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回 大功告成 靈池有主 危難已了 大德立功
易靜便止住謝、李二人,暫停前進,笑道:「此是聖姑一丸神泥,用來封閉這主宮入口要道,破解煞是費事。並且各洞通往主宮的秘徑,共是四門,均有此寶封閉。如不收去一處,移居以後,一旦有事,秘徑形同虛設,便自己人也不能往來自如,豈非缺點?只有煩勞大妹,用佛門至寶一試。」
謝瓔本料這是易靜適才所說嚴關,又一聽說關係日後,如此重要,益發欣然從事,口中應諾,便要將金幢放起。
英瓊攔道:「大姊且慢。下山時掌教師尊所賜諸寶,土、木兩宮均有克制。這黃光看去暗沉沉的,好似無甚出奇,易師姊說得那等厲害,自無虛言。我們各人俱有幾件法寶,何不試它一下,到底有多大威力?也可見識見識。」
易靜道:「此寶委實靈異,本來瓊妹不說,也應先行激發它的妙用,才可收取。否則金幢寶光一照,難保不將它逼逃,去與別門相合,又多生枝節了。」
謝瓔的金幢本已隨著心念現形,因黃光靜沉沉地擋在前面,並未引發施威,立處相隔又遠,寶光尚未照將過去,與其接觸。聞言便運玄功制住金幢,不曾先發,又往後退數丈。
英瓊便要動手,易靜忙道:「瓊妹留意。你那乙木之寶,只能克制前洞戊土禁遁。五行法物俱能合運逆行,已是難極。此寶是千萬年混元一氣神泥凝煉之寶,決制不住。轉不如那牟尼珠,還可保得有利無害。如欲引它發難,可先將珠光護身,再發一神雷,便可見出端倪。你那乙木之寶也非尋常,日後還有大用,萬一毀損,豈不可惜?」
英瓊忙即應聲住手,依言行事。先將珠光放出籠罩全身,然後揚手一太乙神雷,照準黃光打去。英瓊本來深知聖姑法力高強,法寶神妙,只為一時好奇。並非不信易靜之言,不過有了以前兩次經歷,心較拿穩。
初意以為發難情景和戊土禁遁相似,不過威力加強,比較厲害而已。哪知神雷發出,眼看一團雷火金光打向黃光之中,照例應該一聲震天價的霹靂過處,雷火橫飛,星光四射。對面無論煙光雲霧,縱不一擊即滅,至少也必擊散好些,或是衝開一個大洞。哪怕對方勢強,隨滅隨生,分而又合,斷無不動之理。
這次卻是不然,兩下裏才一接觸,黃光立起變化。只見雲光亂旋,突突飛湧中,直似一張冒有濃密煙光的大口張在前面。神雷直投其中,無異石沉大海,渺無蹤跡。金光雷火一閃後,即行沉沒,更聽不到半點聲息。
英瓊一見雷火無聲,情知厲害。猛瞥見全甬道上下四外前後一齊震撼,發出與前面同樣暗黃色的雲光,宛如天崩地陷。身子立在虛空之中,上下四外漫無底止,晃眼全身俱被雲光包沒。同時覺出壓力之大,從來未有,如非定珠祥光籠護,萬難禁受。就這樣,心神稍疏懈,珠光便有被迫之勢。再看易、謝二人,已無蹤影,不禁大驚。
忽聽易靜在身側不遠笑道:「好了!好了!」聲才入耳,猛瞥見金霞亂閃,四外雲光如潮,齊往身側易靜發話之處湧去。定睛一看,謝瓔手指七寶金幢,與易靜並肩而立,似由先退之處剛剛飛到。
