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回 妖魔鬼怪 各顯神通 寶劍道法 齊施盡戮
李洪欲往五龍岩、烏牙洞兩處探看。
申屠宏因他這次轉世,法力恢復既快,功候越深,膽子更大,恐生枝節,力說:「看恩師手諭,雖非容易,既可成功,當然無礙,去惹他們作甚?」
一晃到了第五夜,已經事完將走,忽見一道極暗淡的灰白色妖光由山外飛來,往五龍岩那一面投去。飛行甚速,破空之聲也極細微,換了常人,決聽不出。次日子夜,便是成功緊要關頭,特意在當地隱伏了半夜,均無異兆。妖黨往來常有,不願多事。好在李洪禁法有警即知,仍未往五龍岩探看,便同回轉。
次日,申屠宏裝作起身,退了民房。暗將行李衣物等平日用來擺樣的東西,一齊暗送龍娃家來。告以三日之內前往,帶他同行。
因仙示上只說當晚可以成功,險阻多在入門得手之後,門上混元真氣卻未明言破法,是否順手還不一定。又防臨期生變,特意早些趕往。到後一看,仍無異狀,心雖喜慰,戒備更嚴。
快到亥末子初,竟連聽到兩次隱微破空之聲,飛行甚高,遁光一點也看不出。等到發覺,已由側面飛過,好似俱自外來,落處並不在崖前一帶。功成一貫,要緊關頭,就有敵人,也須一拼,只有仍照預計行事,不去睬他。為防門上真氣難破,才交子初,便即下手。仍由花、李二人上前,申屠宏在側戒備。
約有盞茶光景,花、李二人攻門正急,李洪心靈忽連起了兩次警兆,都是略現即止。照理人一走入禁地,旗門立現,並且來人不到壁上犯禁,不會有此景象。李洪雖然屢生修積,法力甚高,此生終是年幼天真,無甚機心。那警兆又是現滅極快,毫無影跡。
李洪見旗門禁地仍是好好的,申屠宏尚在小山上守望,並還加了一層本門禁制。有此兩關,敵人稍有動作,萬無不覺之理,怎會已到身旁,尚無異兆?
二人本是連人帶法寶、飛劍,合成一道精光,朝門上猛衝。無奈元氣屢分屢合,幾次可以衝破的,均未占住機先。心雖奇怪,以為敵人如已衝開禁網入內,有此法力,早已出手施為。正急之際,略一尋思,也就放開,李洪並未通知申、花二人。眼看斷玉鉤連同靈嶠三寶與花無邪法寶、飛劍合成的一片精光。末次衝上前去,將門上混元真氣衝散了十之八九,又和以往一樣,不能全數衝破。
李洪方在可惜,待要就勢加功施為,猛瞥見酒杯大一團灰白色的妖光打向門上,叭的一聲,元氣四散,門便大開。緊跟著,箭也似急一道暗赤光華由身側飛過,往門裏衝進,因來勢神速,事出意外,花、李二人未及施為。就這妖光電射、不容一瞬的當兒,猛又瞥見門前現出五青五白十道光華,也是電射而出。兩下裏撞在一起,只聽哇的一聲慘叫,妖光散處,飛起幾條黑影。
一道銀光卻往門內射去,耳聽哈哈大笑道:「狗妖孽!你上了我二人的當了,想逃如何能夠?」
花、李二人百忙中俱都情急萬分,話沒聽完,各將飛劍、法寶朝那青白光華衝去。雙方撞了一撞,覺出其力甚大,又看不出什路數。
忽聽門內有人大喝:「賢侄不得無理!此是猿長老,經我便道約來相助。申屠宏快放天璇神砂,留神妖孽逃走。」話未聽完,先前妖光散處,旗門出現。
申屠宏見變生瞬息,事前毫無跡兆,敵人便已入陣,也甚惶急。正待往援,門內人一發話,便聽出是師門至交怪叫花窮神凌渾,忙喊:「洪弟、花道友,不可妄動!」又立將二相環取出,方要施為。
