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回 一徑入幽深 紫曳青索仙山如畫 孤身逢詭異 龍飛電舞晶瀑傳真
石生行近崖石之下,並未直入。又假裝觀看了一陣,方始暗中戒備,試探著往內走進。九姑所說入口兩層禁制竟未發動,容容易易便穿了過去。只出洞口時,似見右側臨溪一面有一片青光,略閃即隱。看出是妖僧隔斷水陸兩面的禁制,分明誤認凡人到此,特意撤禁放入。
石生心中暗喜,假裝見光警畏,立定不前,先用傳聲告知金蟬:人已穿洞而過,未遇阻礙,行即深入腹地,照自己觀察,決不妨事。
再看形勢,相隔半里,現出兩條谷徑。一條便是沿溪來路的上流發源之地。左側這條谷徑甚寬,一面是危崖削立,甚是雄峻,一面儘是高高下下的奇峰怪石平地拔起,時斷時連,參差位列,順著谷徑排向前去,比起外面所見還要靈秀清奇,石色如玉,寸草不生。
時見古松二三,由峰腰石隙中盤拿夭矯而出,粗均合抱以上。宛如龍蛇飛舞,鐵幹蒼鱗,勢絕生動。梢頭一段,又似亭亭華蓋撐向當空,美觀已極。
兩峰中斷處,更有翠竹奇花點綴其間。再往前走二三里,谷徑越寬。
忽往右折,迎面一座十來丈高大的玉石牌坊,上有「金庭玉府靈岩十四洞天」十個朱書古篆。側過牌坊,便聞清音娛耳,聲如金石交鳴,自成幽籟。石生聽出是泉瀑之聲,方覺與凝碧仙府仙籟頂靈泉之聲相似,猛又瞥見七八道青光一閃而過。
再走不遠,各徑忽又回折。地面直似一片整塊的黃玉。左崖苔蘚益發肥鮮,上面滿生瑤草琪花、靈芝幽蘭之類。山光如綠,嵐氣欲活,花林處處,五色繽紛,景愈繁富。右側石峰已往遠處展開,勢更孤高奇秀。途望各峰腰上,時有白雲如帶,環繞浮旋,因風舒捲,美不勝觀。只前面快盡頭處,有一孤峰矗列,往右側花林穿入,伸向遠處。左崖也向峰後環抱過來,蜿蜒二三里,吃兩座高峰擋住,便不再見。
石生邊看邊走,不覺轉向峰後。乍看危崖繡合,除正對孤峰凹進一片、像個崖洞外,別無他異,也未見人。方覺古怪,猛覺峰後瀑聲有異,忙一回看,奇景立現。
原來那峰高只三丈,本是色如黃玉,峰後一面,通體卻是蒼苔密佈,峰勢甚奇。前半玲瓏剔透,孔竅甚多,後半卻是平直削立,頂上圓凸。離頂五六尺,忽往裏凹進一條橫長丈許的裂口,宛如巨吻開張。
那條瀑布便似天紳下垂,整整齊齊直落峰腳一條凹槽之中。水槽與地齊平,長也丈許,寬只尺餘,恰巧不多不少,將那瀑布接住。槽為瀑掩,不知多深。妙的是那麼大瀑布,望似長鏡高懸、銀虹劍掛,偏不見一絲水霧濺珠,槽邊也無水濕之痕。瀑聲鏗鏘,如笙簧交奏,彙以金鳴玉振,不似常瀑,轟鳴震耳。
石生方訝:「這瀑布怎會如此平瑩?憑自己的慧目法眼,竟未看透瀑布後面苔痕石色。」
猛覺那瀑布直似一面極高大的晶鏡,裏面竟有人物影子閃動。再定睛一看,不特影子越真,並和走馬燈一般不住變幻過去。先是大片高山林野,好似來路經行之地,有一極淡的少女影子正向前急飛。眼看快到前山,忽由斜刺裏飛來一片暗赤光華,少女真形立現。
