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五回 絕海渡鯨波 喜得冰紈傳秘奧 求丹行鐵甬 巧穿石壁赴璿宮
那五淫神魔所化的十個美男美女也齊現原形,變作十個青面獠牙、形如骷髏的猙獰惡鬼,一窩蜂朝自己撲咬上來。心中一慌,佛光也已照到,本就萬無生理,另一面謝琳又揚手一片雷火打到。三面夾攻,妖婦固是形神皆滅,連帶二田的那蓬紅絲和三根魔釘,也一起消滅。
謝琳心恨二田輕薄,妖婦一死,又指寶光夾攻上去。田氏弟兄把師門至寶連失其二,不由急怒交加,又看出謝琳恨他們已極,明知對方厲害,無如心愛二女,又從未丟過這樣大人,就此退去,面上無光,只得各施法力鬥在一起。
雙方相持,不覺過了一日夜。謝琳成心要制二田死命,見對方法力甚高,法寶層出不窮,急切間無奈他何,欲用所習小金剛滅魔神掌傷之。但是剛剛煉成,尚未用過,此法威力太大,功力不純,一個駕馭不住,自身元氣也要損耗。事前還要準備,必須有人相助,始保萬全。
因謝瓔專煉毒手,而李洪正與三妖人為敵,剛剛得勝,又來了兩個妖黨,打得正緊。又看出李洪對於二田似無敵意,越不好意思把前聞之言告知。打算暫時相持,等到妖魂將要煉化,再告知姊姊,一同下手。本來毒手魔什的妖魂黑影,至多再有幾個時辰便可消滅。謝琳如不先發,到時二女合力上前,只將七寶金幢往前一罩,田氏弟兄便難倖免了。
剛巧玉洞真人岳韞的兩個門人孫侗、于端,因隨師父武夷訪友,遇見過二女二次,意欲結納。聞說二女在大咎山化煉毒手摩什,有不少妖邪前往作梗,特意趕來相助。見田氏兄弟孿生,相貌非常英俊,所用法寶邪正皆有,甚是神妙。
孫侗便飛身上前向田氏兄弟喝道:「你二人乃何人門下?不去好好修道,來與邪魔為伍?少時形神皆滅,悔之晚矣!」
田琪正沒好氣,聞言怒答道:「無知鼠輩,也配問我姓名!我弟兄乃火雲嶺神劍峰屍毗老人門下田琪、田瑤。因聞小寒山二女近煉滅魔寶籙,口發狂言,要將魔教中人一網打盡,為此尋她。先見她姊妹不似傳言那等驕狂,又是孿生美秀,已不想與她倆計較。並助她先將妖婦殺死。此女不知好歹,反將我們法寶毀了兩件。此時除她姊妹嫁我二人,絕不甘休!」
孫、于二人一聽,對方竟是屍毗老人愛徒田氏兄弟,心中一驚,本在躊躇。及聽到末兩句,不由大怒,各把法寶、劍光紛紛放出,上前夾攻。謝琳聽對方公然當眾明言、要娶她姊妹為妻,不由怒上加怒,更不再有顧忌,隨即暗囑李洪,暫緩與群邪為敵,彼此合力,先將二田除去。
正說話間,申屠宏忽然趕到。李洪一見大喜,一面答應謝琳,一面高喊:「大哥怎又尋來?花道友呢?」
申屠宏看出田氏兄弟必敗無疑,因在光幢之外,還不知謝琳要下那等殺手,忙用傳聲說:「田氏弟兄並非惡人,與阮徵還有淵源,千萬不可傷他們。」
其實李洪自聽對方道出姓名來歷,已無傷害之心。只為深知謝琳心性,又見她第一次這等生氣,如不依她,少時必受責難。再聽申屠宏一說,越發小心。見謝琳已將外面法寶收回,由孫、于二人迎敵,暗中默運玄功,準備發難。
李洪欲向二田警告,故意喝道:「我名李洪。阮徵是我二哥,為令師所困,便是我同謝家兩位師姊救他脫險,你們難道不知厲害麼?」
