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六回 古洞幾千春 遍地香光開別府 滇池八百里 彌天霞彩鬥癲師
石完本意生擒,沒想殺他。姬蜃一時情急,竟將前生煉就的內丹化成一口毒氣,噴將出來。石完雖稟靈石精氣而生,奇寒盛暑,任何邪毒之氣均難加害。但是姬蜃乃毒蛇轉世,前生所煉內丹不捨棄去,轉劫前交與妖師保存,後便煉成極厲害的法寶。
姬蜃生性靈慧,輕易不肯害人,這還是情急拼命,第一次噴出,其力絕大。
石完驟不及防,幾為所中。聞到一股奇腥之氣,頭腦有點昏暈,連忙縱退。待取法寶抵禦時,敵人所噴赤紅色的火球已快打到頭上,忽然往側一閃,斜飛過去。仿佛見有灰白影子一閃,連火球一齊不見。石完因吃了一點虧,心中大怒,手指飛劍只一繞,耳聽石生在上大呼要擒活的,妖徒已身首異處。
甄氏弟兄也同入土,方要過去合圍,妖僧似知難逃,慘笑道:「我已弄巧成拙,此是定數,任憑你們處治吧。」
原來妖僧發現敵人已極厲害,更有一個神通廣大的怪物暗中相助,身被綁定,萬難逃走。那怪物又專吸修道人的元神,二妖徒吳投先為所殺。姬蜃內丹也被吸去,元神本也不免,怪物已然現出一點原形,正朝姬蜃飛來。不知怎的,蜘蛛白影已快撲到,後二敵人一到,忽然隱去。
妖僧暗忖:「逃既絕望,死後元神不為佛光所化,也必被妖物所害。與其這樣,還不如暫留殘生,暗令韋蛟求情,相機行事。如能借用神木劍兵解,豈不是好?」主意打定,一面運用玄功抵禦身綁蛛絲,以免痛楚,一面束手聽命。
金蟬、阿童天性極仁厚,一向不為過分之事。又知妖僧自從當年敗在嵩山二老手內,永不再往人間作惡。就是以前也只脾氣古怪,專喜侮弄輕視他的人,並未聽說犯什大惡。否則不待今日,二老先放他不過。雖說對待九姑姊弟淫兇殘忍,人並未被害死。然而不知怎的,心生厭惡,立意置之於死,並無絲毫寬容之念。
妖僧得道年久,深悉前因。本還想令韋蛟求說,及至見到為首兩個敵人竟是夙孽,又見眾人多半對他嫉視,情知不免。不由長歎一聲,一言不發。
這時干神蛛仍未現身,眾人再喚,只答了一聲:「我還有事,行再相見。」
韋蛟卻跪在石生面前,抱膝痛哭,代師乞命,不住哀聲求告說:「自己如無前師收容,傳以道法,不等得見恩主與諸位師長,早已慘死,哪有今日?如非捨不得前生恩主,今世恩師,真恨不能代他一死。望乞諸位仙師念在前師雖是旁門,無甚惡行,斂跡已久。此次威逼九姑,實因大劫情急,出此下策,萬非得已。如蒙恩施格外,網開一面,弟子有生之日,均是戴德之年。」
眾人雖多痛恨妖僧,畢竟素性寬厚,見韋蛟如此忠義,全被感動。石生尤其可憐愛徒,首先力主釋放,許其自新之路。便向空高呼:「干道友,你看我徒兒分上,把法寶收去吧。」
隨聽干神蛛答道:「這廝神通變化,邪法甚高,內人出其不意,才將他師徒擒住。我這人言行如一,說收就收。不過等他有了防備,再想除他,那就難了。」語聲聽去甚遠,卻又好似在妖僧身上發出。
眾人均覺奇怪,重又請其現身,干神蛛未答。
石生因見韋蛟哭得可憐,眾人已有允意,二次說道:「這類妖人,我也明知他未必能夠改悔。我和蟬哥哥他們已然答應徒兒放他,未便說了不算,請做個整人情吧。」
