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回
  無意縱凶頑 七寶騰輝穿秘甬
  同心求聖籍 一丸神泥鎖玄關

  李英瓊因和上官紅常時演習乙木禁遁,已頗知道其中微妙,並又持有聖姑所贈專一克制乙木的庚金之寶。謝瓔的有無相神光,更是佛家防身禦敵的大法。所過之處,雖然也有禁遁埋伏阻礙,但占了無人主持的便宜,簡直通行無阻。
  豔屍既未得到絲毫警兆,又打著隨了毒手摩什當晚子時出困遠遁的如意算盤。認定東洞埋伏厲害,又有袁靈兄妹代為主持防守。眾妖黨中只此二人始終恭順可靠,對於自己雖也愛戀,但極謹慎知趣,不似其他妖黨想入非非,色、寶全想獨佔。因此獨對袁氏兄妹,暫時還沒想到加害。對於東洞也極放心,不接警報,決想不到會出亂子。
  謝、李二人初進來時,因為沿途禁制無阻,又未見到一個敵人。覺與初料不符,轉覺可疑,加了小心。二人一個法力甚高而天真,一個素來膽大貪功,本都無甚機心,這一臨事謹慎,自然得益。因不知當地禁制已與別洞隔斷,二人正潛蹤行進間。忽覺埋伏已撤,心疑豔屍或其同黨潛伏在易靜被困的鼎室之內、欲取姑與、誘人入阱。
  二人雖然不怕,但惟恐多生枝節,便把行進改緩。一路在有無相神光掩護之下,靜悄悄往前行去。果然剛把那半截安靜的甬道走完,便聽風雷殷殷,勢甚猛烈。再看前面鼎室,也在五色煙光籠罩之下。
  幻波池,英瓊來過兩次,曾與豔屍對敵。看出有人入伏、觸動禁網,方有這種景象。中間偏又隔著一段空的,心中奇怪,大是不解。雖然不怕豔屍,但易靜尚在困中,惟恐驚動仇敵,人救不出,因而僨事,誤了全局。意欲查看明瞭虛實動靜,然後下手,便把腳步停住。
  二人遙望室內煙光雜遝,奇霞精芒交相變滅中,忽聽一聲慘叫,聲音馬上低微。緊跟著,便聽一男子嘶聲低喝:「我已應了賊尼禁咒,法力已盡,萬無生理。你是女身,或者無礙。我們定中了妖屍詭計,雖是自投羅網,咎由自取,此仇不可不報。乘其未來,或是未下手以前,急速逃回島去要緊。」說到末兩句上,話聲已是模糊低微,不能成句。
  英瓊只當是衛仙客同黨一流人物,正待掩進前去偷看。猛瞥見一道碧綠光華,長僅三尺,細才如指。中間裹住一縷黑煙,由風雷繁霞轟騰彌漫中斜飛出來。一出禁圈,微微將頭一撥,正對洞頂飛撞上去。恰在二人有無相神光圈外飛過,兩下裏相隔僅只尺許。
  綠光不知外面隱有敵人,稍飛過來一點,便非撞上不可。初衝出重圍時,似甚吃力,還不怎快。這一撥頭向上,真如閃電一般,神速已極,未容一瞬,便已到頂。綠光前頭似有一粒金紫色的星光,先噴向前,打向頂壁之上,同時聽到叭的一聲極輕微的炸裂之音,可是頂壁依然完整無恙。那碧光意似穿壁而上,一撞未裂,便著了急。
  那綠光始而如凍蠅鑽窗,滿頭亂撞,撞了一陣,連換了七八處地方,俱無效果。忽然停住,盤飛了兩匝,意若有悟。重又掉頭,貼著洞頂,順來路甬道往外飛去。電射流星,晃眼無跡。二人也不知這碧光是甚來路,室中禁遁全被引發,勢甚猛烈。只奇怪僅限於鼎室以內,與英瓊前兩次所經大不相同。
  待了一會,不見豔屍,也不見有別的妖黨出現。略微盤算,決計深入。神光護體,雖然無害,但卻無法制止裏面已變作了漫無涯際的光霞。急切間,也找不到易靜被困的寶鼎所在。前已有人來此觸伏,一死一逃,如將豔屍驚動趕來,恰好撞上,未免冒失。
  二人只得仔細搜索,查看過去,又尋了一會,仍未尋見。
  英瓊便和謝瓔商量說:「事已至此,已入虎穴,始終未逢一敵。妖屍、毒手全都不見,也許與二姊、癩師姊們動起手來。看此間形勢,好似適才逃人,將室中禁制隔斷以後,不知又誤中什麼埋伏,以致一死一逃。五行禁制隨時變化,我們只憑護身神光冥搜潛索,何時尋到寶鼎?
