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一回 佛火煉豔屍 獨指祥光擒豔鬼 蓮花明玉鑰 重開寶鼎脫神嬰
周、李二人方覺正宗佛法微妙高深,迥異尋常。忽見易靜、癩姑領了趙燕兒、上官紅、袁星、米、劉諸弟子,一同飛入。
原來靜瓊谷諸弟子,因幻波池有聖姑禁約,男子入內必有災禍。去的人再是妖邪一流,或存敵意,妄有希冀,百日之內必無生理。此是聖姑昔年所用梵教中一種極厲害的禁咒,去人任是多高法力,縱或能免死傷,也須應點。並且一經施為,冥冥之中便有天魔主持,不滿所咒時限,連行法人也難將它撤去。否則自身便有反應,受其危害。
當年聖姑因為起初生性稍微偏激,厭惡男子。又防洞中天書、藏珍為異教中妖邪盜竊了去,施展此法,尚在諸般埋伏禁遁以前。及至功候將成,發願坐關以前,默運玄機,推算未來、過去一切前因後果,上溯多生,遠達東晉。得知自己與白眉師徒以及接掌此洞的主人,或是昔年道侶,或是師徒同門,前生契好,無不各有因緣。
這百年死關經歷異常艱險,雖然功候期限一到,立即飛升極樂,成就上乘正果。但是功行完滿之日,危機四伏,禍變瞬息,應在場的人,一個也少不得。尤其閉關期中魔頭重重,紛至遝來,終日伺隙相侵,無時寧息。稍微著相,或生雜念,立為所乘。
來人如非具有極高深的佛法,便難為力。而將來攻破死關,並還持了白眉符偈接引相助的正是一個男僧,覺著不合施此禁咒,但也無法撤去。只得預留下幾句遺偈,等李寧初入幻波池,元神探查東西兩洞時發現,便知戒備。並告以禁消時日,須在聖姑飛升以後,不可大意。令禁峨嵋門下男弟子期前擅入,以免道淺力薄,致遭不測。
所以趙燕兒不知誤入,終於死裏逃生,便李寧也吃衛仙客夫婦打了一千金鉈。此時李寧初得白眉禪師佛門心法,因是入門日淺,又在塵世上混跡多年,前生法力尚未全復,功力也比現在差得多。如非元神先在內洞查看,發現壁間遺偈,有了戒心。又仗著佛法護身的話,死固不會,重傷決所難免。他是聖姑一個極有力的助手,尚且不免應點,何況別人。
周、李二人深知厲害,又以除豔屍時,難保不有妖黨逃脫,既能逃出,決非庸手。所以走前嚴囑眾弟子謹守谷中,不許離開,靜俟好音,奉命再往。
趙燕兒和袁星等三人等了一夜,中間只見神鵰匆匆飛落,說在雲空中隱形瞭望。適才瞥見一片極強烈厲害的妖光,擁著一個妖人往西南方飛去,以後便不見有人逃去。
眾弟子又等了多半日,仍無信息。趙燕兒、袁星知道此後非同小可,惦念非常,不知成功與否。正和神鵰商議,欲事後邊偷探動靜。正值易靜、癩姑、上官紅師徒三人送走仙都二女,來命眾人移居仙府,自是喜出望外。
袁星便忙著收拾一些用具,意欲帶走。剛捧起一口飯鍋,便吃神鵰冷不防一爪抓去,拋向一旁。易靜、癩姑正和燕兒說話,聞聲回顧,見袁星正罵神鵰:「這是多麼喜歡的事,不說收拾東西早走,還要淘氣。」
神鵰只睜著一雙金光四射的神目,歪著一張白如霜雪的毛臉,冷冷望著袁星,也不答聲,大有鄙夷之色。
癩姑見狀,笑道:「呆東西,幻波池仙府,經聖姑多年辛苦經營,中間又經妖屍嘯聚妖黨,日常飲宴,要什麼好東西沒有?休說以後你們全要斷絕煙火,就說目前還不免時常要用,也不希罕這些簡陋用具,沒的拿去糟踐了好地方。鋼羽曾在洞中住過些日,頗知底細,自不願你帶去。你把這些放在一堆,留待異日別的修道人取用吧,不必帶了。」
鋼羽方歪著頭朝袁星叫了兩聲。
袁星方始恍然,氣道:「鋼羽大哥,你總是喜歡欺負我。有話好說,動你那爪子作甚?差一點又受了誤傷,這是何苦?」話未說完,神鵰忽然飛走,衝霄而去。眾人俱當牠先往幻波池,也未在意。
易靜仍主張將谷口暫行封鎖,留作眾弟子的別洞。或俟新居開建,一切就緒之後,再定去留。於是稍微耽擱,易靜重又行法,封禁谷口。
上官紅忽然失聲問道:「師父和諸位師叔所救的那位道長元嬰,弟子先前一心應敵,不曾留意,已有好些時不見此人了。聞說七寶金幢光照之處,左近妖邪鬼怪全數化滅,莫非二次又遭慘劫了麼?那有多可憐呢!」