田氏弟兄雖因二女只守不攻、不曾發揮全力,畢竟得道多年,早已看出神妙,知非易與。只為天性好勝,不肯服輸,又丟了好幾件法寶,心中怨恨。二女尋毒手摩什時不曾眼見,自恃煉就玄功變化,兼正邪諸家之長,所用法寶均極厲害,心又不捨二女,明知不能如願,仍想勉為其難,只管遲疑不決。
田氏弟兄與孫、于二人正鬥之間。謝琳突在無相神光護身之下,飛出光幢,一聲清叱:「小賊納命!」隨說,玉手往外一揚。田氏弟兄見謝琳現身出鬥,想說兩句便宜話,口還未開,猛瞥見金光奇亮,光中一隻大約畝許的藍手,由敵人玉臂上飛起,發出轟轟霹靂之聲,當頭打到,這才知道不妙。
弟兄二人最是友愛,田琪因見敵人法力太高,身子已被金光照住。情知不能倖免,惟恐與兄弟兩敗俱傷,不特未逃,反倒迎上前去。回手望頭上一拍,頭上蓮花金頂立時飛射出千重金色蓮焰,朝那大手迎去。滿擬用師傳防身救命之寶擋它一下,好放兄弟逃走。自己無事更好,如若不敵,拼受一點傷,再縱玄功遁走。不料神掌威力至大,如何能與相抗。
另一面,孫、于二人又將專破魔教元神的五雷神鋒發將出來。原來二人因在途中聽姜雪君說起二女誅邪之事,只想見好,特地回山把師門幾件至寶全帶了來、內有兩件恰是專制魔法的剋星。兩面夾攻,全都厲害非常,形勢危險萬分。
幸而阮徵也在謝琳發難以前,由小南極趕來,見狀大驚。當時不便現身,忙用傳聲告知李洪,令其暗中解救。李洪本有此心,又最聽申、阮二人的話。假裝從旁相助,一指斷玉鉤,朝正中飛去。申屠宏更是早有準備,也將伏魔金環連同飛劍一齊發出。
田瑤瞥見金光藍手當頭壓到,而乃兄田琪不顧危險,口喝:「瑤弟速退!」已犯險迎上。田瑤知道凶多吉少,不禁大驚,危機已迫,知攔不住。但以弟兄情重,不願獨退,正拼運用玄功,冒險搶救。
晃眼之間,田琪已被神掌打中,當時金冠震裂,血流滿面,受傷甚重。那旁孫、于二人的寶光雷火,又似暴雨一般打到。田瑤不由心膽皆裂,料知不能逃命,怒吼一聲,待用魔教中解體分身大法,與敵人拼命。就算二女有佛法護身、不致受傷,拼得一個是一個,好歹也將孫、于二人殺死泄忿。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心念微動之間,猛又瞥見一道精虹剪尾飛來,恰將藍手擋了一下,未再下去。同時斜刺裏又飛來一環佛光,將孫、于二人的法寶神雷擋住。這兩起來勢都是又巧又快,雖只微微一擋,不過瞬息之間。田氏弟兄久經大敵,應變神速,最是機智。百忙中見兩面強敵均被對方自行隔斷,知是逃生機會。
田瑤就勢一把抱起田琪,化為一道金碧光華,飛身遁走。迎頭又遇孫、于二人,對方揚手一蓬飛針打到。正在驚惶,恐乃兄禁受不住。不料那環佛光正往回飛,似有意似無意地又將飛針擋了一下,然後轉往斜對面眾妖人中飛去。田氏弟兄始得逃退,逃時瞥見那用佛光解圍的,是個大頭麻面少年。
孫、于二人見二田逃走,知已闖了大禍。除非將其擒住,迫令服輸,立下誓約,否則後患無窮。見謝、李二人正在爭論,那發佛光的麻面少年並未去追,直似有心助敵神氣。又忿又急,不暇理論,匆匆飛起便追。惟恐敵人飛遁神速,被他逃走,竟把師父一向不許輕用的五雲天羅向空撒去,晃眼展布空中。
二人在玉洞真人門下多年,法力頗高。田氏弟兄傷敗之餘,不能同運玄功,晃眼便被迫近。田瑤抱著乃兄同飛,回顧敵人越追越近,四面天空均被五彩光網佈滿。知道再被迫近三五里內,光網往下一罩,立被擒去。兄長又被重傷,沒奈何只得拼耗元神,咬破中指,回手一彈。用魔教中滴血分身之法,幻出同樣一道光華,帶著兩個人影,在血雲擁護中,往斜刺裏飛去。真身卻用玄功往相反的方向遁走。