金幢凌空矗立,高約兩丈,七層法物齊煥光霞,彩氣蓬勃。頭層上面的金輪徐徐轉動,由邊沿上射出一圈金霞,廣約畝許,宛如華蓋撐空,寶相輝煌,奇麗無儔。
先前所見黃光雲光,已化作黃塵暗霧,疾如奔馬,正往金幢之下湧去。吃光霞連捲幾捲,轉瞬消滅。適才所經圓形甬道也已不見。方覺地形不對,好似換了一個所在。隨見謝瓔手揚訣印一指,金幢不見,手上托著一粒寸許大的黃色晶丸,遞與易靜。
再看立處,乃是一座圓頂形的宮門外面,門作青色,緊閉未開。門外地勢高起,上有鍾乳四垂,宛如天花寶蓋,纓珞垂珠,光怪陸離,幻彩流輝。下有數十處大小噴泉,雪灑珠飛,聲若鳴玉。通體石色,宛如翠玉,精瑩朗潤,淨如晶冰,景絕清奇。
英瓊正驚顧間,易靜已和謝瓔走近,笑道:「此係聖姑神泥,好不厲害,連這一段圓徑也是神泥所化。我連日細參總圖,竟未看出。如非事前有了準備,說不定還要吃它點虧呢。現在神泥已蒙大妹相助收下,有此一丸到手,事完再收其餘三門便甚容易。日後稍微重煉,即可全部應用。現往寢宮還有兩處關口,內只一處尚須借用金幢,餘均不難,且先開了此門再說。」
那門看去本是一片整玉,僅具門形,當中有一圓圈。易靜略一端詳,隨和英瓊一同走近,仍照前法施為,手掐訣印,畫了一道符。英瓊便持玉鑰往圓圈中點去,一片風雷之聲過處,玉門立向兩邊開放,現出一條黃玉甬道。
三人飛身同入,易靜重又行法將門閉好,再同前行。又斜行向上走了一段,方入平路,以後甬道大小便都一樣。走到盡頭,又有一門阻路,門作金色,中有五行符籙。
易靜令謝、李二人止住,笑向謝瓔道:「門內便是聖姑藏珍之所,我本來可以按照總圖如法制止。一則匆匆參悟,疑有未盡,恐和適才神泥甬道一樣,萬一有甚失措,關係非小,二則此門禁制,五遁俱全,一時同發,威力聲勢太大,惟恐打草驚蛇,別生枝節。如果不等施威,便用金幢將五遁制住,我再行法一收,就省事多了。」
謝瓔知道此舉非同應敵,對方又非邪法,上來須以全副精神駕馭金幢,猛然上前占其先機,將它鎮住,方能濟事。口中應諾,隨施佛法,運用玄功,將金幢準備停當。行抵門前兩丈遠近,突將金幢放起,將七層寶光齊指門上,正射一面。兩下裏才一接觸,門上立即彩光電旋,水、火、風、雷之聲同時怒發,聲雖不洪,看去猛惡已極。
眼看要生巨變,往大處展開,無如發動在後,未及發威,已被金幢寶光籠罩,落了下風。易靜見狀,自是欣喜,忙再行法一收。一聲輕雷,五遁光華全都斂去。謝瓔也將金幢收起,仍是英瓊用玉鑰將門點開進去。
內裏乃是一間大約半畝的玉室,室中心橫著一條青玉案,天書、藏珍俱在其中。有的奇寶騰輝,精芒奪目,有的奇書鳥篆,形制古異。五光十色,觀之目眩。三人仔細一看,那天書只存下半部。
三人先向聖姑分別禮拜通誠,再行查點。除天書外,藏珍共是大小二十三件。內有幾件俱是前古奇珍,仙府異寶,妙用靈異。比頭次幻波池連同今番鼎中所得諸寶,更關緊要。不過多半威力甚大,非經自身重煉,不能輕易使用而已。
