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回
  妖人精玄功變化 護身有寶
  女俠稟正氣修為 殲敵因能

  到日雷起龍一味隱身在側,妖婦幾次催他,均推說專對付寒萼一人。妖婦雖然不悅,雙方惡戰正急,無暇分心相強,只得聽之。雷起龍惟恐自己相貌被敵人認去,樹下許多強敵,日後不得如願安居,因之始終不露身形。
  不久,敵方救兵接踵而來。雷起龍先見凌雲鳳和沙、咪二小,已覺出峨嵋威力果然不凡,來人還不是那些著名人物,已有如此神通。尤其那兩個幼童喊凌雲鳳作師父,分明是末代弟子,竟會使出那等佛門異寶,所向無敵。師徒三人一到,便將洞口把住,要攻進去,簡直休想,自己這面還折了好幾件法寶。
  妖婦趙金珍見勢不佳,又來催迫助戰,一見不肯,忿忿而去。眼看要糟,幸而文又方、喬紀二人輸口,卜天童將土木二氣施展出來。剛把頹勢挽回,略占上風,七矮同了靈奇突然飛來。內中一個小沙彌,揚手一片佛光飛起,將火雲逼向上空。聽對方口氣,還是恐傷生靈,未下殺手將牠震散,否則早已破去。
  雷起龍看出凶多吉少,大是膽寒,有心想逃。一則滿空已被佛光佈滿,一則又以女仙所傳隱身之法神妙,又無邪氣,不易被人看出。雷起龍終以對方諸人神目如電,不甚放心,特意藏在一塊丈許高的山石後面,心中愁慮,不時探頭外望。
  妖婦眼看情勢愈緊,無奈此次雖因沈通發動,主體還是自己,眾人未退,如何能走。又見羅網周密,逃也很難。正惶急間,猛想起雷起龍身旁帶有不少法寶,不問禦敵、逃生,均具極大威力。幾次勸他出手不允,負氣離開,人又隱身,看他不見。心念一動,立即指揮法寶、飛劍防身應敵,尋將過去。
  雷起龍瞥見場上妖人已遭慘敗,越發膽怯,又見妖婦惶急悲慘之狀,想起舊情,老大不忍。一時心慌,不敢走出,口裏卻出了聲,連喚妖婦過去。妖婦先疑他私自逃走,心中恨極,正要開口咒罵,聞聲改怒為喜,立即追去。
  正值凌雲鳳見已轉敗為勝,將洞口交與司徒平防守,自己飛身助戰,趕將過來。
  妖婦尋人時神色張惶,本就易起人疑。雷起龍從來在香粉叢中受人供養,未經大敵。驚慌忙亂之中,不暇思慮,只顧急於放進妖婦。靈符神光離合雖是淡淡一片霞影,怎瞞得過凌雲鳳一雙慧眼,目光到處,見霞影微現,妖婦身形立隱。
  雲鳳本就心急,見山石後面還有妖黨隱形潛伏,未及明辨家數。手揚處,神禹令上寶光先將當地罩定,同時玄都劍、火雲針也夾攻而上。
  雷起龍本仗女仙神符,急切間未為敵人飛劍所傷,防護地面又有兩畝方圓,就被飛劍攻進,也能閃避一時。無如四外上方全被禹令神光罩住,不能移動分毫。有心另施飛遁神符,獨自冒險逃走,又覺多不好也有露水之情,此時趙金珍走投無路,怎好意思捨她而去?