忽聽一聲可裂金石的清嘯,大喝:「無須,凌花子,你太小看我了。」話還未完,青白光華只與花、李二人撞了一撞,並未為敵,略為一斜,便自讓過。
崖前忽現出一個身穿白麻布衫、身材高大的長髯老者,生得猿臂鳶肩、獅鼻闊口,銀牙朱唇,面色紅潤,額前搭著兩道細長壽眉,大耳垂輪、色如朱砂,鬚髮如銀,一對細長眼睛精芒四射,相貌奇古。
老者一出現便凌空而立,一雙細長指爪一齊外伸,那五青五白十道光華,便由指尖上射出,朝旗門內那幾條黑影追去。申屠宏久聞猿長老之名,尚未見過。李洪來往仙府,早聽說起開府鬥法,凌渾義結猿長老、棄邪歸正之事。來時又聽藏靈子說過,此時一聽是他,忙即住手。
凌渾忽然走出,手中托了一件祥輝閃閃的法寶,見面便指花無邪道:「我受令友呂道友之托,來此相助。如今洞門已開,還不快些進去。」花無邪連忙禮謝,飛身而入。
申屠宏因猿長老一說,不便出手,也飛過來拜見。
凌渾隨對李洪道:「你這娃兒也不安分,還不到你下山時期呢,便來多事。可笑藏矮子量小,知我想借這裏一件法寶應用,因記青螺峪和開府時的兩次小過節,特意指點你來取此寶,使我不好意思再要。其實,我無此寶,不過稍費點事,有甚相干?倒是他贈你那道靈符,關係重要。小寒山二女不久便與毒手摩什惡鬥,非用心燈,不能制這妖人死命。
「此時,謝氏姊妹已往武夷等你。須用此符,才可將心燈得到,去往大咎山火煉毒手摩什,除此一害。你這小淘氣,也有一次熱鬧可看。以後便須再過七年,才可下山行道。藏矮子尚且作成你,何況於我?省你費事,已將你那件法寶得到,於你將來頗有大用。至於名稱用法,令師會指點你。底下沒你的事了,還不快走!」
李洪笑道:「小侄法寶甚多,本是為開眼界而來,沒想要甚法寶。世叔如是需要,請拿去吧,或是用過再賜小侄,也是一樣。」
凌渾道:「胡說!藏矮子還當我非此不可呢,還不快拿了走!」
李洪接過一看,那法寶形如一朵蓮花、非金非玉、入手甚輕,料知不是尋常。因和謝瓔、謝琳最為投契,知道所取心燈關係至大。只不知師父既是她們的父親,又是誅邪除害之事,為何要等自己這道靈符才能到手?此老脾氣古怪,不便多問,惟恐誤事,匆匆拜謝作別飛去。
申屠宏旁立,看出妖人已死,元神也被劍光擊散。只是妖人法力甚高,元神竟能分合,先被旗門困住,吃他接連幾竄,已將衝出重圍,快要合成一體。猿長老十道光華,先只分射陣角,忽在此時合圍上去一兜,成了一面光網,將黑影包緊,電閃了兩閃,便已消滅。一見飛回,忙即上前拜見。
凌渾道:「此時朱、姜二位道友正與兩老怪鬥法,駝子夫妻也要前來,我和老猿要前往觀戰。你快進洞去,只要將禁制復原,便可暢所欲為。那旗門可先收去。如有甚事,我們俱在烏牙洞,立可應援,放心好了。」
申屠宏方在拜謝,凌渾已和猿長老飛去。便照所說,收了旗門,往裏飛進。花無邪正收那第二層埋伏的一件法寶,尚未成功。見面匆匆一說,忙將外壁禁制復原。那第二層是一道玉門,法寶是一金環,大約丈許,乍看仿佛畫在門上,是一圈黃印,不在內外兩圖所載之內。
