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回 驚麗質 驀地起微波 忿輕狂 凌空飛巨掌
謝琳笑拍了李洪一下道:「你這個胖娃娃,少惹點事,留神禿妖賊要吃你的肉呢。」
李洪本就有氣,不等說完,怒道:「禿賊、妖婦實太可惡!反正無事,就此除去也好。」說完,手向張、林、司三女主人把手一拱,道聲:「行再相見。」雙足一頓,破空飛去。
謝瓔一把未拉住,想要飛身追回。謝琳攔道:「禿賊以前曾往金鐘島生事,葉姑門下兩世妹幾為所害,斷乎容他不得。我們就此除害,豈不也好?」
張錦雯道:「禿賊、妖婦惡貫滿盈,此去手到成功。愚姊妹尚有要事,未便遠離,恕不奉陪了。」
二女問明途向,作別起身,以為飛行神速,必可追上。
哪知敘別稍為耽延,李洪年幼疾惡,匆匆起身,不曾細問山在何處。荊門一帶,千山萬壑,如何尋找?又不便回去問人。心想今天才第三日,有的是閒空,豁出把這一帶山嶺尋遍,也許查出妖人下落。心念才動,猛瞥見一道青光同了一道暗赤光華橫空而渡,飛得極高,直非尋常目力所見。李洪立即跟蹤趕去,原意身形已隱,對方不能發現,等追上看明,再行下手。
不料男女兩妖人邪法甚高,還未近前,便被警覺。因覺來人決非平庸之手,特意誘往小峨山一個有力的同黨那裏,準備合力應付。那同黨正是毒手摩什門下妖徒閔烏能,正在山上祭煉邪法。性本兇殘,仗恃乃師兇焰,無惡不作。所煉邪法,得有師傳,也極厲害。
閔烏能一見二妖人匆匆跑來,神色張惶,見面說不幾句,李洪也已趕到。
李洪見邪法厲害,妖人已經現身,果是禿賊、妖婦連同妖黨師徒,有十餘人之多,正向自己來路指說。少年心性,不欲示弱,立即現身,方喝:「妖賊納命!」
山頂上忽有一片烏金色的雲光飛湧上來,將李洪圍在其內。李洪雖不知妖黨來歷,但聽二女說過,這玄武烏煞羅喉血焰神罡的厲害。近來精習禪功,應變神速,心靈上略有警兆,靈嶠三寶立即發動。玉瑰祥霞首先飛出,護住全身,又將金連環與斷玉鉤相繼飛出。
李洪本來心有先入之見,毒手摩什又未見過。雖然當地山形景物與二女所說大咎山魔宮不類,但因所用邪法同一路道,心疑毒手摩什也在其內。及見金雲電漩,血焰如潮,上下四外成了一片烏金色的火海,寶光以外,什麼也看不見。那麼強烈的護身寶光,所到之處,儘管縱橫如意,並不十分為難。潛力卻大,妖光隨滅隨生,散而復聚,越來越密。
妖徒伎倆只此,因素來強橫驕狂,夜郎自大。當著同黨門人,表面雖還鎮靜,實已手忙腳亂。強行掙扎,損耗頗多,並不能持久下去。
李洪卻以為邪法厲害,二女又未同來,如無七寶金幢將妖邪困住,必被逃走。雖有制他之寶心燈在手,不能妄用。那男女兩妖人原是行家,先覺閔烏能邪法可恃,人又剛暴逞強,不便伸手。及見李洪周身都是佛光祥霞環繞,邪法無功,大有相形見絀之勢。妖婦首把腰間葫蘆一拍,便有粉紅色的淡煙雜著一股赤陰陰光雨,朝前激射出去。
此是赤陰教中最陰毒的邪法,看去光並不強,中雜一股帶著粉香的腥穢之氣。如灑中人身,骨髓皆融,終化膿血而死,連生魂帶所化汙血全被妖婦葫蘆吸去。每害一人,便增加若干凶威。如為所乘,初聞尚覺腥穢異常,只一入鼻,便覺另具一種膻香,越聞越愛。不多一會,便軟癱在地,聽其擺佈,終於化血而死。