  妖婦一見雷起龍那滿心想逃的神氣,厲聲怒喝:「你也是男子,怎地如此膿包?你如害怕,急速撤了你那鬼畫符,放我出去和這些小狗男女拼命便了,如若不然,休怪我無情,連你一齊開刀了事。」
  雷起龍見她一雙媚目突射凶光,滿臉獰厲之容,越發心寒。又知妖婦手狠心黑,再不放她出去,就許驟出不意,突然發難,受她暗算。當時一急,忙答:「依你,依你!」口說著話,手指處,早把禁制微撤,意欲放她出去。
  妖婦說完後悔,外面強敵又極厲害,不由進退兩難。微一遲疑之際,凌雲鳳已乘虛而入。同時沙、咪兩小新勝之後,遙見師父手持神禹令,發出青濛濛一股光華,罩定一處,劍、寶齊施,敵人未見一個,光圈之大竟達兩畝以上。二小料定必有強敵隱遁在彼、攻不進去,立即趕來。一到便趕上雷起龍移動禁遁、放人出外,煙光明滅,現出破綻,禹令神光已然侵入。
  二小機智神速,貪功心盛。更不怠慢,手指處,伽藍珠與毗那神刀立化一團金光,兩彎朱虹電射而入,人也隨同衝進光圈去。
  沙、咪兩小法寶雖強,無什經歷,老是隨定乃師動手。神禹令已將一敵人罩住,又指伽藍珠上前來攻。妖婦最擅飛遁之術,加急往斜刺裏飛去。才一出圈,首遇靈奇飛來,揚手一片寒霞,擋住去路。
  妖婦認出那是陷空島靈威叟採用北極磁光煉成的寒霞障,略一發慌,緊跟著又遇易鼎、易震駕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飛來。一個發出太乙神雷,一個隱身旋光小門之內,將那無數飛鈸似雹雨一般打到。空中火龍釵、太皓鉤也相繼飛舞剪到。
  妖婦一任精通玄功變化,護身有寶,幾面夾攻也難禁受。剛縱妖遁避開寒霞。神雷,一釵一鉤已左右斜飛,急如電掣,攔腰捲至。微一疏神,肩膀上連受了兩飛鈸。雖有法寶護身,受傷仍是不輕,痛徹心骨。易氏弟兄的太乙神雷二次連珠打到,又連中了兩雷,護身妖光立被震散大半。
  同時靈奇的寒霞已從後追捲過來,寒光照處,立即繞身而過,將妖婦斬為兩段。火龍釵、太皓鉤跟著一絞,太乙神雷再一爆炸,妖婦立化劫灰,屍骨無存。
  南海雙童畢竟見多識廣,由遠處趕來。瞥見妖婦急轉妖遁,返身迎敵,已吃太乙神雷打得在空中七翻八落,仍以全力回攻。便料妖婦想借勢兵解,遁逃元神。忙即高呼:「莫放妖婦元神遁走!」一面急追過去。
  易氏兄弟出世不久,覺著自從開府下山,每次遇敵都不似今日這等痛快。忽起童心,把太乙神雷連發不已,霹靂之聲震撼山嶽,並未聽清招呼。靈奇雖防到這一著,想用寒霞障將妖婦用冷火寒焰煉化。因見兩位小師叔搶前施為,興高采烈,法寶、神雷也委實威力神妙。自己本是後輩,不便與爭,略微鬆懈。
  哪知妖婦精於玄功變化,如非上來想保全身、對方羅網周密、迎頭先遇寒霞障寶光一照、措手不及,幾連身形都被隱去。等三人合力夾攻時,元神早借飛劍兵解遁去。休說三人,便南海雙童儘管追來提醒,也未看出一點蹤影,不過妖魂是否為三人法寶所滅,拿他不定罷了。因未看破,少時沒想到向金蟬、石生、阿童三人提說,妖婦元神終於逃脫。
  這時眾妖人業已紛紛慘敗,傷亡殆盡。先是華山派白鬼臉何小山自恃煉就九九八十一片金蚨劍,又有幾粒子母戮魂珠,正在耀武揚威。忽見七矮飛來,敵勢大盛。雖然心驚,仍誤以為這班後起人物只憑法寶飛劍、功力不夠,自己長於玄功變化,可進可退。