剛認出那少女竟是黎女雲九姑,緊跟著又是兩道青光交馳而去,同時現出兩個相貌奇醜、穿著非僧非道的怪人,雙方鬥在一起。九姑神情似頗惶急,幸而法寶甚多,先只往前衝逃,相持了一陣,見難脫身,方始施為,相持了一陣,後連破了敵人兩件阻路的法寶。怪人也受傷敗退。
九姑雖獲全勝,神情反更惶急,竟捨原路,落荒急駛飛遁。飛出不遠,忽又回轉,追上兩怪人,卻不再動手。正在互相爭論,忽然雙方分途。九姑神情較佳,仍往原途飛去。
同時那瀑布裡另現出谷外景致,自己正由出口跑來,所有做作經過全數現出,此外,九姑仍是一人,在亂山中向前飛馳不已,金、易諸人卻一個也未現形。石生不禁暗贊,本門隱形真個神妙。眼看那瀑布裡自己已由入口走來、快要到達當地,一片煙光閃過,瀑布立復原狀,影跡皆無。
同時聞得身後有人喚了聲:「娃娃!」
石生忙即回顧,只見面前站著一個瘦小枯乾、面黑如漆、卻生著一雙火眼的怪人。正是先前和九姑對敵未受傷的一個,料是癲僧門下妖徒。見他身材比石完高不多少,卻喊自己娃娃,又生得那等醜怪,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石生俊眼一瞪,故意問道:「你是人是鬼,還是怪物?突然出現,先前怎未見你?還敢無禮,誰是娃娃?你真像個活鬼。」
小黑人見石生發怒,並不生氣,反笑嘻嘻湊近身前,笑道:「我見你年輕才喊的,你莫生氣,我不喊就是。你叫什麼名字?」
石生道:「這是什麼地方?」
小黑人道:「這裏叫癲師谷,我名姜黑。我師父神通廣大,千里內人物動作都可看到。適才瀑布上現形影,你也見到了。師父見到你,說自修道以來,從未見過這樣的好資質。雖見你沿途東張西望,像是無心走來。但是太像了,師父不相信,要我來問問你。」
石生裝作不懂,問道:「問我什麼?」
小黑人道:「你是不是我們仇人派來的?」
石生問:「你們仇人是誰?」
小黑人想了想道:「你有什道術?」
石生更睜大了眼睛:「什麼是道術?」
小黑人高興地說:「我早就知道,你和我一樣走錯了路,可是你不像採藥的。」
石生道:「是的,我是走錯了路,也不是採藥的。」
小黑人又道:「師父走時,你剛快到峰前,我實愛惜你這人,恐你到處亂走,誤入禁地。是我先把瀑布發出異聲,將經過重新現出,使你知道厲害。我此時本有權力,只教你一套話,便可放走。一則,我自見你,便極喜歡,想交個朋友,不捨你走。二則,二師兄和那黎女為難,平白毀了兩件法寶,他們正忙著。如此我才現身,想和你商量。
「我師父法力甚高,不久便可取還本山舊存的末幾章道書,神通更大。我也不問你來意如何,只要肯拜在我師父門下,不特救你免難,並還能夠得到不少好處。我也得一同門好友,不是好麼?」
石生留神察看,對方相貌雖極醜怪,人卻天真和善,根骨也好,不帶惡質。對於自己更是惺惺相惜,一番好意,便不肯去傷他。
石生隨口問道:「你師父門下,連你共有幾個徒弟?各叫什名字?」
小黑人笑道:「連我共只三人。你這好資質,如肯拜師,定比我還愛呢。」
石生脫口又問道:「你不是姓韋麼,怎又姓姜?」
小黑人面色驟變,急道:「如此說來,你不但是奸細,必還與黎女一黨。否則,我不似二師兄,拜師以來輕不在外走動,今日遇敵動手,還是湊巧。我們照例在外不說真實姓名、來歷,只雲九姑姊弟和有限兩人知道。如真是她同黨,你更是死數。還不快說實話,趁師父、師兄未回,也許還可設法救你。」
