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回
  三赴陷空島 寒光玄玉 毒龍香示機
  初臨極地軸 火水雷風 妙蛛網開路

  石完意似不服。眾中還是甄氏弟兄見聞較多,早已看出厲害,甄艮說:「靈奇之言不差,實是厲害。我們雖有佛光至寶防身,那一震之威,就不受傷,恐也難支。」
  石完最信服師父,又和靈奇至好,知他不會輕視自己,話到口邊,欲言又止。
  眾人都信二甄,便問靈奇:「照此厲害,禁制周密,如何可以過去?」
  靈奇道:「此時過去卻並不難。因為最厲害的冷焰寒雷剛剛發過,適聽雷聲已在千里左近,揭地而出,向空爆散。此地在玄冥界外,為霜華宮法壇觀察不到,島主必料來人就不震死,也必重傷逃走。這裏已深入地底三百餘丈,再下數百丈,便入海底平面之下七十餘丈,霜華宮一樣查看不出。
  「可是我們已將臨近地肺,所過之處,有地火沸漿和金、鐵、石、煤等熔汁。如非小神僧的佛光與諸位師叔那幾件至寶奇珍可以防身,不畏地水火風之險,照樣也過不去。此舉決出島主意料之外。莫如將計就計,不由上面寒雷故道,徑由地底通行。等他驚覺,我們已到達繡瓊源,深入腹地了。」
  眾人商定之後,仍由甄氏師徒開路,降往地層深處,往陷空島繡瓊源飛去。為想考驗各人功力,初下時,只駕遁光,緊隨甄、石三人身後飛行,未用佛光法寶防身。先是地層土色隨同下降之勢,變異氣味,窒息難聞。便把七竅閉住,以本身真氣運行全身,不再呼吸,還不妨事。降至五六百丈以後,地氣越熱,便與尋常天熱不同。情況大異,仿佛人在一座蒸籠之內,難受已極。
  等到降近地肺,改作平面飛行,不特熱氣加重。而且果如靈奇所說,不是一片沸漿熔液阻路,便是遇到凝結數十里方圓大團青綠色的地火。人行其中,宛如由火海熔爐之內通過。更有陰風刺骨,黑水毒煙橫亙前路,到處皆是,此去彼來。一任法力多高,也難禁受。還未進到最深之處,易氏弟兄首先忍耐不住,便將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取出,藏身其內,向眾招手。石生看出干神蛛胸前蜘蛛影子突然出現,好似不耐神氣。干神蛛因金、石二人未退,還在隨眾強支。
  石生知他好勝,一面頭上放出一片金霞,一面趕過來拉他,一同進入梭舟以內。前行的甄氏弟兄雖精地行之術,因先受七煞毒刀之傷,甄兌更斷去一手。如非石完奮勇當先,地水火風全不能侵,也幾乎難於如意通行。
  金蟬看出眾人多半不耐,又見易氏弟兄放出神梭,忙喝止道:「此寶通行地底,響聲太大,難免不被對方驚覺,如何能用?易師弟還不快些收起!」隨說手往胸前一按,身佩靈嶠三仙所贈玉虎立即離身飛出,晃眼暴脹,長約三丈。
  金蟬手朝眾人一招,各縱遁光,隨同附在玉虎身上。易氏弟兄忙將神梭收去。石生把手一指,那金霞再飛向玉虎之上。阿童也忙將佛光放出,護住前面甄、石三人,一同向前飛馳。這才未受侵害阻難。
  只見佛光護住一道墨綠色的光華與兩道白光,金碧交輝,虹驚電舞,當先開路。後面一片山形金光,籠罩著一個銀光閃閃的玉虎,湧起十丈祥霞,無窮靈雨。繽紛五色,電漩星飛,朝前直射,穿行於火海黑波,陰風毒煙之中。
  所過之處,衝蕩起千重火衖,百丈玄雲。毒煙滾滾,陰風怒號,頓成從未有之奇觀。眾人多半天真,童心未退,紛紛喊起好來。這一來,飛行越發加快。
