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回 玉壁遁仙童 百丈蛛絲殲醜怪 穹碑封地竅 萬年石火護靈胎
二小也膽大福厚,仗著佛光護身,一點也不知道厲害。略一商議,再由上面繞飛,避開正面,朝穴底處飛去。落地一看,那光幢上三色精芒耀眼欲花,甚是強烈,不可逼視。
二小連經過幾次大敵,又聽師長們時常聚談,長了不少見識。知那個光幢必是禁法中樞紐,稍微觸犯,立即發難。此外有無別的埋伏,也不可知。
咪佘終究膽大,幾次想要衝向光中試試,俱吃沙佘阻住。
咪佘道:「此洞又長,深居地底,師父如何得知我們在此?傳音法牌偏在師父手中,無法求救。長此相持,何時才能出困?反不如撞牠一下,省得不死不活。是福決不是禍,也許能夠仗著佛光法寶衝將出去,也未可知。」
沙佘始終不肯,重又同往四下查看,繞著光幢,上下飛馳起來。二小向來一起,飛巡了兩匝,咪佘忽說分頭尋找,沙佘也未在意。剛一分開,沙佘猛瞥見妖婦元神一條淡影在光幢側下面空處一閃。因是恨極,追源禍始,必欲除此一害,惟恐不能手到成功,立指佛光飛將過去。
妖婦因隱形法先吃佛光照破,又與強仇同陷埋伏,一經運用邪法,仍有一條淡影。本來她縮身洞頂一角,仗著壁色墨綠,又多花紋痕印,淡影很難看出。但妖婦見二小繞洞追逐,佛光強烈,忽然害怕,恐被照中。仗著飛行迅速,便隨在二小身後,繞著光幢飛遁。
不料二小分開,飛行迅速,共只數十丈方圓的地面。妖婦為恐察覺,心內一慌,往側一閃,繞出光幢之外,貼地飛逃。恰被沙佘看見,伽藍珠佛光立即照將過去,晃眼化成十來丈一片光幕,兜罩下去。
妖婦心膽已寒,驚慌失措,只顧避那三面兜罩的佛光,忘了身後那幢三色奇光這時正在爆發。不去接近,尚且難免波及,何況兩下一湊。那三色光幢忽然暴脹,三色精芒一齊旋轉,看去好似大小千百層雲光漩渦,分合不停。中間迸射出無量三色芒雨,妖婦立被捲去。
沙佘見狀大驚,聞得咪佘驚呼之聲,三色奇光已上衝洞頂。四外也差不多均在精芒光雨環射之下,轟轟之聲,與精光上射擊石之聲混成一片,聲勢猛烈,甚是駭人。再看咪佘已經不見,沙佘好生惶急,忙由洞壁角光雨不及之處,飛抵正面空地一看。
只見咪佘在佛光環繞之下,已被光旋吸住,四外三色精芒,電雨一般朝佛光激射上去。咪佘正在強力外掙,掙脫一層,又是一層環湧上去,其勢絕快。光焰交織,芒雨叢飛,奇麗無倫。佛光越強,光焰電漩聲勢也越猛烈,連自己存身之地都將射到。所幸人未受傷,還能抗禦,也未引發地水火風等等巨變。只要佛光不減退,便可無害,只是脫身不得。
沙佘有心上前相助,又恐一同被困,有損無益。正在惶急,想不出用什方法救他出險,忽見佛光上面朱虹飛起。這一來,咪佘雖仍不曾脫身,已能上下左右移動,輕快得多,不似先前緊附當中心一味苦掙。緊跟著便見妖婦元神被一團旋渦雲光吸住,急轉變幻,緩緩由右下角斜移上來。到了咪佘先前陷身之處,方始停住,依舊疾轉不休,只沒咪佘的快。
沙佘因見朱虹奏功,光幢威勢越大,佛光也已加強,心想:「義共生死,如何臨難卻步?就同失陷,也應一起。萬一二人合力,能夠脫身呢?」
沙佘細心得多,只管勇氣一壯,決計共此安危死生,行事卻不冒失。先將佛光朱虹運用停當,欲以全力一拼,免得咪佘手忙腳亂。
