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五回 戲妖徒洞天逢良友 援黎女穴地鬥癲師
隱形人喝道:「石道友,此是禿賊採煉乙木精英與南極玄冰合煉之寶,邪法陰毒,恃以橫行。禿賊正與小神僧相持,不會趕來。你不破牠,如何除他?」
石生頭上三角金牌乃靈嶠三仙所贈,神妙無窮,威力至大,正是克制乙木純金之寶。本來遇敵時自能發揮威力,後因枯竹老人指教另加傳授,不用時連寶光也全隱蔽。上來自恃,不曾想用,聞言立被提醒。手往頭上一按,立有一片金霞似金山一般湧起。
那無限青光焰刀本來密集身外,不料金光驟現,轟的一聲巨震過處。刀山火海立被蕩開,成了一個巨洞。韋蛟自是發急,將牌連指,光焰重又湧上,只是挨著便即衝散。
隱形人又喝道:「我不動手,要你嘗嘗峨嵋門下七矮道友的味道。」
石生接口道:「這黑小鬼人頗好,不可傷他。妖師想必就來,干道友快請現身如何?」
原來那隱形怪人正是干神蛛,聞言答道:「我此時除你以外,尚不願與諸位道友相見。黑小鬼果然不惡,你收他做徒弟吧。只是太醜,有點配不上。我吊的這一個卻饒他不得。」
韋蛟見二人問答說笑,吳投已然疼死回生兩次。石生金霞矗立如山,靈雨飄空,金霞罩地,刀光箭雨,青焰挨著便散。對方也不還攻,只望著自己好笑,估量法寶損耗不少。又聽石生是師父平日提過的峨嵋門下,心正憂急,無計可施。
猛聽當空厲聲喝道:「徒兒快收法寶,速往前山等候。我與這班小狗拼了!」語聲未歇,倏地眼前一暗,當空青幕斂處,一片墨雲電也似急自空飛墮。
干神蛛先對石生道:「妖僧已來,石道友還不傳聲合圍?」跟著又對來人喝道:「無知禿賊妖孽,在我干神蛛手下,想把你那孽徒救走,豈不是夢想麼?」
那片墨雲已快撲向吳投身上,就這晃眼之間,只聽吳投一聲慘號。幾絲灰白色的光影微一閃動,吳投平空裂成七八大塊,身遭慘死。斷體殘肢帶著一些肝腸心肺,也不下落,徑朝墨雲撞去。
妖僧本意用獨有的烏靈神火,先將綁人的法寶燒斷,並沒料到那是蛛絲,收得那等快法,敵人並還利用吳投殘屍,暗藏土木神雷,就勢反擊。雙方勢子都是又快又猛,一下撞個正著,只聽一聲爆音,血肉橫飛,宛如雨雹,當頭墨雲首被震散了一大片。
隱形人語聲搖曳,已然飛向遙空,哈哈大笑而去。
那墨雲乃地底煞氣煉成,放將出來,只是一片濃煙墨雲。不知底細的人與之相遇,妄用法寶、飛劍迎敵,稍微一撞,立即爆炸。化為千尋暗赤色的烈火血光,將人罩住,稍微疏忽,休想活命。
不料干神蛛曾受師父指教,得知底細。雖知阿童、金蟬、石生各有防身至寶,別人卻是難說。惟恐甄、易、靈、石完諸人萬一疏忽受傷,立時將計就計,先將妖徒勒死,再用法力把殘屍往上打去。妖僧驟不及防,元氣已然受傷。幸是上來志在救人,未怎全力施為。
妖僧不由怒上加怒,立時現身。不顧先尋石生晦氣,將手一揚,飛起一圈青光照向空中。
石生只想收服韋蛟,並未十分施為。一見吳投被干神蛛所殺,不知用什法寶隱在殘屍之內,破了妖火。妖僧跟著現身,似要往空朝干神蛛發話之處飛去,如何能容。先是一串太乙神雷向空打去,緊跟著一晃兩界牌,待要飛身追趕。