英瓊終惦著癩姑等一行四人,催著易靜將天書、藏珍收入法寶囊內,重又上路。前面室門,因由內開,收法容易,易靜如法略一施為,便將禁法止住,開門出去,果然前面現出一上一下兩層甬路。下層齊入口處填死,只剩一條斜行向上的途徑。遙望前面雲光滾滾,變滅不停,與前面所走甬道大不相同。易靜知道快到地頭,自己足能應付。
金幢妙用已然試過,便不再令謝瓔出手。由英瓊手中要過玉鑰,獨自當先,手掐靈訣,如法施為,往前飛將過去。那些雲煙光霞,本是聖姑所煉五行真氣,與五遁禁制又自不同,如放金幢,難免消損。三人只將它分開,由內中穿將過去。
一路雲光分合起伏,風雷殷殷,不消片刻,路將走完,相隔前面寢宮殿壁約有一二十丈。易靜惟恐驟然出去,與豔屍相遇,或是將她驚走。意欲誘敵,不等到達,先就行法開通出口。哪知出口正在玉榻前面,金屏之上,豔屍、毒手已同入伏被困,由壁中秘徑往外走的人卻看不見。
只見癩姑等四人帶了一個修道人的元嬰,被困在火宮法物神燈焰內。未出以前,又隱聞壁外五行合運,繁響洪大之聲。廣殿空空,豔屍、妖黨一個不在。知道五行禁遁一經陷入,瞬息萬變,多高法力也難保其不受傷害,救援愈早愈好,分秒不能延誤。
易靜一時情急,人還未及飛出,先將全殿禁遁止住。也是毒手摩什數限未終,才有此無心之失,否則二妖孽已同陷入金屏禁遁之中,眾人合力,加上李寧,不必仙都二女去借心燈,已可使其伏誅了。
眾人正在互談前事,忽聽李寧在光圍中傳聲說道:「妖屍已困入旃檀佛火之中,元氣虧耗已甚。雖然消滅須時,但她智窮力竭,只等孽報受完,形神消滅,更無伎倆可施。先前為防萬一,借用爾等法寶,此時已用不著。除留定珠護法之外,下餘諸寶,爾等可各收去。
「仙府新得,雖是舊遊之地,爾等尚未全部親歷。易賢侄女可領她們遊行全洞,將外層禁遁先行恢復,並將通行符訣一體傳授,以備隨時出入,不致受阻。此事也非一時能了,事完回到此地,妖屍也被佛火煉得差不多了。殘魂一旦煉化,我便離此而去。不久仙都二女在大咎山絕頂,用心燈化煉毒手摩什,固不一定需助。你們情誼上卻不能恝置旁觀,理應前往助威,但是敵人必在此時來犯,由此生出許多事故。
「屆時輕雲、燕兒已各起身,爾等為首三人均往大咎山助陣。幻波池只眾弟子留守,本非來敵對手,全仗原有禁遁埋伏抵禦。所幸天書法物,連同藏珍、神泥均已到手,不特可以隨心運用,比起妖屍在日,威力還要大得多。再把靈泉水道和幾處秘徑加緊封閉,先來諸敵決難擅入一步。我走之後,再將後洞內層禁制,把五行法物加上一層掩蔽,不讓來敵看出。」
易靜欣然領命,率眾辭出。只英瓊孺慕情殷,知道父親別遠會稀,難得相見,好容易為煉豔屍暫留數日,如何肯捨離去。
英瓊說:「以後長居此間,暇中盡可遍歷全洞,無須忙此一時。不比周師姊與燕弟長行在即,不知何日重來,欲多經歷,並為異日再來出入方便,自然應該同行。至於重施禁遁埋伏,有易師姊主持已足,何況自己尚未通曉,隨去無用。通行符偈和運用制止之法,學它又非難事,等爹爹走後,再向二位師姊請教,也是一樣。」
易靜、癩姑知她孝思純篤,就不再相強。
