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回 貝葉煥精輝 地缺天殘參佛相 魔宮燒毒手 神童仙女盜心燈
妖婦事出意外,驟不及防,又驚又怒,百忙中恐毒煙飛射,傷了身旁妖黨,越發丟人。既然法寶已毀,不願收回,憤急之餘,將手一揚,殘煙重又前飛。吃李洪寶光一擋,消滅大半,下餘邪煙,便由李洪左右兩側繞飛過去。同時妖婦也已橫心,待下毒手,雙手一伸,飛出十條黑影,正向李洪抓去。
這時,老妖婦猛覺心靈一動,知道花無邪已離崖飛起,待要逃走。想起此女禁圖關係重要,怎今日輕重倒置,與小狗嘔甚閒氣?
忽聽溫三妹喝道:「那不是賤婢麼?」
妖婦目光到處,花無邪已經現身,住斜刺裏飛去。
原來花無邪日前連破外壁六字靈符,以為洞門已現,只要照前圖施為,當可如願。不料門上還有混元真氣封固,連施法力,均未攻破。李洪去喚申屠宏回來,看出她久攻不開,便往相助,仗著斷玉鉤之力,方覺有點意思,妖婦便已趕來。
二人均知妖婦邪法厲害,李洪便令花無邪暫且停手避開,不可出聲。由己上前,如能把妖婦逐走,再打主意。天殘、地缺師徒歷久未來,只要兩老怪不出面作梗,仍是有望。
花無邪明知艱險,終以功虧一簣,不捨就走,想看看再說。
其實,當時妖婦已下禁網,稍有行動,仍被察覺,以不動為好。惟恐有失,又想起來時申屠宏之言,妙一真人預示先機,定無差錯。不合貪功求速,事未成功,反把強敵引來。妖婦人隨聲到,來去如電,此後防不勝防,又非敵手。再不見機,吃她攝去元神,永淪苦孽,休想出頭。
花無邪越想心越寒,便照申屠宏所說,往烏牙洞那一面乘隙遁去。身才飛出,立觸禁網。同時妖女溫三妹知花無邪尚在壁上隱跡,暗用鏡光查照,因有李洪佛家禁蔽,不曾照見。
花無邪這一飛出禁地,立被照出。雖然妖婦所設禁網在發動邪法以前並不傷人,花無邪功力又高,照舊飛駛,可是蹤跡已現,不能再隱。
妖婦見了,自然不放過,立捨李洪,口喚得一聲:「花無邪,你跟我來呀。」那一雙鬼手影便即抓去。
妖婦呼音攝神之法厲害無比,如換別人,必被鬼手抓中,真魂元神已被攝住。總算花無邪得有佛門真傳,禪功堅定,事前又有戒心。身剛飛出不遠,忽聽怪婦用極淒厲的怪聲呼喚,才一入耳,便覺心旌搖搖,真神欲飛。知道不妙,忙運玄功制住心神,不去理睬,仍催遁光加急飛遁。不料妖婦飛行更快,人還未到,那雙鬼手影已是追近。
花無邪心靈上也有了警兆,眼看要糟。幸虧那旁李洪見妖婦鬼手捨了自己,去追花無邪,心中一急,把日前向女神童朱文要來的乾天一元霹靂子,由側面照準妖婦便打。同時左肩一搖,斷玉鉤立化兩道金紅光華,交尾電掣而出,朝那黑手影剪去。雙方都快,恰巧迎個正著。
李洪這主意早就打好,不過提前先發,滿擬妖婦必受重創,甚或震成粉碎。哪知妖婦在百多年前,也為孽子惹事,吃過此寶苦頭,頗為內行。一見豆大一點紫色晶光迎面斜飛而來,知道此寶乃昔年幻波池威震群魔的乾天一元霹靂子,不禁大驚,口喝:「諸位速退!」