  阿童佛光驟現,將卜天童土木精氣所化火雲制住。隨即,卜天童又吃沙、咪兩小用佛門至寶兩下裏夾攻,護身真氣立破,幾受重傷。一些同黨更是手忙腳亂,相形見絀。這一驚真非小可。何小山性雖驕狂,人極刁狡,見沈、趙諸邪尚在觀望僵持,知道形勢不妙,生死關頭,不能再顧顏面,頭一個便打了逃走主意。並恐牽動別人先逃,為敵警覺,有了防備,累得自己也難遁脫。
  尤其空中佛光是大剋星,任精玄功變化,吃牠照定一壓,仍難倖免。故意厲聲喝罵,把所有法寶、飛劍全使出來,表面做出拼命神氣,比誰都凶。同時卻暗中窺伺,準備好了逃路,驟出不意,乘隙飛遁。
  易氏兄弟因在七矮當中功力較差,全仗家傳法寶。一遇強敵,便藏身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內,專用法寶、飛劍應戰,以期有勝無敗。這次看出卜天童厲害,愈發不敢大意,始終隱身梭中,在陣中往來馳逐,抽空便給敵人一下重的。
  易氏兄弟見眾妖人法寶、飛劍為神梭所阻,邪法無功,正在高興。忽見內中一個臉白如屍的瘦妖人,正與南海雙童惡鬥,口中亂罵,滿身妖光環繞,法寶亂飛,最是猖狂。便運用全力,朝那正與五台派妖人喬紀、文又方苦鬥的火龍釵、太皓鉤分頭一指。二寶立似驚虹怒掣,撥頭向何小山飛去。同時一催神梭,照準何小山便衝。梭頭上奇光,連同那無數飛鈸,直似雨雹、飛虹一般激射出去。
  何小山所用獨門飛劍九九八十一片金蚨劍,本似一座光幢把全身圍了一個風雨不透。無如南海雙童甄艮、甄兌本來法寶就多,開府下山時又得了兩口好飛劍和三根霹靂鑿,俱是長眉真人遺賜、專破妖人防身邪法的仙府奇珍,又識得妖人來歷與紫金蛛的底細,初鬥法時,故意只用飛劍相持,意欲乘隙下手。何小山也知敵人飛劍神妙,為想全身而遁,只用別的劍、寶迎敵,紫金蚨專作防身之用,並不出鬥。
  甄氏兄弟初試霹靂鑿,不知威力大小,紫金蚨雖是旁門法術煉成,本質極佳,想要人寶兩得,不捨毀損。易氏兄弟忽來夾攻,竟將妖人激怒,分了十來片妖光離身出鬥。滿擬此寶一分,勢必較弱,並且還有子母相生之妙,只要奪得一兩片,少時妖人伏誅,便不致被他化去。不料妖人本領實是高強,依然用紫豔豔無數圓形奇光將身護住,不將此寶破去,休想近身。
  妖人又在破口怒罵,邪法、異寶隨同施為,層出不窮,但都隨發隨收,淺嘗輒止。甄兌恐被逃脫,當著靈奇後輩不是意思。便把奪寶之念息掉,驟出不意,猛施全力。甄兌先揚手一鑿飛去,甄艮也運用師門心法將手一指,飛劍威力立時暴發,恰與易氏弟兄同時發動。一道赤紅如火,長只尺許的釘形奇光,帶著數十點豆大銀光,一窩蜂似飛將出去。
  何小山見敵人法寶不大、精芒若電、奇光強烈,雖覺不是易與,自恃有多年苦煉成的金蚨劍護身,並未十分在意。在這動念瞬息之間,鑿光已經臨身。兩下裏才一接觸,那豆大銀光立即化為震天價的霹靂,紛紛爆炸開來。身外光幢立被震散,轟隆之聲,山搖地撼。那夾有霹雷的一根火鑽也被衝進,當時金蚨劍光便減去好些。
  何小山不禁嚇了一個亡魂皆冒,見勢危極,更不尋思,百忙中竟豁出捨了這多年心血煉成之寶,準備運用全力稍擋來勢,立即變化遁走。哪知劫數臨身,連氣都不容緩,這裏還未及擋架,易氏弟兄已連人帶寶一齊衝到。
  何小山知無倖免,把心一橫,待要就勢兵解時。甄艮首先防到,手指處,鑿光頓得一頓,突然暴長,化成一幢數丈方圓的烈火光幢。剛把何小山全身罩定壓將下去,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也早衝到飛光電旋中,加上四人的太乙神雷往上一合圍,何小山連元神也未飛起,立化灰煙而滅。