李寧見愛女仍是這等依戀,等眾人走後,笑道:「我兒天性固是可佳,但也忒癡了些。你什麼都好,只惜殺氣太重,將來不免因此多受險難。定數難移,我此時告誡原無用處。不過,人定未始不能勝天,你又孝順,或能少為補救,也未可知。你本應劫運而生,難於相強。以後再如臨敵,只緊記父言,得放手便放手,無須趕盡殺絕。像日前在北洞靈泉池畔冒失殺人的事,不可多犯,就少去好些強敵糾纏了。」
英瓊敬謹領命,守侍在老父旁邊。
細看豔屍,被困佛火焰光之中,神情萬分慘厲,已不再似先前那等凶野。又見父親雙目仍自垂簾,說話均用傳聲,好似仍以全力施展佛法,不曾絲毫鬆懈。
英瓊忍不住問道:「爹爹不說妖屍伎倆已窮,只等孽滿消滅麼?女兒也看出她元神受創甚重,掙扎皆難,怎還值這等重視呢?」
李寧仍以傳聲答道:「你休小看這妖孽,此時她雖元神重創,神情狼狽。實則她那妖法神通尚在,元神未被煉滅以前,仍能變化飛遁。她在旃檀佛火包圍之中,一開始還連施邪法,只是欲逃未得。本是力竭術窮,再加上幾分做作,故示不能支持,以懈怠我的心神。暗中卻以全力運用玄功,蓄好勢子,只要稍有機會便乘隙暴起,逃往大咎山去。
「休說詭計瞞我不了,即或我一時不察為其所愚,這大小旃檀佛法妙用無窮。一被佛火罩住,除我饒她,任逃出多遠也無效用。我急於回見師祖復命,一直未肯疏懈,並借牟尼珠助長佛火威力。再有一二日,妖孽元神真氣將耗損大半。她那由元氣凝煉的形體逐漸被佛火煉化,重返妖魂,跟著再遭煉魂孽報,那情景才叫慘厲呢。」
豔屍因身陷佛火焰中,一味瑟縮戰慄,本已不再暴跳怒罵。李寧父女這一問答,似知妄想已絕,始而厲嘯連連,又強衝突了兩次,佛火立即隨著加盛。豔屍難於禁受,重又強行斂跡,不再發聲。靜止了不多一會,忽又哀聲乞憐,求告起來。
李寧微笑說道:「我佛慈悲,回頭是岸。你看旃檀佛火神光威力無上,如能自己解脫,一樣可以逃生。照你此時心志,便我想放你,也辦不到。能否保全殘魂,在你自己,求我何益?」
豔屍聞言,若有所悟,待不一會,重又囂張起來。李寧也便入定,不再理會。
女神嬰易靜同了癩姑、周輕雲、趙燕兒以及門下男女弟子上官紅、袁星、米鼉、劉遇安等師徒八人,奉了李寧之命,巡行全洞,並傳眾人通行出入之法。
聖姑仙法兼有佛道正邪諸家之長,取精用宏,備極神奇。癩姑夙根功力,兩俱深厚,事前已得師長仙示和所賜道書,已有根基,一點就透,當時便可和易靜一樣運用。上官紅入門雖淺,一則生具仙骨慧心,敏悟異常,用功又極勤奮,再則先學乙木遁法已盡其妙,雖然膽小矜持,也能觸類旁通,不問自明。
餘人自趙燕兒以下,俱以為日尚淺,只能略知通行之法。遇到極精微處,便周輕雲也只和上官紅伯仲之間,儘管易靜盡心傳授,照樣不能當時學全,隨心運用。因此沿途解說施為,經了好些時,才將中洞走完。
輕雲笑道:「五洞地域廣大,照此巡行,得耗多少時刻?李伯父煉完妖屍便走,妹子也就要告辭,不能再效微勞。承二位師姊厚愛,學成再走,自有大益。但妹子此時尚無用處,將來再傳妹子,也是一樣。我看連眾弟子也由他們循序漸進,無須亟於傳授,以免李伯父先行,無從請益。」