石生見他已然識破自己的來歷,仍欲暗助脫身,毫無加害之意。覺著左道門下有此存心,也是難得,不由更生好感。便喝道:「那你定是韋蛟了。我從小隨師學道,不是被人嚇大了的。你且說說這裏厲害與我一聽,也許我看你雖在左道門下,不似奸惡一流,還救你呢。」
小黑人道:「不錯,我名韋蛟,姬蜃、吳投皆我師兄。你休大膽,這裏共有七層禁制,便這正對洞門的瀑布,也有極大威力妙用。這裏和婁山關九盤嶺設有仙法,我師徒四人往來兩地,神速如電,晃眼即至。如肯乖乖受擒還好,萬一持有什厲害法寶、飛劍,或是略知大概,強行相抗或想衝逃。師父、師兄立即警覺趕回,豈不是糟?你哪知厲害呢!」
石生聞言,暗中傳聲告知谷外諸人:癲僧已先發現九姑,現已趕去。谷中只小妖徒韋蛟,人尚不惡,正在探詢。請金蟬作主,還是先援九姑,或是仍在外守候,由自己將癲僧引回,仍照前策行事?
韋蛟見石生說完未答,又急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師長是誰?雲九姑怎會請你相助?是否還有餘黨?怎不快說?」
石生笑道:「我姓石,來歷你是不用問。既然來到,決不怕事。想我依你也行,但須顯點本領,使我心服口服才可。否則便你師父肯放我,我還恨他欺逼好人,不肯饒他呢。」
韋蛟聞言,先似發怒,手掐靈訣,已然舉起。略一尋思,手又放下,改容勸道:「不是我不肯試與你看,是恐你禁受不住。已然發動,便須將你擒住,非等師父回來,不能擅專放你。如真非試不可,我仍施展照形之法,看那黎女身受是什苦楚,與你看個榜樣如何?」
石生聞言,正合心意。同時金蟬正以傳聲說:邪法厲害,九姑已到九盤嶺,有阿童在彼,自可無事,目前便要往援也難尋蹤。令探妖徒口氣。
石生一面點頭,催妖徒行法,仍以傳聲暗囑金蟬說:「韋蛟本是好人,誤入旁門,少時不宜傷害。探詢甚易,只請暫勿走進,以免觸犯谷口禁制,被其警覺,不肯再現詳情。」
說時,韋蛟已如法施為,並說:「我此舉雖可推說師父不回,黎女關係緊要,急於知她被擒也未,有無大援在後。二次行法,有詞可借,終是徇私。你如知厲害,望你聽我的話。萬一師兄突然趕回,更不可露出我想幫你的口氣,以免害我。」
石生笑答:「這個自然。」
青光閃處,瀑布景物又現:開頭仍是先前人物境地,只九姑一人飛行亂山之中。前面不遠,峻嶺橫雲,危峰刺天,峭壁千尋,下臨無地。山間蹬道蜿蜒如蛇,形勢十分險惡,頗似所設九盤嶺景地。
九姑快要飛近,剛由萬分惶遽之中現出一點喜色,忽似有什警兆。遁光立即停歇,反往回路和兩旁掙脫,面容也驟轉慘厲,周身俱是各色寶光環繞。九姑卻似被大力吸住,連掙幾掙未掙脫,晃眼被那無形潛力牽引了去。
石生對韋蛟道:「要我依你容易,適見瀑布現形,如走馬燈一般,甚是好玩。還有雲九姑法力甚高,我分明見她得勝飛走,你卻說你師父法力高強,欲擒先縱,我也不甚相信。我是她約來的人,她如今被擒服輸,我自心服,否則以後拿什顏面見人?你何不再使瀑布現形讓我看,只要看出她已降伏,我便依你如何?」