  「依了小妹經歷,聖姑每在暗中顯靈相助,莫如先向聖姑通誠祝告一番。然後施展大姊七寶金幢,將五遁埋伏制住。先尋到寶鼎,救出易師姊,免誤機宜,你看如何?」
  謝瓔原以金幢初次施為,不敢輕用。因和英瓊至好,不肯逆她,又急於救出易靜,只得應諾。哪知一方是佛門至寶,一方是聖姑妙法,正是各有千秋,均具無上威力。總算謝瓔道力尚高,心慈謹慎,先就運用佛門真傳靜攝心神,並未激發別的亂子。而玉屏上面最厲害的埋伏,已被先二妖人引發,此時便是豔屍親來,也難於收勢復原。
  英瓊見謝瓔遲不下手,方覺她過於小心。謝瓔已準備停當,運用佛法,在本身元靈主馭之下,七寶金幢突由身後現出寶相飛將起來。這時室中五遁一同施威,合運相生,威力極猛。七寶金幢照例是敵勢越強、阻力越大,所生反應威力也是越大。
  只見一幢七層七彩,上具七色寶相光霞剛現出來。微一展動,幢上金光彩霞便似狂濤一般,往四外湧射出去。頭層金輪寶相立即轉動,射出一片祥光,約有丈許大小一圈,蓋在二人頭上。祥光照處,瞥見寶鼎就在右側不遠。鼎後玉屏也在五遁煙光環繞之中若隱若現,只是看不真切。二人一見大喜,乘這五遁威力為佛光所逼,忙搶過去。
  二人剛到鼎旁立定,瞬息之間,那五行禁遁吃佛光一迫,也立生出反應,互相生化。五色光焰夾著大量烈火迅雷,也如狂濤一般,上下四方,六面壓湧,緊逼上來。金幢寶光也增加了無窮威力,往外排蕩開去。
  一時金戈電閃,巨木如林,水柱撐空,橫雲匝地。烈火赤焰如海,中雜五行神雷,再加上罡風鼓煽,後浪催著前浪,爭先壓來。還未湧到,彼此途中擊撞,又生變化,增加出許多聲勢。這一面的七色光霞再迎將上去一撞,只見光焰萬丈,芒雨橫飛,金霞異彩。雜遝生滅,千變萬化,耀眼生輝,不可逼視。
  雙方威力同時繼長增高,有加無已,越往後去,聲勢越發駭人。仿佛地動天驚,全洞壁一齊震撼,大有轉眼即要崩塌之勢。
  謝瓔金幢本能運用自如,只為初次出手,便遇到這等兇險猛惡之局。乍上來時還能勉強應付,嗣見形勢越來越猛惡,未免膽怯。略一驚慌,金幢益發難於制馭。所幸功力甚深,一見不好,立攝心神施展師門嫡傳,方得強行制止。漸漸悟出雙方生克消長之理,試以全力收制金幢威力,使其減縮,僅將寶鼎和二人立處護住,不令再往外衝突排蕩。經此一來,果然好了許多。
  對方五遁威力雖仍變滅化生不已,卻不似前猛惡,漸成平局,相持不下。本來當初聖姑鼎內遺偈留旨,原定英瓊開鼎,謝瓔施展金幢護法禦敵。英瓊以往曾有經歷,又加近年功力精進,大非昔比。況又有謝瓔一個極有力的幫手和開府時所得法寶、飛劍,下手必定容易,只要事前不把豔屍驚動,必能成功。卻沒想到現在這等難法。
  英瓊先見聲勢如此驚人,也由不得心虛膽怯,不敢冒失從事。又見謝瓔神情緊迫,惟恐金幢威力太大,一個制馭不住,有甚閃失。忙把牟尼珠放起,意欲合力鎮壓住五遁禁制,再打開鼎救人主意。哪知時機已熟,那驚心駭目的場面總共不到半盞茶時,便已過去。
  牟尼珠剛化一團祥光飛起,謝瓔也已悟徹微妙,轉危為安。二人見狀大喜,更不怠慢,忙照預定,由謝瓔獨當全局。英瓊照著妙一真人仙示,取出開鼎靈符,朝鼎一揚。一片祥光閃過,鼎蓋竟往上升起。同時鼎內大五行絕滅光線,便似暴雨一般激射出來。
  英瓊在紫郢劍光籠罩之下,早有防備。加上七寶金幢護法,光雨一出,便被金幢寶光消滅。可是英瓊劍光近前便吃逼住,也難探頭往內觀察。五行絕滅光線原是四外橫飛亂射,與前無異。及為金幢所阻,不能旁溢,便直向上衝去,光雨繁密勁急,勢更猛烈。