干神蛛答說:「石道友,依你。」便無應聲。
妖僧身纏白影忽然不見,立有一片青光籠罩全身。阿童當他又要鬧鬼,石生連忙攔住,方說:「妖僧伎倆不過如此,無須怕他。」
金蟬已大聲喝道:「無知禿賊!看韋師侄分上,已然饒你狗命,你還不走,尚欲何為?」
妖僧苦笑道:「你休多疑,貧僧絕無他意。只因自知今生雖無大罪,夙孽太重,大劫將臨,不可避免。諸位道友既然看在小徒薄面,何妨成全到底?」
忽然一道青光破空疾駛而來,老遠便喝:「諸位道長,千萬休放妖僧元神逃走。」
妖僧看出仇人飛來,知道絕望,不俟眾人答言,立縱遁光朝空飛去。勢甚神速,與來人正撞在一起。眾人因為韋蛟忠義所感,決計放他,不曾想九姑恰在此時趕來。妖僧惟恐逃不脫,話未說完,忽然遁走。
眾人一時疏忽,沒有留意。阿童心中有數,手指處,佛光首先飛起,恰將雙方一齊罩定。
妖僧恨極九姑,本心未始不想報復。及見敵人來勢這麼快,剛與九姑迎面,未等出手,佛光已然上身。這次與前兩次不同,毫未防備,全身竟被罩定,隱身法首先破去。
妖僧急中生智,停手向眾人笑道:「諸位道友已允放我,即便恐留後患,也須等我再來冒犯,下手不晚。何必忙此一時,說了不算呢?」
阿童見他逃時行跡雖然可疑、並未出手,反被問住。又見韋蛟滿面愁急悲苦之容,飛身追來,擋在妖僧身前,眼巴巴望著自己似要開口求告神氣,心越不忍,面上一紅,還未答話。
石生喝道:「你這禿賊,行蹤鬼祟,居心險詐。既允放你,盡可從容。何況你話未說完,突然飛走,來的又是你的仇人,斷定你必有詭謀,方始追來。你不及出手,凶跡未露,總算便宜。我們明知你稟性凶狹,萬無改悔,只等你再來伏誅,連句勸誡的話也沒有。我弟兄言行如一,怎會失言?此去禍福在你,如敢故態復萌,或來本山侵擾,終於形神俱滅。去吧。」
說時,阿童佛光已收。來的青光,正是九姑姊弟把臂同飛,聽出眾人釋放妖僧,方要勸阻,阿童佛光一撤,妖僧已先遁走。眾人見他滿臉慚愧之容、逃時隱身法已被佛光所破,但他遁光竟比電還急,只看得一眼,便射向遙空雲層之中不見。
石生笑說:「妖僧功力實非尋常,所習也與尋常妖邪不同,便所用法寶、飛劍,除法台妖火而外,多半不帶邪氣。可惜生性兇橫,否則一樣可以成道。說他妖邪,似乎稍過。」
九姑姊弟隨眾降落,在旁接口道:「禿賊所得道書,前半本是邪正參半。尤其末幾章乃性命要旨,三元秘奧,關係重要。起初許他將雙方道書抄錄,互相交換,彼此有益,他偏不允,因而成仇,舍弟幾遭毒手。愚姊弟並非報仇心切,實在舍弟被困年餘,深知禿賊心性險詐,詭計多端。他還有幾件厲害法寶,可曾見其使用?」
阿童道:「我正覺得奇怪,看他法寶不多,妖法平常,為什麼被說得那麼利害?」
九姑驚道:「妖僧為報嵩山二老之仇,曾用多年心力,煉了幾件法寶。定是此寶不曾攜帶,上來輕敵。慘敗以後,九盤嶺妖窟又經仙法禁制,不能重返老巢,致未取用。此時逃走,定必往取這兩件法寶:一是邪教中有名的黑眚絲,經其重煉,威力甚大,一是妖僧採取地底陰煞之氣、會合五金之精所煉陰雷,能發能收,化生無窮,晃眼之間,能將方圓十里內化為雷山火海,另一防身逃遁之寶,名叫火雲衝。