妖僧因見吳投慘死,連元神也被消滅,妖火毒計不曾使上,反被隱形對頭暗用法寶震傷元氣。不知干神蛛隱遁神速,快得出奇,怒火頭上,方想行法查看敵蹤。不料下面敵人小小年紀,這等厲害,揚手便是數十百丈金光雷火打將上來。不敢硬鬥,忙用玄功變化,剛剛遁向一旁,待施毒手還攻,稍挽顏面。
眼前倏地一亮,七八道劍光寶光連同一片佛光,分兩路電馳飛來。內中一個小和尚,正是先前救走雲九姑兄妹的勁敵。妖僧一見佛光,已是驚心。再見內有一人,手指霹靂雙劍,化為一紅一紫兩道長虹,帶著風雷之聲,當先飛到。頭前更有一隻玉虎,口噴銀花祥霞,精光瀲灩,靈雨霏霏,竟看不出是何法寶。
眾人的法寶、飛劍,一時劍氣衝霄,金霞蓋地,光芒萬丈,照耀崖谷。
妖僧還未近前,各人的太乙神雷已連珠般打上身來,不由心驚膽寒。知被佛光照定,眾人再一合圍,萬無生路,忙縱妖遁破空逃去。
眾人還待追趕,妖僧已經一閃即隱,不知去向。
石生疾呼:「小神僧、蟬哥哥,你們快來,我有話說。」
眾人飛落一看,妖徒韋蛟怔怔的,滿面驚疑之容。站在當地,眼望石生,一副去留兩難神氣。石完見韋蛟生得和自己差不多高,相貌也一般醜怪,又見石生與他笑容相向,不似敵人。由不得心生喜愛,縱將過去,伸手便拉。
石完行動魯莽,韋蛟誤當擒他,立縱遁光往側閃避。阿童後到,佛光尚未及收,一見韋蛟相貌醜怪,所用遁光又是邪法,與前遇妖僧同一路數。當是餘孽,想要漏網,將手一指,佛光便罩上去。
韋蛟知難逃脫,不願身落人手,剛急喊得一聲:「師父!」待要施展邪法自殺,猛覺佛光透體而過,當時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佛光照處,禁法全解。
石生恐有疏失,恰巧飛身趕來救護。韋蛟猛然警覺,想起拜師以前所遇異人以及前生經歷,恍然大悟。同時阿童佛光也被石生止住,收了回去。
韋蛟不再倔強,隨向石生撲去,到了面前,口喊:「恩主,想死小畜了。」
石生還在奇怪,韋蛟隨由胸前取出一枚玉環、大只寸許,哭訴道:「恩師轉世多年,當已遺忘,此是恩主昔年所賜舊物。本來小畜前因已昧,幸蒙極樂真人恩憐,說師父前生所習不是玄門正宗,轉世之時,真人恐怕來生又入歧途,特用仙法,使恩主在道基未固以前,不再記得前生之事。
「小畜自恩主兵解,憤而自殺,投生在一個山民家內。生時,右手握著恩主所賜玉環,自知轉世為人,猶記前生。為避山民傷害,一直裝呆。
「三歲上父母雙亡,雖解前因,無奈無什法力,受盡欺凌苦難。每日望天號哭,想尋恩主,年紀太小,不得遠行。好容易挨到九歲,因比常人力大身輕,決計離開山寨,往各處山中訪詢恩師下落,半夜逃出。至此山來路暗谷,極樂真人忽然現身,說恩主現在峨嵋修煉,不久便要來此。玉環之中留一靈符,異日遇見恩主,將此環交付,用本身真氣一吹,前生之事立時想起,從此相隨,便可望成就了。
「今日恩主到來,小畜前因已昧,除一見如故,不捨離開而外,萬沒想到是前世恩主。後被佛光罩住,悟出小畜本是恩主前生洞中黑猿。此洞乃西南十四洞天,應為諸位師長所有,靈景頗多,尚未開闢。並請諸位師長大發慈悲,念在小畜前師雖是左道,但他近數十年並無惡行。此次與雲九姑作對也非得已,情有可原,好在為惡只二師兄一人,已遭惡報,敬乞格外開恩,小畜感恩不盡。」