易靜因輕雲嫻雅溫厚,此番又出了大力,事成卻不能同居仙府。固然紫雲宮瑤宮貝闕,只有更好,總覺無以為報。這等不厭求詳,原是為她一人,聞言覺著有理。好在天書、總圖,癩姑、英瓊均可隨意勤習,癩姑更是走完中洞,驪珠已得,沿途遇有不曉之處,稍為指點,即可應用。日內還要三人勤習,只要不傳授輕雲,便不忙此一時,這一來,自快得多。
癩姑見易靜運用施為無不由心,好似早已精熟,知是玉鼎陷身,靜中參悟所致。笑道:「此次易師姊苦難最多,可是所得也最多。不特盡悉此中微妙,並還處處輕車熟路,瞭若指掌。照此法力,此時便放妖屍出來,任她久居此洞,長於玄功變化,也非敵手了。」
易靜笑道:「你休小看妖屍,她雖少了乙木全章,不能盡發五遁威力妙用,伎倆也實不小。尤其是心思細密,多疑善詐,連對她那最親密的妖黨,也無一不加防範。別的不說,她為想破青玉鼎,煉一代形禁制的假鼎已足,她竟煉了兩個。其實,妖屍資質真好,只是夙孽太重,一入邪道,便自陷溺日深,不可救藥了。聖姑和她也是夙孽,不然怎會留她至於今日?明明斷定不能回頭,仍還給她留出幾條生機呢?」
癩姑笑道:「我們便有一位同門,夙孽之重並不亞於妖屍,以前累生苦修,均未解脫。到了今生,更多種出一層孽因,險阻艱危更甚妖屍。不過他是男子,從未開過色戒,就仗著九世童真,元靈未昧。又得師長格外恩憐,借著玄法為他減孽,和小師弟李洪幾次金剛佛法暗助。終於被他歷盡凶危災害,排除萬難,功行完滿,天仙可期。
「別的不說,單他那兩件法寶,就無人能敵。淫過萬犯不得,他曾受邪魔環伺,在美豔如花的脂粉陣中困處兩年,受盡邪媚引誘。每日求死都難,終能守身如玉,心同止水,並將夙世情孽感化,渡過一大難關。否則,這一關是他最緊要的關頭,你們說是多難?要和妖屍一樣,稍為失足,不必今生,前幾生時已早完了。」
易靜邊聽,邊在行法佈置。聽完,笑問道:「你真是個百事通,見多識廣。你入門還在我以後,平日又常在一起。我入門雖比你早不多少,以前師父與本門均有淵源,怎此奇事便一點也未聽說?這是何人,有此本領?」
癩姑笑道:「我比師姊年輕,有什多的見聞?前事還不是聽屠龍恩師說的。這人,你和周師妹全知道。你沒聽李伯父說,幾個小淘氣,就這經年不見,已在從古仙凡未到過的天外神山開府了麼?那地方,又名光明境,在小南極磁光圈外,自來便為宇宙之謎。
「最奇的是一個極南之區,偏與極北的北極陷空島地底相通。當地有一妖物,名為寒蚿,已有萬年以上功力。磁火極光,何等厲害。他們身帶十九俱是庚金之質的法寶、飛劍,就有小和尚一路,佛光只能護身無害,沒有天河星砂這類前古仙人祭煉千年的異寶,以毒攻毒,互相抵消,如何能入居當地?
「休看金、石、甄、易諸人人小身輕,個個根骨深厚,遇合又巧又多,再加上小和尚和阮師兄法力更高。到的是那等奇怪地方,此行經歷定比我們還熱鬧呢。」