花無邪初進來時,並未看出這是佛門至寶。及至按照總圖行法,想要開門入內,頭一次行法攻門,因是初試,不知威力大小,心懷謹慎,不敢過猛。門上黃圈只色彩格外鮮明,尚無大異。二次再進,因頭次行法無效,也不見有甚反應,膽子漸大。心又急於收功,以免夜長夢多,別生枝節。除照總圖所載,解禁之法施為外,並以全力朝前猛攻。
花無邪曾在芬陀大師門下多年,得有佛門真傳,因平日用功最勤,彼時功力尚在楊瑾前身凌雪鴻之上。以為佛家降魔禁制,十九同源,頭層禁制已解,初試不見有甚警兆,埋伏許在門內,只要把此門攻開,便可照圖行事。因憶總圖載有逐步解禁之言,為防萬一,並還雙管齊下,心料照此行事,萬無一失。
哪知全洞禁制,不但息息相關,並與所埋伏的法寶互相連貫,發生不可思議的威力。如非得有佛門降魔真傳,而又與事機巧合的有緣人,便將兩圖得到,照樣無法進去。花無邪這一猛進,恰將金環威力引發,眼前倏地奇亮,門上黃印忽變作一圈金霞,發出無量吸力,吸上身來。如換另一個法力稍差的人,當時定被吸進圈中,吃那西方真金之氣裹住一絞,縱不形消神滅,也休想逃得性命。
總算花無邪機智絕倫,法力又高,兩次施為,禁法已被止住,人未入圈,尚可無害。又是行家,一見金霞煥彩,立即警覺,知這黃印乃是佛家法寶,並非禁制。這類法寶,如若無力收取,一經引發,就此想脫身,真是萬難。
花無邪慌不迭一面運用玄功,奮身縱退,百忙中回手咬破中指,施展師傳滴血化身之法,朝前彈去,化為一片血光,飛上前去。那金霞正待離門飛起,與血光迎個正著。只見血光投入金霞圈中,一閃不見,金環也就停在原處,不再轉動。
花無邪知道不將此寶收取到手,不能入內。先前不知誤犯,受此虛驚,一經判明是佛門異寶,不能再以強力引發,便照佛道兩家收寶之法,試探著小心收取。金環威力雖不再現,連用收法,並無動靜。初意難極,本欲求助。
及至與申屠宏見面,說完前事,外壁禁制剛一復原,門上金印也恢復了原狀,不再放光。猛然觸動靈機,重又跪拜通誠。起立之後,先不行法攻那玉門,只照總圖試一解禁,又見金光一閃,心中大驚,趕緊縱退。再定睛一看,那一圈黃印忽化為一個金環,晃眼由大而小,只有茶杯粗細,向洞外一面飛去。事出倉猝,又是驚弓之鳥,見即閃避,不及下手。
申屠宏初來,不曾問出底細,正立迎面,一眼看出是件奇珍異寶,立用分光捉影之法,伸手捉住遞過。
花無邪道:「此係佛門至寶,我尚不知它的來歷用法。定數應為道友所有,否則我早已收取到手了。即請收下,無須推讓。只門內禪經,關係我大劫安危成敗,此時方悟僅我一人之力,決難如願,仍望道友終始玉成,感謝不盡。」話未完,門內水火風雷與金鐵交鳴之聲同時大作。
鑒於前失,花無邪知道單靠內外兩圖還不足恃,前路艱危,一層難似一層,把初來急功自恃之念去了個乾淨。二人合力下手,先朝玉門按圖行法一指,門剛自行開放,門內立有千萬點金星激射而來。這一道埋伏,又非禁圖所有,花無邪急切間分辨不出是法是寶,方在驚疑。
申屠宏來時開讀仙示,早知就裏,把手中二相環脫下準備,見狀忙往外一甩。環中所收天璇神砂,也化為千萬朵五色星光,激射而出,竟將門內星光衝了回去。
申屠宏隨喝:「花道友,此是佛家八功德池中神泥所化金砂,被我用二相環擋住。速照總圖準備,隨我入門,再將二層禁制復原,此寶便可收下了。」