就這麼一停頓之間,光幢上面已起變化。先是光幢中心光雲雜遝,四外合攏,將妖婦元神包住。妖婦自從失陷,已無暇隱身,現出一個赤條條似人非人的女鬼。始而還在光雲中掙扎,後來越掙,光旋越強。妖婦漸漸無力,吃雲光裹緊,在旋渦中轉風車般急轉,鬼影也由濃而淡。末了四外雲光往上一包,只聽一聲極清越的裂石鳴玉之聲,光旋散處,便即無蹤。
咪佘也已掙脫光幢,迎頭飛落。二小再往對面一看,不由喜出望外。
就這瞬息之間,當前現出一座色作翠墨的古玉碑,只碑頂冒起。前見三色精光仍往上衝,光射之處,那質如翠玉的洞頂已漸漸消熔,陷了一個大洞,只不知還有多厚才能攻穿。碑頂以下光雲盡斂,看去甚是瑩澈朗潤,浮輝四射。碑形更奇,寬約三丈,厚約一丈,高達十丈以上。中心一個丈許大小圓洞,兩旁刻著不少字跡。
初現時,有不少符籙已全隱去。二小雖然生自小人國,文字不同,因乃師凌雲鳳文武雙全,學問甚好。同在白陽山修煉時,無事時便教二小劃地認字。二小性既靈活,在峨嵋仙府中逢人討教,增加不少識見。碑文又係行草,乃是普通文字,易於通曉,一看即知。
讀完,才知當地乃是方今前輩散仙中一位奇人、秦嶺石仙王關臨夫婦修道之所。此碑是神禹治水前鎮壓八荒、永奠地軸的一塊靈玉神碑。中心洞內,有一靈玉精英結成的胎胞,中貯玉實兩枚。修道人採下,當時服下,再照道家傳授打坐運行,不特增加道力,再加年餘修為。便能抵禦奇寒酷熱,水火不侵,還能抵禦最厲害的兩極磁光與地底元磁之氣。
石仙王夫妻為此兩枚玉寶,曾費不少心力。終以玉胎深藏此碑中心,雖是一個對穿的大空洞,但經仙法兩面封固,無法取出。後又發現碑頂古篆,得知一點因果。中心孔洞煞氣至重,仙法微妙,開時必須法寶威力至大。而又有一個修道人的元神葬送其上,與煞氣對消,始能如願。
石仙王既不願造孽害人,又知事太艱難,方始息念,以待有緣。不久移居秦嶺羚峽仙府,先由乃子石元真居住。後娶一異派散仙,生下一子一女,子名石完,女名石慧,原是雙生。才得五歲,石元真夫妻便吃石仙王召往秦嶺,只留下小姊弟二人,人口雖經法力禁閉,終不放心。
恰巧石仙王門下有一弟子,乃石元真的內侄,名叫龐化。以前出身異教門下,本有不少惡跡,自知不為正教中人所容,才害了怕。知道石仙王與各正教長老均有往還,又有親戚之誼,借著六百年仙壽前往祝賀,再四苦求。石元真夫妻又再三力保求說,石仙王方始勉強允諾。
哪知龐化入門不滿十年,便故態復萌,終於犯規。本要處死,又經石夫人和在座一位仙賓求情,罰令看守羚峽仙府一甲子,待罪悔過,就便照看兩小姊弟。
石仙王初意,自己所習雖非左道,也不是玄門正宗。如令二孫隨侍在側,至多修到地仙,似此美質,未免可惜。加以再過數十年,便是四九天劫,自己能否避免,尚不可知,好些顧忌。還有那玉碑中所藏玉實,恰是兩枚。照著碑上隱去的篆文,雖然另有其人,並未指明是誰,也許二孫將來巧遇良機也說不定。
因發祥之地不捨廢棄,便令慧、完姊弟住在洞內,令龐化從旁照看。每隔二三年親往看望,傳授一些自家獨有的法術。為防龐化受妖邪勾引,忘恩叛師,除神線鎖禁外,另賜與兩小姊弟幾件法寶。同在洞中習法而外,並煉一點紮根基的功夫。