「三寶向藏法臺地底石穴之中,平日自負無敵,除每月朔望按時祭煉而外,連門人也只有姬蜃一人見過,從未使用。照此情勢,定必逃回,取此三寶,前來報仇。以諸位道長、神僧法力,固然無慮,多厲害的異寶,也難與佛光為敵。最好此時趕去,也許禁制嚴密,妖僧不能入內。諸位道長若將三件法寶得到手內,再將本山入口行法封禁,便無憂了。」
眾人見九姑改了稱呼,竟執後輩之禮,知她姊弟心意。因一說破,對方開口拜師,反倒難處,便不說破。聞言稱善,方要命人前往查看。
韋蛟深知妖師為人,心中發急,初次從師,不敢多說,只得說道:「此去九盤嶺頗遠,雖有地道秘徑相通,也非當時可達。諸位師長此時趕去,恐已無及。何如由弟子再用傳真照形之法,立可看出真相,以免虛此一行。不知可否?」
石生知他維護前師,惟恐前去撞上,不過所說也頗有理。笑罵道:「你這孽畜,剛剛見面,仍是前生猴兒脾氣,喜歡鬧鬼。自來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你那妖師凶心不改,早晚伏誅,看你能維護他幾時?還不快把你那邪法現將出來!」
七矮弟兄情分最厚,一向同心同德,只要有一人提議,無不依從。
韋蛟領命,如法施為,水光重現。由當地起直達九盤嶺的景物,似電一般現將過去,並無妖僧蹤跡。
哪知九盤嶺剛一出現,便見一個身材高大,山民裝束,腰圍獸皮,袒著半臂,背插叉環,手足裸露的妖人。駕著一道火焰,由妖洞崖壑下面飛起,手上拿著一個皮口袋。
韋蛟一見,忙道:「韋師法寶,被那妖人盜去了。」
又見妖僧駕著一道青光,疾如流星,由斜刺裏飛來,晃眼對面。方料二人必要動手,哪知兩人見面,各停遁光敘談,竟是同道。妖僧忽又偏頭,惡狠狠朝著眾人這面說了兩句,由妖人身上發出一股黑煙,人便不見。等到金蟬吩咐韋蛟行法查聽時,已由妖人隱了身形,一同遁走。
眾人見韋蛟神情沮喪,好似憂愁更甚,問他何故。
韋蛟垂淚道:「弟子不敢隱瞞,韋師現與妖人合流,早晚必來生事。弟子也不敢再為求恩,只求各位師長憐他能到今日,修為不易,到時不傷他的元神,便感激不盡了。」眾人還未開口,石生一心想成全愛徒的義氣,首先答應。
眾人見他如此愛護門人,俱都好笑。
眾人因覺九姑為人靜好溫柔,乃弟雲翼元氣大傷,恐其回山狹路逢仇,又遭毒手。好在當地石室甚多,便留他們洞中暫住,等到事完,或是雲翼復原,再定行止。九姑姊弟本想借此親近,為異日拜師引進地步,聞言正合心意,忙應遵命,並謝解救之恩。
大家歡敘了一陣,因嫌九盤嶺妖窟無什用處,相隔又遠。索性行法封閉,連地道也同堵塞,把各處景物也一齊加以修整。初意妖僧必要勾結妖黨來犯,哪知待了數月,並無跡兆。
韋蛟用功甚勤,除石完與之性情不甚相投而外,眾人對他俱頗期愛。山中景物溫和,四時如春,靈景甚多,花開不斷。眾人在內修煉之餘,偶然分班出外行道。九姑姊弟也就住了下去,中間兩次探詢眾人口氣,均被婉言拒絕。
這日甄氏弟兄同了石完剛由外面回山,因練習地行之法,準備直達金石峽口,再行出土。
