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九回 孽盡斷腸人 劇憐絕代風華 與爾同死 功成靈石火 為求神山藥餌 結伴長征
眾人因他助蘿娘護法歷時七天,必有成算,各用傳聲議定,依言行事。
列霸多自從蘿娘一來,已不是一個血人,仍恢復美少年的相貌。說過一陣土語之後,便少開口,一味啞鬥。殘餘妖徒個個憤激,各作旁觀,不戰不退。因為陣中全被毒蝗佈滿,雖有火鵰吞食消滅,疾如風雨,看去為數仍多,並未十分減少。
妖徒似因毒蝗厲害,各有一幢血色妖光籠罩全身。火鵰儘管追殺飛蝗,並不向人進攻。
鬥了些時,雙方各有傷折。列霸多忽然獰笑道:「醜潑婦,我已煉成不死之身,今日肉體雖受暗算,元神凝固,玄功深厚,便大羅神仙也無奈我何。事情終有了結,以前縱有仇恨,終是多年夫妻,何苦逼人太甚?如肯善罷,我情願破例,將這些峨嵋小狗放他們回去。仇也不報,從此兩不相干。你意如何?」
蘿娘罵道:「你這忘恩負義、殺師叛徒、禽獸不如的惡鬼,今日惡貫滿盈,還想花言巧語、行使陰謀毒計麼?實對你說,我當初只為一念之差、情癡太甚,幾番受你愚弄殘害,念在舊情,我都不肯計較。
「不料你狼子野心,毒逾蛇蠍,行同梟獍。殺我兄弟、父母、子女、門人,盜我師父道書,又連暗算我三次,定要使我形消神滅才快心意。想那少虛寶冊,非我不肯傳授,實因師命難違。我又在恩師被你暗害以前立下重誓,如何能夠私相授受?
「恩師洞悉前因,預有準備,不特自身兵解,早就算定。今日之事,也無不預有安排。否則以他法力之高,豈是邪法、毒刀所能暗算?我將寶冊末章用真火焚化,藏入腹內,又有恩師所留異寶神符。及後被你邪法暗算,殘毀容貌肢體,受了三百餘年慘痛冤苦。
「今日請一道友護法,胸前靈符忽然發出遺音,來人正是恩師轉世,說你轉眼惡報臨身。我已仰仗佛力,來時早有準備,那末章寶冊正是你的剋星。羅網布就,方始尋你赴約,想要逃命,豈非做夢?」
列霸多聞言,始而滿臉憤急,時作獰笑,一言不發。聽到後來,面上略帶驚慌。聽完,忽然大怒,厲聲喝道:「今日有你無我!」隨說,雙手往外一揚,立有十二隻毒蝗由身畔革囊中飛出。那蝗比先前所見要大得多,通身都是碧光,亮晶晶的,精芒四射。宛如一蓬其亮無比的流星,約有五寸大小,飛將出來,出時甚快,到了蘿娘面前,便自分開。
蘿娘剛要行法抵禦,有人大喝:「今日妖人已用本身血肉喂了妖蝗,此是他的毒計,不可妄動。」聲才入耳,一蓬灰白色的光網閃得一閃,那十二隻毒蝗立時全被網去,一片吱吱怒鳴,略閃不見。
眾人聽出是干神蛛的口音,心中大喜,不禁齊聲呼喚。
列霸多萬沒有想到陰謀被人看破,事敗垂成,見狀大怒,手掐法訣,朝側一揚。
干神蛛又喝道:「無知妖人!你以為煉就蝗母,與本身元靈相合,可以由心運用,化成毒雷陰火,害人快意,誰知遇見對頭。我那同伴專能吞吃這類妖物和你這樣妖魂煉就的元神,你的心思又白用了。」
蘿娘也把手一揮,轟轟之聲重又大作,空中火鵰立時佈滿,鵰外更有一片極濃厚的紫氣將當地罩住。