因有一人受傷,空中又被五色雲光隱隱罩住,不能逃遠,意欲就近覓地藏起。剛向前面山谷中降落,孫、于二人已用兩儀天曇鏡發現幻影,又用鏡光照查,跟蹤追來。幸遇龍娃,終於得救回山。
申、阮二人和李洪匆匆見面,便令他將心燈交與謝琳,前往暗助二田脫難。李洪走後,在場諸妖人均為申、阮二人所敗,除有兩個為謝琳就勢用神掌擊成粉碎而外,全數受傷逃走。跟著又來了幾個妖邪,均是左道中能手。二人因見二女成功在即,不想多結仇冤。只將天璇神砂會合西方神泥,一同放起,護住山頂,不去理睬。
這時整座山頭,都在五色星砂與金光靈雨籠罩之下,多高邪法也難侵入。孫、于二人偏又將雲網遠布,蓋向上層。不料後來這批妖邪,竟有黑伽山主兀南公門人在內,邪法自是厲害,幾乎毀卻一件至寶。孫、于二人見雲網受陰雷妖光衝擊,眼看要破,同時又聽師父用千里傳聲,催令速回。只得收了法寶,連二女也未見面,便即飛回山去。
眾妖人連用邪法、異寶攻山,均被神砂阻住。又相持了些時,謝琳見毒手摩什妖魂黑影越來越淡、掙扎之勢逐漸緩慢、好似就要消滅神氣。不料妖魂刁狡,自知難於逃死,二次被禁以後,想下詭計。知道佛門至寶,抗力越強,反應越大,消滅更快,便不再十分掙扎。一面拼受佛光煉形之厄,忍痛待救,故意裝出力弱不支,一面借用玄功,準備最後一拼。
這時因見群邪相繼死散逃亡,新來援兵不能攻進。光幢之外又是星砂彌天,祥光如海,自知逃生望絕。那佛光煉形苦痛也實難忍受。萬分憤恨之下,早想出其不意,與敵拼命。
毒手先見李洪離去,又視謝琳正與申、阮二人說笑,復見謝瓔也把眼睜開、笑向來人點頭。知仇人心神已分,不由觸動凶心,妄想乘著仇人心神鬆懈之際,猛下毒手,與之同歸於盡。
謝瓔早有準備,金幢佛光已將妖魂隔斷,多厲害的邪法也難施展。何況謝琳手持心燈,應變又快。見妖魂微微掙了兩掙,倏地一閃,由大變小,縮成尺許長一條黑影,張牙舞爪,目射凶光,猛向謝琳頭上便抓。
謝瓔喝道:「琳妹還不下手!」
謝琳立被提醒,手掐訣印一指,燈頭上便飛起一朵青熒熒的佛火燈花,照準妖魂打去。妖魂本擬驟出不意,剛把元神縮小凝聚,忽見謝瓔目注自己、正在微笑。面前祥光突盛,身被隔斷,無法衝過。同時佛光潮湧,上下四外平添了無限壓力,將妖魂緊緊逼住,不能移動分毫,才知弄巧成拙。剛剛吼得一聲,佛光已當頭打到,休說逃避,連似先前那樣恢復原影,也辦不到。
毒手只覺頭上一涼,佛光已爆發。妖魂連聲都未出,便被震碎,化為無數零煙。跟著佛光祥霞,隨同金幢轉動。那無數零煙略一閃變,便即消滅,化為烏有。
申屠宏見大功告成,便向外面群邪喝道:「毒手妖孽已經伏誅,除他的小寒山二女謝家姊妹與我們四人,各有西方至寶七寶金幢、大雄禪師伏魔金環與天璇神砂,萬邪不侵。因念爾等為友心熱,數限未終,不與計較。再如不知自量,我四人出手,爾等形神俱滅了。」
申屠宏把手一指,一面發揮天璇神砂的威力,一面由二女現出金幢寶相。眾妖人先見敵人一味防守,不曾應戰,雖然技無所施,仍在妄想報仇主意。及聽對方發話,緊跟著百丈星砂,金光電漩中,突又現出一幢上具七寶的佛光祥霞。內一少女,手持一個玉石燈檠,青光熒熒,佛光神焰似要離燈而起。