石完人在地底,照樣能由土石中透視三丈上下景物。師徒三人正走之間,忽聽上面有破空之聲飛落,忙由地中升出地面一看。正是妖僧一人在峽口外向裏窺探,身邊帶有上次所見皮囊,手裏拿著兩面妖幡,擲向峽口之外,立時不見。
石完性急,口喊:「妖僧現在上面鬧鬼,師父快來!」
隨說,人早由地飛出,揚手一道劍光,朝前飛去。
妖僧一見石完,惡狠狠回身喝道:「無知小狗,也敢欺人!」
妖僧隨手飛起一道青光,剛將石完敵住,南海雙童也由地底趕出。因不知妖僧此來另有用意,見他邪法厲害,惟恐有失,連忙傳聲發出警號。
金、石諸人紛紛趕出,一齊夾攻,鬥了些時,未分勝負。妖憎傷了一口飛劍、一件法寶,正待發動邪法,將埋伏的妖幡施展出來。金、石二人已各將二十七口修羅刀,合成五十四道寒碧刀光,朝前夾攻。
妖僧知道此刀來歷,越發心寒,不肯戀戰。取出火雲衝,化為一溜火星,電射逃去。
阿童因當地離青海甚近,昨日前往石虎山探看師兄朱由穆未回,妖僧逃後方始趕到。
這時妖幡隱伏峽口尚未出現,眾人看出峽口邪氣隱隱。金蟬首先用太乙神雷打將過去,妖幡立時出現,只見兩幢黑氣突升地面。內裏裹著好些通身赤裸的血人,一個個身材高大,相貌猙獰,帶著極濃厚的妖光邪氣,向眾人撲來。
阿童不知妖僧一心想借神木劍兵解,特意向妖人借這兩面妖幡。以為阿童必用佛光去破,然後冷不防運用玄功變化撲上身去,等阿童用神木劍抵禦時,立可乘機兵解。不料陰錯陽差,甄氏師徒無心撞破,詭謀未遂,白送了兩面妖幡,人也不曾遇見。
阿童看出幡上俱是一些十惡不赦的凶魂厲魄,立放佛光。眾人各發太乙神雷再一夾攻,立時消滅,化為烏有。
九姑姊弟得信趕出,見了殘餘妖幡,雲翼驚道:「此是赤尸寨妖人所煉,專殺敵人神魂的妖幡。妖僧既能使用,必與赤尸寨這班妖邪相識無疑。」
金蟬聞言,猛想起前受向芳淑之托,約定將來同往赤尸寨,誅殺妖人列霸多和長臂神魔鄭元規。因仙示曾言時機未至,還要等上五年,只得作罷。加上擬重整仙府,恐妖僧未除,是個隱患。
眾人商議了一陣,因靈奇尚未拜師,便令他先返凝碧崖,去隨岳雯修煉。靈奇難忘父親之辱,巴望能同去赤尸寨,向鄭元規討個公道。
金蟬笑道:「這個容易,岳師兄好講話,到時我向他請命就是。」
靈奇走後,阿童與七矮相處甚歡,也不想離去。便說:「我方才向師尊禱祝過,可以暫時不回去。我只要搭個茅蘆,在哪裡都能修行。」
石生笑道:「小和尚玩野了,小心你師父不要你了!」
阿童道:「才不會哩!師父說我是小孽障,趕都趕我不走!」
金蟬想了想,說道:「這樣也好,小神僧陪我們一陣子,正好練練功,以便到時好對付列霸多。」
阿童果然在金石洞旁相中了一個小丘,在頂上建造了一個小茅蘆。晨鼓暮鼓,梵音陣陣,頗有叢林的模樣。七矮氣味相投,都是好事之徒,莫不各出心裁,四出搜奇羅異,將金石洞整頓得煥然一新。
匆匆了多年,那禿僧一直未見蹤影。
這日眾人正在用功,忽聽外面轟的一聲大震,天鳴地撼,四山齊起回音,知有變故。