列霸多哈哈狂笑道:「醜潑婦,想和我拼命麼?」說罷,張口噴出一綠一赤的火焰,飛向蝗群之中。後來千萬火鵰一現,俱各振羽空中,停飛不進。只有鵰口火焰激射如箭,蝗群只要被射中,立時消滅。看去宛如萬千火箭,作一個穹頂形四面包圍,齊朝中心閃爍飛射,當時便消滅了一小半。
妖光一現,蝗群全數爆散,化為無數血色星砂,滿空飛舞。空中鵰群奮力一吸,全數吸入腹內。
眾人看出妖人列霸多最厲害的邪法已破,勢窮力竭。鄭元規等妖徒面帶驚惶,恐其逃遁,正待向前追去。忽聽叭叭連聲,密如雨雹,空中火鵰似萬千爆竹同時爆炸。一片血肉紛飛中全數死亡,空中紫氣竟被震破一個小洞。
列霸多化為一溜血焰刺空便起,似要乘隙遁走。紫氣忽閃了兩閃,化成兩片煙網,都是電一般急,一片往下一壓。將那震散空中的火鵰殘屍血肉,連同那些殘煙、邪火,全數網去,另一片便朝列霸多所化血焰迎頭罩下。
眾妖徒本已看出形勢不妙,因妖人法令素嚴、不曾發令,不敢退走,微一遲疑,見妖人突運玄功飛遁,剛一著慌,眾人又趕了上去。另一方面,列霸多被紫煙擋住,似凍蠅鑽窗一般,衝了幾下,未得衝脫。那紫煙也不進逼,只將妖人罩定。相隔十來丈,如影隨形,一任飛騰變化,左閃右避,均無用處。
列霸多便暗發密令通知妖徒說:「我自己法力遠勝仇敵,好些尚未施展,更有七煞烏靈刀等至寶不曾使用。本意遁回中洞取寶雪仇,並非真逃,爾等不必害怕。」
眾妖徒知他法嚴心毒,原不敢走,不知妖師欲令替死、以便逃身。想起好些法寶和七煞毒刀果還未用,聞言精神大振。頭一個鄭元規先就恨極仇人,立以全力迎鬥。眾妖徒相繼上前,眾人也忙用法寶、飛劍迎頭敵住。
列霸多本就情急,待用毒刀傷敵,猛瞥見地下飛出三道遁光,正是先前毀他肉身的幼童同了兩個矮子。想起深仇,一指刀光,電也似急斜射過去。
甄氏師徒本在中洞成功回來,知道此妖人已到山窮水盡之時。又聽上面眾人傳聲發話,勿令鄭元規等妖徒漏網,甄氏弟兄忽然貪功飛出。石完緊隨在後,剛出地面,瞥見列霸多還在耀武揚威,想起中洞留音,方喊:「師父留意毒刀!」
剎時,一片暗碧光華夾著一股奇腥之味,已迎面飛到。
甄艮不知厲害,來勢又急,不及閃躲,百忙中用飛劍抵禦。不料妖刀變化無窮,比電還快,得隙即入。才一照面,接連急閃了兩下,甄艮左膀先被毒刀掃中,當時身子一麻,脹痛非常。
甄兌看出毒刀勢盛,惟恐有失,上前助戰,與甄艮恰是相繼發動,也被掃中左肩,同時受傷。幸虧久經大敵,知道不妙,忙將真氣閉住。並放出法寶防身。
石完見師受傷,又急又怒,怒吼一聲,身劍合一,化成一片墨綠光華,待要迎上。
沙、咪兩小在寶光層內,早就躍躍欲試,及見妖人勢敗,毒蝗消滅,立隨眾人出戰。正在興高采烈,手指佛光朱虹向兩妖人進攻。
向芳淑搶在前面,用納芥環收了妖人飛叉,就勢飛劍過去一斬兩段,轉身又向另一妖人追去。下餘眾妖徒才一照面,便被金、石、凌、易諸人,用法寶、飛劍連傷了好幾個。
凌雲鳳的神禹令尤為厲害,所到之處,妖氛盡掃,邪法無功。晃眼之間,只剩下鄭元規和幾個邪法最高的尚在拼鬥。
沙、咪兩小一時貪功心盛,以為寶珠佛光專破邪法,又恐石完受傷。雙方不約而同,人還未到,先把寶珠由斜刺裏飛將過去。列霸多情急拼命,志在多殺,一見七煞毒刀被兩團栲栳大的佛光擋住,立即撤回,往側一指,正趕上沙、咪兩小飛來,恰好迎個正著。