韋蛟說時,石生早一口真氣噴向玉環之上,一片精光當頭照過,立把前生經歷全都想起。知道韋蛟本是守洞小猿,平素靈慧機警,自己也曾傳他道法,甚是憐愛。今見他以身殉主,這等忠義,再想起方才相待情景,越發心許。
金蟬問道:「石師弟,果然是這樣麼?」
石生笑道:「一句不差。他心性還好,只可惜陷身左道,把路走錯。」
金蟬道:「這又何妨?我們奉命收徒,原許便宜行事,何況極樂真人又是那等說法,你就收他為徒便了。」隨命韋蛟重行拜師之禮,師徒二人均頗欣慰。
甄兌說道:「禿賊實是兇狠可惡,照他行為,萬不能容。並且此洞是他老巢,絕不甘休,休看逃走,早晚捲土重來,還須預為之備。」
石完接口道:「師父說得對極,方才他將雲九姑困住時所說的話,已是該死。後來竟想用邪法將九姑和那道人一齊害死,幸虧被小神僧嚇跑,不曾如願。後來我和九姑尋到他的兄弟一看,渾身上下均被那黑顏色的妖火燒得稀爛,體無完膚。並且弟子晚到一步,仍要遭他毒手。如今九姑在禁法防護之下,正為他醫傷,可憐極了。諸位師伯、師父,萬不可容他逃走。」
韋蛟聞言,方在不快,石生笑道:「這妖孽邪法真高,連干道友那麼神通,均未與他對面。只用妖徒殘屍回敬了一下,破去他的妖火,便自遁走。大家也趕來了。」
金蟬驚問:「干道友也來了麼?如何未見?」
石生道:「他說此時未到相見時機,只在我面前略微現形,便將妖徒吊起,禿賊一來,立時遁走。你們救人的事,我已得知大概。九姑怎會被他攝去?如何破他妖法?還有一個大妖徒可曾除去?」
阿童隨說前事。
原來九姑因在解脫坡苦求寶相夫人,時經一年,終無回應。知道兄弟受盡磨折,心如刀割,惟恐誤事,四出求人相救,請托到昆侖派一位女長老崔黑女門下。滿擬對方乃昆侖名宿,必可相助,哪知崔黑女竟將她看中,意欲收徒,方肯出手。
九姑生具潔癖,最愛乾淨。見黑女形容醜怪還在其次,最難受的是性情怪僻。崔黑女自從乃師道成飛升,孤身一人,隱居小雲山錦楓谷旁崖洞之中。從此休說外人,連本門師兄弟也絕少往來,除有時裝作乞丐遊戲人間而外,常年洞內打坐。
當地風景絕佳,山洞有好幾處,不是崇閡高大,便是曲折幽奇,盡可闢作洞府之用。她偏住在一個大小不足方丈的崖洞裏面,地勢卑濕,正當峰口,常年泥土塵沙佈滿。偶然打坐日期較長,起身一看,通體塵封,簡直成了泥人,她也不加拂拭。崖洞本就污穢異常,黑女性又嗜酒,多半自釀,大壇小罐,滿洞都是,幾無立足之地。
酒味雖美,那盛酒的器具全是山外拾來的破碎殘缺的人家棄物。看去和老年女花子所住的窯洞一樣,門下也無徒弟。九姑不知對方特意苦修,以此減消夙孽。當時求人之際,還不敢過於堅拒。正想婉言推託,答話稍慢,對方便已大怒,將其逐出。
九姑忍氣吞聲,含淚出洞。冤家路窄,飛出不遠,又遇見前在昆侖派,後被逐出的女仙陰素棠。因見對方遁光乃昆侖家法,人又美豔,不知底細,一見訂交,便露求助之意。
陰素棠假說:「妖僧邪法厲害,勝他不易。我有一至交金神君,煉就小阿修羅法,可以為你出力。」隨寫一信,令其往投。
那地方正是妖僧所居入口暗谷附近,惟恐妖僧覺察,九姑先不敢去。