  靈奇默計途程,已離地頭不遠,忽然想起一事。忙請甄、石三人把勢子放緩,說道:「今天事情大怪。那寒雷冷焰,島主視為防禦外敵的至寶,從未見他輕用。這次竟將它暗藏在玄冥界地底埋伏之內,數量又那麼多。好似早知有人要來生事,意欲一舉致人死命。
  「也許島主有甚仇敵,應在今日到來,故此設下這類極厲害的埋伏。偏被我們趕在那人前面,無心引發。而來人也在此時隨後趕到,見機遁走,或是受傷逃去,也未可知。如弟子所料不差,以島主為人性情,定必忿急,到時還須留他點神才好。」
  眾人聞言,頗覺有理。因想到了地頭,再突然上升,以免中途遇阻。對方仗著天時地利,特有的禁制法寶,閉關相拒,不令人入境,平白徒勞。不過這等走法,途程、方向計算稍差,容易錯過。正由靈奇一路查看土色形勢,緩緩往前行去。
  走了一會,忽見前面地層土色如雪,甚是乾淨,地、水、火、風已不再見。知道陷空島繡瓊源方圓三千里內天生靈境,近年地層深處也與別處不同,照情勢,轉眼必要到達。各自留神,暗中戒備,以便一舉直上。
  果然前進百餘里,靈奇由土石中看出,已到了繡瓊源地層下面。因靈奇當地情形雖熟,這等走法尚是初次,惟恐有失。又往前走了一段,尋到陷空島最深的海眼附近,由干神蛛行法,聽出海聲,再由靈奇算計好了遠近和上升之處。然後聚在一起,冷不防一同破上,直上數百丈深的地層。
  在甄、石師徒三人開路之下,不消半盞茶時,便已升出地面。
  金蟬一看,上面正是繡瓊源舊遊之地。料知島主已經驚覺,事機瞬息,恐有延誤,意欲搶先發話。無暇賞玩當地仙景,一出土便向海岸趕去,躬身說道:「弟子齊金蟬、石生、甄艮、甄兌、易鼎、易震,同了白眉老禪師弟子阿童、司道長門人干神蛛,師侄靈奇、石完,一行十人。自從上次拜謁老祖,蒙賜靈藥,回轉中土。因遇叛師賣友的惡徒鄭元規,意欲就便除去,為老祖效勞,清理門戶。
  「不料邪法厲害,弟子等與他師徒苦鬥七日夜,雖然得勝。但是師弟甄艮、甄兌一時疏忽,為七煞毒刀所傷,斷去一手。師侄咪佘更將兩腿斬斷,現在金石谷養傷待救。為此二次又來拜謁島宮仙府,求取靈藥。望祈老祖看在家父師面上,並念事由誅殺鄭元規而起,加恩垂憐,再賜靈藥,俾將斷處接續還原,感恩不盡。」說完,不見動靜。
  忽見一道寒光白如銀電,由陷空島隔著海面飛來,晃眼落下。現出兩個道童,項圍雲肩,身穿形若冰紈的短衣短褲,四肢半裸,面白如玉,相貌俊美,年若十三四歲。石生在後面,認得這是上次所遇島主再傳徒孫寒光、玄玉二童。知他們和自己頗為投契,心中大喜,連忙趕近前去。眾人也隨後趕到。
  玄玉正向金、石二人舉手為禮,一眼瞥見靈奇在內,星眸微微一瞪。揚手便是一蓬銀絲,似暴雨一般朝靈奇當頭撒下。靈奇似知不妙,縱起遁光想逃,已是無及,吃那蓬銀絲連人帶劍光一齊網住。玄玉跟著把手一指,便網了靈奇,朝陷空島上飛去。晃眼投入島中心盆地之內不見,勢急如電,神速無比。
  眾人因二童上次一見如故,談得甚是投機,這次見面又以客禮相待,萬不料會有此舉。因變出非常,誰也不及攔阻,竟吃在人叢中把靈奇擒去。七矮雖然驚急不快,因對方只向靈奇一人下手,事後仍以笑顏相對,不現一絲敵意。料知靈奇為違背上次島主行時所誡,二童奉命行事,只想向其責問,尚未發作。
  石、干二人不知底細,尤其石完性如烈火,生來心急手快,又和靈奇同門至好。首先情急,也未留意眾人舉動,口中大喝:「白娃娃,你敢傷我師兄?」話還末了,揚手一道墨綠光,早朝玄玉頭上飛去。