石仙王每去,必往藏碑之所查看。內有一次去時,碑上忽發奇光。下去一看,碑陰又有篆文出現,才知得玉實的另有其人,不久即至。因見龐化在側,大有欣羨之色,恐其日後勾引妖黨生出事來,便在碑上留字,連碑帶地穴一齊封禁。
石仙王告誡說:「碑上三色神光厲害非常,每逢子午二時,焰光大盛,一被捲入光旋之內,形神俱滅。就是下去的人法力真高,帶有前古太乙元金之寶,遇到子午二時,只能勉強挨過。要想脫出,也非等到有人送死,以他道家元神解了罡煞之氣,而應得玉實的人恰在此時來到。玉胎立破,禁法全解。只剩碑頂三色靈焰,將百尺洞頂堅玉熔化,穿一大洞,方可出困。
「此外,只有孫兒女所用飛劍、法寶,原是萬年靈玉精英所煉,一旦誤入,尚能仗以防身免害。但是全洞均經禁制,藏碑之所分外堅硬,僅能防身待援。如仗本門穿山行石之法想衝出來,仍不能夠。」
龐化生心不止一日,前些日剛用花言巧語哄騙兩小姊弟,把石仙王所傳用來遇敵藏身和誘敵入伏的八層禁法封閉全學了去。因兩小姊弟常聽祖父嘉許,用功極勤,除喜佈置園林花草之外。往往相對用功,一坐常是兩三天,時機盡有。方想日內乘隙下手,不料石仙王到來,重加禁制,詳言厲害。知道事太行險,不可強求,才自罷了。
因慧、完姊弟聰慧異常,起初年幼,洞中孤寂,多了一人作伴,龐化更善巴結,相處還好。後來年長,法力、知識日高,發現龐化為人詭詐淫凶,便漸明白,已不再受愚弄。後又發現常有舊日妖黨來訪,暗中偷看,言行無一善良,越發看他不起。
只因龐化苦求,說是事泄必死,看在表親面上,不好意思舉發罷了。龐化卻不這麼想,見兩姊弟相對日益冷淡,小孩口不穩,常恐事泄。加以被禁年久,靜極思動,性又兇暴,才有當日之事。
沙、咪二人讀完碑文,便照所說,探頭往碑上圓洞一看。只見內裏向上凹起,還有丈許來高,頂中心懸著一團青氣。知道碑文所載外包真氣、內孕玉實的靈玉胎胞,便是此物。毗那神刀乃佛門至寶,不知是否能夠解破?既恐反應力強,又恐下手太重,傷了胎中玉實,互一商量,決計審慎行事。
碑外字跡乃石仙王最後所留,只說:「玉實見風即堅如精鋼,必須當時服用。服後按照玄門坐功運行,愈早愈好,決不能過十二個時辰。否則,不特要受許多苦痛,並還減去不少靈效。胎外元氣,也非太乙精金所煉之寶莫解。」
至於如何預防以及服法,均未說出。二小只憑領會,猜玉實既然見風即硬,想也不能與外間之氣接觸。如若當時不能服下,便須等三色精光將頂衝開,帶了回去,長路飛行,如何保藏?打算先用伽藍珠佛光將牠緊密包住,再用飛刀破那真氣,以免見風生變。
二小見氣團被佛光雖包了個密不通風,但是大小如一,抗力甚強。一任運用法力緊壓上去,絲毫不動。準備再加上兩柄金戈,將那生根之處用力鋸斷。暫不取那胎中玉實,也不再與護庇妖婦的怪人動手,徑直帶了整個氣團,飛回姑婆嶺去。
哪知物各有制,飛刀兩彎朱虹剛照預計,作個半月形往氣團上一合。嘶的一聲,真氣立破,四下飛射,力猛異常。二小在佛光圈內,如非見那氣團威力靈異,惟恐不能奏功,身與朱虹合而為一,幾乎被那爆散的真氣打中。就這樣,還被震得蕩了兩蕩才住,不禁嚇了一跳。