  七寶金幢雖能克制,但要防禦諸般禁遁,又防毀傷寶鼎,不便施為。晃眼之間,光線上與鼎蓋相接,聯成一體,下面太陰元磁真氣倏地發動,生出絕大吸力。如非先有妙一真人神符妙用,吸力一動,鼎蓋重合,再開艱難已極。尚幸英瓊心靈手快,因鼎開以後,易靜並未乘機飛出。鼎內神光又如此強烈,不得飛往中心探查。疑慮交集之下,見室中禁遁已被金幢抵住,無須牟尼珠相助抵禦,英瓊立指珠光飛向鼎的中心。
  鼎蓋剛被真磁吸緊,易升為降。珠光上前,恰好齊中心將它托住,祥光照處,光雨立消。鼎口一層最嚴密的封鎖一去,太陰元磁真氣息息相關,互為生應變化,連同鼎內罡風烈火全部斂去,一齊停止。
  英瓊再定睛往下一看,鼎內情景與昔年初見無異。只當中蓮萼上趺坐著易靜玄功變化的小人,周身都有寶光環繞著,防護甚密,似在入定之中。雖已被困多日,不特面上神情不現一毫委頓狼狽之狀,光儀反而較前瑩明朗潤。知道果然因禍得福,長了許多功力,心中欣幸。
  易靜開目笑道:「玉蓮寶鑰就在蓮房以內,聖姑早有定見。我未便代庖,仍請瓊妹自取吧。」說時聲隨人起,易靜騰光而起,飛將上來。一眼瞥見謝瓔手持七寶金幢,正以全神應付一切禁制,不禁驚喜交集,忙又接口道:「瓊妹,速取寶鑰藏珍。謝家大姊何來佛門至寶?聖姑五遁總圖已蒙見賜,我已深悉妙用。此寶威力至大,不可輕用,請先收起,我好停住這些禁遁,再作詳談。以免五遁止後,收寶稍緩,稍微疏忽,毀損洞壁和原有景物。」
  謝瓔見她大難初脫,反更精神,也是喜出望外,忙即依言行事。果然易靜略一行法施為,鼎後玉屏即由焰光霞彩隱現之中突現原形。同時所有五遁禁制忽全數收去,杳無痕影。真個上來那等艱險,容易起來也真容易。
  這裏易、謝二人重逢敘闊,話未說上幾句,英瓊手才伸向鼎內,鼎心玉蓮便自行舒萼盛開。首先觸目的,便是那柄如意形的玉鑰,輕輕一拔,便到了手內。下面蓮房跟著上浮,那蓮房大約一尺多方圓,共有五十個穴巢,內有十多個空著,中藏之物似已被人取走。餘者都是飽滿豐盈,有的精光外映,寶霞流輝,有的異香撲鼻,聞之神旺心清。
  英瓊知道那發異香的毒龍丸,每一蓮巢之內各藏數粒。下餘發光的,全是聖姑當年自煉、小巧精細的法寶。方欲試探開取,哪知玉蓮竟似有甚知覺,不等動手,逐個兒自行開張,迸將起來。
  英瓊大喜,忙喊:「二位師姊快來,幫同取寶。」
  謝、易二人聞聲飛過,只見那先飛的全是大如彈丸、小才如豆的一些小巧靈奇的法寶,共約十二三件,以下全是毒龍丸。飛升甚速,只見奇光星射,芳香流溢,光丸閃閃,飛躍不已。二人到時,英瓊業已到手多半,只相助取了些毒龍丸。英瓊全數交與易靜,並請謝瓔隨心選取。
  謝瓔謙謝不取。
  易靜笑道:「瓊妹無須亟亟。你仍全數保藏,少時事完再議,此均末節。最要緊的,還是開那壁中秘徑,好取出聖姑最後秘藏的天書、異寶。」
  英瓊答說:「癩姑四人已由中洞直入寢宮重地,這裏如此鬧法,妖屍、毒手始終不曾趕來作祟,定與謝家二姊、癩師姊她們相拼。我們仍舊往裏夾攻,豈不是好,何必尋甚秘徑?除了妖屍,再覓藏珍、天書,不更省事麼?」
  易靜道:「瓊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妖屍復體已久,本來早該離此他去,只是為了天書、藏珍,戀戀不捨。現得毒手為助,圖謀更急。適才那等聲勢,妖屍當無不覺之理,竟未趕來作祟,事頗可疑。焉知不是妖屍看出數限將臨,形勢不妙,難於兼顧,捨輕就重?