  玄玉把手一指,先前那道銀光重又飛起,將綠光敵住,同時張口一股銀光,朝石完迎面噴來。見石完閃躲不及,只打了一個冷顫,仍站地上未動,不禁驚奇。
  那旁干神蛛又是一個愛友護群的心性,數十百條縱橫交織,形如蛛網的灰白色光影也脫手而起,飛向前去。玄玉也是自恃太甚,未及閃避,竟被網住。寒光見狀,又急又怒,正待施為。金、石二人知道話還未說,屆時不宜動手結怨,何況二童奉命行事,也難怪他。
  金蟬忙道:「干道友,快請停手,此與二位道友無干。石完不可無禮。」
  干神蛛雖然性急,人卻機警,見七矮一個未動,知道冒失。醜臉一紅,也未見動手,白影忽然不見。玄玉雖是千萬年寒魄精英煉成,也被白影勒得痛癢難禁。雙方寶光飛劍也各收回。
  眾人俱料二童定必發怒,哪知二童若無其事。只玄玉朝干神蛛看了一眼,笑道:「你這醜鬼,真沒道理,這事能怪我嗎?靈奇之父是我師伯,如何肯無故傷他?你們闖了大禍,我二人好心好意,借題來此指點,不裝得像,如何能行?你跟那小黑鬼怎都不知好歹?」
  干神蛛已看出二童骨秀神清,渾身上下宛如冰玉搓成,這等根骨,從來未見。聽雙方口氣似有深交,平日愛交朋友,對方說話又那麼天真、並無怒意,連忙謝過。
  石完劍雖收回,仍然不服,口中咕嚕道:「不問是誰,要害我靈師兄,我和他拼命。」
  甄艮聞言喝止,不令開口。石完方始默然,面上仍有忿容。
  二童見他生得那麼矮胖奇醜、憨態可掬,又聽出是七矮門下,便笑道:「我不想你二人竟有這兩件專長,我代你們又少擔一點心了。」
  金、石二人等二童把話說完,方要詢問老祖是否允許入見?何故將靈奇擒去?猛聽遠遠一聲大震,好似崩山之聲。跟著便有一道奇亮無比銀光,在遙天空際閃了一下。
  二童立現驚異之容,向眾人使一眼色,大聲喝道:「師祖有命,說靈奇不遵前誡,姑看齊、乙二位真人情面,不加責罰,必當我陷空島可以隨意胡為。至於你們來討我師祖秘煉的冷雲丹,事情又為誅殺本島叛徒鄭元規而起,如若來時向玄冥界通誠叩關求見,師祖自會命人接待。昔年三樣靈藥,現同放在霜華宮後地底地璿宮內。你們既然法力甚高,飛入禁地,目中無人,只管前往盜取,連靈奇一同救走吧。」
  二童口內說話,所著冰紈短衣前胸,接連現出好些字跡。大意說:島主有一強仇,定在今日由地底來犯,想要破壞丹井下面磁源真氣。不料眾人會先一步趕來,誤將寒雷引發。這時敵人正由眾人所開的地道趕來,一見神雷,趕忙遁走。並還將計就計,想將寒雷引去,炸毀神峰,激發地底大火。把方圓五千里的地面化為火海,引起地震,毀損本島仙景。
  幸而島主深知敵人厲害,神峰早有防備,未為所算。敵人幾乎弄巧成拙,只得穿地而出。寒雷也隨同爆發,將一座冰山揭去,震成粉碎。
  島主也已查看明白,本意阻止眾人、不令入島。略一占算,改命二童:等眾人到了繡瓊源,先將靈奇擒去,再命眾人自往地璿宮盜丹救人。
  那地璿宮鄰近地軸,與南極子午線遙遙斜對。宮中佈置,宛如縮小的一個天體,到處均有禁制埋伏,神妙無窮,威力絕大。再要誤走日、月兩宮,一個是日輪壓頂,發出萬道金光,比烈火還熱千萬倍的熱力,將人化成一縷青煙消滅,一個是一團暗影壓向頭上,當時奇寒透體,毒火燒心,寒熱交作,同時似有幾千萬斤壓力,將人吸入暗影之中,氣閉身死。當地乃北極天樞與地軸中心奧區,本來具有地利天機、陰陽五行生克妙用,並非全由法力使然,實在厲害已極,多高法力也難破解。