陰素棠說:「無妨,持此魔符,即可直入。但是此人性情古怪,最重恩怨,不論親疏,永不無故助人。他如有事相求,必須答應。否則,他也決不勉強,你的事卻無望了。」
九姑趕到一看,對方住在谷口外面山腹之中。裏面地勢廣大,石室甚多,佈置得和仙宮一樣,到處珠光寶氣,明如白晝。心還暗喜,覺著此人法力必高,事情有望。誰知那人以前乃魔教中有名人物,自從教祖屍毗老人隱退多年,一班同道多半遭劫。加以身具特性,不喜與人交往,獨自一人帶了好些魔女姬妾隱居當地,終年享受。因和陰素棠相識,曾托她代為物色兩個有根器的美女。
九姑哪知就裏,照著指點和那一道魔符,深入洞內。見宮室如此華美靈奇,只是沿途未見一人。正在奇怪,朝著當中寶座恭禮陳詞,眼前一花,寶座上現出一個中年道裝男子,旁立好些少年男女。
對方聽完來意,便取出一個晶球,令其自看。球上一片黃光閃過,立時現出兄弟雲翼在妖僧洞中受那風雷水火煉魂之苦。九姑心中悲痛萬分,跪哭求救。
金神君道:「我法力無邊,通行地底,如魚游水,更能用我阿修羅法隱蔽行蹤。只消煉法四十九日,救你姊弟,易如反掌。但我不白出力,可曾準備以何為酬麼?」
九姑知對方將她看中,由各樣珠寶說起,一直說到分他一粒毒龍丸,俱都不要。最後還是對方吐口,明說心事。九姑心高好強,誓修仙業,聞言自非所願,但又不敢得罪。
所幸金神君並不十分勉強,說道:「我由今日起,便為你煉法,以備開山入地。你兄弟的慘狀,你也看見了。你將來的身受比他更慘,如允嫁我為妾,立可轉禍為福。可自歸計利害,只要在四十九日之內趕來回復,說明心意,絕不勉強。否則便算應允,到日不必你求,我自下手,將你兄弟救出。由此你姊弟二人同在我的門下,永享仙福,豈不是好?」
九姑無可如何,未置可否,退了出來,也未受到攔阻。回來越想越傷心,悲忿之下,恨不能毀容自殘,以免糾纏。九姑後來再四盤算,覺著還是妖僧可惡,仇深恨重,是起禍根苗。因無處可投,最後想到往事,故不計一切,請求天狐為之解圍。
此一念之貞,災退福臨,七矮到來,允為相助。九姑去時,因妖窟密邇,本具戒心,但與七矮初交,羞於啟齒,未借隱遁神符。到時魔頭正在宮中恣情作樂,九姑守到天明,方始得見。話說完後,對方倒也不曾作難,只冷笑一聲。手揮處,一陣雷鳴之聲,九姑眼前一花,身已移出洞外。
誰知二妖徒吳投無心發現九姑還有後援,一面報知妖師,一面趕去。九姑想起邪法厲害,真形被攝,在此方圓三千里內,休想脫身,無奈妖徒不由分說,只得假裝回飛。正待與阿童等四人會合,猛覺身上一緊,身被一種極大力量吸住,一任奮力掙扎,休想脫身。知道妖僧已然發動邪法,連身攝去,不由心驚膽寒。斷定此行不落毒手,便遭污辱,並還無力與抗。
所幸石完拿著果子,正在啃吃,一眼瞥見九姑手舞足蹈,背向前面凌空倒飛,人卻拼命亂掙不已。耳聽師父又在疾呼:「小神僧快看!九姑已為妖法所擒。」
石完心烈如火,對於九姑又有好感。話未聽完,一著急,把吃殘的佳果隨手一擲,一道墨綠光華,箭一般連身斜射上去。
九姑因他年小,又是南海雙童新收門人,不知他天賦本能頗具神通,妖洞內外邪法封禁堅如精鋼,恐其閃失,還在大聲疾呼說:「邪法禁閉嚴密,到處埋伏,不可冒失。快請小神僧施展佛法救我!」