  「妖屍、毒手一見勢急,不是冒險先入寢宮盜寶逃遁,必用魔教中的殺著損壞天書、法寶和寢宮景物、聖姑法體。妖屍應在子夜落網,此時也還尚早,明往易生枝節。如能搶在前面占了先機,天書、藏珍一得到手,必要拼命搶奪,決不肯捨。」
  謝、李二人覺著有理,英瓊道:「易姊主持便是。」
  易靜笑道:「天書、藏珍固是妖屍夢想多年至寶,這複壁秘徑被人開通,也是她致命一傷。我由總圖中參悟,這複壁側面直達宮殿。洞壁並無禁制,石質堅固非常,如用尋常開山之法,仍恐驚動妖屍。我看金幢乃佛門至寶,妙用甚多,能由主人心意運用,無堅不摧,又不起風雷之聲。最好由大妹下手,將那洞壁攻破入內,比較穩妥。只要把入口一關避過,到了裏面,並用玉鑰通行,就容易隱秘了。」
  說罷便率謝、李二人走往間壁一看,前見法壇已被豔屍移去,不在原地,只留下一座與寶鼎形式相仿的假鼎。三人俱知這類移形代禁的法物,不經妖法施為,無關緊要。可是一下手破它,便易將行法人引來,轉生枝節。
  謝瓔因見室中空空,只存一鼎,慧眼細查,不似附有生魂在上。此處不特深居地底,更在極深厚的石洞壁以內,想來金幢的威力不致累及無辜,便將金幢放起,依言行事。豔屍新闢之地,沒有聖姑所設埋伏禁制,四圍禁遁又經敵我雙方先後隔斷制止,去了抵抗力。謝瓔又有第一次的經驗,乍出手時,寶光甚是柔和。
  謝瓔見這次威力不猛,眼看頭層寶幢上的一面金輪祥輝閃閃,輪光徐轉,正往所指右壁角照去。心正歡喜,猛瞥見第三層上一柄戒刀形的法物忽煥異光,由刀尖上射出一線精芒,白如銀電,強烈耀眼,徑往左裏壁那座假綠玉鼎上射去。
  佛門至寶施為之際,動靜強弱,行法人均有感應。謝瓔覺出金幢突發威力,雖不似適才那等震撼難制,勢也甚猛。知道附近如無敵黨潛伏,也必藏有邪法異寶之類,否則不會有此現象。心中一動,銀色光芒已然射向鼎上。那七層七色寶光先經謝瓔制馭,本未往外開展,光團甚小。這時也一齊煥發精光霞彩,偏向假鼎一面湧去。
  說時遲,那時快,未容眾人觀察發話,兩下裏已經接觸,銀色精芒疾同電掣,當先射到。一聲大震,假鼎立即炸成粉碎,由鼎中飛起一團黑煙。眾人還未看真,同時又聽到「叭」的一聲極輕微的爆音,黑煙隨同爆散,化為數十百道碧螢黑氣,發出卿卿慘叫之聲,待往四下飛竄。
  時寶光彩霞也已湧到,好似含有極大吸力,才一挨近,螢光黑氣便似萬流歸壑,紛紛掉頭投到。跟著一裹一捲,便即掣轉收斂,金幢寶光仍復原狀,並無他異。只見金光彩霞略微閃變,微聞一串低而且密的慘呼響過,便已消滅,無影無蹤。
  易靜道:「妖屍真是狠毒,我只當此鼎是件尋常禁物,想不到竟將許多道術之士的魂魄煉成陰煞之氣,禁閉在內。固然這些殘魂剩魄十九是她妖黨,不在山中修煉,妄動淫貪,自投死路,咎有應得。但照如此死法,形神兩滅,連一縷殘魂都不能保全,也太慘了。」
  謝瓔心慈,聞言不禁生了側隱之心,惟恐前進,再有傷亡。便和易靜商量,金幢只備應急之用,暫且收起,另施別法開路。
  易靜笑道:「這複壁秘徑,妖屍從未走進,怎會伏有妖黨生魂?只要把入口打通,上了正路,便不會再遇上這類的事了。萬一別處還有這類事,原屬定數難逃,我們又出於無心,並非過失。