韋蛟略微尋思,道:「此舉實是犯規,不知怎地我會這樣愛惜你。好在此時由我作主,便二師兄趕來,也有話說。現與你看無妨,不過話要算數,不可騙我。還有這裏埋伏甚多,禁制神妙,你不觸犯牠,就你騙我,說了不算,我仍可設法助你逃生。
「雲九姑並非弱者,既肯約你相助,你又如此靈秀,想必有點來歷。如若倚仗師父法寶,生事犯險,你那身受固是慘酷,弄巧還連帶我也受害,卻來不得。你的名字、來歷肯先說麼?」
石生道:「我的姓名、來歷遲早必說,現在還不到時候。你只要現出九姑降伏行跡,什事都肯依你。至於連累你受害一節,那決不會,也許你還得點益處呢。」
韋蛟道:「山女一定被擒無疑,其實她如直飛九盤嶺,天未明前師父還在入定,沒想到她,也許能和她兄弟隔著洞門說幾句話。不知為何要往本山附近走動?恰在瀑布照影圈內。一經照出,任走何方,只要在於三百里以內,全能看見。」
韋蛟說完,手指處,瀑布重又現出景物,緊接先前九姑逃時情景:九姑神色甚是匆遽,飛行絕快,沿途峰嶺泉石,似電掣一般相對交馳。飛不一會,九姑忽似有警兆,吃了一驚,當時慌不擇路,急轉遁光,朝著去峨嵋一面飛走。飛不多遠,瞥見一片極輕微的煙光一閃,九姑似已受制,面色越現驚惶。在空中強掙了兩掙,未掙脫,重又回身,仍朝原路飛行。
快達前面高峰危崖之間,忽見阿童等四人現身,看神氣,似未覺出九姑已為妖法所制。見她未停,石完首先追趕。九姑受制,身不由己,強掙著倒轉身來,張口急喊了兩句。一片青光閃過,人忽無蹤,石完也已回轉,阿童等並未追去,身形忽隱。
韋蛟驚道:「這四人必是九姑幫手,隱身法竟也如此神奇。」
石生忙問:「你可聽出雲九姑說的話麼?」
韋蛟答道:「她叫那身有墨綠遁光的小怪人不要追趕,請小神僧行法隱形再去。看神氣,必是師父在內,覺出來了強敵,將她加緊擒去。只是這四人定必厲害,隱得這麼快,不知察見也未。這事真怪,怎都是小孩?又有這麼高隱形法?」猛想起石生正是敵黨,隱形也極神妙,立即改口道:「隱形法雖妙,那鐵壁洞石壁百丈,其壁如鋼,加上禁制嚴密,想要救人,豈非作夢!你看底下,就知厲害了。」
說時,瀑布上面景物忽變,現出一洞。廣約五六丈,內裏孔竅甚多,小的也有一人高下。當中一座法台,大只丈許,四邊畫著不少符篆,並無幡幢等法器。台中心坐著一個相貌奇醜、膚色如漆的矮胖禿僧,禿僧身側立著一瘦一胖、穿得非僧非道的妖徒。台前一根石筍,高約四尺,九姑獨立其上,滿臉悲憤之容,正和禿僧爭論。禿僧面帶詭笑。旁侍二妖徒中,胖的一個戟指九姑,似在厲聲喝罵。
韋蛟道:「中坐那位便是師父,旁立瘦的是大師兄姬蜃,胖的是吳投。」
吳投朝癲僧說了幾句,剛要下臺,吃姬蜃止住,互向癲僧爭論。癲僧面容驟變,手朝外一揚,立有丈餘長一條青光懸向台口。石生只觀對方嘴動,不聽說話,九姑已為邪法所制。
韋蛟驚道:「師父聽了二師兄讒言,因九姑不肯降伏,正要煉她真魂。大師兄勸阻不了,但師父聽大師兄一說,忽然想起你今日來的可疑,現正行法察看敵蹤和這裏情景。你千萬立在這裏,作為被我制住,如有來人,隨我口風答應,或能免死。」