妖婦原因李洪仙骨仙根,致生邪念。又見李洪頭頂祥霞,身環金光,精虹如電,上下飛舞。以為妖光血焰雖不能近,並非無隙可乘。所放毒氣俱是凶魂厲魄與極污穢淫毒的精氣合煉而成,能由心運用,得隙即入。敵人稍為疏忽,即受暗算。另一禿子,也將輕易不用的九寒沙發出助戰。
李洪本有戒心,前生曾與赤陰教妖人對敵,深知邪法來歷。又見九寒沙化為千萬點碧螢,暴雨一般射來,烏金色光雲血焰又未減退。一時驚疑,惟恐失算,便把蓮花寶座取出,望外一揚,化為一朵金光萬道的蓮花寶座。本意騰身其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先把自己護住,再打禦敵主意。
沒想到西方至寶威力絕大,前與屍毗老人相鬥,心存退讓,全力並未發揮,這時卻顯出此寶的妙用。靈嶠三寶本就萬邪不侵,妖婦所謀只是徒勞,所用毒氣並不能侵入,哪再禁得起這件西方至寶的威力。一經施為,那千葉蓮花瓣上突射出萬億金芒,所到之處,邪焰全消,毒氛盡滅。更有一圈佛光,大約十丈,懸向敵人頭上,祥輝瀲灩,徐徐流轉。
妖婦先打著如意算盤,欲等對方中邪暈倒,立即連寶帶人,一齊下手搶走,捷足先登,以免同黨覬覦。待用玄功變化,掩向火海邪氛之中,相隔甚遠,做夢也沒想到禍發甚快。佛光一現,立被罩住,邪法全都失效,原形畢現,想逃已是無及。
李洪原為有點疑慮,上來便照楊瑾所傳,猛以全力施為,未料此寶如此威力。一見金蓮湧出,邪法全破,天色立轉清明。妖婦忽在身前不遠現形,手執陰火葫蘆,周身邪煙圍繞,被佛光罩定,正在強力掙扎,似想逃走。知道上有佛光,下有金蓮,任何邪法異寶俱難侵犯,無須再用法寶防身。於是將手一指,斷玉鉤先飛出去。
妖婦首當其衝,精虹略閃,立時斃命。如意金環寶光趕上前去,裹定一絞,連人帶葫蘆一齊消滅。
禿子見勢不佳,急縱妖光逃去。閔烏能看出不妙,再不見機,必無生理。心中憤恨,急怒交加,也忙化為一溜烏金色的妖光,電馳遁走。
李洪雖覺妖人邪法不如意料之甚,但是相貌獰惡,身材高大。連所發妖光均與二女所說相似,仍疑心是毒手摩什本人。也許幻波池新遭慘敗,元氣未復,故此法力大遜。一見逃走,惟恐二女不在,被其逃脫,因而誤事,便著了急。
李洪立縱遁光加急追去,百忙中連所用法寶也未收回,身在蓮花寶座佛光環繞之中。前面又有一道金紅色的交尾精虹和靈嶠三寶所發寶光,相率齊飛。一時光焰萬丈,上燭重霄,慧炬流天,星馳電射。頓成亙古未有之奇觀,千萬里外俱能看見。
當時只苦了山頂上一夥毒手門下的徒子徒孫,因妖師情急逃命,忘了攜帶,來勢又萬分神速。知金蓮寶座本是佛門降魔至寶,這班極惡窮凶的妖徒一經接觸,立生反應,欲逃無及。李洪只顧追敵,並未在意,眾妖徒卻全數遭報,死於就地。
總算李洪不曾有意誅戮,佛法慈悲。經此佛光一照,邪法戾氣與原有惡性一齊解消,仍可前去投生。轉入輪回,只不過法力全失,與常人死後精魂一樣罷了。當地原離大咎山魔窟不遠,雙方飛得又快,不消片刻,先後飛近。
這時毒手摩什正在宮中修煉,欲謀異日報仇之計。忽見一門下妖徒神色慌張,飛身入報說:「閔師兄被一敵人追來,已將到達。」