  「並且這等凶魂厲魄,如非罪大惡極,焉能遭此慘禍?勉強保全,不論他轉劫重修,或墮輪回,結果不是害人,便是害物。就變畜生,也是毒蛇猛獸,擾害生靈。本著除惡務盡之旨,轉不如一體消滅,可省許多的事,誅惡即是為善。」
  謝瓔平日飽聞忍大師普度眾生的上乘佛法,認為凡遇惡人,無不可以度化,只看自己願力如何。覺著這類旁門修道之士也有上好根器,只為夙孽牽纏,誤入歧途。修到今日,煞非容易,形神皆滅受禍太慘,未免可憐。自己道行願力尚淺,不能度化歸善,已是不安,如再任意殺戮,豈不有違平日信念?聞言頗不為然。
  但以易靜年長,素所敬愛,人又面軟口嫩,不好意思當面駁她的話。心想:「複壁秘徑,妖屍不曾走過,自不會有生魂在內,盡可施展此寶。少時如與妖屍、毒手二孽相對,卻須慎重。不是真個非此不可,以後決不輕用便了。」當時微笑了笑,也未回答。
  易靜把總圖、玉鑰俱已拿到手,便無寶幢,也能通行全徑。上了正路之後,更用不著。只為匆匆見面,未及談說仙都二女得寶經過,又看出是件生平未見的佛門至寶。猛然觸動多年心願,意欲藉以試驗此寶威力妙用,並防驚動豔屍。因此捨卻正面入口,另闢一個門戶。到了裏面,再用此寶把洞途各要口封鎖禁制,試上幾處,以定將來借用之計。
  二人正談說間,金輪徐轉,寶光照處,那堅逾金玉的右洞壁漸漸消融,也並未見有碎石和裂紋,自然內消。已現出一個丈許大小,與金輪一樣形式的大洞。不僅地位合適,十分美觀,尤妙是四邊棱角,圓平齊整,宛如天成。
  英瓊道:「這門好像本來就有,還要使它復原麼?」
  易靜笑道:「我不料此寶如此神妙,不可思議。你看開門之處,石質已然被消化,不見殘礫,形式又好。多此一門與妖屍所開秘室小徑相通也好,就留下它吧。」
  英瓊性急,見門內有一甬道橫在前面,暗影沉沉,隱隱聞得風雷之聲,欲縱遁光當先飛進。
  易靜一把拉住,說道:「瓊妹不可造次,這條秘徑深藏複壁以內,宛如人的臟腑脈絡,上下盤旋,環繞五洞,共長三千七百餘丈。入內的人,休說是個門外漢,便算總圖得到,不能悟徹機密,一個制它不住,便被其反克。內裏這些埋伏禁制,不特比外層還要厲害,並還各具有妙用,隨時分合。上來便將全體埋伏引發,收拾制止就費事了。」
  英瓊聞言止步,易靜隨令謝瓔暫收金幢,自己居中,謝、李二人為左右輔,各縱遁光,一同飛進。入口左轉,上了正路,把遁光放慢。順著途徑,一路留神戒備,緩緩向前飛去。
  這複壁秘徑,寬窄大小高低均不一律。入口一段,宛如一條極高的夾壁巷,寬僅七尺。因其通體俱在聖姑仙法禁制之下,內裏霧氣濃密,一望沉冥,看不出離頂多高。
  易靜一心想試驗金幢妙用,又自恃法力和身帶諸寶,未照總圖所示,將沿途禁遁止住。初上路時,只覺出暗影中含有一種奇怪力量,上下前後都有吸力,將人抵住。無論進退,俱有阻滯,比起尋常飛行,迥乎不同。
  三人功力均深,劍遁又極神妙,倒是阻不住。知是應有現象,也就不去睬它。去不多遠,漸覺身後和上下兩方吸力加重,越往前越厲害。地勢也突易升為降,驟然下落數十百丈。除兩側加寬外,來去兩途和上空都是一望沉冥,渺無邊際,三人那麼高明的慧目法眼,均看不出一點影跡。