易、周二人才知那是轉劫歸來的阮徵和大師兄申屠宏,還有苦行頭陀高弟、現在東海面壁九年尚未滿期的笑和尚,均成名已久,尚未見過。於是互相談說小南極光明境天外神山,定比紫雲宮中景物還要奇特。休說常人,便海內外許多有名散仙,連那極光元磁真氣的屏障,也衝不過去。都想將來事完往遊,一開眼界。
因為洞府既大,門徑又多,為防萬一,格外細心。雖比先前快出好些,仍費了不少時光,才得佈置完竣。恐李寧要走,雖然無甚疑難請益,終想再討點教。決計人去以後,再行分人觸犯禁制,以資演習,便同往寢宮趕去。
到後一看,李寧端坐蒲團之上。英瓊仍侍於側。佛火中的豔屍仍是原樣,神態反更兇惡獰厲。已然連經紫青雙劍、散光丸、彈月弩、定珠和七寶金幢等仙佛兩門內最具威力的至寶重創之餘,又經佛火神光連煉了數日,元神居然還未耗散,這是何等神通。
英瓊見易靜等回來,笑道:「你們怎去這麼久?爹爹都快走了。」
癩姑笑答:「妖屍還是好好的,伯父怎就要走?」
英瓊道:「妖屍自為佛火神光所困,幾次行詐暗算,未得如願。後被佛火神光束緊,不動還稍好些,微一掙扎,苦孽更甚。她又偏不安分,結局便成了這個樣子,連眉眼都不能閃動一下。到時佛火神光往上一合,形神齊化烏有。
「她此時元神真氣已被旃檀佛火熔化將盡,以她多年苦功所煉,無異生人的形體。不特知覺俱在,且較常人受苦,感覺更敏,其苦甚千百死。乍看不覺得,還以為她凶呢,試再仔細一看,就知道了。」
眾人聽英瓊一說,早看出豔屍雖然相貌慘厲,凶睛怒突,手舞足蹈,似要撲人之狀。但和泥人一樣,就這麼一個姿態,休說手足,果連眉眼都未見分毫動轉。身外薄薄籠著一層祥輝,也分辨不出那是伏魔神光,還是旃檀佛火。
易靜、癩姑俱都內行,知道豔屍好似一具薄紙胎殼,包著滿滿的沸油,內裏已完全熔化,只要點燃,立時爆發消滅。再一計算時日,果是第七天上。因為一路說笑巡行,無人在意,知眾弟子功力精進,不久便可長年辟穀,故也不覺饑渴。
李寧一聲佛號,睜開雙目,手掐訣印,往外一彈。只見指甲上似有一絲極細微的火星彈出,豔屍身上忽有一片青霞,自內透映,身外祥輝立往上合,其疾如電。只閃得一閃,眾人倒有一半不曾看清,便即隱去。再看豔屍,已無蹤影。先前連李寧帶豔屍籠在一起的光霞,也全不見。眾人齊向李寧參拜,敬贊佛法神妙,不可思議。
李寧道:「依我本心,並不願使其受如此殘酷之刑。無如妖屍淫凶太甚,惡孽如山,偏要多那苦吃,我實無力為其減免。且喜你們得此仙府,更有主人遺賜的天書、奇珍,福緣不小。望你們好自修為,同證仙業。所應留意的事,前已說過,我也就要走了。」
英瓊把小嘴一努道:「爹爹就是這樣,女兒為想和爹爹聚談這半日,說了許多好話,才把妖屍提前消滅,哪知走得更快。早知如此不上算,誰耐煩代妖屍求情呢?」
李寧笑道:「癡兒,怎的還是當年稚氣?你平日最痛恨妖屍,居然肯代求情,固然一半由於孺慕,起因終由於此。即此一念惻隱,你已陰受其福,我也少卻好些顧慮。你我父女,均是世外之人,雖然別久會稀,將來均可望成就,何必在此半日依戀?