毒手摩什聞報大怒,身形一晃,便到宮外。迎頭遇見妖徒鼠竄逃來,手指身後來路,連話也顧不得說,神色甚是驚惶。素日凶威遠震,無人敢攖其鋒。這多年來只小寒山二女曾來本山與之對敵,由此連遭挫折,想起便怒不可遏。
這時一聽有人追上門來,想起前事,更是火上加油,暴跳如雷。因憤妖徒膿包,怒吼一聲,方要打去。猛瞥見遙天空際,一座千葉蓮台帶著大片金光祥霞,電也似飛來。先前吃過佛門中人的虧,一見這等聲勢,疑是平日意想中那幾個強敵來尋晦氣,不禁驚疑。
待李洪追到,毒手摩什一見來人是個不滿十歲的幼童,再見周身俱是法寶防護之狀。分明年幼無知,仗著師長法寶,私出生事。覺著自己多年威望,無人敢惹,如今時衰運背,連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幼童也敢上門欺人!毒手自從幻波池逃走以後,也曾防到對頭尋他晦氣,魔窟內外均設有極厲害的埋伏禁制。於是將手一揮,立即發動。
李洪正追之間,瞥見妖徒下落的山頭竟有大片平地。一頭矗立著數十幢金碧樓臺,殿閣崇宏,氣象萬千。前面更有無數琪花瑤草,佳木秀列,軟草如茵,山光潑黛。景極壯麗,有似神仙宮闕,不類人間。但用慧目法眼遙一諦視,便看出其中邪霧隱隱,暗含煞氣。
眼看快要飛到,忽見殿前玉平臺上突現一人,緊跟著兩旁金碧台榭內又飛出一夥奇形怪狀的妖人。前追之敵,也已落地現身,先出妖人把手一揚,便即退去。這才看出為首一個,正是毒手摩什。
毒手忿怒之下,立意生擒,用邪法逼問口供,攝取元神祭煉魔幡。於是厲吼一聲,揚手一片烏金色的光幕飛將出來,將李洪連人帶寶光一起罩住。
這玄武烏煞羅喉血焰神罡在魔法中最是厲害,李洪雖有佛光、法寶護身,畢竟今生功力不夠,只能仗以防身,取勝卻是無望。這還是毒手日前幻波池連受重傷,妖光魔火損耗太甚,所剩只是一點殘餘,連日苦煉,尚未復原。
李洪一見妖光當頭壓到,跟著血焰如潮,四外湧來。防身寶光以外,成了一片暗赤色的血海,烏金色的妖光更是箭雨一般射到。雖為寶光、佛光所阻,不能近身,但上下四外全被膠住,無法行動。
毒手現身惡罵:「何方小狗,通名納命,少時可免好些苦痛。你那法寶不過稍挨時候,我只要略用玄功,你連人帶寶立時粉碎了。」
李洪想起二女以前所說妖法厲害,雖有制他的法寶,不能妄用。方想把如意金環和斷王鉤放出防身寶光之外試試,忽聽謝琳接口清叱道:「無恥妖孽,少發狂言,你今日惡貫滿盈,活不成了。」
猛瞥見一幢祥霞突然湧現,同時又聽到一聲厲嘯。那佈滿山頂高入數百丈的妖光血焰,連同毒手師徒多人,全數不見,只有十幾道妖光黑煙往祥霞中投去。天色重轉清明,妖氛盡掃,雲白天青。面前七寶金幢仍在徐徐轉動,祥輝瀲灩,彩霞千重。
內中現出謝瓔趺坐在地,身後站著謝琳。金幢約有三丈多高,丈許粗細,由謝瓔頭上升起,將二女帶妖人一齊籠罩在內。
再看毒手師徒十餘人,僅有兩條黑影隨同毒手摩什在光幢週邊之內上下衝突,往來飛舞,倏忽如電。正在注目查看,一會工夫,妖徒肉身早已消滅不見。元神所化黑影,隨同佛光祥霞閃變之際,一個個由濃而淡,轉眼化為烏有。