眾妖這才看出,此中無一不是專戮妖邪的至寶奇珍,料知厲害,俱都膽怯,紛紛逃退。只有兩個行輩較高,邪法特強,自覺被敵人幾句話嚇退,太已難堪,仍想一拼。一個被謝琳用心燈佛火殺死,一個被天璇神砂裹住,自斷一臂,用身外化身之法,化道血光逃去。
總算謝瓔未再施展金幢,否則那夥妖人一個也休想逃命。大功告成,互相談了幾句。二女知道李洪要隨阮徵往小南極一行,便帶心燈先行辭去。
申、阮二人送走二女,又往魔宮掃蕩邪氛,將全宮行法毀滅,成為平地。方始往尋李洪,這才說起峨嵋七矮的精彩事故。
金蟬於峨嵋開府,領命下山時,教祖妙一真人對於一班同門以後所居仙府以及別的使命,多半均經妙一真人備有仙書、錦囊之類相賜。獨對自己領導這一撥,只令相機行道濟世,自覓仙府,日期、地點全未限定。看去好似比較別人少了許多限制,算計未來形勢,必定險阻艱難。想到事繁責重,自己和石生在同門中年紀最輕,經歷也淺。雖然得天獨厚,緣福較深,近得本門心法,尤為深造。到底初次單獨行道,身為一行表率,父師伯叔俱在閉洞煉法之際,少卻好些依仗。由此便把昔時童心全收拾起,儘管師弟兄們一起,言笑晏晏,依舊天真,遇上事卻謹慎起來。
七人不久行至南疆,恰遇見前輩散仙中的惟一異人枯竹老人,加以指點,得了好些益處。跟著聯合女神嬰易靜和峨嵋三英中的李英瓊等一干同門,大戰紅髮老祖。正被妖法血焰圍困,忽然小神僧阿童持了枯竹老人神符飛來,向紅髮老祖說,身是散仙韋八公轉世,指責紅髮老祖背義忘恩、叛教之事,假意報仇,用乾天靈火將紅髮老祖擒住。
嗣經嵩山二老白谷逸、朱梅和楊瑾趕來解勸,義釋紅髮老祖,迫令改邪歸正。後因秦寒萼、李文衎、向芳淑三個女同門,俱為紅髮老祖化血神刀所傷。雖經齊霞兒用大荒山南星原散仙盧嫗所贈靈丸解救,將斷了的肢體接上,保住了性命。如要完全復原,仍非北海陷空島的萬年續斷和靈玉膏不可。
當時別的同門已奉有師命,回山的回山,行道的行道,送人的送人,各自作別散去。只剩女神嬰易靜、癩姑、李英瓊三個女同門和金蟬等七矮未走。易靜、癩姑、李英瓊等三人因秦寒萼、李文衎、向芳淑諸同門受傷,事由自己引起。便與七矮等人去往北海陷空島求取靈藥,到手之後,一同回飛。
行近中土,易、李、癩姑三人因前幻波池主聖姑曾有遺偈,不許男子入洞。便令金蟬等七矮徑飛姑婆嶺,自與秦寒萼等三女同門送藥醫傷。本定醫傷之後,由七矮中分出一人,將靈奇送往衡山。拜師之後,再由岳雯引了靈奇,去往峨嵋山凝碧崖仙府之內,拜謁師祖妙一真人。使其見識仙山景物,並得師祖恩賜。
金蟬等六矮年性相若,情分至厚,自一下山,便經議定:從此在外行道,禍福與共,同行同止。非有特別原因,決不無故單獨離開。中間加上一個小阿童,從小便隨白眉神僧苦修,雖然得有真傳,功力深厚,畢竟年輕,童心頗盛。偏偏一出門,便交上金蟬等六個年貌仿佛、心性相投的好朋友,又都是好事喜湊熱鬧的性情,端的契合非常,誰也不願單獨行動。
六矮和易靜、李英瓊、癩姑作別之後,在飛向去姑婆嶺的路上,眾人為了談話方便,遁光聯合一起。
小阿童曾前往白犀潭為天癡上人暗中解圍,銅椰島分手時節,天癡上人為報前德,傳了他一口神木劍。嗣在南疆,巧遇前諸生的同道至交枯竹老人,指點傳授,加添了許多威力。
枯竹老人並說:「照此練去,不久功力便可精純,勝過原來傳授。」