「恩師限我第八日辰初回山,而大旃檀佛火化煉妖屍,決用不著七個晝夜。便你不求,再有兩個時辰也至終局。也許恩師別有差遣,或有甚事,尚須在外多耽延半日。事完之後,我一按神光,默運心靈,果然有人在途中,並還是奉了你朱伯父與乙師伯之命而來。
「此事靈雲、紫玲二賢侄女也在其內,事情由天殘、地缺與雙鳳山兩小引起,頭緒甚多。內有兩部伏魔禪經,關係緊要,必已早在恩師算中,我便想留此,也辦不到。」
眾人方想請問來者何人,是否還要進洞相見?忽見中宮戊土起了警兆,繼聽神鵰鳴聲遙傳。英瓊本因神鵰未隨眾人一路,五洞皆閉,又經易靜照聖姑總圖分別施為,恐被隔禁前洞。正想詢問,忽聽連聲鳴嘯,未作人言,必有急事。先疑易靜來時,傳授通行之法,神鵰不能領會,誤犯禁制,細聽又覺不像。
袁星進來跪稟道:「稟告師祖,洞外有客求見呢。」
易靜突然失驚道:「此是何人,竟能直入中洞?怎又將門閉上,不再深入?待我去看。」
李寧笑道:「無須,此是尋我的人。此事起自古神鳩,你們樂得不加聞問。好在楊道友不是外人,又是兩生師執,法力也高,足能勝任,索性由他獨任其難也好。神鳩由於為主忠心,你們三人無須怪它,也不可加獎語,以免他人效尤。我也該走了,無須延客入內。此人也不可不見,都隨我往前洞去吧。」說完,李寧收了聖姑所贈蒲團法寶,便自起身。
眾人不顧問話,以為來人必是師執尊長中有名人物。及至到前洞一看,神鳩早已停嘯相待。來人是個身穿黃葛衫,身材粗矮,看去並不甚起眼的大頭少年,恭恭敬敬立在中洞門內。因禁法已被易靜止住,看不出有何法力,也無一人相識。
少年一見李寧,先自上前禮拜起立,又朝易靜等舉手為禮,口稱師妹。
癩姑想起此人相貌,正是昔年眇姑所說的本門先進。不等招呼,便先笑道:「這位大概是申屠師兄吧?我們都未見過,鋼羽有好眼力,還能認得。伯父說事在緊急,命我們不必延客。我想遊覽荒居,不妨俟諸異日,就在隔室少坐,就便領教,總可以吧?」
眾人一聽是本門大師兄申屠宏,好生高興。
英瓊也拉著李寧的手,直說:「爹爹,女兒和師姊們都想聽申屠師兄詳說此來經過,爹爹只留個把時辰,容我們聽完,再走如何?」
李寧微一沉默,笑道:「你真是我魔障。好在此女該有這些年災劫,結局又是於她有益的事,早去也救不了。禪經雖然稍為可慮,但血神子早已伏誅,蚩尤墓中三怪又為古神鳩所傷,上部被此女得去,到手便有佛法封固。另外副冊即便暫時被人竊窺,也無一能解,不能取走。」
申屠宏已和眾人分別禮見,聞言,躬身說道:「師叔見得極是,朱、乙二位師伯也如此說過。弟子不過想早完師命,並早得那龍珠罷了。李師妹至性孝思,師叔似可稍留。便弟子也久聞此間諸位師妹全都仙福至厚,雖是初見,已測一斑。極願借此領教,並謝不告而進之愆呢。」
李寧含笑點頭,隨由易靜陪往別室之中落座,問知來意經過。
申屠宏、阮徵前幾生已在妙一真人門下,後因誤殺了兩位男女散仙,犯了本門妄殺重條,逐出師門八十一年。二人連經兩世離開師門,受盡辛苦凶危。仗著平日為人好,有力同道又多,被逐出時,諸葛警我同門義重,代他二人跪求了兩日夜,未將法寶、飛劍全數追去。
齊靈雲姊妹感他們幾生至誼與救命之恩,一個背了父母,把自己僅有的三粒靈丹,分了兩粒,假傳師命相贈,一個又去苦求神尼優曇,以佛法護二人兩次轉劫。由於前生法力俱在,加以始終心念師門,向道堅誠。二人誓在三生八十一年內減孽贖罪,以期重返師門,仍歸正果。
阮徵處境尤極艱危,他生具特性,又愛前生相貌,屢劫不肯變易。未到師父所說期限,他一味潛居苦修,也不轉求別位師執求情。
申屠宏和笑和尚前生的賀萍子性情相同,最是滑稽和易,又最機智。平日苦憶師門,到了峨嵋開府,益發嚮往。一算時限還有兩年,心想冤孽已消,或能容恕,提前重返師門,便乘乙休、韓仙子與天癡上人白犀潭鬥法之便,苦求乙休說情。
神駝乙休本喜扶持後進,便為他寫了一信。申屠宏持信趕到峨嵋仙府上面,正和阿童述說,托其代向師長求情。忽見本門師叔醉道人飛上,交與一封妙一真人所賜柬帖,命其於兩年內覓地將法煉成,再照此行事,又囑咐了一番話,才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