花無邪見他用一枚鐵指環發出五色星光,竟將西方神泥擋了回去,自愧弗如。同時悟出洞中防衛周密,禪經未到手以前,禁制不能全撤,每進一層,必須先將外層來路禁制復原,始能照圖行事。否則另設的法寶埋伏必生妙用,阻路為害。
前面禁制一復原,所伏法寶也可收取,等禪經得到手中,禁法也不破自解,端的互相呼應,神妙莫測。照此情勢,分明神僧深知仇敵厲害,特意設此嚴關。等少時仇敵到來,層層攻破,事情已差不多了。聞言立即應諾,申屠宏已當先飛入。
這時門內星光金霞,吃天璇神砂強力一擋,威勢更盛。互相衝激排蕩,發出極強烈的轟轟之聲,宛如山崩海嘯,震耳欲聾。轉眼之間,神砂星光竟吃阻住,不能再進。
申屠宏覺著神泥不特威力逐漸加增,並與天璇神砂互相吸引膠著,生出一種極微妙的變化。不知二寶各具吸力妙用,只要一方勢絀,便可化合為一,增長出無邊威力。
西方神泥雖然厲害,卻無人主持。當日之事,神僧早已算定,一切設施運用,至時逐漸失去靈效。少時便與神砂合為一體,成了峨嵋七矮中第一件至寶。但是天璇神砂如為神泥所制,雖也一樣相合,卻凝成一金塊。必須多耗心力,再加重煉,始能運用,儘管峨嵋仙府藏有天一真水,也費事多了。
仙示只說神泥至寶可以收用,並未詳言,申屠宏倉猝之間,自未悟透。又以天璇神砂乃阮徵性命相連之寶,除他年抵禦邪魔,仗以完成仙業外。不久領導金蟬、石生等七矮,衝破南極磁光圈,在小南極不夜城光明境天外神山開府,以及三次峨嵋鬥劍,均有極重要的關係。
如稍毀損,怎對得起幾生患難的同門至交?當時情勢,已無法收退。心中一急,拼耗真元,把多年苦練的全副功力運用上去。因與阮徵同門同修,各人法寶妙用均所深悉。此舉人與寶幾成一體,天璇神砂不是可以消滅之物,人雖不致死,稍如失挫,創傷卻不在小處。
申屠宏這一情急相拼,神砂威力隨同大盛,神泥星光立被制壓後退,未容二次發生變化。花無邪撤收禁制,也已成功。神泥與禁法息息相關,禁制一停,便失靈效。天璇神砂吸收法寶,原具專長,申屠宏全力運用,勢又絕猛,一進一退,相差懸遠,這一來剛巧合適。
申屠宏猛覺前面千萬斤的阻力忽地一鬆,神泥也未消滅,只吃天璇神砂分化,雜入五色星光之內。隨同飛舞,向前衝去,上下四外,更無別的阻礙。因素來謹慎,雖料神泥已被制住,依然不敢造次。
花無邪道:「前面已是神碑,道友快收法寶,容我過去。」
申屠宏聞言,又看見神泥所化金星與五色星光勻合,仿佛原有,運用由心,忽然省悟。忙戒備著往回一收,神光一閃即隱,與平時收寶一樣,只鐵指環隱隱多出一圈極微細的金點。知道神泥已到手,並與神砂相合融為一體,喜出望外。同時花無邪已將二層禁制復原,朝前飛去。
申屠宏跟蹤趕到盡頭處一看,那神碑乃是一片平整玉壁,當中有一片尺許長樹葉形的金影深入玉裏,隱隱放光,好似天然生就,又似一片真樹葉藏在裏面,玉質晶瑩,映透出來。知道這便是那貝葉禪經,忙同下拜通誠,祝告起立。又知道此經密藏玉裏,金光外映,看去只隔紙一般薄的玉皮,實則相隔還有尺多深厚。並且外壁所刻禪經與此關聯,非把這貝葉禪經取出,外壁經文不能出現。
那玉質更堅如百煉精鋼,非照總圖所載,並須精習佛法的人,不能取出,並非容易。到手以前,奪經仇敵也必趕到,實是大意不得。