眾人剛剛飛出,迎頭遇見石完。石完說:「在洞前小峰上,遙望妖僧凌空與韋蛟說話,韋蛟跪在地下,好似向其求告。妖僧忽然厲聲大喝,說是此來專尋小和尚鬥法。弟子正要飛上,妖僧已揚手發出一蓬五色火花,將石師伯新栽的花樹,連那片山崖,一齊震毀。弟子恐怕除他不掉,請師父、師伯快去。」
眾人遙望前面,沙石驚飛起數十百丈高下,殘花斷枝飄灑如雨。妖僧正在耀武揚威,喝罵叫陣。眾人不禁大怒,便同趕去。一照面,妖僧揚手便是一蓬黑色煙網,眾人幾被裹住。總算應變尚快,金、石二人的玉虎金牌立發出千層祥霞,百丈金光,妖煙便被衝散。
石生剛佈置了一處美景,被他殘毀,心中恨極,想要以毒攻毒。等妖網一破,一面發出二十七口修羅刀,一面雙手連發太乙神雷,頭上金光萬道,金山也似,連人帶劍光一齊衝去。
阿童也覺妖僧性太凶毒,不應放走,也把佛光放起,追上前去,下餘諸人更不必說。一時寶光、劍氣上衝霄漢,電舞虹飛,滿空均是雷火佈滿。
妖僧原因大劫應在日內降臨,情出不已,心存僥倖。意欲激怒眾人,神木劍不能如願,能擇一個劍光稍弱的兵解。只要不被金、石二人的飛劍所殺,均不致損害元神。前次鬥法,發現敵人還持有異教中至寶修羅刀,已是膽寒。
及見眾人劍寶齊施,這等厲害,知道對他恨極,各以全力施為。如被修羅刀所傷,固是不妙,再被佛光和玉虎神光罩住,越發連元神也保不住。雖然還有法寶未用,本意只為求死,惟恐傷人,仇怨越深,更非形神俱滅不可。日期又緊,沒奈何,只得借著敗逃,引使眾人追趕,相機行事。
妖僧口中大喝:「你們休要倚眾逞強,有本領的,隨我到赤尸寨去見個高下。」
眾人恨他不過,又聽九姑姊弟說起妖僧欲借眾人飛劍兵解之事,存心與他為難。再聽一說赤尸寨,越發有氣。
金蟬大喝:「今日上天入地,定叫你形神俱滅!兵解二字,直是做夢!」
金蟬隨命九姑姊弟代守洞府,率眾追去。
眾人近日法力越高,飛行起來,照例以長補短,連成一起,互相扶助。因恨妖僧騷擾,定要除此一害,阿童再一催動佛光,飛行更快。妖僧雖然飛遁神速,仍被追了個首尾相銜。敵人又是窮追不捨,隱身法已破。回顧身後敵人越追越近,已然追到滇池上空,眼看兩下裏相隔只三數里,再待一會便被追上。
妖僧情急之下,把心一橫,決計與敵拼命。能夠死中求活固好,否則便和敵人兩敗俱傷,拼得一個是一個,好歹也出一口惡氣。主意打定,便即回身,把以前不曾施展的邪法、異寶全使出來,與眾人鬥在一起。
眾人法寶、佛光雖然神妙,無如妖僧一橫心,把苦練多年、準備轉世應用的幾件法寶,拼著葬送,相繼施展出來。妖僧又是一面與眾拼命,一面仍想相機兵解,上來便打著相持待機,雙管齊下的主意。妖僧所煉陰雷均具分合化生的妙用,每發數粒,互相化生,晃眼便成了大片雷山火海。
眾人剛剛合力將牠破掉,還未消滅完竣,第二批又發將出來,簡直不知多少,消滅不完。妖僧行蹤飄忽,變幻無窮,除真形難隱外,又化出好幾個化身,不時抽空下手,用別的法寶暗算,防不勝防。阿童與金、石二人又要合力抵禦陰雷,無暇多顧。
易震貪功,幾為所傷。這才看出妖僧厲害,果不尋常。
連鬥了三日三夜,未分勝負,內中只有一個化身為阿童佛光照滅。經此一來,眾人固是氣憤,定要除他。妖僧因想誘迫阿童放出神木劍,先用化身試探。不料對方佛光威力太大,與心靈相應,化身反被消滅。這還是阿童出世不久,臨敵無多,只見敵人雷火猛烈,生生不已,惟恐有人受傷,一心防護前面,沒想擒賊擒王,先除敵人,才得苟免。