尚幸真氣只破裂時一震之威,一散便已無力。同時所包沒的玉胎也已現出,只是四五寸大小一枚玉球,緊附頂上。正想如何齊柄削取,目光到處,又是鏘的一聲鳴玉之響。玉胎倏地分為兩半,自行墜落。二小忙用手搶接,恰巧一人接了一半,互相對視。那玉胎又輕又薄,每半枚裏面,蟠曲著十幾條青白二色、形似血絡之物。盤到中心,有寸許大小一個圓形的玉卵,形似流質,又似濃縮的氣體。入手微溫,隱聞一股異香。乍看時仿佛極軟,晃眼似要凝固。
咪佘機警,看出異樣,還未見風透氣已是如此,稍久必變堅玉,急切間又不知如何服法。方在舉棋不定,忽然發現內中脈絡直通斷處,隱隱似有青氣透出。試就口一嘗,覺著清香襲人,神智為爽,忍不住就勢一吸,猛覺一股甘芳涼滑的漿汁往口中射進。
沙佘也已發覺,如法服用,也是一吸立盡。二小立覺精力充沛,有異尋常,只胸前冰涼著一塊。再看手中,兩半枚玉殼比紙厚不了多少,但是堅硬異常。通體大片青白斑暈,加上和豬腦一般的血絲,玉色晶瑩、寶光外煥,不知作何用處。
這時碑頂精光猶是向上衝激,勢越猛烈,映得合洞通明。二小以為頂壁堅厚,不知何時可以打通一洞。玉胎既是靈玉精氣所孕,必非尋常。意欲向那結胎之所再事搜尋,看看有無別的奇遇。二小正在飛身四下搜索,猛聽外面洞頂轟的一聲震天價的大震,無數天花異彩一般的小星疾如暴雨,環著玉碑四外傾瀉下來,勢極猛烈。
跟著眼前一暗,適才繁響頓寂。二小已看出那碑只是一塊極高大的渾成美玉,結孕靈胎之處,自從靈玉胎胞一落,便已復原。看去平滑渾成,無跡可尋,卻忽生劇變。雖然急於搜索,未用佛光護身,人在碑洞以內,火星光雨並未濺著。及至光滅聲止,景物一暗,探頭往外一看。
頂壁已被三色精光衝出一個巨洞,上面已有亮光透下。靜悄悄的,也沒一點聲息。二小高興非常,往上便飛。出洞一看,正是先前下落之所。上時覺著胸口冰涼,隱隱作痛。無端仙緣遇合,得此奇遇,人又脫出困境,一味喜幸,也未留意。加以一震之後,所有內層禁制全解,門外現出兩條半圓形的甬道,環繞著上有青、白、墨綠各具一色的三座門戶,門內似是一間廣大的圓形洞室。
二小已有經驗,見那洞室上三門三色,宛似畫在壁上的門戶,隱蘊奇光。二小本會隱形法,開府以後益發精進。略一商議,決定隱了身形,靜悄悄安然飛回,便試探著朝那左面甬道緩緩往前飛去。這時二小胸口冰涼漸漸有點加重,仗著得有佛、道兩家真傳,元氣充沛,性更強毅,一心脫困飛回,仍未放在心上。飛過大半環後,甬道忽轉曲折。
二小覺著地勢回縮,來時所見七八層直通洞外的門戶廣堂,一個也未遇上。越走越不像往外走神氣,恐路走迷,又入伏地,只得後退。不退還可,這一退,剛退回不遠,隱聞轟隆之聲由地底隱隱傳來。再看途徑全非,不知因何走迷,岔入歧途。只見徑路回環,大小歧出,不論走哪一面,俱非原路。
二小心中一急,犯了倔強習性,便不問青紅皂白,隨便選了一條似乎往外的道路,加急前駛。又飛了一陣,望見前面竟是先前起步之處,僅由左而右繞了一圈。胸前冰痛也在加重。正停下商議發急,忽聽男女爭吵喝罵之聲,便輕悄悄掩將過去查看。
圓壁三門本極高大,每門相隔約有三丈,除當中墨綠色玉門正對藏碑的玉室外,左、右二門對面俱是甬道牆壁。這時左邊青門已開,內中穹門厚約兩丈,男女喝罵爭吵之聲便自內發。並有三色奇光飛舞映射,迅速如電。二小上過一次當,不敢大意走進,先在門側偷聽。內裏爭吵之聲甚急,聽出內裏竟是先見兩小姊弟在與怪人火拼。
