也頗精進。
  尉遲火為友心熱,這日想起同門好友笑和尚違犯教規,被師父苦行頭陀罰在東海面壁十九年,開府盛會,所有同門師兄弟妹全都得了好處,只他一個罰期未滿,不得參與。便和孫南商量,欲往探看,雖然愛莫能助,使笑和尚得知本門近年發揚光大的盛況,心裏高興,也可增進向上之心。
  孫南知他誠厚天真,雖然修煉多年,仍是剛直性情。笑和尚與自己原也交厚,略為尋思,便即應諾。一同飛到東海釣鼇磯側面笑和尚受罰之處,見石壁苔封,中藏本門禁制。
  尉遲火打算拼受責罰,仗著下山時傳授,解禁入內探看。孫南覺得笑和尚疾惡如仇,樹敵甚多,此舉不特有違師命,甚或與他不利,再三勸阻。
  二人正在商議,忽聽笑和尚由石壁內傳聲說道:「本門開府盛況,我已盡知,諸葛師兄並曾神遊到此,與我敘談。十九年光陰,彈指即至,火弟如何這等熱情?我此時元神本能出見你們,無如師命難違。自從大師伯與掌教師尊走後,時有妖邪來此擾鬧,近來方始安靜一點。此間已非善地,你們法力尚差,遇上厲害一點的便對付不了,我又不能相助,還是快些走吧。」
  二人聽了,只得告辭離去。孫南以前原在東海住過,意欲去往三仙洞府稍微查看,就便將當地所產的五色靈芝帶幾株去。心想笑和尚曾說當地近日已較安靜,這一會工夫,當不致有什麼事故。
  尉遲火素來膽大,又在旁一慫恿,便同前往。剛一到達,見仙府後面昔年諸葛警我、黃玄極二人所開闢的一片芝圃,雖然無人經管,照樣繁茂。各色靈芝,燦若錦雲,老遠便聞到一股香氣。諸葛警我曾說,這裏共有五千株靈芝仙草,開府之時,已經移去大半。所餘雖非天府名葩,也是以前海外採藥物色來的異種,為防妖人毀損,曾用禁法掩蔽。
  孫南方囑尉遲火留意,忽聽身後女子笑聲。二人忙即回顧,面前站定一個黃衣宮裝的女子,肩上扛著一柄花鋤,上面挑著一個六角淺底花籃,已然採有兩株靈芝,正由芝叢中緩步走來。
  尉遲火素來不喜歡女子,見是生人,又因禁制被人破去,不由有氣。
  尉遲火開口便問:「你是哪裡來的?為何盜我靈芝?」
  孫南見這女子滿身珠光寶氣,不是妖邪一流。惟恐冒失惹事,搶前插口問道:「道友何來?可能見告麼?」
  女子先聽對方口出不遜,本有怒意,柳眉微揚。又聽孫南之言,忽改笑容,答道:「家師乃三湘貧女,家師祖是冷雲仙子。我名魏瑤芝,平生最愛種植靈芝,異種收羅,不下千種。昨日才聽一道友說起三仙故居後面有一芝圃,但有法力封禁,並還傳我破法。哪知傳言太過,佳品無多。本不想要,因先和那道友打賭,如不採回兩株,必定道我怕事。其實並不希罕,如不願意,還你如何?」
  孫南一聽,對方竟是余媧門下。想起開府鬥法情形,心中一驚,知道難惹,不願為此小事結怨。暗止尉遲火不令開口,從容笑道:「這片芝圃,乃我師兄所闢,曾費不少心力。因自移居峨嵋以後,時有左道妖邪來此侵擾,恐其毀損可惜,方用禁法掩護。道友如喜移植,只管將去便了。」
  魏瑤芝一雙媚目注定孫南面上,聽完笑道:「你這人甚好,不似你這同伴無故開口傷人。你就住在此地麼?」
  孫南不知對方一見鍾情,雖不忿她詞色狂傲,總想省事,平生不慣說謊,勉強答道:「我二人奉命行道,尚無一定住所。」
  魏瑤芝又問:「現在何處行道?」
  尉遲火見她絮聒不休,早已不耐,忍不住說道:「我二人回昆明去,與你什麼相干?」
  魏瑤芝朝孫南瞟了一眼,笑說:「你這人怎不誠實?你那禁制只被我法寶鎮住,仍可復原,免得日後被人毀損,你卻怪我。行再相見,我去了。」說罷,將手一招,一片銀光閃過,人便破空飛去。再看禁法,果是原樣。
  尉遲火氣忿忿方要開口,孫南道:「諸葛師兄雖因以後同門弟兄姊妹許要移植靈芝,所下禁制雖不厲害,終是太清仙法。此女竟能用法寶將它暫時鎮住,不令發出威力,從容來去,你我豈是敵手?何況余媧師徒最是驕橫,法力又高,何苦惹她?反正不是妖邪一流,讓她一點也無妨害。我們採上幾株走吧。」
  二人隨把靈芝採了四株,便即回山。
  又過些日,二人照例同出同進,每次出外,必將洞門禁閉。這次孫南與人有約,尉遲火用功甚勤,照著師父道書修煉,覺著功候不如孫南,又不喜與俗人酬應,便沒有同行。
  孫南辦完事,正要走去。忽聽破空之聲甚是細微,忙運慧目仰望。一道青光正由當空飛渡,往東北斜射下去。飛行絕快,聲光一閃即隱,一望而知是個正教門下,卻又不是峨嵋、青城、武當三派家數。一看下落之處,正是香蘭渚一面。
  因寧一子便在那裏隱居,昔年曾受此老援救,早欲往見。只是每日勤於用功,並須按時出外修積。這位老前輩道法高深,人又和善,最喜提攜後進。既打算去,便須留上一半日,以便向其請教,一直無暇,遷延至今。難得今日有此閒空,何不就便拜見?
  孫南想到此處,便往香蘭渚上飛去。剛剛到達,便見臨湖水榭之上,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道童,飛身迎出,自稱姓蔣名翊,問知來意以後,延往水榭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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