  喬紀、文又方正與二易苦鬥,本就不支。忽見敵人法寶撤去,心方一鬆,想要設法隱遁。沙、咪兩小雙雙朝二妖人飛來,二妖人休說不是敵手,就兩小不殺他們,上有佛光與金、石二人嚴防,也休想遁逃得出。他們這裏正在張惶覓路之間,兩小已指定一團祥輝、兩彎朱虹斜飛過來。二妖人未及抵禦,猛聽霹靂大震,地動山搖,滿空雷火橫飛,寶光電射,聲勢猛惡。不禁心寒膽裂,微一疏神,兩小來勢神速,毗那神刀已繞身而過,一聲慘叫,屍橫就地。
  三眼神君沈通見識過七矮弟兄的威力,心膽早寒。只因迷戀妖婦,欲與同逃,又以為卜天童土木精氣或能抵禦一時,當著外人後輩,不肯先逃示弱。強挨了一會,首見卜天童大現敗象,跟著又見同黨被困,越發驚慌,忙縱妖遁飛起時,金、石二人已將羅網布就。
  金蟬獨在空中主持全局,石生奉命送藥下去,欲將秦、李、向三女同門的傷醫好,使其出洞夾攻,不令妖人有一漏網,正用兩界牌護身下飛。沈通剛捨了司徒平飛起,因烏龍剪神妙迅速,進迫甚緊,連身形還未及隱,恰巧撞上。
  石生前在碧雲塘見過沈通,又聽女神嬰易靜說他妖釘毒火厲害、更精身外化身之法、為華山派有名人物,於是一下來便發揮靈嶠三仙所賜的異寶威力。沈通身剛飛起,猛瞥見一片三角的金光幻出無邊霞影直壓下來,不禁大驚。
  如在平日,沈通拼捨兩件法寶不要,先擋住了來勢,然後抽空化形隱遁,還來得及。想是惡貫滿盈,那麼驕狂兇暴的人,這時偏怯敵過甚。先已看出敵勢太強,心驚欲逃,再見金光飛墜,認出是件仙府奇珍,越發膽寒。
  以為自有法寶均非其敵,只保元神還可有望,百忙中亂了章法。當時把牙一錯,忙施玄功,待將元神變化隱遁時,不料對方正有一件專一克制邪法之寶。多年苦功煉就的三個身外化身尚未飛起,便吃金光罩住。石生更不怠慢,飛劍、法寶一齊施為,一蓬銀雨在金光霞影中飛舞交馳,連閃兩閃,沈通形神俱滅。
  石生隨持靈藥往洞中飛去,將秦、李、向三女醫好出來。妖人已全數就戮,只剩卜天童一人猶與阿童苦撐。
  阿童獨指佛光,將敵人土木精氣所化光雲制住,好似無法收去,不住笑令敵人降服免死。卜天童雖然倔強不服,臉上已帶惶急悲憤之容,又見金蟬已自空中飛降,和甄、易、靈奇諸人聚在一起說笑,空中禁網也已撤去。石生先在空中佈置,未與下面諸人相見,不知底細。
  金蟬笑呼:「石弟快來!這廝如不聽話,凌師姊自會制他。你不要管他,到這裏來吧。」
  石生應聲趕去一問,才知就裡。原來金蟬先見群妖相次伏誅,也想合力將所餘妖黨除去,及至細一查看,敵人法力甚高,身上並不帶一絲邪氣,心方一軟,意欲逐走了事。
  南海雙童忽然飛上,說:「下面放光雲的小孩,乃土木島主商家二老最得意的門徒,並非妖邪一流。想是受人之愚而來,阿童將他法寶破去,嫌怨已成。不可輕放,更不可傷他,必須德威兼用,迫使就範,化敵為友。」並說:「雲鳳已有制他之寶,速用本門傳聲告知阿童,並請師兄下去主持。」說完,立即撤禁同降。
  時正值易鼎、易震、靈奇以及凌雲鳳師徒等六人會合,也因受了南海雙童之誡,聚在洞側山坡之上,正在觀戰。
  雲鳳已然抽空將那專破五遁精氣的至寶兩極宙光盤上的子午方位對好,靜俟金蟬到來,主持施為。眾人見雲鳳道氣仙風,迥異往昔。石生聽完前事,便不再動手,隨同旁觀。
  這時卜天童已幾次想收法寶逃走,均吃阿童阻住,急得厲聲怪叫道:「我這土木精氣與眾不同,你們破牠不了,留在此地遺害無窮。我暫時已自認下風,有本事的,讓我收了回去,日後再見高下。免得你們既不能用,又不能收,若將牠震散,害人造孽。我已懶得和你們再打。休看你們人多勢眾,法寶、佛光厲害,我如賭氣一走,你們沒法收拾。造了大孽,受你們師長重責,卻休來怨我。」