只聽震天價一個霹靂過去,紫色星光已化為萬道紫光奇焰,橫飛爆散。這一震之威,數十丈方圓以內的山林樹木全都粉碎。眾妖人雖均久經大敵,聞聲立縱遁光逃避。兩個逃得慢一點的,均受了重傷。申屠宏如非為防龍娃受傷,加以禁制,相隔又遠,所立小山也難免於波及了。
李洪見紫光過處,妖婦鬼手前半似乎掃中了些,可是逃遁極速,晃眼無蹤。方想妖婦也許知難而退,不料去得快,回得也快,遠遠一聲極淒厲的怒嘯,人隨聲到。妖婦雖然吃了點虧,並不向李洪報復,徑由斜刺裏朝花無邪追去。
本來雙方動作神速,花無邪逃並不遠,又不合聞雷回顧,略一遲疑,妖婦又追來。又避開了李洪一面,那一雙數十丈的鬼手黑影,重又發出。
李洪知道斷玉鉤乃曉月禪師苦煉多年,準備用來抵抗長眉真人玉匣飛刀的前古奇珍。到手以前又經天蒙禪師佛法傳授,妖婦鬼手依然竟似無傷,照此情勢,不將花無邪擒到不休。只有霹靂子是其所畏,無奈自己共只向朱文討來兩粒,妖婦來去如電,就發出去也未必能使受傷。如再一擊不中,便無制她之法。
這一面,申屠宏見狀也著了急,也是隱身飛起,與李洪不約而同往前追截。忽見由烏牙洞那一面飛來一片天幕也似的黃雲,放過花無邪,將妖婦阻住。那雲直似一片橫亙天半的屏障,上面現出兩個死眉死眼、一般高矮的黃衣怪人。
這兩個怪人,不特容貌身材相同,連神情動作也都一樣,乍看直似雲屏上畫著兩個孿生兄弟,不似生人。各睜著一雙呆暗無光的怪眼,望著妖婦,一言不發。
申屠宏一見,便知仙柬之言已應。忙用本門傳聲,招呼李洪速急隱形,退往小山,恩師有話。李洪深知怪人來歷,本就想坐觀虎鬥,只是少年好事,不知厲害,打算乘隙下手,與妖婦一個殺著。又以眾妖人吃了點虧,俱各忿怒,見妖婦去而復轉,氣焰更盛,躍躍欲試。已經出聲喝罵,待妖人與妖婦合流動手,也想借此除去兩個。
李洪心方盤算,忽聽傳聲,並有父諭,立即隱身前往會合。因是先後隱形,飛遁神妙,怪人、妖婦全未看出去向。
李洪剛到土山,便聽兩怪人同聲說道:「娃娃真乖巧!」
李洪聞言,方要開口,吃申屠宏連忙阻住,告以少安勿躁,且看下文。師徒三人往前一看,妖婦鬼手已是收回,仍由一團陰雲慘霧環身凌空而立。望著兩怪人,也不動手,口眼鼻子不住亂動,面容悲憤已極。眾妖人見此陣仗,全部收勢,悄悄避向一旁。
雙方沉默相持,約有半盞茶時,妖婦好似進退兩難,忽然厲聲說道:「我並未到你烏牙洞禁地,何故逞強作對?」兩怪人始終呆視如死,並不理睬。
妖婦連問兩次,對方連眼皮都未眨一下,也不前進,也不放妖婦過去。花無邪早逃得沒有影子。妖婦兩問不答,便不再問,凶睛閃閃,望著兩怪人,幾番欲前又卻,好似進退皆難,神情忿怒已極。
又相持一會,妖婦倏地眉髮倒豎,厲聲喝道:「你們既是逞強出頭,就該說個原因,我如無理,立即就走。我知你師父一向不撿人現成便宜,大雄禪師玉壁藏珍,他不會貪心劫奪。我不過打狗看主,不肯輕易結怨,並非怕你們。
「如只是你兩弟兄想要染指,盡可商量。今日之事,凡是出力的人,俱都有份。與其無故結仇樹敵,何如將花無邪尋回,合力下手,一同分享,豈不是好?有什話只管明言,我老婆子在未叫明以前,決不暗中傷你們便了。」