韋蛟說時,石生已得金蟬傳聲相告,現正隱形在外,隨時進來。
瀑布上面青光起後,但見妖僧接連行法施為,似並無跡象現出。妖僧剛剛起立,咬破舌尖,一口血光噴向青光之上,倏地一溜墨綠光華疾如閃電,突在台前現出。略一閃動,石筍立斷,九姑立現喜容飛起。
癲僧師徒見狀大怒,紛紛揚手,無數青色光箭剛似暴雨一般飛出。九姑頭上又有金霞微閃,連那墨綠光華一同隱去。癲僧似不料來勢如此神速,只這瞬息之間,便連人帶元神一齊救走,並且敵人形影一個未現。當時又急又怒,手指處,立有兩幢青光湧起,將癲僧和姬蜃一齊護住。同時手掐法訣,四外亂發,全洞立被青色焰光佈滿。更有無數青色光箭朝上下四外石壁及地底射去,一閃不見。
當地成了一片青焰火海,那麼堅厚的石洞都似受了震撼,看去聲勢猛烈非常。跟著癲僧說了幾句,二妖徒吳投立往台前所懸青光中投入,連人帶光一閃不見。
韋蛟驚呼:「九姑被人救走,師父已將全洞禁制發動。總算運氣,先前專搜敵蹤,不及察看這裏。現命二師兄回來,察看有無敵人到此,就便助我留守。你快快降伏,由我引進拜師,再好沒有,如真不肯,此時逃走還來得及。二師兄一到,你萬難脫身了。」
石生暗察韋蛟人甚純善,心頗喜他,不願令其同敗。便笑答道:「你倒好心,但我來此,你師父已然查知,就此一走,不連累你麼?我看癲僧極是驕狂,今晚敵人從容入室,將人救走,他連影跡都未發覺。只是亂用邪法,有什用處?今日必定凶多吉少。你雖誤入旁門,心性頗佳,何苦與之同歸於盡?莫如隨我同走吧。」
韋蛟急怒道:「你說的是什麼話?既敢放你,便豁出受責,自有擔待。我非師父,哪有今日?我不肯迫你拜師,便因不肯引人不義,如何反來勸我隨你?休說師父玄功變化決不會敗,萬一事出意料,誰害師父,我便和他拼命。二師兄已在途中,你逃也無及,且照先前所說,隨我答應,碰碰你的運氣吧。」
這時瀑布上又換了一番景象,妖徒吳投全身青光籠罩,從對面飛來。青光中好似附有一絲灰白色的光影,其細如髮,不時隱現。此外一片溟濛,不見一點山石林木影跡。
韋蛟又問:「你叫什名字,總該對我說了吧?不然二師兄若問,我怎麼說?」
石生答道:「我名石生,少時再對你細說來歷吧。」
韋蛟方答:「二師兄就到,等我收法,你裝作和我談天便了。」隨說,隨將光幕撤去,瀑布復了原狀。
韋蛟拉石生去石墩上坐定,說道:「你既受人指點,來此拜師,我必為你引進便了。」
石生見他說時連使眼色,狀更醜怪,料知吳投將到,對方必有傳聲之法。心中好笑,便逗他道:「你不是說,等你師兄來時,才跟你說鬼話騙他,好放我逃走麼?此時人還未來,你搗鬼作什?」
韋蛟聞言大驚,忙打手勢,故意喝道:「你這娃兒實在頑皮,先前開開玩笑,明知二師兄對師父忠心,人又耿直,故意引他發急。卻不想此時山女正引人來尋仇生事,緊急之際,如何可以鬧著玩?這也是鬧著玩的?再要胡說,我便趕你出去,不代你引進了。」
話未說完,石生已瞥見韋蛟身後有一怪人影子,略現即隱,不由驚喜交集。聞言越發嘔他道:「我向來言出必踐,已然答應隨聲附和,哄騙妖徒,怎會說了不算?此時小妖徒吳投尚未到來,便要我隨你搗鬼,休想。」
韋蛟面色驟變,好似愁慮交加,急怒不已。