  凌雲鳳已和眾人商定,知道阿童佛光環照之下,卜天童決難逃脫。想起甄、靈三人之言,恐對方性情激烈,不捨師門之寶,苦苦相持。對方是海外成名已歷數百年的前輩散仙,師徒多人向無惡跡,豈不逼出事來?見他口風雖軟,一雙怪眼凶芒怒射,滿臉均是悲憤之容。
  雲鳳更不怠慢,忙將神禹令一指,先發出一股青濛濛的奇光照向前去,口中喝道:「小神僧請回,小師兄請你有話說呢。」
  同時阿童也聽金蟬傳聲暗喚,屬令速回。便笑對卜天童道:「你這人不聽良言,且由你去,我失陪了。」說罷退去。
  卜天童知道雲鳳雖不好鬥,總比阿童軟些,此時逃走雖較容易,但總不捨那土木精氣。一面迎戰,一面暗運玄功,準備奮力回收。
  雲鳳對天童道:「以前我們師門還有交往,雖然多年不見,總是同道之交,如何受人愚弄,無故乘我傷病同門于危?你休看我學道年淺,法力不如小神僧遠甚,但要收你那二行真氣,卻是手到拿來。我這法寶乃上清故物,名為兩極宙光盤,能發兩極子午神光線,專破正反五行精氣所煉之寶,你想必也知來歷。
  「你環身均有二行真氣環繞,此寶正是你的剋星。再不見機,不特上空光雲被我收去,你也不死必傷,甚或傷及元神。我初次試用,此寶威力至大,靈妙不可思議。萬一我道淺力弱,不能全數控制、收發由意,你卻難於禁受。為此預為警告,必須小心戒備呢。」
  卜天童早聽師長說過此寶來歷,乃本門惟一剋星。聞言心雖驚懼,只是不相信這類天府奇珍,怎會傳與一個末學後進女弟子之手?
  雲鳳側顧阿童,喊道:「小神僧,請將佛光收去。我看他這二行真氣所煉之寶,是否如他所言,外人無法收取?」
  卜天童最苦的是那佛光將滿空光雲托住,用盡心力,無法收轉。一聽之下,心中叫好。就算此寶威力神妙,必不如自己的二行真氣由心收發。聞言故作未聞,暗中準備,只等佛光一撤,立即收寶飛遁,日後再打報仇之策。
  哪知對方早已準備多時,手揚處,立有長圓形一盤奇亮無比的五色精光,中心有一銀色針形之物,針頭上發出極細極密的一蓬光雨,比電還亮,耀眼欲花。恰與佛光一收一發,同時發動。隱聞風雷之聲,宛如百萬天鼓一時齊鳴,電也似飛起丈許高下,便即浮空停住。
  針頭上銀色光線立即暴伸,向空射去。那蔭蔽全山的千百丈光雲立被吸住,不特一毫不能收回,那二行真氣原與心身相合,當時便已有了警兆。
  卜天童覺著身上一緊,似被一種極強的潛力吸住,似要往那針頭上拖去。再看那彌空火雲光焰、竟似狂濤倒傾,天河決口一般,被那一蓬銀雨裹住,晃眼便少了一半。身子又覺越吸越緊,才知此寶威力果如乃師所云。如今自己通身均是真氣環繞,連同那些受克制的法寶,再不速逃,必被連人吸去,吃那針尖銀雨一裹,連元神也未必能夠保全。
  卜天童嚇得驚魂皆顫,仗著雲鳳暗中留情,並未相迫,行動又甚神速。忙運玄功掙脫束縛,一聲怒吼,破空遁去,雲鳳也不追趕。真氣無主,容易收取,滋的一聲,一時都盡。
  眾人聚攏一看,雲鳳已將法寶取在手內,只是還未復原縮小,長約二尺。盤中滿是日月星辰躔度,密如珠網。中心浮臥著一根四五寸長的銀針,針尖上發出一叢細如遊絲的芒雨,精光奇亮。所指之處,有兩小堆青、黃二色的晶砂。乍看甚是細小,定睛注視,粒粒晶瑩,奇光輝幻,不耐久看。
  眾人俱覺商氏二老數百年盛名之下,土木精氣凝煉之寶果是神妙,如非雲鳳持有師傳破五行之寶,便阿童所用佛光也只能禁制一時,不能收取。再如擊散,無法消滅,或是對方情急,甘冒天戮,自行震破,這些小晶砂每一微粒,均有無上威力,無窮變化。