總算事前有了準備,便照預計,由花無邪施展前師神尼芬陀所傳佛法,上前取經,申屠宏在側戒備。事機瞬息,稍為延誤,便生巨變。申屠宏少時更須抽空走往後山,參與采薇僧朱由穆、姜雪君與天殘、地缺師徒鬥法之事。哪一面都是事難責重,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由不得心情緊張起來。
待了一會,申屠宏見花無邪面壁而立,先是手掐訣印,由中指上放出一道毫光,射向壁上,朝樹葉四邊徐徐轉動。跟著便聽壁內禪唱之聲隱隱傳出,此是神僧所留音文經解,只此一遍。當時如若記憶不全,便須再費多年功力,始能通解。那時花無邪早到應劫之時,必不能仗以自保。禪唱一完,玉碑上立即變化,禪經也自取到手內。
忽然隔洞頂上面驚天動地一片大震,宛如一二十個極大地雷同時爆發。可是洞內仍是好好的,並無異狀。緊跟著,四外風火之聲轟轟交作,頂上巨震更響個不住。兩下裏彙成一片,聲勢猛惡,自來罕見。申屠宏知道青海二惡正用有相神魔攻洞,此時雖還無害,遲早仍被攻進,難免一場惡鬥,並且從此糾結,非到強存弱亡,不能分解。
申屠宏再看花無邪運用法力,虔誠默記,直如未聞。再想起師長閉關,群邪猖狂,自己雖得重返師門,前路依舊艱難。心忿二惡,明知此經正邪殊途,不應為其所有,和烏頭婆一樣,偏要恃強凌弱,乘危劫奪。花無邪定數如難避免,異日相遇,決不使其漏網。
不一會,在巨震中夾雜著一種從未聽到過的極淒厲的顫聲悲嗚,隱隱傳來。好像是烏頭婆呼音攝魂之法,又不全像,才一入耳,便是心搖神蕩。再看花無邪,聞聲面上立帶惶急不安之狀。同時壁中禪唱也已終止,一陣溶檀香風過處,眼前倏地奇亮,耀目難睜。由內而外,滿洞風雷大作,焰光交織,上下四外洞壁一齊震撼,勢欲崩塌。
變生倉猝,申屠宏不禁大驚,忙把二相環往外一甩。那神泥、神砂合化的五色金星,立似潮湧而出,先將內層碑室入口封住。
花無邪急呼道:「道友快收法寶,我禪經已得到手。此時神僧佛法已經發動,並蒙神僧慈悲,佛光照體之後,頓悟玄機,因此得知佛法妙用。只等道友取走貝葉靈符,後半部梵唱二次又起,大功即可告成。前得伏魔金環,乃昔年禪師降魔之寶,只要將前洞六字靈符記住,照我所習佛家訣印,再以本身真靈主持,便能由心運用了。快請習此訣印,由我倒轉禁法,送道友出洞,往後山為二老解圍便了。」
申屠宏取寶回身,見到花無邪滿面驚喜之容,足代欣慰。但知她大功雖成,十四年苦難魔劫仍所不免,定數所限,無法挽救。花無邪話已說完,將貝葉靈符遞過,催習伏魔金環用法。知時迫勢急,難於久延。佛道兩家降魔法寶,多由本身元靈主馭,大略相同,所差只這訣印。
那貝葉靈符形如一片手掌大的翠綠樹葉,並無符號字跡在上,只是金光隱隱,祥輝浮泛。用法恩師已經示知,便不再細看,隨手藏起。
花無邪立傳訣印,告以用法出於禪師遺偈留音。並說:「道友不是佛門弟子,好些無關,故未聽出。適才風雷祥光,便是佛家威力。三五日內,我與道友尚有一面之緣,但必無暇長談。且等過十四年,劫後重逢,面謝大德,再行奉告吧。」
申屠宏無可勸慰,只得舉手作別,說聲:「道友珍重,行再相見。」隨將先得金環取出,如法一試,立有一環金光套向身上,看去只將腰間圍住,但是佛光遠射,全身均有祥輝籠護。知道威力至大,少時如與二相環合用,多厲害的妖邪也不是對手。如非花無邪夙孽太重,必須經此一劫始能成道,後山之行又奉有師命,不敢違背。否則便助此女脫離,也非無望。