忽聽有人厲聲怒喝:「該死畜生!竟敢勾引外來小賊,背叛師長,今日叫你和這小鬼死無葬身之地!」隨說,面前現出一人,正是吳投。
吳投面如豬肝,瞇縫著一雙斜眼,時射凶光,滿臉戾氣,聲如狼嗥。石生看了有氣,正想動手,給他一個下馬威。
耳聽身側有人答話道:「就憑你麼?也配!」
同時叭的一聲,吳投左臉上竟吃人暗中打了一掌,半邊醜臉浮腫起了寸許高下。
吳投知有敵人隱形暗算,不由怒火上攻,急得破口大罵。手揚處,放起一片青光,想要將身護住。不料敵人神出鬼沒,捷逾影響,就在他手才揚起的一眨眼間,右臉上又中了一下。這次打得更重,口中黃牙竟被打折了兩枚,順口角鮮血直流。
吳投邪法頗高,並非無備,一聲怒吼,雙手齊揚,立有無數青色光箭四下飛射。以為敵人必在近側,斷無不傷之理,哪知並無用處。
韋蛟見他隱形窺伺,突然出現,口氣那等兇橫,知道不可理喻。早在暗中戒備,揚手也是一片青光,連石生也一齊擋住,未使光箭近身。
吳投見仇人無跡可尋,韋蛟反到袒護敵人,益發暴跳如雷。
身側有人罵道:「無知小妖孽,休要發狂!這兩下還嫌挨得不夠麼?我如不是想看看韋禿子到底有什麼門道,敢於欺凌善良、攝人真形,你早被我吊起了。這還是石道友見你蠢物無知,不屑動手,否則,你已形神皆滅,還說什麼葬身之地?」
吳投急怒交加,朝那發話之處連發光箭,語聲依然忽左忽右,箭光全無用處。怒吼道:「何方狗賊,暗算欺人!是有本領的,現出形來,見個高下。」
那人答道:「你配和我們見高下麼?你來時向禿賊進讒,說你師弟韋蛟勾引外人,要禿賊許你便宜行事。一經查出真情,便將這裏禁制發動,連韋蛟帶來人一齊處死。你這算是人嗎?你那鬼畫符並阻我不住,我一個等不及,便要叫你受活罪了。」
吳投羞惱至極,把心一橫,怒罵道:「何方妖孽?少出狂言!小狗通敵,不肯發動師父仙法,我一樣可以運用,豁出受責,先代師父除害,我與你們拼了!」
韋蛟忙接口道:「二師兄,我受師父深恩,怎會背叛?只因我愛這位石道友年輕靈秀,欲加保全,才有此失。到時是非自明,師父也必信我。休再多疑,仍由我發動擒敵就是。」
吳投大怒,啐道:「小狗放屁!你見我要發動,打算做過場麼?除非你將眼前仇敵全當我面殺死,誰能信你?」
韋蛟急道:「師兄不要生氣。這裏禁制你雖一樣能用,但是師父今日已有預兆,曾將法牌交我,擒敵不難。不過石道友無心來此閒遊,並無敵意。就有不合,也等師父來了回明再說,不能加害。否則法牌現在我手,我雖年幼道淺,心口如一。你對他如下毒手,我必阻止。你又生氣,莫如仍由我下手,先代你報仇擒敵如何?」
吳投本要行法施為,聞言好似吃了一驚,停手怒喝:「師父今日怎連法牌也交與你?難怪有恃無恐。既是師父溺愛不明,暫且由你,我倒看你少時如何交代。」
韋蛟還未及答,隱形人又在旁冷笑道:「這麼一來,你是不敢動手了。要你無用,先吊起來,看看黑小鬼鬧什花樣。」說罷,吳投身上忽現出七八道灰白色光影,全身立被綁緊,離地飛起,凌空倒吊起來。白影細才如線,不知何時纏向吳投身上,一發現便緊纏身上,深陷皮肉以內。護身青光毫無用處,疼得吳投慘號不已。