  休說互相激撞,連串爆炸,無法收拾。便那一震之威,即使眾人無妨,方圓千里內外生物休想存在。而烈火燒天,毒焰匝地,貽患更是無窮。敵人寧甘敗逃,不敢逞兇一震,想也因為師命嚴厲、此舉雖傷仇敵、徒自造孽太多之故。
  易震童心未退,不信土木晶砂如此靈異,伸手想往盤中拾取觀看。
  甄艮在旁瞥見,連忙一把拉住道:「師弟,你怎如此冒失?此砂外人拿牠,每一微粒重如山嶽。牠雖失勢,一離此盤,你仍隨便拿牠不動。並且收時已化生出丙火妙用,此時雖然受制,仍比烈焰還熱,更具奇毒,莫說摸牠,常人只一接近,骨髓都要焦枯。你如不信,只把手掌遙對針光所指之處。五尺以外,道術之士尚不致傷,也就烤得難受。你適才幸是由旁邊伸手,否則必吃小虧無疑了。」
  靈奇也說:「甄師叔所說實是不差,弟子也聽家父說過。」
  眾人因甄、靈二人俱得諸傳聞,以前並未經見,多半將信將疑。易震不服,姑照所言,身略飛高,伸手對針頭一試,相隔還在五尺以外,便覺火炙難耐,方始信服。
  石生笑道:「我沒見凌師妹取時情景,此寶已細如沙,宙光盤再把牠縮小復原,豈不更小?還有這等厲害法寶,寶主人與牠心身相合,帶在身旁也實可慮呢。」
  甄艮笑道:「宙光盤正是牠的剋星,此寶現為子午神光吸住,便商家二老親來,也難收回,放在身旁無妨。倒是此寶主人最為珍秘,輕易不用。適才那道童功力甚高,年紀也不小,必是二老得意門人。他失卻此寶,比失性命還重,恐不能再回山去呢。」
  說時,朝甄艮、靈奇諸人使眼色。
  靈奇外表沉靜,人極機智,當時領會,便笑答道:「師叔說得不差。弟子聞說,雙方師長起初頗有淵源,不知昔年二老何事生嫌,連開府也未前來。諸位師叔看出他是受人之愚,並非妖黨以後,本來不想傷他,是他自己不知進退,才致失寶敗逃。二老法嚴,此舉決非所喜,恐真無法回去呢。」
  甄艮看了雲鳳一眼,接口道:「其實我們只奉命除惡行善,教規力戒貪妄。此人並非妖邪一流,凌師妹雖由艱險中得到此寶,也非不可商量。無如此人氣盛心做,其去必遠。他不知我們好心,其勢又不能反尋他去。多年修為,好容易到他那等功力,如為此事脫離師門,真太冤枉了。」
  雲鳳聞言,猛想起下山時師父之誡,與來路所聞道童同門師兄弟之言。方笑答道:「誰還要他法寶?不過恨他枉自修道多年,無故聽信妖邪愚弄,乘人於危。如要傷他,休說小神僧佛光擒他易如反掌,早就下手,便我也把他燒成灰煙,形神俱滅了。齊師兄還恐佛光圈住他沒法逃,故意把小神僧請回,命我上前,特為放他逃路。他一點不知領情,走時那麼咬牙切齒,真可笑呢。」
  秦、李、向三女也已復原走出,因聽出諸人問答神情,似有深意,沒有開口。雲鳳說完,收了法寶,放入囊內,才行分別禮見。
  金蟬故意說道:「因為外人氣不過本派日益昌明,一班妖邪不必說了,甚而有些不知底細的人,見我們殺戮頗多,常有所獲,多半妄發議論,以為忌刻褊狹,時以殘殺報復為事。休說凡遭慘戮的無一個不是極惡窮凶,我們除惡務盡,勿使滋生,理所當然。而且只愁道淺魔高,蔓夷難勝,決無其他顧忌。
  「至於左道中人,休說向無惡跡的海外散仙,旁門修士,我們一體愛護,尊如師友,便有一善足矜,一行可法,或是自審前非,改行斂跡,哪怕素有嫌怨,也必化敵為友,助其歸善,只有慰勉,決不再加歧視。師長如此。我們更是受有嚴命,何嘗忌刻貪狠、專以殘殺為事呢!」