二小心中一喜,立時飛了進去。只見室作半圓形,約有三四丈方圓,另一頭有一小圓門。二小這時如由此門飛出,便可繞往頭層廣堂,脫身回去。一則膽大喜事,見雙方惡斗方酣,想看一個結局,二則先在洞外看出石氏姊弟並非妖邪一黨,始終不存敵意,心生好感。無形中偏向了一頭,恐二人年幼吃了怪人的虧,意欲乘隙暗助。稍一停頓,漸聽出事由妖婦而起。
原來石完發現怪人與妖婦合謀誘敵,違背乃祖石仙王之戒,擅自移動後層禁制,將沙、咪二人壓入地穴之內,欲借三色神光將其煉化。石完大忿,又無力阻止,保全二小。一賭氣,用家傳法寶將妖婦擄住,就勢擲下,使隨二小同陷伏內。怪人獨在面前運用禁法,本來不知此事,因遍尋妖婦不見,還當誘敵時為二小所殺。
石完不知怪人已然生心內叛,日內便想煉化身上神線逃走,有心氣他,故意在旁邊和乃姊述說前事。兩姊弟雖是一母雙生,石慧卻較靈敏機智得多,聞言忙使眼色止住,已是無及。石完性更猛烈,分明看出怪人滿面怒容,說得更凶。不特說妖婦元神落下時哀呼救命,如何狼狽,並說怪人屢次勾引外邪,今日又妄動禁制,非向祖父告發不可。
石完童心未退,近年忿恨怪人屢次鬧鬼,心生厭惡。每值怪人犯了禁約,必以告發之言恐嚇,非得怪人服低說好話,不肯甘休。怪人天賦兇殘,性如烈火。因所行犯規,時受幼童侮弄,只因畏懼石仙王,尚不敢動強行兇。那後層禁制,曾奉嚴命不許移動,這次恐難倖免。
怪人想起亂子闖得太大,妖婦又已失蹤,存亡莫卜。正在憂急愁煩,哪裡還禁得住刺激。怪人知道地室已閉,非石仙王親來不能再開,怒極智昏,立向石氏姊弟發難。
石慧早看出他心有反意,已有準備。警兆一現,立即行法反轉禁制。一片轟隆之聲響過,地形大變。沙、咪二人正由迷陣中走回原處,聞得爭鬥之聲,跟蹤尋來。
怪人見石慧運用禁法比他更高,經此強烈反應,全部禁制失效。非石仙王自來,不能復原,益發暴怒,便以全力應戰。始而雙方打個平手,怪人還折了兩件法寶,怒火中燒,竟想拼命。怪人邪法原高,先因沙、咪二小佛光朱虹厲害,又聽妖婦勸說,才用誘敵之策。此時已是心橫氣盛,肆無忌憚。
一見石氏姊弟飛劍、法寶每人雖各只兩三件,但都由於獨門家學,神妙非常,防身足夠。石完更是淘氣,一邊動手,一邊指手跳足亂罵。怪人枉自氣急,還斷送了兩件法寶,兀自奈何他不得。恨到極處,竟把昔年前師陰陽叟所傳顛倒迷仙五雲網施出。
二小恰在此時趕到,此時所服玉實未經玄功運化,奇寒之氣已將佈滿胸腹。見怪人雙手一揚,立有一片粉紅色中雜有五彩絲的妖光,佈向室中。頓時滿室彩煙,一片光霧,什麼也看不出,怪人身形已隱。
另一面,石氏姊弟已被妖光罩住,在室光環繞之下,掙扎不脫。石慧想起祖父所留之靈符,立即向胸前一按,現出青熒熒碗大一片寒光,立將五彩妖光撐住。
這時二小覺著胸前冰痛越來越甚,漸漸難耐。才想起玉碑仙示,徒在洞中環飛延誤,忘了運用玄功。心中一驚,猛聽一聲慘呼,少女口喝:「完弟快逃,留神妖物!」
青光一隱,又聽怪人一聲怪叫,滿室粉光彩絲忽似潮水一般往前退去,室中重現光明景象。