金幢中只剩毒手摩什尚在張牙舞爪,拼命掙扎,想要逃出。謝琳一手掐著一個滅魔訣印,一手指著一道佛光,射向妖人身上、隨同飛舞,似以全力防範,不敢絲毫鬆懈之狀。謝瓔閉目趺坐,神儀內瑩,正在默運禪功,加增金幢威力。
二女本來美絕天人,再吃佛光祥霞一陪襯。越覺寶相莊嚴,儀態萬方,容光照人,不可逼視。
李洪方在贊妙,待要走進,忽見謝琳朝自己看了一眼,面有怒容。隨聞妖人厲吼悲嘯之聲,由光幢中隱隱傳出,掙扎衝突,勢更猛急。
再看謝琳,好似有點制他不住,神情也不慌亂。又見金幢祥霞大盛,轉動漸快,嘯聲也時聞時輟。猛想起:「心燈佛火尚未施為,妖人未受重創,已被二女擒住。聞說妖法厲害,聲到人到,已經聽見嘯聲,許是金幢制他不住,莫要被他乘機逃走,卻是大害。」
李洪心中一動,手掐法訣,取出心燈。謝琳臉上忽現喜容,越知所料不差。方想如法施為,說時遲,那時快,毒手魔影忽在金幢光層內急掙了幾掙。一片極淡的血焰妖光倏地爆散消滅,毒手前半身竟然衝出光外,妖遁神速無比。這時毒手已拼捨棄原身,痛心萬分。再將三屍元神葬送兩個,自更不捨,尚欲保全魂而逃。
二女原恐附近有氣候的生物無辜受傷,又恐隱卻寶光,李洪看不見自己。特用有無相神光籠罩在外,未將金幢全力施為,以免波及。及見妖魂要逃,心中一急,便不再顧忌,加增威力。
毒手身剛逃出一半,便被吸住,知被擒回,再逃更難。這時方在咬牙橫心,拼著苦煉六十年,想要分化元神,只保得一半殘魂逃去時。就在這時機緊迫,不容一瞬之際。李洪手指處,青熒熒只有豆大一點極柔和的佛火神光發將出去。
雙方相隔甚近,恰好迎個正著。毒手神通廣大,見多識廣。百忙中瞥見幼童手上拿著一盞玉石燈檠,燈頭上發出一朵燈花,看出是件佛門至寶,情知不妙。無如裏外受敵,想逃如何能夠。
毒手剛被打中,只覺身上微微一涼,佛火神光隨即爆炸。將元神震散了一半,只慘嗥得一聲,立被金幢佛光攝去,轉眼合成一條黑影。雖然仍在裏面掙扎,比起先前便差多了。
金幢轉動,便由快而慢,回了原狀,漸漸停住不動,光霞也減少了多半。這原是瞬息間事,先後不過半盞茶時。
李洪見妖魂逐漸勢弱,知已無礙,正在高興,忽聽謝琳嬌嗔道:「洪弟還不收了你的法寶,進來代我護法!妖孽這一聲鬼叫,不知要有多少妖黨被他引來。強敵將到,你一人在外,如何應付?」
李洪如言走進,覺著由光層中穿過,若無其事。知道佛門至寶,隨同主人心念所至,因人而施,果然神妙無窮。
謝琳埋怨道:「你忘了施展心燈,妖人幾用玄功變化逃走。」
李洪隨問:「二位姊姊怎樣找到此地來的?」
謝琳嗔道:「你不想想,你那靈嶠三寶所發寶光,上燭重霄,就是瞎子也能看見。」
三人俱知,此刻雖然出其不備,得手容易,不似預計之難,但下手早了一天,難免不生波折。這類妖邪頗具神通,同黨呼嘯,均有邪法運用,不論多遠都能聽見。毒手這一喊,必已發出求救信號。
軒轅老怪因知劫運將臨,邪法尚未煉成,惟恐因此生出波折,牽動全局。雖然不敢出手,但毒手是他第四愛徒,任人宰割,心必不甘,定必示意妖徒來援。毒手本人所結妖黨,也不在少,必來為他報仇。
謝琳不願李洪犯險,又恃學會絕尊者滅魔寶籙,便令李洪用心燈代她護法,以便專心禦敵。剛剛準備停當,將寶光縮減,便由金幢中看出申屠宏繞道飛來。另外兩三起妖黨也由天邊出現,各縱妖光,似往當地飛到。