  易靜知已入伏,不知何時觸發禁制,生出險阻危害。因須貼地低飛始能循徑前行,不致走迷,囑咐二人小心戒備,貼著原地面緩緩下降。正在留意觀察,並告知謝瓔準備好了七寶金幢,隨時應變。猛瞥見前途暗霧影中,似有豆大一粒火星閃了一閃。
  易靜忙喝:「二位妹子,小心埋伏!」
  一言未畢,那前後左右的濃霧,好似一片油海遇火,當時一齊燃燒。化為無邊火海,火浪千層,爭向著三人湧到。同時上空更飛墮下一座火山,千百片烈焰赤雲當頂壓下。火勢既極狂烈,中間還有不可思議的奇怪吸力,威勢驚人已極。
  三人本有準備,見此情形,不約而同各將法寶相繼發出。仗著三人法寶各有妙用,英瓊牟尼珠尤為神妙,一片祥光,將一行三人罩定。那上方和四處的火浪儘管爭先湧來,到了祥光圈外,全被阻住。赤熛烈焰鬱怒莫伸,自相翻騰排蕩,終是不能近身。三人再往前進,也頗艱難,其勢又不能停留。
  易靜雖具成算,為想試驗金幢威力妙用,只率李、謝二人同運玄功,由火海中強力衝將過去。那火阻不住敵人,似極震怒,轟的一聲大震過處,火勢忽似狂潮一般捲退下去,隨起了極猛烈的罡風。這風比起謝、李二人先前所遇,又自不同。勢如山海,迎面當頭壓倒,風力之大,從來未遇。
  三人連施法寶、飛劍,加上謝瓔的有無相神光護身,也僅只不被衝退,前進卻越發艱難。四外烈火剛剛下去,吃罡風一吹一捲,倏地由分而合,化作碗缽大小的火球,似雹雨一般,重又夾攻上來。吃寶光、神光一擋,立化作震天價的霹靂,紛紛爆炸。但均聚而不散,每團雷火震過,便化成一片火雲,包在三人護身光圈之外,漸漸越包越厚圍成了一個大火團。
  那無數的火星,便在裏面自相衝壓排蕩,彙為繁響。風勢本是越來越猛,三人護身光華吃火雲包沒,無異實質,火球一加增,阻力也隨同加大。不特前進越發艱難,身上也似加了極重的壓力,尤其那轟隆的萬雷交哄,與呼呼的罡飆怒嘯之聲。雖在寶光、神光圍護之下,也震撼得使人難耐。
  英瓊首先發急道:「癩師姊姊她們四人尚與二妖孽惡鬥,勝敗難知,全仗師姊的總圖和謝姊姊的七寶金幢往援。照現在的情勢,何時才能趕到哩?」
  謝瓔料定易靜既得總圖,當有破禁通行之法,本不想再取金幢應用。及見前行越難,易靜並未如何施為,面上神情反似緊張。不知易靜是想乘機觀察金幢威力妙用,看出謝瓔過於慎重,未便相強,故意延宕。
  謝瓔及聽英瓊一說,猛想起癩姑等一行四人未必能是毒手摩什之敵,況又加上豔屍。對方可以隨意運用原有埋伏禁制,主客異勢,相差太遠。謝琳近來雖然勤習絕尊者《滅魔寶籙》,降魔法力大為增高,也因習了寶籙,把佛門上乘功課耽誤,功力欠純。
  她別的功課不說,只那有無相神光,便不如自己。萬一有甚閃失,豈不冤枉?看此情勢,風火神雷異常猛烈,易師姊大約只知途徑,破法尚難。好在秘徑中絕無生魂潛伏,與其掙扎強行,何如施展金幢開路,早與癩姑等四人會合?非但易於成功,至少免去顧慮,有勝無敗。
  金幢乃佛門至寶,靈妙無窮。遇敵之時,除非對方也是行家,法力又極高強。只要情勢真個危急,不必主人運用,便會自行飛起,發揮威力妙用,平日更隨主人心意進止。如非三人護身法寶靈異,風火不侵,早已自行飛起。這時風雷震撼已久,又被火雲一迫,聲勢越猛。再待一會,便主人心念不動,也是不甘退守,本在躍躍欲試之際。