二小定睛一看,石氏姊弟不見,怪人已然倒地,身上多了一蓬極淡薄的灰白色影子。四下查看,並無影跡。胸前冰痛更烈,想要飛出,又恐中途痛倒。咪佘痛極氣忿,動了童心,無意中把身畔寶囊內玉殼取出,正和沙佘指說腹痛難禁,想要隨手毀去。
石慧藏身石中,一見急呼:「不可毀損!你二人得了玉實嗎?快運玄功,即可無害。」
同時倒在地上的怪人身上,一道白影倏地飛起,竟朝少女發話之處撲去。但因人隱石內,無法攻入。白影一顧左壁,怪人頭上忽冒起一個赤身小人,滿身煙光,待要離頂飛出。
那白影神速異常,電也似急飛撲回來。那小人慌不迭想退回去,已是無及。又是一聲慘號過處,怪人手舞足紮,屍橫就地,頭腦全空,當頂陷了一洞。
二小這時寒痛難忍,只好放起佛光,盤膝坐下。胸前似包有一塊堅冰,周身直冒涼氣,冷得亂抖。這樣一運玄功,一股元陽之氣升起,才好得多。
不久,金、石諸人說笑之聲隱隱傳來。不知那是洞中玉脈通連,原一奇景,禁制一停,便能聽出老遠,以為就要到達。正急喊:「師父、師伯快來,我在這裏。」
隔了一會,干神蛛、凌雲鳳二人相繼尋來,二小已然入定。雲鳳到時,見干神蛛已搶在頭裏。先有一相貌極美、年才十三四的披髮赤足少女影子,慌慌張張迎面衝出,往頂壁上飛去,一閃不見。干神蛛立由室中飛出,匆匆說了兩句話,便自追去。
雲鳳入門一看,二小正在佛光之下入定,料有原因,且喜愛徒無恙,便守在當地。跟著眾人來到,南海雙童也收了石完尋來。二小不久回醒,呈上兩片玉殼,稟告前事,並請擅自服食之罪。
金蟬道:「這類仙緣各有遇合,時機稍縱即逝,怎能怪你們?」
易震問:「石仙王既然姓關,他的孫男女怎會姓石?」
金蟬也是不解,眾人見南海雙童甄氏弟兄以目示意,方料他倆見多識廣,必是內有隱情,當著石完不便出口。
石完正在怪聲急喊姊姊,見狀插口道:「師父定知我家的事。這個無妨,我是徒弟,不能知道不說。石乃我祖母的姓。祖父昔年本是入贅在石家,因感祖母恩義,所煉飛劍、法寶全是玉石精英煉成,不怕元磁真氣。故此由我爹起,全從母姓。其實我祖母便是石……」話未說完,忽然住口。
跟著面前人影一閃,現出先前逃走的披髮赤足少女,伸出一隻纖手,將石完的口捂住,嬌嗔道:「完弟,你還想說什麼?」
石完雖然天真,終是仙根仙骨,靈慧非常。自知失言,忙掙脫了手道:「我是說,祖母是老太公的女兒,師父、師伯是自己人,有什妨害?」
眾人已是省悟,見他掩飾甚巧,故意不再理會。知那少女便是乃姊石慧。
石完拉著石慧喜跳道:「姊姊,你今天對我不好,你走也不帶我,害我吃了許多苦。幸而祖父說的師父,我拜到了。我還替你也尋了個女師父,還不快拜去?你是怎麼回來的?先想你也許怕妖怪,不!我說的不對!那是師伯,我不能罵他妖怪,師父說的,不然就不要我了。
「可是這裏好多師伯、師叔,還有師兄,全是人修成的,就他不是。我還當你逃到祖父那裏去呢。後一想,你我都不認路,也決不會狠心丟下我不管。早猜你藏在牆壁裏面,連喊幾聲不答應,我正氣昏,你倒來了。」
眾人見他面色墨綠、目有異光、炯炯射人,身又瘦小、相貌奇醜,出語十分天真。先說干神蛛妖怪,覺著說錯,拿話一描,說了一大套,結果仍是未離本位。