石完哪聽這一套,見九姑末一句話剛剛說完,一片青光閃過,人已不見。再看那地方,乃是一片極險峻的危崖,崖下有一丈許大小的圓洞,看去甚深。九姑剛剛投入,便成了一片整崖,連洞門一齊隱去,石完不由大怒。
因知這類正門入口必多埋伏,轉不如由洞側石壁上穿洞進去。對方邪法多高,也想不到來人會把極深厚的崖石視若無物、隨意通行。便把遁光一按,往裏穿去,果然料中。但那穿入之處,卻是崖心正洞入口,本是妖僧就著山石孔竅開闢出來,其中高下回環,並非直路。
石完心粗,匆匆穿入,不曾看明形勢,走的又是洞徑左側相反之處,找了一陣也未找到。後仗天賦穿山行石的本能,在裏面亂衝亂撞,居然在無意之中穿達腹部內設法壇的石室以內。
石完還未透出壁外,便聽妖僧師徒與九姑問答喝罵之聲,便隱藏在石壁以內。運用家傳隔石透視之法,靜悄悄向外查看。
那外面乃是一座極高大的廣堂,靠壁當中設著一座三丈方圓的法台。上坐一個身著半截僧衣、滿頭禿疤、面黑如漆、形容醜怪的矮胖妖僧。妖僧左右立著兩個妖徒,一胖一瘦。台前不遠有一丈許來高的石筍,粗約兩抱,倒立在地。
九姑被一片青色淡煙籠罩全身,立在石上,一言不發,滿面俱是悲憤之容。同時妖僧手上放出一圈圓光,把九姑方才被妖徒追逃、後又回身、口中急呼求援的景象全現出來。
九姑在石上大罵:「妖僧!禿賊!淫凶無信。似此行為,人天共憤。我寧甘百死,絕不失身妖邪。你今日運數已終,果報將臨,形消神滅,死無葬身之地。你如自命不凡,以為無人能敵,只要敢等上三日,你不伏誅遭報,我便心服口服。」
妖僧還未答言,旁立妖徒吳投本來領命要走,聞言大怒,行前大喝:「無知賤婢,不知死活!你敢出言頂撞,我先教你吃點苦頭再說。」說罷,手掐法訣,朝前一指。石筍上立時冒起大片青、黑二色的妖光,由下面突突湧起,晃眼九姑全身便被包沒,妖徒隨即遁去。
九姑面容立時慘變,哀聲哭喊道:「妖孽死在目前,還敢欺凌善良。少時峨嵋諸道友、小神僧一到,我不照樣用雷火將你師徒燒成灰燼,報此大仇,誓不為人!」
石完藏身石內,因不知妖法如何破解,又先見九姑未受什苦。惟恐少時師父又說冒失,不曾動手,卻也躍躍欲試。及見九姑被妖光罩住、面容慘變,不由激動俠腸,再忍不住怒火。
台前同樣石筍甚多,都是邪氣隱隱。石完便不問青紅皂白,意欲用飛劍將那石筍斬斷,試上一下。如若成功,便將九姑就勢帶走。
石完不知九姑肉身已與乃弟同禁地底石牢之內,此是九姑元神,那些石筍均是妖幡,只要幡一破,九姑立可脫身。劍光到處,石筍立斷,破了妖法,九姑元神首先遁走。
妖僧驟出不意,正要施展邪法,猛瞥見一片佛光由斜刺裏飛來。滿洞俱是金光祥霞,法臺上下所設妖幡邪法全被破去。緊跟著,敵人手上又飛出一道青光,連同先前那道墨綠光華,一同電馳飛來。
妖僧看出那青光正是銅椰島天癡上人獨有的神木劍,那墨綠光華更似強烈厲害,竟未見過。料知來人定是九姑所約,心中恨極。惟恐佛光罩上身來更要吃虧,忙取一件法寶向前一揚,一片青色濃煙激射中,立時遁走。一任妖僧飛遁神速,仍斷送了一件法寶,方得脫身。越發恨上加恨,咬牙切齒,決計趕往地牢,將九姑姊弟殺死洩憤。