兩怪人聞言,互看了一眼,板著一張死臉,陰惻惻答道:「無知老妖婦,你作夢呢!別的我不知道,就不容人在此賣弄。近年恩師不許我們先動手,才讓你一步。你既發了狂言,想好好逃走,不留一點東西,還不行呢。你那一套只管使出來。否則,我弟兄懶得看你這張鬼臉,先下了手,莫說不打招呼。」
妖婦本因近來時衰運背,不欲樹此古怪難惹之強敵。又見對方人不出門,卻將兩個元神附在本門獨有的五雲鎖仙屏上飛來。表面上好似人正在打坐,發現來了強敵,不及復體,徑用元神出戰。實則取巧,有此雲屏護身,先立不敗之地。此寶用無數人獸精魂戾魄,與乾天罡煞之氣合煉而成。雖是旁門左道,但是天殘、地缺法力甚高,平生恩怨分明,無往不報,對人也是如此。
天殘、地缺事前先遣門下怪徒四出,用他靈符拘上萬千人獸魂魄,再經選擇。別的左道中人視為至寶的凶魂戾魄,反倒不要,連同一些看不中的殘魂餘氣,一齊在他靈符護持之下遣走。下餘經他選中的,再當眾曉以利害。如願為他服役的,便自認年限,到時放走,不願者,仍用靈符送回。
這些鬼魂因煉時極少痛苦,並且年限越多,形神益固。限滿投生,必能體健身輕,多享年壽。那服役最久的也許還有別的好處,因此十九應諾。事出心願,與以邪法強制者不同。對起敵來,也各拼命,發揮所付全力,端的神奇無比!
天殘、地缺當晚因見珠靈澗有人鬥法,默運玄機推算。得知有一件關係畢生榮辱安危的事,就在不久發生,心中憂急。此舉別有用意,竟自破例由那末次一坐三百餘年、不曾離開過的危崖石凹之中,隱形飛出。也同附在雲屏之上,而兩怪徒卻是真身。又因烏頭婆邪法厲害,來去如電,非使受了重創,膽寒卻步,不能免於糾纏。故意用法力顛倒掩飾,棋高一著。
妖婦果然誤認是兩怪徒怕她,特以元神出鬥,上了大當。主意打定,一聲極慘厲的怒嘯,將身一搖,全身立被一團極濃密的黑煙包滿。同時鬢邊兩掛紙錢也便飛起,化為兩道慘白色的光華,環繞身上。眾人目光還未看清,兩道妖光已環繞一團黑影,箭也似急,往雲屏上衝去。
那雲屏橫亙在珠靈澗斜角上空,看去長只數十丈,高僅十丈,一色深黃,時有光影閃變。眾妖人雖然同居此山多年,只偶聽人說過,有兩個和怪徒交好的,每問俱都不答。今見忽然出現,並不如所聞之甚,看去好似無甚異處。
妖婦卻精玄功變化,相隔千百里外,聲到人到。休說這點間隔,再長百倍,就不衝破,也被由上下左右四邊空處飛越過去,不料竟會望而卻步,已是奇怪。只當過去不遠,便是烏牙洞禁地,不願開罪兩老怪物之故。及見妖婦忽以全力前衝,知她平日行事向不虛發,也無敵手。況當怒極相拼之際,就便將兩老怪引出,這片雲屏也非破去不可。
誰知那麼邪法高強,與毒手摩什、蚩尤墓中三怪齊名的烏頭婆,這一衝,並未將雲屏衝破。一到上面,也和兩怪人神氣差不多,附身雲屏之上,只是動靜不同。怪人仍舊呆立相看,烏頭婆卻是眉髮怒張,黑煙和慘白妖光環繞之下,在雲屏上往來飛舞,其疾如電。
晃眼之間,黑煙白光之外,忽然附上一層黃雲,漸漸雲氣越附越厚。妖婦便如凍蠅鑽窗一般,此突彼竄,似想掙脫。末了簡直周身被黃雲束緊,成了一個大黃團,妖光黑氣全被包沒,不見痕影。經此一來,休說眾妖人大出意外,便申、李二人也覺老怪果是名不虛傳,連門下怪徒也有這麼高神通。