石慧埋怨道:「你就是這等草包,慢點說多好,東一句西一句,一點頭緒都沒有。跟你也說不明白,快些放手,我拜見各位師長,你從旁聽就知道了。」說罷,好似知道眾人未必肯受她禮,上來拜見後,直向雲鳳身前嬌喚一聲:「師父。」
雲鳳本坐在石墩之上,滿腹心事,本是無意收徒。況有好幾位師兄在場,未先開口,焉可自專。雖聽兩姊弟口氣,女子只己一人,料有此請,卻不料動作這等快法。方欲起立推辭,雙膝已吃抱定。
石慧跪了下去,說:「師父不收弟子無妨,家祖與師祖有交,今日諸位師伯叔仙駕降臨,尊卑之禮總不可廢。且容弟子向各位師長禮拜陳情,如以弟子薄質不堪造就,弟子也決不敢妄自褻瀆。」
雲鳳本就覺出石慧仙骨珊珊、清麗絕倫。這一對面,見她一頭墨綠色的秀髮披拂兩肩,雙瞳剪水,隱蘊精芒,穿著一身薄如蟬翼的短袖道裝,玉膚如雪,隱約可見,臂、腿俱都赤裸著一半在外,下面一雙髒附豐妍的白足緊貼地上,越顯纖柔。容貌秀美,自不必說。
最奇的是通體瓊雕瑤琢,宛如一塊無暇美玉融鑄而成的玉人。珠光寶氣自然煥發,秀麗之中更具一種說不出的高貴清華之致。語聲清柔,聽去十分娛耳,詞色又極溫婉得體。由不得心中憐愛,便含笑伸手想將她拉起。
猛覺著手觸之處,溫潤柔滑,無與倫比。兩腿吃她箍定,卻堅如精鋼,休想掙脫分毫。疑她有意賣弄,面上一紅,方想運用玄功解脫。石慧已是覺出,雙手一鬆,就勢拜倒,動作極快,雲鳳竟不及還禮。
另一旁,沙、咪兩小因感石仙王神碑留字指點之德,極願意收這師妹,卻不敢向師求說。知道金、石、甄、易諸人平日對己憐愛,說笑隨便,恰又站在金、石二人身側,先朝石生悄聲低語求告了兩句,又望金蟬求告。眾人早覺出石氏姊弟仙根仙骨,稟賦、心性俱都極好,本就想令雲鳳收下。再經沙、咪二小一求、全都贊許。
阿童見金、石二人只顧看石慧行禮求告,均未開口。忍不住悄向金蟬說道:「我是外人,不便向凌道友說情。這兩姊弟如在貴派門下,成就必定遠大。諸位何不勸凌道友收下?異日有什責任,由我求二師兄向掌教真人關說如何?」話未說完,石慧已捨了雲鳳,先朝金、石、阿童三人盈盈下拜。
金蟬原因此次諸同門奉命下山,雖許收徒便宜行事,但是去取之間十分慎重,似此美質早想成全。只因石仙王夫妻性情古怪,他令愛孫遠居故土,不令秦嶺隨侍,必有用意。否則,他和本門師長多半知交,如投本門,上次開府時帶兩小姊弟前去,一說即允,怎會延到今日?
沙、咪兩小又將他守了多年的玉實靈胎得去,因此還殺了他一個晚親。惟恐冒失惹出事來,欲等問明再定允否,以免一時疏忽、日後回山受責。所以石、易三人想要開口,均被金蟬暗中止住,令其暫緩。及聽阿童一說,金蟬知他累世苦行清修,最得雙方師長愛重,自經枯竹老人指點以來,法力更高。
金蟬一面令眾受禮,一面笑道:「你姊弟仙根深厚,願入本門,原是佳事。不過沙、咪二師侄不特破去神碑取了玉實,干道友又殺了一位守洞令親,仙府景物也有殘毀之處。你二人拜師也未稟命而行,令祖是否允許也是難料。我意你兩姊弟暫住此間,由我先將外洞入口封禁,以防外邪侵犯。趁著日內還有餘閒,我們先往秦嶺負荊請示,問明之後,再定如何?」
石完聞言,首先不願,方要開口,吃石慧暗使眼色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