李洪知道這些敵人定極厲害,申屠宏此來,必為不放心自己是否在此。忙告謝琳,令其示意催走,不令停留。同時把身隱起,人在金幢之內,千百里內人物往來,俱能看見。
申屠宏到時,未見李洪,謝琳又揮手示意,再見天邊兩道金碧光線與幾道妖光三面飛來。自己又有事在身,不便久留,便往幻波池飛去。
申屠宏剛走。先是那兩道金碧光線飛落山頂,現出兩個頭頂金蓮花、各披雲肩、臂腿半裸的白衣道童,一現身,便手指金幢,喝令二女現身答話。
謝、李三人見這兩個道童面如冠玉,皆是英俊,赤著白足,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和畫上哪叱、紅孩兒相似。又都生得一般高矮,裝束相貌宛如一人,分不出誰長誰幼。連人帶那金碧光華,均不帶一絲邪氣。三人雖不知來人乃魔教中第一等人物屍毗老人的愛徒田琪、田瑤,初見也未有甚惡感。
尤其李洪,見他們這等相貌打扮,惺惺相借,首先有些喜愛,本意不願傷他們。三人均在金幢祥霞之內,萬邪不侵,一心想等毒手摩什煉化之後,再作計較,任其叫罵,沒有理睬。轉眼之間,又飛落三個妖人,都是滿身妖氣,面目猙獰,神態兇惡。一到便各施展邪法,放出各色各樣的妖光法寶,上前夾攻,紛紛厲聲怒罵,話甚穢惡。
隨後又一妖婦趕到,相貌奇醜,偏是赤身露體,不掛一絲,只有一團粉紅色的彩煙將身圍繞。紫黃色的胖身體上,畫著不少赤身俊男美女。始而不曾動手,只在光層之外搖頭晃腦,做出許多妖聲媚氣。並向三人嬌啼哭喊,說毒手摩什是她情人丈夫,快快放還便罷。否則身帶諸天欲界陰陽五淫神魔,稍一施為,他們連元神帶肉體,全被她身上神魔享受了去,休想活命。
這妖婦既長得奇醜,說話偏那麼浪聲浪氣。那粗如水桶的腰身,連同前胸一對肥肉口袋,後身兩片紫醬色的肥臀,還隨同亂扭,醜態百出,厥狀至怪。先來三妖人深知妖婦厲害狠毒,始終在旁夾攻亂罵,只讓出中間一段。由其向前答話,眼看別處,故作未見。
田氏兄弟見此怪狀,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謝、李三人本來打算除去毒手之後再說,藏身寶光之中,對這些妖黨全不理睬。及見妖婦這等醜怪,簡直夢想不到,再想起毒手摩什那副尊容,與妖婦恰好配對。
哪知妖婦邪法厲害,別具專長,即此也是邪法之一。幸被金幢寶光隔斷,未受暗算,否則謝琳這一笑,先吃大虧了。妖婦早就看出毒手摩什只剩殘魂在內,勉強掙扎。暗中激怒之下,因對方三個少年男女根骨之好,從來未見,竟生妄念。既想代毒手報仇,救出殘魂,又想把敵人真神攝去。
妖婦及見邪法無功,內中一個少女同一幼童還在指點自己笑罵,竟如無事,不禁大驚。當時一聲怒吼,現出本來面目。濃眉往上一豎,兩隻豬眼突泛凶光,拍手跳腳,狼嗥也似破口大罵起來。
謝瓔近來禪功精進,佛法越高。一經運用,便如一粒慧珠,通體靈明,不染絲毫塵滓,任何事物絕難搖惑。此時正在靈光返照,潛心默運,打算時機一到,再發心燈佛火,消滅殘魂。妖婦儘管醜態百出,直如未見。