兩小哪知厲害,還想毗那神刀乃佛門至寶,妖刀決非其敵,雙方各指朱虹,想將妖刀裹住。
兩下裏剛一接觸,妖刀微一閃動,隱現之間已到了兩小身前,再想收刀防禦,已是無及。總算逃避尚快,妖刀又是見血即退,刀光過處,一個斷了左腿,一個掃中右腳,同受重傷。
另一妖徒本與向芳淑對敵,看出便宜,揚手一片血光飛來。兩小一見不妙,忙收寶珠佛光將身護住。石完又跟蹤飛來,將那斷腿接住,將頭一低,便往地底鑽去。
凌雲鳳瞥見愛徒受傷、妖刀還在縱橫飛舞、石完如非逃遁得快、也差點沒被砍中,一著急,捨了敵人,將神禹令一揚,一股青濛濛的光氣飛射過來,恰將妖刀裹住。
向芳淑也早有準備,上來故意落後,在納芥環寶光護身之下與另一妖徒獨鬥,不隨眾人一起。一面留神查看,見鄭元規雙戰金、石,二人已被絆住。又見妖人列霸多急於害人,飛刀遠出傷人以後,虛籠身外那片紫煙先任妖刀穿過,此時忽然擋向妖刀前面。
妖人似知中計,剛要回收,吃紫煙一隔,停得一停,禹令神光飛射過來,將其裹住。
向芳淑料知時機已至,忙把青蜃瓶取出,暗中準備。果然妖刀一被裹住,先前那片紫煙突然由稀而密,成了大片深紫色的煙網,朝列霸多迎面兜去。
列霸多始終認定那是仇人元神所化,見狀知道仇敵故意激他放出妖刀,再行隔斷。由另一敵人將其制住,再下毒手拼命,只要上身,便即同歸於盡。
列霸多儘管平日兇橫,當此生死存亡一息之際,也自心驚膽寒。妖刀偏收不回,連適才所存萬一之想俱都無望。一著急,怒吼一聲,二次待化血焰飛遁。就這千鈞一髮之間,妖人剛剛回身,元神未及幻化,眼前一花,頭腦微暈。蘿娘突然出現,周身紫光奇亮,撲上身來,雙方迎個正著。
那片紫煙也兜將過來,將妖人和蘿娘一起網緊。雙方幾于成了一體,就在空中連聲怒吼飛騰起來。妖刀在禹令神光之中尚自衝突亂掙。芳淑將青蜃瓶往外一揚,一股具有五彩奇輝的青色寶光,神龍吸水般由瓶口內飛射出來。
雲鳳會意,把寶光微微一收。此時妖人邪法尚在,明知惡貫滿盈,仍妄想收回妖刀作那困獸之鬥。雲鳳稍微一鬆,妖刀立即乘虛衝出,吃青蜃瓶寶光裹住,嗖的一聲,立被收入瓶內不見。
妖人空自急得怒吼,無計可施,只得運用玄功強行掙扎。
又一蘿娘自空中現身,戟指罵道:「你這喪盡天良的惡賊也有今日,我那肉身已然受汙,仍還送你受用,我今日已得解脫。如不知趣,妄想逃脫,徒自多受苦痛。你也深知恩師靈符威力,莫非還要我下那毒手麼?」
說時,那環繞妖人與蘿娘肉身的紫氣,由於妖人急掙圖逃,突然發射出萬道毫光,細如牛毛,爆射不已。自從蘿娘元神出現,妖人便即停止掙扎,不住用土語連聲哀呼。及聽對方這等說法,妖人面色立轉慘痛,厲聲喝道:「事已至此,本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由你這潑婦報仇便了。」
蘿娘面帶慘笑,手掐靈訣往外一揚,紫氣之內忽起了一片極強烈的火光。只閃得一閃,內中男女二人全都不見,只剩下一團紫色煙網,內中包著一團黑、紅二色的邪煙。蘿娘把手一招,氣團由大變小,收了回去。
眾妖徒也被眾人用法寶、飛劍和兩套修羅神刀殺了個死亡殆盡。剩下一個邪法最高的妖人和鄭元規,被眾圍困,尚在苦鬥。凌、向二女雙雙趕來,禹令神光先將妖人飛刀、飛叉制住,破了護身血焰。