李洪想起花無邪往烏牙洞中逃走,此時未歸,也頗可慮,意欲隱形往探。
申屠宏力言:「此舉係照恩師手諭而行,結局雖未明言,當可無慮。老怪更為厲害,一入禁地,立被警覺。等烏頭婆敗後,再作計較,我奉師命,自有處置。」
李洪一想,方始中止。
雲屏上忽然光色閃變,由黃而白,轉眼又變成紅色,同時起了無數大小漩渦。妖婦身外所包雲光也隨同變幻,不論飛到何處,均被漩渦裹住,掙脫一個,又遇一個,飛舞衝突之勢越緩,不時發出兩聲慘嘯。
申、李等三人因在天蟬葉和禁遁掩護之下,只覺聽去刺耳難聞。眾妖人卻似心搖體戰,真神欲飛,不能自制。有幾個聲才入耳,便已倉皇飛走。下餘還有四人,均露出強自鎮懾,面帶驚懼之容。方料妖婦烏頭婆情急,正以全力呼音攝神,與敵拼命。猛又瞥見屏上火雲旋轉中,碧光亂閃,一串連珠霹靂大震,烏頭婆身外光雲立被震散了些。
緊跟著,一股黑煙比電還疾,衝霄射去。煙中帶著一種刺耳的厲嘯,由近而遠,晃眼餘音猶曳遙空,烏頭婆蹤跡已遝,端的神速已極。跟著雲屏忽隱,兩個黃衣怪人也未駕甚遁光,竟自下落。殘餘四妖人多與怪徒相識,搶先迎上,意似想恭維幾句。
哪知兩怪人死眉死眼,全不理睬,厲聲喝道:「那九粒魔陰雷,乃你們門中之物,怎會到烏頭妖婦手內?分明與妖婦勾結,合謀作祟,師父立等回話,快說!」
眾妖人俱是崆峒餘孽,苦煉多年,邪法異寶各有專長。滿擬不久死灰復燃,重整門戶,經此一局,才知不論和正邪哪一方比,全差得多。本就氣短,一聽怪徒聲色俱厲,大有翻臉之意。適已看出厲害,又是緊鄰,如何敢忤,慌不迭極口分辯。
李洪見眾妖人窘急醜態,反倒消了敵意,還想再聽下去。
申屠宏知已到了時機,老怪已回,悄告李洪:「速帶龍娃回我書房,我去接應花道友回來。這累贅是你帶來,萬不可隨我同往。包你還有事做,但不在今天。」
李洪已覺龍娃一人在此可慮,便答應看完即走。
申屠宏說聲:「小心。」便往烏牙洞飛去。
申屠宏剛到,便見另一怪徒引了花無邪,由崖凹中走出,引往半里外另一設備整齊的石洞中坐下,笑說:「花道友,此事兩有益處,還望三思。不過家師素不勉強人,本是令我送出山去。只是我想二位仵師兄曾為道友,稍效微勞,想請道友暫緩,等他們事完回來見上一面,再走如何?」
申屠宏忙用傳聲,令其婉言相拒。
花無邪便告訴妖徒:「令師盛意,並解我圍,甚為感謝,必有以報。尚有要約須赴,改日登門,再見令師兄吧。」
怪徒極強橫固執,聞言面色一沉,冷笑道:「我也有事,留否由你!」一閃不見。
申屠宏立令花無邪同隱身形,仗著天蟬靈葉與仙柬指示,連越過沿途禁網,飛了回去。李洪、龍娃恰也飛到,眾人相聚,各說經過。
原來花無邪危急中想起申屠宏之言,忙往烏牙洞飛去。果然身後現出雲屏,將烏頭婆阻住。先還恐才脫虎口,又入龍潭。一到烏牙洞上空,除來路外,三面均有禁制,不能衝過,只得硬著頭皮下降。見危崖內陷,地並不廣,也無陳設用具。只當中有一個五尺高、二尺多寬的石凹,並肩擠坐著兩個黃衣怪人:一缺左腳,一缺右腳,似是孿生兄弟。
花無邪雖未見過,料是天殘、地缺。知他們生性乖謬,狂傲固執,與眾不同,便以禮相見。