  二童因與七矮一見傾心,雖不知師祖用意,但知雙方師長均有淵源。惟恐眾人仗恃法寶,犯險送命,恰好奉命擒人,就便警告,令其留意。到了地璿宮中,如果迷路或是遇險,須記準五宮五行方位。不管沿途歧路多少,只照右轉三丈六尺,左退兩丈一尺,照長圓形往前走去。如見黑色六角小亭,便是金宮頂上。由亭中地洞下去,便是藏丹困人之地。
  下去之後,全宮禁制必生變化,日月七星連同五行妙用齊發威力,便大羅神仙也難衝出重圍。二童也不深知底細,但知金宮正亭下面有一甬道,如能下去,可以脫險。屆時必被一塊極厚的玄晶封閉堵塞,前見眾人法寶神妙,尤其李英瓊那粒定珠似乎可以將它破去。偏生此女未來,見時正替眾人著急。
  不料石完有天生耐寒之性,連玄玉先前所噴寒精俱都不怕,干神蛛所發白影,不知是何法寶,竟能將自己網住。由此二人同行,足能下去。但是前聽師祖說起,下面便是地軸入口,也須留意。因師祖現已回宮,自己不敢多言,也不便接待。相知以心,行再相見,請各保重。那字跡隨現隨隱,現完,話也說完。
  金蟬想了一想,當先答道:「煩勞二位道友轉告島主,說我們來此,本以後輩之禮求見。請其念在代誅叛徒微勞,而殺鄭元規的正是靈奇,縱令犯過,似可將功折罪。初意島主舊規,不喜人由上空飛越、直抵島前求見,欲尋昔日地底故道,不料觸犯寒雷埋伏。
  「三人所受邪毒,也非島主冷雲丹不解。故此冒昧同來。島主既然見怪,又將靈奇擒去,我等身屬後輩,只得遵命而行。但是陷空仙府,貝闕珠宮,上下方圓地廣數千百里,惟恐愚昧無知,干犯禁忌,尚望指點地璿宮所在之地、引往入口,以免妄自走入,負罪不起。」
  玄玉答道:「家師祖原命諸位入宮盜丹救人,我二人應為領路,並非有甚惡念。知道貴派法寶神奇,宮中五行七星,除日宮最為厲害,但是老遠便可驚覺,望即遠避,不致受害外,餘者多半也能防禦。只是前途另有危機,遇時難免受制,特贈神雷三粒,以備緩急之需。
  「另外還有神香七枝,須用三昧真火方能點燃。此是千萬年前天龍毒涎,與千百種異香靈木合煉而成,任何海中精怪一聞此香,立生妙用。今贈七位道友人備一枝,前途許有用處,也未可知。」
  金蟬知主人性情剛愎、言出必踐、永不更改。且主人已經激怒,出此難題,又將靈奇擒去,己方求告無益,徒自取辱。再見二童身上現字示警,更知事在必行,樂得大方應諾。料定前途兇險,不是易與,忽聽這等說法,方才盛氣便平和了許多。笑問:「此香有何妙用?」
  二童笑答:「師祖傳命如此,我們也不深知。道友請收此寶同行吧。」
  金、石二人接過一看,那神雷乃是三粒墨色晶珠,雖然透明,並無光澤,看去毫不起眼。拿在手裏,卻是沉重非常。那七枝毒龍香幾長二尺,粗約寸許,仿佛六角形的尖頭烏木棒,其堅如鋼,又黑又亮。
  二童便叫七矮人佩一枝,插在背後備用。金、石等六矮如言斜插背上。惟獨阿童料知前路凶危,自己有佛光護身,不怕遇險。心愛石完,憐他小小年紀,初次隨師出山,便遇到這等厲害關頭。惟恐途中有甚險難,有意轉贈,堅辭不肯佩帶。
  玄玉笑道:「這小黑鬼,法寶功力不如你們,如說此行,他和那醜鬼卻是別有專長。休看你佛法高深,到時定力稍差,如無此香,便難保不吃虧呢。」
  寒光看了玄玉一眼,說道:「玄弟如何隨便說話?你知小神僧無此定力麼?」