鄭元規早想脫身,妖師一死,同黨全滅,越發心驚膽寒。便把陷空島主所傳分身化形之法施展出來,運用玄功,身形一閃。一片寒碧光華飛處,立現出好些化身,四散飛逃。此是妖人前師嫡傳心法,所有化身均由真身主宰,各具神通,飛遁絕快,專為逃生之用。
眾人不知妖人玄功變化、善於以實為虛。妖人化身一個緊接一個,無數金精神臂,四下飛竄,真身只是一條碧光環繞的人影,反倒像個假的。眾人微一疏忽,等到跟蹤追去,相隔已遠。金、石二人惟恐被其漏網,著急之下,人還未到,先指修羅刀追去。
鄭元規真身已在接連變幻化之下衝出重圍,迎頭遇見向芳淑手持青蜃瓶飛來。因知此寶來歷用法,看出對方勝後大意,法力又非金、石諸人之比。百忙中忽起貪心,兩肩搖處,那條金精神臂立化成一隻丈許長烏金色的怪手,在邪煙籠罩下向寶瓶抓去。
不料行家在側,芳淑又是故意誘敵使其上當。
靈奇早就留心,見鄭元規一逃,忙喊:「諸位師叔,快隨弟子追趕。」縱起一片寒碧光華追去,無如功力稍差,飛遁較緩。
鄭元規不合途中停頓,那只烏金怪手剛剛抓下。向芳淑忽收寶光,納芥環金光驟盛,往上一迎,恰將怪手套住。鄭元規法力也實不弱,一見上當,身後敵人又復大舉追來。忙運玄功,使先分出的幾個化身回攻,以分敵人心神,妄想就勢帶了納芥環逃走。
待剛回手去抓時,一片佛光突自側面飛來,金、石二人修羅刀也趕到,連同各人飛劍一齊夾攻。
鄭元規覺著金環重如山嶽,恐為所傷,佛光更是難當。知道弄巧成拙,只得咬牙橫心,自斷神臂,再用化身,甚至索性棄了肉身,只將元神逃去。
哪知神臂剛斷,耳聽一聲怪笑,身上一緊,猛聞奇腥撲鼻。當時被數十條灰白光影綁緊,奇痛入骨,神志立昏。眾人飛劍往上一合,白影散處,形神皆滅。
同時干神蛛含笑現身,蘿娘也在空中下拜道:「多蒙恩師神僧與諸位道友相助,使難女得報奇冤,脫難轉世。甄道友高足雖將鄭元規前盜的靈玉膏得到,只能用以止痛,不令毒氣攻入太深,易於封閉氣穴而已。要想復原,仍非陷空島冷雲丹與萬年續斷不可,此行越速越好。轉世之後再行拜見吧。」說罷,一片紫光疾如電射,往東北方飛去,晃眼不見、
大家見面,互談前事,才知就裡。原來石完先由地底深入中洞地穴之下,正在搜尋妖人肉體。忽聽地底有人說話,自稱韋八公,告以通行禁網埋伏與毀屍之法。並說:「妖刀陰毒,遇時留意。中洞壁內尚存大量靈玉膏,可乘雷震之後再來人取,並避凶鋒。萬年續斷已為妖人所汙,不能再用。」
不料南海雙童該有一刀之厄,仍然受傷。幸不甚重,功力又高,敷上玉膏,仍能行動。沙、咪兩小卻須冷雲丹、續斷取到才能復原,此時尚須靜養。
阿童原助蘿娘護法,先不知她看出石完精於地遁,又見面無晦色,故意暗令白猿引其去往妖窟,到了一晝夜後,蘿娘才自己說出。阿童原愛石完天真,恐其涉險,正在指責,怪其不誠。蘿娘卑禮告罪,又說自身孽重,此行必與妖孽同歸於盡。阿童見她悲憤可憐,問其可有解救。
蘿娘答說:「再有三數日,元神復體重生,或者有望。時機緊迫,惟恐妖人也在此時復原,更是難制,只率一拼。」