鬥到第四日天明,妖僧眼看所煉陰雷已去十之七八。對面敵人除金、石、阿童三個法力最高,萬難傷他們分毫外,下餘諸人因先有一人幾乎受傷,這時全都藏身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之內。梭頭上精光電旋,無數飛鈸夾著風雷之聲紛紛打來。敵人又在神梭旋光小門之內不時現身,各用法寶、飛劍、太乙神雷夾攻助戰,在千尋雷火之中此衝彼突,猛烈異常。不特對方成了有勝無敗之勢,稍不留神,便受重傷。逃是萬逃不脫,真是叫不迭的苦。
忽然遙天空際起了一種極淒厲的嘯聲,由遠而近。隨見幾線赤光帶著大片黑氣,鋪天蓋地而來,晃眼便已臨近。
這時眾人因滇池下面人家甚多,恐驚俗人耳目,又恐波及無辜。妖僧也不願傷人,鬥處高出半天,金蟬再用法力將腳底雲層禁住。所以鬥了三四天,下面居民只見高空雲層中偶有一些電光閃動,離地太高,連雷聲也聽不甚真切。雲層上面卻是光焰萬丈,雷火橫飛,凡在空中飛行的人,老遠都能看見。
妖僧一聽嘯聲便知來了幫手,雖料不是敵人對手,到底要好得多,精神為之一振。南海雙童與易氏弟兄、石完五人,本就覺著妖僧玄功變化難於捉摸,雷火始終那等猛烈,恐其遁走。再見空中又有妖人來助,立時迎將上去,滿擬上來先給敵人一個下馬威。
新來兩個妖人正是赤尸寨門下,邪法甚高。一照面,當頭一個首先發出一股其紅如血的妖光。
甄、易四人覺著神梭外面忽然一緊,好似被什東西膠住。雖不似前在碧雲塘被紅髮老祖困住情景,行動衝突,也甚吃力,不能隨意所如。四人恐有疏失,忙將法寶、飛劍收回,又把太乙神雷連珠般發將出去。妖光雖被蕩散了些,但是隨滅隨生,其力頗大,反倒如盛。
妖人見五人藏身寶光以內不能傷害,也是暴怒,厲聲喝罵,妖光越發加強。另一妖人便朝金、石、阿童三人飛去。
金蟬看出來勢猛惡,不似尋常。自己這面三人雖然不怕,神梭卻被妖光困住,惟恐有失,忙喝:「石生弟,你與小神僧謹防妖僧逃走,我去除這一個妖人。」
金蟬一面發出霹靂雙劍,一面指定二十七口修羅刀,在玉虎銀光護身之下,飛身迎上前去。
妖人雖然看出敵人寶光強烈,不是尋常,仍想本門獨煉邪法,專門汙毀法寶、飛劍。妖光沾身必死,更善滴血化身之法,就被敵人困住,只要稍微咬破舌尖,手指飛出一片血光、立可幻形隱遁。進退由心,萬無被殺之理。
做夢也未想到,對方俱是正教門下、竟會持有左道中最厲害無比專戮妖魂的修羅刀。那刀為數既多,妖人貪功心盛,去勢太猛,等到身被大片寒碧刀光裹住。前發妖光又被玉虎銀光衝散,心中大驚,知道不妙,再想幻化隱遁,已是無及。
妖人剛收血光飛起,吃石完一指劍光急飛過去,斬為兩段。血焰飛灑如雨中,金蟬修羅刀二十七道寒碧精光正趕過來,裹住妖魂略微一絞,形神皆滅。
另一妖人見狀膽寒,急怒交加,急忙變化隱遁,將邪法、異寶一齊施為,欲以全力報仇。因是精於邪法玄功,同黨一死有了防備,不住閃變飛騰,出沒無常。