謝琳卻是不然,因七寶金幢已有乃姊主持,護法有人。又恃煉就伏魔誅邪之法,先見群邪猖狂,本就躍躍欲試。又因妖婦怪聲怪氣,哭求了一陣,便無緣無故忽然翻臉,張著一個連腮血唇大口,露出滿嘴黃板牙,唾沫橫飛,跳腳亂罵,出語更是污穢不堪。便是鳩盤、嫫母,惡鬼變相,也無此醜怪,謝琳不由有氣。
李洪更是早就厭恨。於是雙雙不約而同,一個把斷王鉤化為剪尾精光,一個把碧蜈鉤化為一道翠虹,同時飛射出去。
不料田氏弟兄喝罵一陣,見對方三人不曾理睬,當作有心輕視,越發有氣。把來時所聞妖人激將之言信以為真,早要發難。不過二人出身雖是魔教,因屍毗老人為人正直。除因身是旁門,恐正教中人輕視,無甚往還,交遊不多。大半左道又與乃師一樣習性,專喜意氣用事而外,善惡之分,卻極明白。
田氏兄弟見妖婦淫穢醜態,也是心生厭惡,羞與為伍。這還是與群邪同在一面,妖婦不曾犯他,如在別處相遇,絕看不慣妖婦這等淫邪無恥,也許動手殺她。皆未可知,如何還肯與之同流合污?因此一來,反倒停手住口,暫作旁觀。
只為聞說二女學會絕尊者寶籙,要將宇內魔教中人一一除去,自己雖已隨師皈依佛法,以前總是魔教,為此不服。又與軒轅門下妖徒好些相識,還想尋對方理論,教她知道魔教中人厲害,就便救出毒手,應人之托。停手以後,仔細往光中一看,見二女生得美勝天仙,清麗絕塵,又是一般裝束相貌,不由生出愛意。
二人暗忖:「自己也是孿生兄弟,又都生得那麼美秀,自負舉世無二,誰知天地鐘靈毓秀,並不偏私,竟會生出這樣兩個少女。師父近來雖習佛法,因是得道千年,法力高強,無從拜師剃度,至今不曾受戒。本門不禁婚嫁,新近師父還將師妹的前生愛侶擒來,迫令允婚。自己學樣,當不怪責。如得此女為妻,豈非天造地設,兩雙四好,永傳佳話?」
兄弟二人都是一般心意,想到這裏,多年道心竟為二女美麗容光搖動,本就越看越愛。謝琳再因妖婦醜態,嫣然一笑,二人越發愛極,正在癡看。不料兩道虹光電射飛出,當前妖婦首先化作一片紅粉色的妖光,一閃不見。
李洪年幼愛才,對於二田並無敵意。見妖婦逃退,右側三妖人正以全力猛攻,想救毒手。金幢寶光雖衝不進,但謝瓔一心對內,未將金幢威力向外發揮。而來的這三個妖人,所持均是魔教中的異寶,厲害無比,如換別的法寶,早已被他毀去。
尤其內中一個身材高大的妖徒,竟用大量陰雷來攻。只見一團接一團茶杯大小紫碧二色晶球,在光層外連珠爆炸,發出極猛烈的雷火精芒。連同另兩妖黨手上發出來的十幾根血焰火鏨,所到之處,激撞起千重霞彩,花雨繽紛,霹靂之聲震天動地。
軒轅老怪秘煉陰雷與九烈神君異曲同工,凶威最猛。如非金幢鎮壓,休說為數這麼多,只消兩三粒,兩座大咎山也被從頂到底連根炸去、成了平地。就這樣,當地雖無甚殘破,附近峰巒也被震裂了不少。紛紛倒塌,此起彼應,轟隆轟隆,響成一片巨震,聲勢猛烈,也實驚人。
李洪自是不容,一指斷玉鉤,改朝三妖人飛去,雙方鬥在一起。
謝琳見妖婦逃退,本來想與李洪合力禦敵,猛瞥見田氏弟兄癡看自己,低聲說笑。金幢以內,心靈所注,能聽出千里以外,任何巨聲繁喧均不能亂,照樣聽得逼真。先見二童喝罵叫陣,因見身無邪氣,左道妖邪中從來無此妖人,當是海外散仙一流,受人蠱惑而來,本和李洪一樣不想傷他。及見神色可疑,行法一聽,對方竟垂涎自己美色,正在暗中商議,想用魔法擒回山去為妻,如何不恨?