阿童甫見蘿娘,就隱約若有所感,想用佛法助她一臂。此舉頗耗行法人的元氣,蘿娘早想求說,未敢出口,聞言大喜拜謝。及被佛光一照,胸前靈符忽發人言。才知原來阿童前生便是散仙韋八公,因為功行未滿,受人暗算,沒奈何將元神附在一個新死山民身上,隱居神仙洞苦修多年。
蘿娘從小好道,人又長得美慧。八公最愛靈秀幼童,雖知夙孽太重,仍想勉為其難,一時乘興,收作女弟子。
蘿娘七歲從師,到十九歲上便遇蠻族中的美少年列霸多,雙方一見傾心。八公恰值遠遊未歸,本又不禁婚嫁,只告知父母,便結為夫婦。八公回來,並把列霸多引進。八公知是夙孽,又經蘿娘苦求,也就允許。哪知狼子野心,因為與妻鬥法不勝,負氣出走,拜在八公對頭妖人門下。及後,為盜一部道書,陰謀殺師,並將蘿娘全家殺死。
蘿娘受盡殘害,僅以身免。因孽由己作,知其淫兇惡毒,迥無人理。又最愛他相貌,最後一次乘其又來鬥法之時,暗用師父靈符,使受反應,走火入魔,終年煉那肉身,無心遠出害人。不久,蘿娘也走火坐僵。雙方元神又鬥了幾次,蘿娘均仗師傳法寶獲勝免害。
後始約定兩不相犯,等肉體復原,或是蘿娘前往尋仇,再決存亡。列霸多近年邪法日高, 黨羽日眾,正在驕狂,想等復原之後另創教宗。不料所有前因後果均經八公算定,原來是有心假手兵解,事前留有錦囊與幾處遺偈留音,指示機宜,連蘿娘坐僵也是有心借此磨練。
現在師徒重逢,孽消難滿,只要用佛光照上數日夜,蘿娘肉體立可復原。再仗留賜的奇珍,到日趕往,便可除害。雖因妖人煉有小諸天不死身法,蘿娘肉身仍要葬送,與之同歸於盡。但元神轉世,立可成道。蘿娘得知阿童是她前世恩師,痛哭拜倒。
阿童也頗傷感,立照仙偈留音行事,果然如願,除此大害。
干神珠始終緊隨眾人之後,相隔較遠,仗著石完身上留有蛛絲,晃眼即可趕上。及見石完暗入中洞,因為以前曾令他吃苦,意欲助其成功,暗中隨去。其後又暗隨妖人入洞,得知肉身啖蝗和所安排的陰謀毒計。
干神蛛自知非列霸多之敵手,先附在一個妖人身上。蝗母一現,立時發話警告蘿娘,並由附身靈蛛將其吸入腹中,遁向一旁。早想對鄭元規下手,因為金精神臂厲害,一再延遲,終於相助成功。心跡早明,也就不再隱蔽。
眾人雖然建此奇功,無如有人受傷,美中不足。因幻波池諸女同門雖有萬年續斷,但無冷雲丹,陷空島之行反正非去不可,易、李諸人豔屍也還未除,不便往見。
金蟬知道雲鳳還未找著洞府,便請她暫帶沙、咪兩小,前往金石洞調養待救,並助韋蛟留守待救。七矮、靈、石諸人便往陷空島飛去,再向陷空老祖求取靈藥。
甄氏弟兄雖然受傷,仗有靈丹禦毒止痛,照樣飛行。干神蛛也要隨去,金蟬等已早看出他為人心性,雙方成了至友,自然願意。
金蟬以為陷空島乃舊遊之地,上次取藥,主人相待頗好,這次前往必能如願。眾人年輕好友,同居一處,不捨離開,上來便把遁光連在一起,把臂同飛。
靈奇雖知主人上次曾有「此後不令入境」之言,但是孺慕情殷,想見乃父靈威叟。又知這幾位師叔都好說話,就有不合,不至怪責。何況此舉由於思親,見未阻止,便隨了去。走到路上,靈奇想起島主法令甚嚴,向不許人違背,父親又在他的門下,如何明知故犯?有心告知眾人,中途退回。無如海天遼隔,路逾十萬,父子二人難得相見。島主不許自己登門,好容易遇到這等機會,又覺不捨,一路思潮起伏,進退兩難。