  玄玉便不再說,。阿童年幼好勝,聞言自然更不肯再要。金、石二人看出二童詞色可疑,知有隱情,力勸阿童不聽,只得改與石完佩了。那三粒神雷應由一人應用,便由金蟬收去。
  二童隨帶眾人凌波亂流而渡,往陷空島上飛去。由島中央萬年寒鐵所建仰盂形的鐵城中心,直降下去,深達三百多丈,方始到地。乃是大片水晶鋪成的一座廣場,大約十里方圓,其高八九十丈,用六根粗約十抱晶柱支住。除通向上面一段外,頂上也是水晶鋪成。精光燦爛,耀眼生輝,迥非舊遊之地。
  眾人因上次來時,靈威叟曾說迷宮疑陣,共有周天三百六十五個門戶。為島宮第一難關,多高法力的人也難走完。稍為疏忽,便被陷入戰壇之內,兩儀之火一齊夾攻,難於抵禦。因已移往他處,不曾見到。二童所說地璿宮,必是指此而言,誰知還有七星五行之險。
  石生邊走邊問二童道:「靈威道友可在宮中麼?」
  寒光答道:「大師伯現在隨侍師祖,不得出來接待。諸位道友可有什話說麼?」
  金蟬道:「靈道友前說,這裏有一迷宮疑陣,共分三百六十五個門戶,可是地璿宮麼?」
  玄玉驚喜道:「正是此宮。他還說別的話沒有?」
  金蟬道:「並未說甚別的。見時煩為致意。」二童好似失望,應諾未答。
  那廣場盡頭,遠看也是一片晶壁,及至走近一看。竟是極深厚的海水,因受仙法禁制,成了大片冰牆,望若晶壁。眾中除金、石二人一落地便早看出外,餘人雖也全是慧目法眼,先前竟然誤認。
  二童先領眾人由南而北,將到盡頭,忽然轉身立定。
  寒光說道:「等我現出總圖,諸位道友道法高深,當能看出天星躔度與陰陽兩儀上下相生、七宮五行之妙。固然天樞、地軸玄機微奧,變化無窮,仍在諸位臨機應變,隨時警悟。不是一看即可全解,但到底不無小補,所望留意才好。」
  寒光說罷,將手一指,立有一個形如羅盤的碧玉冒出地上,大約三尺。離盤寸許,懸著大小七根鐵針。二童手伸盤內,分朝第二、第四兩針微微一撥。針頭上立時射出一青一白兩股細才如指的精芒,精芒長約丈許,到了前面,互相激撞,一閃即滅。緊跟著,轟的一聲巨震,廣場上六根金柱齊射毫光,同時轉動,電也似旋將起來,約有盞茶光景,忽然隱去。
  眾人再定睛一看,已換了一番景象。前面大片水晶地面已全不見,四外青氣混茫,當中裹著一個略帶長圓不甚整齊的大球,正在徐徐轉動。看去好似實質,但是氣層中隱現著好些脈絡,密如蛛網。更有無量大小星光明滅閃動,小的幾如微塵,不是目力所能發現。橫面南、北兩端各有一道光線,繞向上面圓球之上。
  那光並不強,好似一青一白兩股光氣互相接觸以後,合而為一,顏色卻不相混。再由中心聚點,向兩旁各射出一片奇光,形態各殊,變幻不同。
  眾人自從峨嵋開府以後,功力大進,知道此是宙極縮影。剛剛悟出一點地軸、天樞妙用,球上躔度還未看清,忽聽遠遠金鐘響動之聲。
  寒光慌道:「師祖升座,我二人必須前往。下面便是地璿宮入口,請快走吧,恕不奉陪了。」說罷,圓球忽隱,廣場並不復原,當中現出一個井形大洞,黑沉沉看不見底。
  金、石二人運用慧目,定睛一看:底層暗影中似有一團亮光,停住不動,上下相隔約有三四百丈。阿童正放佛光朝下照看。大洞一現,二童面上更形驚慌,見阿童放出佛光,忙又回身急喊:「諸位請就此下去,不用法寶,還可免卻入門時好些阻力。」