哪知剛到地底,迎頭遇見甄艮、甄兌,一照面,對方便將飛劍、法寶、太乙神雷紛紛施為。妖僧惡氣難消,仍不肯退,方想帶了妖徒、幻形入內,阿童、石完又由後面趕來,兩面夾攻。
阿童臨敵無什經驗,上來先顧救護石完,童心未退,老想施展銅椰島所得的那口神木劍。一面指揮佛光,去破那些用石筍煉成的邪法,一面飛出劍光,想試驗此劍近日的威力妙用。雖只晃眼之間,妖僧已乘機遁逃。妖徒姬蜃更是見機,早往法台後地穴中遁去。
阿童飛遁原極神速,凶僧一逃,立時追趕。石完沒有阿童飛得快,便照妖僧逃路追去。一見迎面石壁攔阻,剛鑽進去,發現先前來過,忽然醒悟,掉頭向下。洞徑彎曲,剛巧抄出在地牢前面,一見甬道在前,料無差錯。正往前飛,瞥見側面大洞內劍光閃閃,又聽師父與人對敵喝罵之聲,連忙趕去。
阿童也正由對面尋來,兩下會合在一起。妖僧前後受敵,見不是路,只得隱形遁走。當地設有邪法佈置,另外還有地道通連,飛行絕快,不消片刻,便到金石峽。
妖僧自從隱居勤修以來,功力大進,前數年早算出不久大難臨身。只因期前兵解,轉世重修,事太艱險,不捨得把數百年苦煉之功化為烏有,才想奪取毒龍丸和那幾頁道書,以圖到時避免天劫。不料命數所限,見了九姑,忽起淫心,以致一敗塗地。
大局甫定,眾人見當地景物靈奇,果有好些奇景洞室。因那末幾頁道書尚未得到,外有古仙人的仙法禁制,故未開闢。當下命韋蛟領去一看,內裏洞室甚多,石質如玉,又經妖僧多年佈置,陳設用具精美異常。內外景物俱甚靈秀清華,地名又與金、石二人暗合,大是合意。
金蟬想起妖僧闢有地道,當地與婁山關妖窟能用邪法往來,甚是神速。惟恐妖僧抽空去害九姑,便向眾人說起。韋蛟因先代妖師求情,眾人聽完,只令拜師行禮。
韋蛟乘機跪稟:「弟子前師自知大劫將臨,已然悔悟,絕不致再與黎家姊弟為難。這瀑布傳真,千里如對,一經施為,便可看見。就有什事,弟子立借瀑布水遁趕去,當時便可到達,向其勸阻。」
甄艮道:「我來時,因雲道友受傷太重,不能禁受天際罡風,又急於追趕妖僧,不能帶他同行。九姑身帶靈丹,意欲與他治好傷毒再走。惟恐妖僧去而復轉,暗中侵害,我已用三層禁制將全洞封閉。使他二人能夠出來,外人休想進去。小神僧行時,又在地牢外面加上一層佛法禁制,外人一到,立刻警覺。此時無什動靜,想必無事。」
眾人多半少年心性,先聞瀑布傳真之異,均想一見,聞言立命施為。
韋蛟領命起立,手掐法訣,朝前一揚,碑上瀑布立化成一幅明鏡也似的晶光,跟著現出人物影子。先是大片山巒林野,如走馬燈一般電掣閃過,晃眼現出九盤嶺妖窟地牢。見九姑姊弟正由牢中走出,似在覓路樣子,邊走邊談,面帶愁容。
眾人均覺九姑性情溫婉、志行高潔、遭遇可憐,均願助她。不知有什疑難之事,偏聽不出說些什麼。
石完首先問韋蛟:「你知九姑他們說些什麼?能聽見麼?」
石生接口道:「徒兒,你方才不是說能聽見麼?」
韋蛟本在為難,一聽師父發問,不敢隱瞞,只得答道:「只要消耗元氣,便諸位師長也能聽見。」
易鼎、易震首命施為。韋蛟依言行事,咬破舌尖,朝前一噴,再將雙手一搓,向著眾人微微一揚,九姑姊弟的語聲立由上面傳將出來。