小阿童原因金蟬等六人本就各有仙劍、法寶,新奉師命,又各傳授了好幾件神物奇珍。總覺自己只憑佛光、法寶有限兩件,師父還不許隨便輕用,飛劍更有獨缺。幸而巧救天癡上人,得了一口神木劍,又經枯竹老人秘傳,但仍比起同行諸友所持有些減色。
因而阿童稍微得暇,便即勤習。知道如以佛光遁法隨眾同飛,多快也能一起,如用劍遁,便跟不上。為想照枯竹老人所傳,就著長路飛行練習,阿童便和眾人說道:「我自天癡上人贈劍之後,日常習練,老覺比你們不上。今日恰巧有一段長路,正好拿牠練習。受傷諸位道友,此時人在洞中修養,並無痛苦,稍微耽延些時無妨。我想不用佛光飛遁,運用這口木劍,隨了同飛。走起來雖然慢些,卻可就此練習,省得老跟不上。大家以為如何?」
石生首先笑答道:「小神僧怎和自家人世故起來?這也值得商量?秦師姊她們決想不到我們回來這麼快。我們七人早經議定同行同止,休說你近日功力大進、慢也沒有多少,就再慢些,誰還把你一人落下不成。靈奇如不曾得過他父師獨門傳授,飛行起來比你還要慢呢。」
甄兌也笑說道:「女同門中只秦家二師姊好強心多,偏她魔難也重。遭遇雖然可憐,畢竟禍福無門,惟人自招,她哪一次不是白眉針給引出來的亂子?開府以後,凡是女同門,各有聖姑所遺賜的法寶。她偏愛用那白眉針,此時身受,正好藉以警惕。何況我們並慢不了許多呢。」
靈奇忽然眉頭一皺,插口說道:「秦師叔輕用白眉針,那還是用之於正,便有許多苦難。像鄭元規那廝,叛師賣友,家父被他累得受了許多苦罰。弟子偏是法力淺弱,無力尋他。此時他投身五毒妖孽列霸多門下,益發無惡不作。將來正不知如何死法,才能叫人看了快意呢。」
金蟬笑道:「這有何難?似此妖邪惡人,授首之期必不在遠。我們此去,就許再往南疆之中走走,遇上除去也說不定。」
甄艮道:「師兄休要小覷,他師徒來歷、本領我卻深知。如與相遇,還須小心呢。」
金蟬微笑,還未答話,石生已接口道:「你這一說,我才想起開府第二日,玉清大師對我和蟬哥哥所說的那一番話,許為這妖孽師徒而發吧?」
阿童便問:「說些什麼?」
金蟬笑道:「這話說來太長。是否指這妖孽師徒,還拿不定。且等我們送完藥後,路上閒暇時再詳說吧。」
阿童正一心運用劍遁,隨口一問,就此放過。又恰經行在一片好山水的上空,各自凌空下視,就此岔過,未再提起。
眾人一路談笑觀賞,時光易過,眼看相隔姑婆嶺不過二三百里。只前面還隔著一片高峻山巒,飛行迅速,晃眼即可到達。
易鼎道:「秦二師姊新居,我們還未去過,不知是否當初陰素棠師徒所居棗花崖故址麼?」
金蟬道:「陰素棠棗花崖故居,淫邪窟宅,正經修道人如何能住?諸位師長因秦家二姊道心不純,誤為陰魔所算,她這山洞離峨嵋仙府不遠,師長、同門常由上空往來。不特要多好些照應,並且她母親寶相夫人就在附近解脫庵故址修煉。保不有昔年強仇前往侵擾,雖然所居四外俱有仙法封鎖,不愁侵入,遇上事時,她住在近側,隨時求援照護,到底好些。」
石生開口道:「前面這一片高山飛越過去,便可看見她洞門外的危崖和瀑布招牌了。」
眾人飛向高山之上。一眼望到前面亂山雜遝之中,有三四里方圓一片山地,浮著一片雲霧。石生所說危崖瀑布似被遮住,乍看時,那雲霧並不甚厚密,急切間也看不出有什麼邪氣。
一行八人俱是慧目,除金蟬雙目曾受過芝仙靈液沾潤,益發清明外,下餘七人多半都能透視雲霧。況在晴日之下,休說似輕綃一般的淡霧薄雲,任多厚密,也能看出內中物事。可是當下竟會看不見一點形影,又不似運用本門法力禁制,眾人深覺奇怪。