眾人飛行神速,不消一日,已飛入北極冰洋邊界。只見下面寒流澎湃,悲風怒號,萬里鯨波,全在凍雲冷霧籠罩之中,一片沉冥,望不到底。一座座的冰山,順著海浪飄來,上載千百年的積雪,遠近羅列,互相激撞。或是浮著浮著,忽然自行中斷崩裂,海波當時激起好些水柱,高湧數十百丈。
此外冰岸冰山受了震盪,衝撞越多,轟隆巨響,遠近應和,彙為一片繁音巨籟。時見鮫、鯨等百十丈長的大魚,在海面上出沒遊行,吹浪如山,噓氣成雲,玄冥界天限嚴關已將在望。
眾人橫海飛行,極目萬里,正覺波瀾壯闊,奇景難窮。金、石二人因見靈奇從起身便未開口隨眾說笑,先當他為人恭謹,未怎在意。實則靈奇念切思親,心中愁急,不禁現於顏色。
金蟬首問:「你是怕島主不許你入境麼?」
靈奇也想到事態兇險,不應如此冒失,聞言躬身答道:「弟子本想隨同諸位師叔神僧,往見家父一面,但知師祖法嚴,不敢妄入。意欲過了玄冥界,便即落下,去往昔日烏神叟所居神峰故徑之外守候。求師叔與家父一口信,請抽空趕出,使弟子得見家父,感恩不盡。」
石生素孝,上次聽說陷空老祖不許靈奇父子相見,便抱不平,首先接口道:「島主此舉本來不近人情,如照他那島規,便於干道友和石完也未必許他進去。依我之見,既來之,則安之,我們還是一同進去,到時見機行事。」
金蟬笑道:「你倒說得輕鬆,此老有名剛愎,性情古怪。上次行時,原說連玄冥界也不許靈奇踏進一步,但我來時已經想過,一則此老將來有求於我,二則上次來時,原說我們如將他的叛徒鄭元規殺死,便可直去往丹室,盜取靈藥。這次幸得靈奇之助,殺了鄭元規,替他出了一口惡氣。此行有詞可借,到時我自有話說。」
眾人俱覺言之有理,只靈奇深知主人性情,心中不無疑慮。但想這等說詞,對方當不至於翻臉成仇,至多把自己辱罵一頓。只要見到父親,再因此一來,把話說開,使其收回前言。他年父子相見,豈非萬幸?於是便未再說。
眾人以為輕車熟路,一過玄冥界天限,便可按照上次所行之路,仍由靈奇引導入內。哪知上次眾人取藥走後,陷空老祖防範更嚴,不特神峰下面出口的晶壁行法封閉,連靈奇昔年發現的那條震源通路也被隔斷,無法尋找。
眾人先並不知真相。又因主人法力高強,所居霜華宮設有法壇,按照一元五宮,略一轉動,兩三千裏外人物往來,纖微悉睹,眾人為求慎密,索性連玄冥界神峰天險都不去犯它,徑由上次鬥白熊的冰洋海岸,順地底穿行入內。等到島宮對岸繡瓊源,再出其不意,突然飛出,通名求見。
及至找到海獺土穴,飛將出來,仍用前法,一同前進。才只三數百里,忽見地底震脈甚多,道路分歧,時遇阻礙,與上次迥不相同,心已生疑。先還仗著靈奇地理熟悉,南海雙童師徒與干神蛛均擅穿山行地之術,易氏弟兄更有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任何堅厚的冰雪石土皆不能阻。只當又經過了一次地震,把上次通路填沒。
等到再走二百餘里,不是道路毫無,便是曲徑彎環,形如螺旋。最後一次,竟繞回到了原處,幾乎連方向也難分別。因未見什麼法力阻隔,仍不在意。互相商量,料知通路已經堵塞。決計由南海雙童師徒三人辨明方向,照準往陷空島那一面,用地行法當先開路,眾人跟在後面直穿過去。