  謝瓔既念同胞,復慮良友,心裏著急,念頭一動,立即激發。也沒等主人行法運用,便由身後現形飛起,又照例是以強應強,一出便具極大威勢。只見一幢七色的金光霞彩,突由三人光圍中升起七層法物,一齊轉動,同射出一色精芒。四邊更有一圈繁霞彩焰,一齊往外湧射出去,緊壓光圍外面的火雲,好似狂風之掃浮雲,立被衝散,蕩將開去。
  跟著寶光大盛,四外火球只要挨近,便即震裂,化為縷縷殘焰而散。罡風雖仍強烈,狂吹不已,可是一與光霞相接,便向兩邊分散開去。阻力銳減,後面吸力也自消滅。三人身上立輕,行動自如。易靜暗中留意,見狀大喜。因知聖姑禁法變化無窮,生生不已,暫時雖為金幢所破,必有餘波,且更猛烈。
  易靜知道兩敗固是不妙,如將秘徑埋伏破去,再重設施便難。好在此寶妙用已見一斑,此處已無庸再試。便乘罡風未變化之際,暗中行法,手掐禁訣一指。
  易靜口喝:「風火已退,大妹請將法寶收起,到了前面關口再用吧。」風勢忽止,金幢寶光也自減縮十之八九。易靜見狀,心中越發驚贊。
  謝瓔因金幢未聽指揮自行飛起,出於意外,勢又絕猛。吃驚之下,惟恐和先前救人時一樣,制它不住。全副心神貫注其上,並未看出風退是由於易靜照圖所得暗中制止,依言收了金幢,二次同進。
  這一帶風雷之禁一被止住,前行便無甚大險。只是徑路盤纖曲折,高下迴旋,歧路交錯,每條路口均有門戶關閉。經易靜用蓮花玉鑰一指,立即開放。這才看清此中門徑重遝,如此繁複,謝、李二人好生驚奇不置。
  易靜笑道:「這只是按照九宮八卦、五星躔度,就著原有風、雷、水、火地利設施祭煉而成。各小門戶上禁制埋伏,多屬風雷五遁,有此玉鑰即可開通,還不甚難。倒是前面有兩層通往中洞的門戶,因與聖姑坐關的五行殿中樞要地相連,禁閉嚴緊,堅固已極,開通實是艱難,恐還要借重大妹七寶金幢一用呢。」謝瓔含笑應了。
  易靜用功最勤,又精細,早把總圖上所指途徑門戶參悟極熟。除卻開頭一段,以後三人便並肩飛行,至多遇到各路交錯之處,略微辨認宮位躔度,即行通過。一路之上無多停頓,不消多時,便把東洞秘徑繞飛完畢,走入中洞主宮地界。
  這一帶甬路本是又高又窄,三人正在一路辨認途向,往前飛駛。忽然接連兩個轉折過去,地勢突往上高起了數十丈。剛由斜坡轉入平路,眼前忽有一片黃光阻路。
  定睛一看,原來那甬道已變作了圓形,只有丈許方圓,宛如一條長蛇,一路蜿蜒而來。圓洞盡頭有一片同樣大小的黃光將路阻住,光景沉靜晦暗,色彩並不鮮明。慧目注視,也看不出那光有多厚多深。
  易靜知是全程最厲害的戊土重關,那黃光乃聖姑昔年神泥所煉,比起前後洞的戊土禁遁厲害十倍。自己雖已深悉微妙,也須費盡心力始能解破飛渡,收它仍難。此是聖姑所煉五行法寶之一,雖極神妙厲害,與所施禁遁不同。如能用法寶、法力將它制止,便可收為己有,不生反應。如借七寶金幢之力收下,不特省卻許多心力,異日脫難復仇,且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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