兩怪人冷冷地說道:「我這西崆峒,除五龍岩幾個後輩,因他們師長先住此山,在日對我又極恭敬,容留至今外,向不許外人動本山一草一木。你所做的事,本不容許。但我一向扶弱抑強,見你孤身一人,竟敢大膽來此開山取寶,已有五龍岩這班蠢牛與你作對,再如出手,還當我師徒倚強欺人。
「不料你當危急之際,偏往我門前投到,足見膽識過人。妖婦又那等猖狂可惡,才命門人相助。你所取禪經,到此也能成功,我並還可助你一臂。不過,我二人恩怨分明,助人須有酬報。此事已經洞悉因果,並不想有分潤。只是存放貝葉的金篋之內,有一件佛門至寶,非你不能到手,如肯借我一用,到時,你便可安心下手。
「不論有多厲害的對頭與你作梗,均由我師徒應付。我事一完,立即還你。我師徒素不勉強人,時尚未至,也無須馬上回話。如若心願,或是你看出單仗李洪相助無用,仇敵太多,形勢凶危。下手前三日,來此一行,我便可為你安排,使你專心按照禁圖取寶,決無他慮了。」
花無邪知道對方乃方今旁門散仙中有數人物,脾氣更怪,行輩甚高,一向自大。自己入門並未跪拜,他們竟毫無忤色,反允相助,只借寶物一用。按說承他師徒解圍,借此酬報,原是應該。不過二老行事莫測,以其神通廣大,怎會自貶身價,向一後輩借寶?還有他們既凡事前知,申屠宏也在暗中相助,怎會算不出來?貝葉禪經篋內是何法寶,他們竟會如此需要,自身災劫定數所限,非經魔劫,不能成道,本是明知故犯,並不須人相助。此事還是問過申屠宏,再行回答為是。
花無邪略一尋思,正要回答,天殘、地缺已閉目入定。花無邪喚了兩聲「老前輩」,不聽回音,只得罷了。身在虎穴,主人喜怒無常,便在側恭敬侍立,以待回醒。隔有片刻,左側有人影一閃,忽現出一個黃衣怪徒。花無邪法力原高,看出怪徒早在室內,並非外來,也許隱伏的不止一人。於是故作不知,方問:「道友,有何見教?」
怪徒已作手勢噤聲,似恐驚動二老,態絕恭謹。隨之引往另一洞中,一言不合,便自含怒隱去。看神氣,似以為禁網周密,若不放行,決難脫身。不料申屠宏趕到,將人引走。
另一面,李洪在小山上隱形旁觀。先見仵氏兄弟咬定諸妖人與烏頭婆勾結,經四妖人再三分說,仵氏弟兄雖然息怒,即令眾妖人不許過問此事。並說他們只是不服以多欺少,並非想要自取禪經,眾妖人自是不願。
溫三妹便說:「此事譬如不知,中止前念,本無不可。只是青海二惡定必不容,早將神魔煉成,尋上門來,卻是難敵,不知二位道友可能助我等免難?」
仵氏弟兄聞言,冷笑道:「不經我師徒默許,誰敢動此一草一木?你們只要不離此山,怕他何來?你們不聽話,與那女子為難,卻是自討苦吃。」說罷,人便不見。
氣得四妖人咬牙切齒,一言未發,各自飛去。
申、李、花三人彼此一談,均覺奇怪,便把仙柬取出,通誠拜觀,第三頁字跡忽現。
三人才知白眉禪師大弟子朱由穆,自從銅椰島分手,本約定三生至交姜雪君,隨了大方真人神駝乙休、韓仙子,去除玄門中敗類雙鳳山兩小邢天相、天和兄弟。就便應仵氏弟兄之約,往尋袒護雙鳳山兩小的天殘、地缺鬥法,減少他一點氣焰。
不料邢氏弟兄凶狡異常,知道銅椰島攔截韓仙子元神惹下殺身之禍,遍約能人,百計求免。四人最後雖然大勝,邢氏弟兄也吃乙、韓二人追往北極天邊殺死,除去兩個極惡窮凶,卻因此惹出不少事故。