韋蛟見狀大怒,忙喝:「石道友,隨我一起,免遭誤傷。」隨由腰間取出一塊六角銅牌,朝上下四外連連晃動。先是一片奇大無垠的青色光華,電閃也似突然出現,罩向空中,結成一個穹頂光幕,罩將下來,將全山一齊罩住。
同時風雷之聲轟轟大作,千百萬的青光刀箭由四外飛射而來,更有無數青色火焰自地冒起。除光幕離地尚高,只齊吳投吊處不曾再往下壓外,所有刀光箭光連同青色火焰,齊向中心湧到。僅只空出峰後不到兩丈地面,欲合未合,各自作勢攢射,騰湧不休。晃眼融會,齊對中心,當地立成一片刀山火海,精光電耀,明焰星翻,加上風雷之聲,甚是驚人。
韋蛟戟指大喝道:「我向不無故傷人。你這廝仗著隱形妖法,欺人太甚!現我已將各層埋伏一齊發動,你便神仙也難逃命。快將我師兄放下,束手受擒。我師父喜怒不定,碰他高興,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青陽神鋒與天罡靈火皆我師父鎮山之寶,並非尋常禁法,何況上面更有乙木天羅。我已將你逼向中心方丈之地,一彈指間,你便形神皆滅。修煉多年也非容易,何苦這樣葬送呢?」
隱形人哈哈笑道:「黑小鬼,休吹大氣。禿賊這點鬼門道果是不尋常,只是無奈我何。我也不是什好人,無須你好心,有什本領,只管使吧。誤殺了小妖怪卻沒我事。」
那語聲仍是若遠若近,忽高忽低,拿不準一定所在。
這時吳投被吊在空中,已然疼暈過去。
石生早就躍躍欲試,因想和那隱形人相見,又看出當地埋伏委實厲害,想借此觀看怪人法力。及見怪人仍不現形,好似埋伏不能傷他,卻也無法破解。而韋蛟見吳投尚吊空中,似乎又有顧忌。恐金蟬等不耐久候,心想且把癲僧引出來再說。
石生便對韋蛟笑道:「這玩意真好看,怎你吹了一陣,連人影都找不見?莫是虛張聲勢,障眼法哄人吧?我倒要試他一試。」
韋蛟本用一幢青光連石生一齊護住,聞言忙喝:「這試不得!」
韋蛟一把未拉住,石生人隨聲起,一溜銀雨已往光焰海中飛去。韋蛟這才看出石生並非弱者,心中有氣,怒喝道:「我好心好意想保全你,偏不肯聽,鬧得二師兄生疑。你若真有法力,不妨一試,我也看看你小小年紀,到底有多大本領。你如支援不住,只一告饒,我反正已經豁出去,仍舊放你脫身便了。」
隱形人笑罵道:「你看他年紀小,真作夢呢!他的來歷,說出來連禿賊也須嚇上一跳,你這小黑鬼能知什天高地厚。我不過看你心腸還好,手下留情,不然也早吊個半死了。」
石生原仗兩界牌和劍光衝入,初意自己久經大敵,又有劍光,法寶防身,決可無慮。哪知初上來雖覺光焰力大,仍能衝越,及至到了裏面,光力越強。
韋蛟雖與石生有夙世淵源,自然投契,此時終在敵對之下。先因石生不聽勸告,故意愚弄離間,心中已然不快。再聽隱形人那麼一說,越發激怒。又見石生法力頗高,意欲迫令服輸,便把法牌一晃,光焰逐漸加強。
石生先還能夠衝突抵禦,隔不一會,漸覺刀箭光華雖然射不上身。但是越來越密,上下四外重如山嶽,寸步難移。最厲害的是那青色火焰並不炙人,但是冷氣森森,奇寒透骨,竟與前在陷空島鄲門受凍情景大略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