眾人靜心一聽,原來九姑之弟雲翼自受許飛娘等妖人蠱惑,勾引袁化未成,後因九姑勸誡與群邪疏遠,由此變友為敵,遇上便即為難。近年被妖僧擒去,妖僧立逼九姑嫁他。起初只是軟困,還不怎樣受苦。近月妖僧看出九姑緩兵之計,日用風雷毒火酷刑,迫寫親筆書信,勸令乃姊降順。
雲翼深知乃姊貞烈,又見妖僧生得那麼醜怪,人更兇橫乖張。休說乃姊不肯,便自己也是萬分厭恨,甘受荼毒。到了今日,九姑被擒,仍不降順,並還約來強敵。知妖僧惡滿數盡,大肆淫凶,妄想威逼九姑順從,下手更毒。勢必殺死自己姊弟,強迫生魂獻出道書、毒龍丸。
雲翼九死之餘,驚魂乍定,想起心寒,意欲改歸正教。
九姑答道:「正教中諸長老並無淵源,身是旁門,就有機緣相遇,也必不肯收容。再者,恩師還未轉世,就便改歸正教,也須等到恩師轉世之後再說。」
雲翼卻說:「我們從此強仇更多,妖僧如未伏誅,更是未來大害。休看我們學道年久,如比今日來人的根骨道力實差得多。何必論什修為、年歲,今日來的幾位恩人,對姊姊神情很好。依我之見,就此連姊姊也拜在他們門下,等恩師轉劫重歸,索性連他一起引進,同修正果,豈不是好?難得遇到這等機緣,錯過實在可惜。」
九姑答道:「我也並非沒有此心,峨嵋教規至嚴,身是女子,今日恩人共只兩位徒弟,請必不允。再則你以前又不合誤受妖人蠱惑,我來以前還聽他們說起,如非秦姊姊說你悔過自新,方與妖人結怨,幾乎連我也被誤解。好在諸位恩人對我尚未輕鄙,你只要有志向道,就我今日這點因緣,或是托其引進,或者拜在他們的門下,遲早有望,不必急在一時。」姊弟二人且談且行,已決出洞,待駕遁光飛起。
眾人正看到興頭上,瀑布上明光連閃了兩閃,仍回復為一掛清泉。眾人見狀,方問韋蛟是何緣故。
韋蛟躬身答道:「許是弟子前師不許賣弄,將法收去,也未可知。」
石完驚道:「小神僧和石師伯哪裡去了?」
眾人回顧,阿童、石生忽然不知去向。金蟬早看出瀑布傳真,明光隱去時,韋蛟面容驚訝,答話吞吐,神色可疑。嗣見阿童、石生又忽失蹤,料有緣故。
忽聽石生傳聲說道:「蟬哥哥和師弟們留意,石完謹防地下,莫令妖僧遁走。」
眾人聞言,剛作準備,猛又聽干神蛛在空中大喝:「禿賊妖僧,你今日跑不掉了。」
金蟬急喊:「干道友,快請現身,我們俱都想你。」
眼前佛光一亮,跟著數十縷灰白色的光影,緊裹著周身黑煙青光環繞的兩個妖人,自空直墜。到地一看,正是妖僧師徒二人,才一到地,吱的一聲,便往地底鑽去。
南海雙童甄氏弟兄正要跟蹤下追,忽又聽干神蛛空中喝道:「妖僧師徒被我綁緊,決逃不脫。」
時石完將頭一低,早化作一道墨綠光華穿地而入。阿童、石生也已現身。
韋蛟滿臉惶急,痛淚交流,連聲哭喊:「師父開恩,饒他一命。」
石生自從師徒見面,想起前生黑猿幾次捨命相從,為主忠義,不由勾動前情,大是憐愛。見狀不忍,知道妖僧已被蛛絲綁定,石完疾惡手快,忙喊:「石完,須擒活的,不可殺死。」
妖徒姬蜃被擒以後,本隨同妖師土遁逃走。因身被蛛絲綁緊,深嵌入骨,本就奇痛難忍。法力比妖僧差得多,偏又倔強,不知厲害。
石完跟蹤追來,飛行石土之中,比他師徒高明得多。一照面,身子便被墨綠劍光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