  阿童聞言,也將佛光收起。眾人略為商量,料知二童善意相告,必有原因。但是深入重地,主人又是那麼難說話,不得不加小心,便戒備著往下飛落。沿途並無阻礙,只覺氣太濃重,如行大霧之中,如換常人,必難呼吸,別的並無異狀。
  晃眼到地一看,那發光所在,乃是一個六角形的洞門,作斜坡形。好似半個圓球平置地上,正面開著一個孔洞。來路天井已然不見,上空四外一片沉冥,霧氣濃密,其黑如漆。用盡慧目法眼,只覺地方奇大,也看不到一點物事,也不見有宮殿影子。
  那光便自洞中發出,光並不強。細查洞內,也是一片茫茫,依稀只辨出一點甬道影子。休說歸路已斷,其勢也無中途退出之理,只得一同試探著,往裏緩緩飛入。進約數丈,光氣忽隱,偶然回顧來路,門也不見,後面也化成一條又彎又斜的極長甬道。
  金、石、甄、易六人前破紫雲宮,曾在神砂甬道中出入,料與相似。便無二童之誡,也不敢妄用法寶,引發它威力變化。
  金蟬道:「大家一起,不要走單,須聽招呼行事。」一面率眾前行,順甬道走去。
  眾人飛行神速,一晃飛出數百里。剛覺出甬道奇長,前面忽現出七條歧路,參差分列。金蟬等近年已通曉七宮五行兩儀運行之妙,先前二童泄機,又占了不少便宜。知道此是七星環入口,內中金、日兩宮通路最為厲害,必須避開,便即立定。方在仔細觀察,尋找土、木二宮入口,比較減少危害。
  忽見第七條歧徑上黃塵滾滾,互相磨蕩,發出一種極洪烈的巨聲。遙望門內,無量數的火星互相激撞爆發,密如雨雹,勢甚驚人。下餘六條歧徑仍是靜悄悄的,斷定此是土宮入口,看去雖然猛烈,比較下餘六宮威力要差得多。
  一行諸人,有好幾個通地行之術,就有險阻,也可用法寶闖過,不致被其困住。
  金蟬立率眾人縱起遁光,往裏飛進。覺著塵沙火星,越往前越密,威勢越大。仗著各人均有法寶防身,阿童更放佛光護住,眾人一同急進,居然通行無阻。方想七宮雖然通連,本身各有躔度,可通中樞要地。只要至二童所說的六角黑色小亭,取得靈藥,便將靈奇救了出來。哪知飛不多遠,忽到盡頭,並無出路。那壁堅如鋼,非金非石,無法再進,塵沙火星也全數斂去。
  眾人不知:土宮也有好些變化,那盡頭處實是通路,只要由甄、石師徒三人用地行法穿將過去,即可直達所去之地。當時疏忽,不曾細想,誤以為黃塵迷路,走錯了地方。
  回頭一看,果然左右兩側均現出不少通路。事出意外,先看總圖又未記全,急切間想不出如何走法。沒奈何,只得選中一條較小的甬道,往前走去。
  行約里許,看見前面似有一座金亭。初次見到亭舍,以為那是金宮中心要地,只一入內,便可看出日月五行七宮方位。走到一看,果是一座大約二十多丈的金亭。可是那亭中高起,每面各有一條極長甬道通連,內有兩條最大。
  眾人站在亭內,正在分頭查看,不知往哪面走好。忽聽干神蛛驚呼速退,回頭一看,東首甬道不見。一個極大日輪發出萬道金光,由遠而近電駛飛來。老遠便覺奇熱無比,灼人如焚,任何火力也無此強烈。以為誤走日宮,不禁大驚,紛往來路退回。
  眾人退得快,那日輪來得更快。眾人剛剛退出,還未立定,只聽轟轟隆隆,一片霹靂之聲,那日輪直似一個極大的火球,已由原甬道外穿亭而過。那亭立時不見,路也隔斷,變成一片金壁。總算飛遁神速,沒有撞上。
  眾人雖是法力高強,還有至寶防身,也幾乎面熱心跳,烤得透不過氣來。心神乍定,方想另外覓路,四下一看,地形又變,歧徑更多,無所適從。還未看清方向,對面又有一片黑影冷氣緩緩飛來。先前日輪嘗過厲害,恐是二童所說月影,恐生變化,金蟬忙令後退。