謝琳當時大怒,以為兩道童決非好人,立意除他,不願再尋三妖人的晦氣。一面指揮翠虹,改朝田氏弟兄飛去,一面把近煉的伏魔法寶,紛紛飛將出去。田氏弟兄竟然不懼,朝著二女,喜孜孜同喊得一聲:「好!」連身化作兩道金碧光華,與那四五道寶光雷火鬥在一起。
妖婦五淫仙子秦嫫邪法高強,本非真敗。因見金幢神妙,邪法難侵,又見鉤光厲害,措手不及。本意敗退誘敵,將邪法準備停當,乘隙暗算。二田動手一擋,敵人法寶又在紛紛發出,正合心意。知道這類法寶多與主人心靈相合,如在行法時先有準備,不令上身,便有成功之望。只要對方心神稍受搖動,所煉五淫神魔便如影附形,不到把對方真元吸盡、骨銷神滅,便是天仙也難解脫。
妖婦又看出田氏弟兄對她意存鄙視,對於二女卻甚有情,不由激發天生兇殘淫妒之性,妄想就勢連男帶女一起下手。這時剛剛準備停當,飛將回來,二次現身,手朝臍下一拍,妖婦醜怪形體忽然隱去。謝、李三人面前,忽現出畝許大小、明鏡也似一團略帶紅粉色的光華。
妖婦身上所繪五對赤身美男美女,忽同出現,在一片繁花盛開的桃林之內,舞蹈起來。始而粉臂輕搖,玉腿同飛,雪股酥胸,極妍盡態。跟著豔歌互唱,媚笑相聞,聲音柔曼,蕩人心魄。到了後來,更是橫陳花下,引臂替枕,活色生香,備諸妙相。
謝琳禪功本有根底,道心堅定。不合心忿敵人,必欲置之於死。全神貫注在田氏弟兄身上,生了嗔念,心神已分。索性厭惡妖法汙目,不去看她也罷。一則妖婦邪法相隔不遠,正在對面,占地又大,目光所及,不容不看。
謝琳童心未退,性最愛花,又擅滅魔大法,未免自恃,不知厲害。見那片花林花光瀲灩,燦若雲錦,十分好看,一時大意,不由多看了一眼。及見林中邪魔諸般醜態,不願再看下去,暗罵:「該死妖婦!少時一定教你形神皆滅。」
正想用法寶破那妖法,猛又瞥見鏡中飛起一蓬粉紅色的彩煙,朝外面寶光中射去。
謝琳立時心神一蕩,心旌搖搖,心靈上立生警兆。知道妖法厲害,雖然金幢阻隔,不曾受害。因所用法寶與心神相合,也竟受了感應,幾為所算。可見陰毒無比,不由大吃一驚。改了先前輕視之念,忙把最具威力的滅魔大法施展出去。
妖婦不知金幢威力不可思議,偏又是既貪且狠,竟想謝、李三人之外,就便連田氏兄弟一齊下手。做夢也沒有想到,李洪九世童貞成道,雖然年幼,不論法力,專論道力,竟比二女還要深厚。不特見如未見,無動於中,反倒恨她汙目,正要一舉除她。
而另一面,田氏弟兄得道多年,又是行家。雖未見過妖婦,聞名已久,知她淫毒無比,不論親疏,早有防備。先還想妖婦震於自己師徒威名,必不敢犯,不料竟連自己齊下毒手,毫不顧忌,不由大怒。為想借此向心上人賣好,田琪大喝:「謝道友暫停玉手,留神邪法暗算,我代你除此妖孽。」隨說,揚手一蓬彩絲,暴雨一般發將出去,首將那團妖光一齊網住。田瑤又發出三根血紅色的飛釘,朝妖光中打去。
李洪為想一舉成功,將金蓮寶座取出,手掐訣印,往外一揚。那圈佛光立飛出去,罩在紅絲妖光之上。
妖婦隱身妖光之內,見所想擒的五人,除謝琳面色略變、即復原狀外,一個也未受動搖,心中驚奇。正待加緊施為,忽聽二田喝罵,想起他們是屍毗老人愛徒。情知不妙,方欲收法暫退,誰知對方出手神速,恰又同時發動。剛被紅絲連人帶淫魔一起網住,連中三根魔釘,現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