妙一真人素持寬大,與人為善。深知天殘、地缺雖非正宗清修之士,除卻生性奇特,專重恩怨,又喜袒護徒弟,劣跡卻不多。門人雖不時背師為惡,但他兩人初得道時,頗積善功。尤其所煉護身雲屏,度化了許多冤鬼,用心雖為利己,無形中也積了不少功德。只為狂傲自大,所居直同禁地,有人遊山誤入或是路過,不論仙凡,均受怪徒欺侮。他倆不但不問,有時反為張目。幾個寵徒相貌既極醜怪,行事更極驕橫任性。近年膽子越大,時與妖人勾結為惡,因此樹敵甚眾。
朱、姜二人這一去,必與他師徒難堪,只是二人法力雖高,仍難制其死命。念在他倆成名多年,修為不易,又恐其惱羞成怒,激與妖邪合流,生出事來。欲以恩相結,到要緊關頭,為其解圍。同輩之交,不是無法分身,便是素來恨惡他師徒的人。雙方法力都高,事前不能洩漏。
因知申屠宏機智穩練,如將迷蹤隱跡和乾坤大挪移法煉成前往,照柬帖所說而行,便可勝任。為此命醉道人傳諭,令其依言行事。
大雄禪師洞門上的太乙混元真氣,不到時限無法攻開,並且內裏另有法寶封固,不在禁圖所載埋伏以內。第三層威力更大,刻經玉碑,已化成一片玉壁,法力稍差,也不能取走。屆時蠻僧三十六相神魔已經煉成,隨後趕來。
花無邪所要禪經也可得到,當時攜經遁往海外,雖可無事。一則孽難未消,將來仍須應驗,二則玉碑所刻,乃是經解,留在世上只剩五日,便須化去。那石碑重如山岳,保留、攜走兩俱不能,非當時默記下來不可。
如用前部貝葉禪經自去參悟,至少三百多年始能通曉。事前只采薇僧朱由穆和李寧可以相助,但各有事,到得甚晚,花無邪必將與青海二惡相遇。此經關係蠻僧日後成敗,就令當時不敢苦迫,真形已被攝去。從此苦苦尋蹤,不久必為所害,元神也被擒禁,非滿十四年不能脫難。但此舉關係異日成就卻大,如甘以身殉道,為久遠之計。禪經到手後,速將天殘、地缺想借的一片貝葉靈符交與申屠宏備用。再照圖封禁全洞,往末層玉碑之下讀那經解。
至時一任蠻僧神魔攻山,不去理睬。等碑洞將被邪法攻破,經已記全。速將所得禪經用筐中所附靈符封固,高呼神僧法號,乞發慈悲,朝玉碑擲去,立即藏起。跟著申屠宏所請的人也已到來,將碑取去。
蠻僧晶球視影只能看出前半,藏經一節,因有靈符妙用,並未看出。只知關係切身利害的前部禪經已被人取走,因此拼命劫奪,不肯甘休。花無邪若隱避得快,真形不被攝去,未始不可暫脫毒手。無奈定數如此,花無邪精誠強毅,也必不肯早退。苦難雖不能免,將來脫難出困重取此經,參悟末兩章上乘佛法,必成正果。
三人拜讀仙示後,花無邪向道堅誠,知道事可如願。又知天殘、地缺借寶之事已有安排,好生欣慰,毫不以十四年煉魂之苦為念。申、李二人益發感動,對於她將來超劫出困之事,均願以全力相助,花無邪自是感謝。
申屠宏因仙示未提李洪,便問:「洪弟,怎得到此?」
李洪笑答:「我每年此時要到峨嵋省親,恰值休寧島群仙盛會,欲往觀光,未得如願。歸途遇見世叔藏靈子,將我喝住,命來助花道友取經,指點我得一件好法寶。我一想師父也是赴會未歸,回山無聊,好在爹娘、師父事前全未叮囑,不算違命。我以前法力,近來多能運用,法寶雖未發還,有斷玉鉤和靈嶠三寶,也能抵擋一氣,便趕來了。」