  石生插口笑道:「蟬哥哥,這等無知之徒,任他譏嘲忌妒,不屑計較。我們偶然談到,都覺自家量小,提他作什?倒是那道童生相奇怪,身子又矮。假使和我們做朋友,顯我七弟兄生得矮,連朋友也是矮的,不更好玩麼?」
  眾人見石生有時說話仍是那麼天真稚氣,都被引得笑了起來。
  阿童笑道:「幸虧我生得矮小,才蒙你們抬愛。轉劫歸來的那位師兄弟一定也是個矮子了,叫什名字?現在能說嗎?」
  金蟬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不能說的?『七矮』的話,本是朱文師姊和一些女同門,在開府後一日聽玉清大師預示先機,說我們現時六人修道年限雖有長短,看去至多的也不過十六七歲,身材又都不高。轉劫歸來的一位,便是你前在魚樂潭香波水榭小飲時,靈雲家姊托你遇上照應的阮徵師兄。
  「他雖歷劫多生,但最愛他那容貌,法力又高,不特每生相貌不變,連姓名也和前世一樣,永遠是個十六七歲的美少年,身也不高。朱師姊不知怎會知道,因此給我們取了『七矮』之稱。直到拜領家父所賜仙書觀看,內有一頁空白忽現字跡,才知是他。這位師兄為人,性情再好不過,不想竟會和我們一起,並且不久便要重返師門。秦師姊仙府我們還未觀光,進洞再談如何?」
  寒萼笑道:「我那荒居狹隘,有什好看?想不到小師弟平日天真,一旦做了娃娃頭,連以往小孩脾氣全都去掉,談吐也文雅客套起來。真個士隔三日,便須刮目相看了。」
  眾中只阿童不知金蟬昔日小孩脾氣、靈奇是後輩外,想起前事,多覺好笑。
  司徒平覺著金蟬雖以年幼,班行較次,但他夙根極深,開府以後功力大進,將來成就定必驚人。自己和寒萼一對苦夫妻,就說師恩深厚,大方真人神駝乙休格外恩憐,終始提攜維護。畢竟本質已虧,將來僥倖得免兵解,已是萬幸。無論功力、法寶以及成就,哪一樣也不如人。並且新近才仗這班小師弟們解圍,以後多災多難,需人助力正多。如何剛得脫因,寒萼出語便自輕薄?
  固然金、石諸人天真爽直,同門說笑已慣,不會見怪。但他是一行表率,這等戲言輕慢,終非所宜。不由看了寒萼一眼,心中不以為然。
  旁邊向芳淑人既美好,又生具靈心慧舌。知道金蟬除對朱文親近外,向不喜與女同門相聚,又不甚善詞令,時為女同門所窘。見他未答,又帶著兩分不好意思神氣,本想加說兩句取笑。及見司徒平不以為然,福至心靈,忽然警覺。
  向芳淑知道,自己道淺力微,在外行道,全仗同門隨時相助。無如入門日淺,雖然一體同門,交情終有厚薄。尤其這班男同門,難得在一處聚首,相機結納還來不及。何、崔二師姊背後常說寒萼出語尖酸,心性偏狹,非修道之士所宜。絕對不可學她,念頭一轉,便未開口。
  等把眾人讓進洞中,落座之後,向芳淑恭恭敬敬走向當中,朝著上面說道:「妹子年幼道淺,入門不多日,便奉師命下山行道,雖幸得有李師姊先進提攜指點,終是識淺力薄,不知輕重。這次南疆之行受傷奇重,妖人又來趁火打劫,如非諸位師兄、師姊相助,今日這一關,秦、李二位師姊或尚無妨,妹子卻極少幸理。望小神僧和諸位師兄、師姊,隨時教訓扶助,感激不盡。」說罷,拜了下去。
  眾人覺她年紀最輕,功力較淺,人卻好強向上,外柔內剛。言動溫婉天真,心性卻極靈慧,行事堅毅,又生得那麼嬌小美秀,本來誰都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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