石生、阿童、靈奇三人仔細一看,發現雲霧影裏有兩團金光、夾著兩道朱虹飛舞閃動。石生首先認出那是神尼芬陀賜與凌雲鳳新收兩小弟子沙佘、咪佘的佛門降魔防身之寶伽藍珠與毗那神刀,知有仇敵來此侵犯。
金蟬神目如電,上來便看出有異。再定睛往霧影裏一看,不覺大怒。口喝:「秦師姊等為妖人邪法所困,我們四面合攻而上,莫叫妖人跑了!」隨說,揚手便將本門太乙神雷發出,一大片金光雷火直朝霧影中打去。
眾人也紛紛相繼施為,各催遁光,飛上前去。眾中南海雙童甄氏弟兄得道多年,見聞較多,一經仔細觀察,首先看出那雲霧的來歷。
甄艮忙喝:「諸位師兄弟稍慢,那雲霧乃海外散仙所煉法寶,不是邪法。必是他門下徒弟受了妖邪蠱惑,背師盜寶,前來作怪。除同來妖人外,這廝必須生擒,放他不得。」
這裏眾人太乙神雷剛剛連珠發出,人還不曾飛到地頭,下面雲霧突然暴漲,升高迎了過來。兩下裏勢子全都電也似疾,自然一湊即合。眾中只金蟬、石生同門義重,因忿妖邪乘人於危,安心不使來敵一人漏網。前後相繼發出太乙神雷,隨縱遁光破空直上,欲往高空嚴防堵截。下餘六人全被那片雲影罩住。
南海雙童甄氏弟兄雖知此寶妙用,究是平日耳聞,初次見識。加以近受本門心法,兼有正異兩派之長,不欲落後示弱,意欲一試深淺,再作計較。口中說話,身仍隨眾急飛同上,不料來勢如此神速。
二人飛劍本質本來較差,一經接觸,覺著那片雲霧不特似個有質之物、並還強韌異常、具有絕大粘吸之力。如與硬拼,飛劍難保不被裹去。勢更急驟,雖有法寶,不及施為。再一眼瞥見仇敵有好幾個,正與凌雲鳳、沙佘、咪佘三人苦鬥,邪法均頗厲害。寒萼等三女同門一個未在,不知為何,未將洞府封閉,致被仇敵襲上門來。
二人知道措手不及,甄艮口喝:「鼎,震二弟留意!」聲隨人落,各收飛劍,掙脫雲網,施展獨門地遁,往地下鑽去,晃眼無蹤。
易氏弟兄迎頭遇見雲網蓋來,也是覺著不妙。仗著各人均帶有祖父母所傳至寶奇珍,一個慌不迭將太皓鉤化為一彎銀光,將蓋上身來的雲網強行撐住,一個忙取火龍釵往上一擲,立有一道龍形火光烈焰,朝雲網上飛去。
易震原以為此寶專破這類形如網羅的法寶,出手便可火化。哪知火焰才一脫手,耳聽對面一個身材矮小的雙髻道童哈哈大笑。雲網著火一引,倏地由白而紅,晃眼化為一片火雲,往四外分佈開去,並往下壓來。當時便覺身陷火海之中,奇熱如焚。
弟兄二人忙把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取出,待要往下擲去,猛瞥見一道青濛濛的光華射將過來,火雲立被蕩起老高。青光罩向身上,立轉清涼。同時耳聽喝罵連聲,又有四五道妖光、飛劍夾攻而至。
易氏兄弟見勢緊急,神梭已然準備停當,往梭光中鑽進,將身護住。再由旋光小門內指著眾妖人喝罵,各取法寶、飛劍施為。
沙佘、咪佘兩小在金光朱虹環身之下,衝焰冒火飛來。匆匆向眾人急喊道:「恩師現在洞口守護,不能分身。適才抽空用神禹令衝開烈火,幾受妖人暗算。請小神僧、師伯叔們速往洞口,合力誅敵吧。」說罷,向後飛去。
易氏兄弟見雲鳳適才神禹令所發青光只將火雲衝開了些,使自己略微緩手,便即收回。知她必是防守洞口,百忙中運用法寶,冒險來擋。沙、咪兩小來時青光已去,火雲依舊下壓。吃神梭外面漩光激起千重火霞,聲勢異常猛惡,不在紅髮老祖所用血焰妖光以下。