癩姑笑道:「紅兒真個心好,無怪聖姑格外垂青,我也愛極。昨晚牛鼻子遭遇雖慘,這等道心不淨、修煉多年還不能免欲、妄犯淫邪的人,本來死不足惜。尤可笑是已然覺醒迷夢,還要自命多情,抱著妖屍朽骨纏綿,叫人看了肉麻。
「你謝二師叔還覺他膽小可憐,已早將他元神收入玉瓶之內,現已隨身帶走。只你一人彼時正在專心致志,運用你的乙木遁法,故未見到,別人多已瞥見。你師父、李師叔和我心意相差不多,樂得有人帶走省事,故此行時未問,想不到你這姑娘也如此慈悲呢。」
上官紅道:「弟子怎敢有甚成見?不過此人遭遇可憐,修為到此,煞非容易,好容易大劫之餘,保得元嬰,如為寶光所滅,豈不有失諸位師長救他初心?二師伯又最愛憐弟子,言笑不拘形跡,故此冒昧請問,並無別意。」
癩姑道:「你們初學道的人,是非輕重尚在首次,心性仁慈,原是好的。」
正談說間,易靜因為從此多事,為防外來妖邪潛入盤踞,照舊封閉之外,又加上一層近日學會的五行禁制。剛剛佈置好了走來,隨率領眾人一同出谷。到了幻波池上,忽見神鵰由東南方急飛而至。
袁星看出牠曾在遠處飛回,問其何往?神鵰答以有一舊日伴侶路過附近,在谷中遙聞鳴呼趕往。眾人急於同往仙府新居,未再追問。當下穿波飛降,到了谷底中洞門外。
易靜又傳眾人簡便通行洞府的口訣禁法,方始偕入。
周、李二人因知豔屍已落旃檀佛火之中,智窮力竭,只待消滅。要緊關頭已過,四圍光網只防萬一殘魂剩魄掙逃,紫、青雙劍無須親身主持,何況殿內還有五遁禁制。見眾一到,便和眾人同向李寧身後的玉榻邊上並坐侍立,互談各人以前經過。才知英瓊、謝瓔這一路雖未遇到強敵,所歷險難,也不在癩姑等這一撥人以下。
原來易靜自從那日在北洞下層由聖姑玉屏留影,悟徹玄機。隨在靈源池底發現總圖,得到手內剛剛通曉,便值沙紅燕同一妖黨由壁間靈泉水脈施展邪法暗中侵入。
這時,周、李二人正想由北洞甬道退出,見二妖人欲破水宮法物、去往池邊提那鎖鏈,惟恐惹出禍事,送了趙燕兒的性命。一時情急無計,飛回阻擋,來勢過於神速,又是雙劍合璧,只一照面,便將沙紅燕所約來的妖人殺死。
易靜原已發覺妖人暗入北洞,早在池底幻出假的法物,引其上當,以毒攻毒。沒想到周、李二人去而復轉,不及阻止,知道錯已鑄成,難於挽救。又發覺豔屍就要前來,一面急催周、李二人速退。一面乘著豔屍與沙紅燕惡鬥,詳參總圖機密,暗中運用,使其兩敗俱傷。
此舉雖近冒險,仗著豔屍怒火迷心,既與沙紅燕苦鬥,又防另外二仇敵遁走。易靜掩藏運用,更極周密靈巧,當場並未覺察。
後來豔屍連連吃虧之下,周、李二人與沙紅燕相繼退逃,豔屍帶著萬分怒火窮追出去。一則大限將臨,心神暗受禁制,日益倒行逆施,二則自恃邪法,以為前洞秘奧業已盡得,運用由心。誤認為仇敵全數逃遁,無一存留。又見妖黨傷亡甚眾,地有殘屍,有的生魂尚未消滅。只顧收那同黨殘魂剩魄去煉妖法,將各地五遁禁制重加施為,使其復原。
豔屍未再回北洞去細加查看,連被易靜、上官紅用易周法寶靈符和先天乙木、暗中破去中洞戊土遁法。在易周法力掩飾以假為真之下,也竟始終沒有發覺出來。便宜易靜一人潛身水宮,細繹詳參,為所欲為。直到洞悉全圖微妙,燕兒心身元氣也漸康復,方始出水。
易靜如與燕兒同回靜瓊谷,原可無事。再者總圖到手,勝算可操。以前所失顏面,業已挽回,轉辱為榮,本無須乎亟亟。無如天生好勝,就便如能將天書、藏珍先行盜走,豈非快事?仗著真解已得,出入隨意,一點沒費事,便將所經之地層層埋伏一齊制住。由複壁秘徑,將燕兒送出險地,自己卻由原路退回。
這時易靜已然得知,豔屍由原停屍處遷入北後洞最上層的密室新居以內。因知那地方曲折難行,全洞只此一處,聖姑無甚設施。豔屍素極詭詐,又多疑忌,把此處闢作秘室。休說仇敵,便對同黨也必存有戒心,防其隨意侵入、窺見她的陰私、爭風吃醋。
如在原有禁制之外設下妖法埋伏,前往必被發覺。一擊而中,固大快事,萬一妖法厲害,仍是徒勞。憑藉此時法力神通,自然不會再遭陷困。但既然打草驚蛇,若還想盜取天書、藏珍,必然更艱難。