  石完卻大叫一聲:「師父、師伯快來!我能開路了。」
  眾人恐他走單遇險,連忙趕去一看,原來迷宮奇境隨時變化。當眾人匆匆飛避之時,石完早就疑心那盡頭牆壁是個玉石之質,打算仗著家傳仙法,撞它一下試試。同時見那黑影冷氣來勢較緩,便向前飛去,恰巧甬道又生變化,左手一條極長的甬道,倏地湧起一片黃塵。緊跟著又變成一片牆壁,擋住前面,和第一次所見一樣。
  石完心中一動,逕往左側剛變出來的牆上行法撞去,果然石質堅硬非常。本來這一衝,土宮妙用已被引發,石完一經試出真相,不特未退,反用家傳法力將那牆壁裂口制住。經此一來,妙用全失,急切間不能生出變化,致被眾人安然尋去。
  這時聞得風、雷、水、火夾著各種極猛烈的異聲,萬籟齊鳴,上下四外一起震動。全甬道也不住搖撼,仿佛海嘯山崩,就要爆發情景。諸人知道宮中妙用埋伏,已被石完觸動,此是應有現象,不足為慮。前面石壁必是入口,前行固然不免險阻,且喜無心中得到出路,由此可以悟徹玄機。反正不用法寶不行,且由石完先行開路,到了前面見機行事。
  當下,石完當先開路。甄艮、甄兌左右相助,金、石、二易居中,阿童與干神蛛殿後,一同前進。剛剛穿入石中不過數丈,方才風、雷、水、火各種爆震之聲忽然停止。
  石完剛剛衝過,上下四外直似快要凍結的石膏一般、又似極濃厚的膠質,隨分隨合,齊往身上擠來。如非阿童、干神蛛各放佛光、蛛網,分頭抵禦,後面兩人非被陷住、埋藏在內不可。並且越難通行,壓力逐漸加增,在佛光籠護之下雖還無害,均覺吃力異常。
  金蟬看出情勢危急,稍為疏忽則必受其害,權衡輕重,不管前途如何兇險,終以防身為上。便令易鼎、易震將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取出,化成一條兩頭尖的梭舟。眾人藏在裏面,各將法寶、飛劍放出,護住四面,試一衝行,竟比石完開路還慢。
  沒奈何,只得仍命石完開路,眾人駕著神梭尾隨在後,向前衝去。所過之處,只見金光電閃,霞彩飛騰,上下四外的石漿狂濤全被排蕩開去。雖然神梭一過,後面仍舊合攏,比較先前卻好許多。四邊壓力為寶光所阻,石完走起來也較先前容易了些。
  似這樣,也不知飛行了多少時候。眾人見前途漫無止境,又覺著所行之路迂迴往復,並非直路。幾次命石完留意朝前直穿,總有穿通之時。不料費盡心力,不能如意,非順石性,不能通過。屢想用法寶、神雷往橫裏攻穿出去,看清石外形勢,再作計較。
  甄兌說:「這裏面既是土宮門徑,被我們無心發現,總有到達之時。以我觀察所得,好似此中只有一條道路,不照它走,便有無量阻力,此外無路。否則,早和先前一樣,現出許多奇境了。」
  金蟬也覺有理,只得前進,走上一陣再說。
  眾人在裏面又飛行了好些時,將到盡頭。只知順路穿行,早分不出東西南北,更不知土宮躔道已將走完,過去不遠,便是中心六角黑亭。但在將到以前,還有一重難關。走著走著,方覺石質逐漸鬆軟,石完在墨綠光籠罩之下,奮力往前一衝。眾人緊隨在後,猛覺身外一輕,前面石壁變作一片極濃厚的黃影,與初入土宮所見相似。晃眼衝將出去,面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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