花無邪又催道:「道友盛情心領,此時不必管我,請快去吧。」說時,滿洞祥光閃變,二次風雷又起。
申屠宏知正倒轉禁法,忙縱遁光往外衝去。覺著所過處阻力絕大,如魚穿波,身外焰光萬道,祥霞變滅如電,不容一絲縫隙。知道花無邪防範周密,佛法威力至大,已與主持人心靈相合,神妙已極。這還是有意放走,更有佛門至寶防身,這才不覺飛過兩層門戶,一看前面,已是頭層出口。
沿途光焰雜遝,飛行遲滯,才到洞口。申屠宏立將天蟬葉取出,並用太乙潛光之法,連護身寶光也同隱去。哪知到了洞外一看,珠靈澗對面平地之上,竟設有一座法台,上面各色幡幢林立。另有十八個身高丈六、相貌獰惡、威風凜凜的神將,手持各種奇怪兵刃法器,按九宮方位立定。
當中兩個身材高大、相貌兇惡的紅衣蠻僧,手持戒刀、金鐘、火輪、法牌等法器,坐在兩朵丈許大小、血也似紅的千葉蓮花之上。那紅蓮花瓣上面,各有一股血色焰光朝上激射,高起丈許。合成兩幢血光,將兩蠻僧全身一起籠罩在內。法台周圍,也有一層血光環護。上首手持火輪、權杖的麻面蠻僧,由牌上發出一道金碧光華,長約百丈,直射身後崖壁頂上,神態甚是緊張。
台前不遠,一片愁雲慘霧,籠罩著日前所見妖婦烏頭婆和一個形似鬼怪的妖人。
這妖人生得尖頭尖腦,頭上短髮稀疏,根根倒立。臉作暗綠色,前額下面不見眉毛,好似生病爛掉。一雙圓眼,怒凸在外,碧瞳閃閃,直射凶光。高顴削鼻,尖嘴縮腮。上穿綠色短衣,下穿短褲,赤露出黑瘦如鐵的腿足。胸前掛著一個拳頭般大的死人骷髏,背插三叉,腰係葫蘆。面向台前懸空而立,似與二蠻僧在爭論。
下首妖僧喝道:「侯道友,你我彼此聞名,井河不犯,久聞三位道友言行如一。那盜取禪經的女子,已成網中之魚。來時大師兄曾用晶球視影,此時兩老怪物正準備與勁敵鬥法,無暇及此。又以日前此女心粗糊塗,未肯應他所求,決不會和我們作梗。
「你並不需此經,不過受人慫恿而來。如肯依我先前所說,我們事後必將你想得到的兩件法寶奉上,從此交個朋友。否則,暫請回去,我弟兄回到青海,恭候光臨如何?」
形如鬼怪的妖人似要變臉,一隻雞爪般的怪手已經揚起。旁立妖婦似與配合,作勢欲發。二蠻僧也似在暗中戒備神氣。
不知怎的,妖人面色遽變,好似有甚警兆,吃了一驚,厲聲答道:「我弟兄三人,說到必行,永無更改。無如此時大哥、三弟忽然催我回去,無暇與你兩個不知死活好歹的蠻人糾纏。總之,禪經如落人手,我自會去尋他,不值與你們計較。如落你們之手,不獻出來,休想活命!」
下首蠻僧見他聲色暴戾,令人難堪,不由大怒,方一揚手中戒刀,麻面蠻僧嘴皮微動,竟似不令輕舉。剛剛止住,妖人也似事情緊急。連末句話都未及說完,竟化作一條綠氣,刺空激射而去。其疾如電,餘音尚在搖曳,人已飛向遙空雲層之中,一晃不見。
妖婦見幫手一走,神情更轉獰厲,口、眼、耳、鼻似抽風一般,不住亂動,厲聲喝道:「我向不服人,只為我子殘魂不能重聚,苦痛日深,心如刀割,明知劫數將臨,依然來此拼命。早知你們必來犯險作梗,特請侯道友同來,與你們商量。只求保全我兒一命,暫借此經,並不據為己有,終於歸你們。休看侯道友已走,照樣能壞你們的事,不過不願兩敗俱傷而已。」