申屠宏知藏靈子近與本門修好,此老法力高強,必有深意。仙柬未提李洪,可知無礙,才放了心。花無邪見李洪小小年紀,如此神通,再聽二人敘闊,說起前生之事,更為驚奇。
一會天明,申屠宏對龍娃說:「無多時日,便要下手,形勢較前還要兇險,帶你徒多累贅,並且你不久隨我遠行,母子還要久別。明日我便設詞散館,反正無事,何如家中奉母,多聚些時,事完,我自尋你多好。」
龍娃先頗不願,後一想到母子不久分離,不知何時才得重逢,立即應諾,分別拜辭而去。
李、花二人均說龍娃至性可嘉。申屠宏笑向李洪道:「如不是孝母可取,似此庸凡,如何可要?都是你作成我,頭一次收徒便不如人。」
李洪笑道:「大哥休如此說。人貴自修,你沒見諸葛師兄初在大世伯門下那等艱難麼?現為本門四大弟子中第一等人物,成就如何?再者,我見這孩子靈巧孝心,頗為喜愛。既作成他拜在大哥門下,也必助他到底,我一下山,必有辦法。我這老長輩決不白當,包你滿意便了。」
申、花二人見他不過像一個六七歲的幼童,偏于老練之中,帶著無限天真,深以當龍娃老長輩為喜,都由不得笑了起來。
待眾生徒到來,申屠宏告以不久解館歸去,每人暗贈了些銀子遣走。生徒去後,花、李二人重又現身。因昨晚為妖婦所擾,洞未攻進,反把連日心思白用,又須從頭做起,將六字靈符解完,也到了神僧所限時日。雖然進洞之後尚須三日始得成功,但這次有申、李二人同往相助,兩老怪物既已明言,不致作梗,眾妖人也許不敢違怪徒之誡。
花無邪心急下手,雖然早了數日,生出好些事故,因此卻把崆峒諸妖人阻力去掉,損益也可相抵。三人商議停妥之後,又把兩圖取出,互相觀看。照妙一真人仙示,細加推詳,花無邪才知禁法微妙,息息相通。幸而昨日沒有進攻,否則還要陷身在內,進退兩難。深悔先前不合私心自用,總算臨事審慎,將兩圖全交申屠宏保管,免卻好些難堪。尤其李洪無端銳身急難,以全力相助,免去燃脂頭陀所說鬼手抓魂之劫,由此銘感在心。
挨到夜間,時辰已至,三人一同前往。因昨日旗門已收,未被邪汙,有此埋伏,可多一層防備。這次再至珠靈澗,先將旗門布好,由李洪助她,重破六字靈符,申屠宏仍在小山之上守望。有了二人相助,不特格外放心,並且破完靈符,李洪便由外面加上一層佛法禁制。
申屠宏又格外謹秘,用天蟬靈葉將花、李二人形跡隱去,任是多高法力的妖人,決看不出。如有妖人到此,別的不說,外面的一層佛法禁制便極難破。此是天蒙禪師伏魔真傳,與行法人心靈相通,只一有事,李洪先自警覺,端的戒備周密,無隙可乘。
初意眾妖人未必死心,至少也有隱伏窺伺。前後也有個把時辰,才得畢事。李洪連施佛法,暗中搜索,連預想要討借寶回音的怪徒都未見來。第一夜,還當偶然,不料第二夜對方人仍未見,接連三夜,俱是如此。都料這夥妖人均非弱者,即令畏懼怪徒,不敢自來,也必有別的陰謀毒計。或將此事傳揚出去,將與天殘、地缺法力差不多的妖邪引來作梗,哪有如此便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