本還想暗算一兩人,略微報仇再走,又見金、石二人五十四口飛刀兩面夾攻而來。只得強按凶野之性,恰值一道寒光由斜刺裏飛來,就勢將手往上一迎,斷了一條手臂。血光略閃,分出一個幻影化身,人便隱形逃去。
妖僧自知大勢已去、天劫將臨、只隔半日、逃與不逃均無活路,略一遲疑,便被眾人破了殘餘的邪火、陰雷。阿童佛光飛將過來,將身罩住。人終惜命,妖僧一面奮力防禦,周身青光黑煙亂爆如雨,一面口中不住哀求:「諸位道友,我近一年為禦天劫,方始倒行逆施。但是害人未成,雲氏姊弟並無傷害。以前實在無什大惡,望祈神僧大發慈悲,憐我修為不易,請用神木劍賜我兵解。此去投生,定當洗心革面,改邪歸正。」
阿童此時除他易如反掌,畢竟從小出家,生性仁慈。見他如此哀求,心中一軟。正回顧金、石二人,想要詢問,佛光未再緊追。忽見韋蛟不知何時飛來,手持一封柬貼,滿臉惶急,正向石生含淚哀求,心越不忍。
石生先說道:「小神僧且慢。方才韋蛟因念前師恩義,來此守候三日。見雙方惡鬥方酣,不敢上來,只在下面沙洲上向天跪哭求告。被寧一子師伯遇見,賜他一封柬貼,說妖僧與我們前兩生多有夙孽,所以如此痛恨,非令形神皆滅不可。好在所煉邪法、異寶全被破去,轉世如能歸正,一樣可以成就。如再投身左道,也是自取滅亡,不足為害。請小神僧依了他吧。」
阿童見妖僧癲師韋禿在佛光之下,附身青光消滅殆盡,已嚇得渾身亂抖,滿面哀乞之容。不等石生說完,先將佛光收去。
韋禿已知轉禍為福,先向眾人合掌說道:「貧僧如夢初覺,多蒙諸位道友恩寬成全,感謝自不必說。諸位道友方才所殺,乃是赤尸寨主列霸多門下三凶之一。便逃走的一個,邪法也極厲害。他們都善隱形飛遁之法,來去如電,此事必不甘休。諸位道友法寶威力神妙,但畢竟出世年淺,經歷無多。
「列霸多門下,有一件最厲害的法寶,名為七煞烏靈神刀,最是陰毒,不在紅髮老祖化血神刀之下。如受暗算,當時傷處並不糜爛,但是毒氣潛侵,至多百零八日,便是功力多高的有道之士也難活命。我知道諸位道友得有太清真傳峨嵋心法,暫時雖不妨事,至多也只保得年餘活命。
「萬一受傷,速將真氣閉住,以免毒氣漫延全身。不過要想轉危為安,只有陷空島冷雲丹和萬年續斷、靈玉膏。適見諸位道友倒有二人面帶凶煞之氣,事應不久,務請留意。」
金蟬接口問道:「陷空老祖叛徒鄭元規,可在赤尸寨麼?」
韋禿說道:「他是妖人認作傳衣缽的門人。自從峨嵋一敗,懷仇至今,現正日夜祭煉法寶,欲報當年之仇,日前尚與相見。貧僧話已說完,時機已迫,請神僧賜我一劍吧。」
阿童知他劫數將臨,急於求死。把神木劍化成一道青光飛出手去,韋禿身首異處,一條身繞青光的黑影,在空中一閃不見。
這時突聞一聲厲喝,一道寒光閃處,眾人已將飛劍、法寶紛紛放將出去。阿童回頭一看,一個赤紅如血的妖人影子,在眾人法寶下,飛馳而去。
那道寒光,正是靈奇奉師命前來。靈奇一見眾人,忙道:「列霸多毒蟲養成了,正好一舉就殲。師父令我來此,向師叔等也將過去。」
眾人本就要尋鄭元規除害,一聽大喜,便同往南疆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