麻面蠻僧本來目注前面晶球,全未理睬,忽然一聲詭笑道:「我弟兄向不與外人聯手行事。念你為子心切,暫寬一線,聯手仍是休想。你既吹大氣,我且將攻山神魔暫止,讓你先去下手。你如不行,或是為人所殺,我們再行下手如何?」
妖婦聞言,立被激怒,厲聲喝道:「我已將蚩尤三友吸取真神之寶白骨吹借來,你們先前也曾嘗到厲害,如非預坐小金剛禪,心魂早已被它攝去。何況此女微末道行,我只一吹,她必由我擺弄,自將禪經獻出。話須言明,到時不要作梗。」
申屠宏因聽蠻僧口氣,後山鬥法似剛開始,稍遲無妨,意欲相機下手除害。仗著隱形神妙,便往側面繞去,早看出妖婦胸前掛著一個白骨哨子。先聽飛去妖人姓侯,本就疑是蚩尤墓中三怪之一。再聽妖婦說出白骨吹,益發驚異,先前異聲悲嘯必是此物無疑,怪不得連自己也幾乎支持不住。
蠻僧喝道:「無恥妖婦!讓你先下手,盡說廢話作甚?想挨到神魔攻破山頂,撿便宜麼?直是作夢,此地三日之內,決無人來作梗。現且停手讓你,再如拖延,我們前言便作罷了。」
申屠宏出時,風雷之勢並未停止。再稍往前,便見崖頂之上焰光騰湧中,另有十八神將與臺上所立相同。正用手中法器發出百丈風雷,在麻面蠻僧右手權杖妖光指揮之下,猛力攻山。這時忽然一閃不見,山頂仍是好好的,心方稍放。
妖婦也是惡貫滿盈,明知前路凶危,仍想因人成事。素日又極兇橫自大,本想借著說話延宕,等山頂稍被攻出一點裂痕,再行運用玄功變化,入內奪經。及被蠻僧道破,怒火上升,自覺難堪,不由犯了兇狂之性。
妖婦大聲怒喝:「蠻人休狂,此時無暇多言,早晚必取爾等狗命!」末句帶著哭音,甚是刺耳。二蠻僧好似早有成竹,任她叫罵。只把目光注定妖婦動作,全不答理。
妖婦說完回身,兩臂一振,身外邪氣立即暴脹,滿頭灰髮連同鬢腳兩掛紙錢一同倒豎,飛舞起來。跟著飛身而起,將那兩隻雞爪般的怪手往外一伸一揚。立有十條黑影由指爪尖上飛出,各長數十百丈,將對崖連頂帶洞交叉罩住,大片愁雲慘霧便疾如奔馬,朝前湧去。
申屠宏行事謹慎,上來便恐蠻僧、妖婦設有禁網,為防觸動,特意由側繞去,相隔尚遠。本在準備發難,及見妖婦動作神速無比,知那妖雲邪霧只一近身,妖婦心靈立有警兆。便不等湧近,突然現身,大喝:「無知妖孽!你劫數到了!」
申屠宏原因身是峨嵋高弟,不願暗中傷敵,又防一擊不中,又留後患。身形一現,二相環一甩,天璇神砂早化作無量星濤,金芒電舞,狂湧而出。
妖婦長於玄功變化,原可遁走。無如心痛孽子,奪經之心太切,邪法又高。剛一返身施為,心靈上便有了警兆,覺著左側有人隱形埋伏。忽然想到日前吃虧之事,由於李洪作梗而起。心疑花無邪與李洪合力下手,一個入內取經,一個在外接應,又在作對。不由怒火中燒,既想報復前仇,又想借此賣弄給蠻僧看個厲害。表面裝著行法,實是就便佈置邪法,乘敵不備,冷不防回身,用鬼手抓魂,將仇人生魂抓去。
不料煞星照命,左側隱伏的並非前見幼童李洪。天璇神砂已是極厲害的剋星,又加上西方神泥,威力更大,一經發出,疾逾雷電。尤厲害是稍為沾上一點,下餘立生感應,一齊飛湧而來。當時見機,變化遁走,尚非容易,何況事出意外,一味蓄勢前撲,未有退逃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