這一來,居然又穿行了五七百里,比起剛才初入地時還快得多。哪知正走之間,當頭三人猛覺前面有一股奇冷之氣撲上身來。因未見有別的異狀,仍舊施展法力,向前衝去。靈奇機智細心,先見舊路堵塞,因在島上居住多年,天時地理最是熟悉。知道當地冰山雖常有崩塌,地形容易變異。但所見沿途曲徑彎環,平列地底,高低卻差不多,與地震裂縫不同。
靈奇知道主人法力甚高,有時敵人已經深入腹地,還看不出。有時只使來人知難而退,還不妨事。否則,到了最後一關,所有埋伏一齊觸動,來人能保得全身逃去,便是大幸。這時緊跟在甄艮之後,一覺對面有冷氣撲來,便知不妙。
再如前進,萬一所伏寒雷冷焰突然爆發,縱令眾人法力高強,驟出不意。事前未用法寶防身抵禦,這等寒毒之氣撞上,受傷也是不輕。萬一對方再用毒計,將眾人倒翻在北極地竅之內,更是凶多吉少,靈奇趕忙上前喚住。
偏巧石完童心好勝,初入師門,不明禮讓。仗著身秉靈石精氣而生,穿山透石,如魚游水,竟與乃師搶先飛駛。甄氏弟兄知他一味天真,此舉實是賣弄他的天賦本能與家傳獨門神通,志在討好自己,想得誇獎,並非不敬。
石完覺著師父地行法還沒有他快,正在賣弄精神,加急前馳。猛瞥見迎面一片寒碧光華突然飛湧,衝上身來,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
隨聽後面靈奇急呼:「師弟、師叔,快快止步請回!」
同時阿童同了金、石、易諸人正走之間,心靈上忽起警兆,立即提神戒備。跟著身上一冷,目光到處,石完已將碧光引發。又聽靈奇大聲疾呼,料知不妙,把手一指,一片佛光金霞電也似急飛將出去,擋向前面。
靈奇見埋伏已被觸動,不及細說,忙喊:「諸位師叔神僧快退,如往地底穿下最好。」
眾人見他神色驚惶,料有緣故。石完首先應聲開路,往地底深處穿去,眾人跟蹤而下。阿童發出佛光,干神蛛發出大片灰色的光網,護往上面,斷後同行。
眾人應變極速,剛剛下落丈許,那寒碧光華隨著佛光一撤,已和電一般快,由頭上入口潮湧而過。後面更夾著許多銀電般亮的針芒,耳間爆音轟轟,宛如密雷。
如非佛光蓋住穴口,定被跟蹤追來。等眾人下降了數十丈,上面方始過完。隱聞雷聲猛烈,朝前面來路響去,一晃響出多遠。不時聽到幾聲極沉悶的巨震,地底好似波浪起伏一般,不住晃蕩。
靈奇請眾人暫停,連說:「好險!」
眾人問他何故如此驚慌?
靈奇道:「此是島主冷焰寒雷,乃萬年前寒毒之氣所積精英凝煉而成,厲害無比。方才幸是下降,如由來路退回,除非飛行比它更快,一直退出十餘里入口之外。」
石完在旁笑道:「你說得那麼厲害,我不過打一個寒噤,並未覺得怎樣。」
靈奇說時,本朝石完臉上注視,面現驚奇之容。聞言又走過去,拉著手細看了一看道:「你有天賦本能,水火寒暑所不能傷,難怪平安無事。但你剛遇冷焰,便即退回,冷焰被阻在禁圈以內,寒雷不能爆發。否則,那雷一個接一個連珠爆發,越來越多,你便是大羅神仙也禁不住,只怕比我還要吃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