猛聽小阿童一聲斷喝,緊跟著一片佛光飛起,將四外烈火逼住,向空托起,往上升去。同時又聽甄氏弟兄喝道:「此火厲害,小神僧不可將牠逼遠,以免傷害生物。只停在當地,用佛法將此寶破去便了。」
火雲一被托高,立現大片地面。南海雙童二次現身,阿童也指定空中佛光,同了靈奇降落。眾人隨手各施飛劍、法寶,向對面眾妖人夾攻,並同飛洞口,去與凌雲鳳師徒會合。
兩下裏會合以後,甄、易諸人才得看清,來敵共有七人。只三影神君沈通、風娘子趙金珍、白鬼臉何小山,是日前南疆大戰紅髮老祖,在妙相巒、碧雲塘兩地漏網的華山餘孽。那雙髻矮道童和另兩個道裝少年,卻從未見過。尤其那道童,看去法力頗強,所用法寶、飛劍與眾不同,身上也不帶有絲毫邪氣。
看情景,似是三眼神君沈通為首。那道童卻單人立在一處,遇上妖人吃虧受挫時,也不出手接應。只顧單獨對敵,一面亂施法寶,一面手掐靈訣向空連指,似要發揮法寶威力,又似想將自己法寶收回的神氣。
無奈火雲為阿童佛光所制,道童手忙腳亂,無計可施。眾人這一會合,威力大增。雲鳳得了空隙,喘息方定,身藏異寶還未及施為。金、石二人尚在空中佈置,也還沒有露面。可是眾妖人這一面,早感到形勢驟變,已是凶多吉少。
內中沈通、趙金珍邪法較高,但因前在碧雲塘吃過苦頭,許多重要法寶都已失去。驚弓之鳥,未免膽寒。近又得知峨嵋開府以後,儘管諸長老閉關修道,門人大都持有異寶奇珍,足可防身避害。另還各有傳音告急之寶,一遇險難,接到警報的人,立即四面八方相繼趕來。端的機警神速,厲害非常。
連紅髮老祖那麼法力高強的人尚遭慘敗,如非有人解勸救免,幾乎斷送在峨嵋派手裏。沈、趙二人先見雷火金光自天打下,便疑敵人得信,不久必要全趕了來,心已內怯。及見己方道童法寶靈奇,化出火雲,令敵人法寶、飛劍無功。沈通方始心喜,生出一點希冀。
不料佛光飛現,火雲受制,對面敵人重又出現,互相會合,劍、寶齊施,光霞萬道,變化無窮。
沈通在碧雲塘將所有毒火、妖釘吃對頭破去。只剩一兩件防身逃命之寶和兩口飛劍,再如失去,以後更難自存。由不得把以前橫行多年的驕妄心情,去了個乾淨。越想心越發慌,自己偏又法力較高,成名多年,在一夥妖人中行輩較高。
風娘子趙金珍卻素來狂謬乖張,不知利害輕重。仗著煉有不少邪法異寶,南疆之役到得最後,又隨了史南溪先逃。雖曾目睹同黨妖邪慘敗,本身卻未吃著苦頭。不特不知利害輕重,反因有兩件心愛法寶先前為凌雲鳳所破,怒火燒心,還在妄想乘隙報復,絲毫沒有退志。
下餘諸妖黨多是趙金珍的情人,誰也不願當著情敵示怯。就有一兩個看出不妙的,也只暗打主意隨之進退,不肯先退,以免妖婦和諸情敵的輕視。更多妄想道童來頭甚大,法寶神奇,也許還有厲害殺手。因而互相觀望,依舊施為。
事情本是沈通倡議,想乘隙報仇奪取彌塵幡而起。初遇道童時,又不合妄以前輩自居,說了句大話。於是勢成騎虎,休說領頭先逃,連軟話都沒法出口,只好隨眾上前。一心盼望不要似前次碧雲塘那樣,強仇大敵連翩而至。只眼前敵人,不再增多,雖難獲勝,至多只傷卻一二同黨。等趙金珍怯敵一逃,便可同遁,不致全數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