易靜念頭一轉,把原來心意稍稍變動。又知開那複壁秘徑,必須將東洞玉屏前寶鼎中的蓮花玉鑰得到手中。有了此鑰,再仗連日參悟出的各處妙用,不特中洞靈寢五行殿可以按圖索驥,循徑出入。就那玉屏後面夾壁之內,便有好幾件希世奇珍藏在其內。至不濟,這幾件法寶總可到手,不致空手退出寶山。於是決計舊地重遊,取那寶鑰。
豔屍查覺仇敵才一離洞,重又退回,如是往常,豔屍早已下手施為。這時因見仇敵如此從容進退,仿佛和自己一樣,洞中禁遁埋伏已無所施,大是驚駭,沒敢當時發作。知道殘留妖黨決難抵敵,便用妖法發令,命各退下,以防打草驚蛇。獨自運用妖法,隱形尾隨在仇人身後,等到查看明瞭來歷用意,相機下手,除此大害。
易靜為防無心中撞見豔屍、露出馬腳,也將身形隱去。無奈豔屍終是行家,暫時雖看不出來人相貌,細一留意,來蹤去跡卻可看出幾分。先見仇人這次回來竟能不犯禁制埋伏,通行無阻,稍微疏忽,連影跡都覺不出來,越發駭異。知道一切禁遁已無所施,不禁又驚又怕。只是強按捺著兇焰怒火,偷偷尾隨在仇敵身後,看看是否已悉全洞微妙,還是只知大概。一面暗中盤算毒計,相機伺隙,猛然一擊。
及至易靜到了東洞玉屏之下,當時一心只顧取那鼎中玉鑰。豔屍運用玄功變化一路尾隨,竟一毫不曾覺察。到後匆匆行法,先將玉屏上禁制止住,與外隔絕。然後照著總圖如法施為,幻出一種假的反應,以防豔屍萬一轉動全洞禁制時,可與中洞戊土之禁一樣。表面上仍生妙用,與各洞相生相應,暫時不致警覺,趕來作梗。行法甚快,晃眼一切停當,便往寶鼎前走去。
那玉鑰原在寶鼎中朱蓮內。當易靜和李英瓊頭次探幻波池時,曾欲取走。因聽聖姑遺偈,留音示警,同時鼎中禁法發動,射出大五行絕滅光線,鼎底又生出一種極猛烈的潛吸力。四外危機密佈,五遁禁制紛紛夾攻。不能再留,只得一同退出。及見李寧,才知內有幾件異寶,就藏在二人立處的洞壁以內。一時疏忽,未得取出,悔恨無及。
鼎中遺音留偈,說明一切藏珍應由英瓊取出,他人不得擅動。易靜只為貪功好強,以為自己和英瓊義屬同門,情逾骨肉,無分彼此。便聖姑也是前生道侶,頗有淵源。自從二次入池,備悉前因,已然向她服低,自不會再有參差。何況以後幻波池雖與諸同門一同執掌,為首主持之人卻是自己。此舉只是乘機取出,並給豔屍一個重創,略報前仇。
豔屍一見仇敵現出身形,竟是上兩次來過的女神嬰易靜。那麼猛烈的五行合運所生丙丁神火,並未將她燒成劫灰,被她逃出火網,自己竟會毫無所覺,已是迥出意料之外。以後全洞禁制埋伏俱成虛設,想再困她,已決不能。緊跟著,又想起聖姑遺偈中大劫將臨之言,不禁驚魂皆顫。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
豔屍正在暗中咬牙切齒,萬分愁急,易靜已然準備停當,行法開那寶鼎。豔屍忽然急中生智,想出一條毒計。
易靜祝告聖姑之後,便去鼎前,先照近日總圖所得,解去封鼎禁制。再用自身法力徐徐將鼎蓋提起,懸高數尺。然後在寶光環繞防護之下,行法攝取寶鑰與鼎中收藏多年的靈藥奇珍。易靜剛一如法施為,鼎邊四圍便是五色毫光相繼變滅。跟著鼎中微微一陣音樂之聲過去,鼎蓋便離鼎口,冉冉升起數尺。
易靜當時只覺功成在即,好生歡喜。及飛向鼎旁,剛探頭往裏一看,那大五行絕滅光線五色神光精芒,宛如雷電橫飛,雨雹交織,將鼎口蓋了一個滴水不透。左手略微挨著了一點邊沿,那五色精芒便潮湧而上,電漩急飛,朝四外斜射上來。幸是身在寶光環護之下,否則非為所傷不可。這才知道厲害,吃了一驚。打算運用玄功,縮小身形,衝光而下,先將絕滅神光破去。
這一旁卻把豔屍愁急了個不亦樂乎,仇敵法力之高,出乎意料,沒等妖法完成,鼎蓋已開。尤可慮的是自己最畏懼的絕滅光線,竟傷她不了,平安退落。此時對方破綻毫無,自己稍一妄動,打草驚蛇,再想誘其入網,固比登天還難。如其就此退去,也是無如之何。
豔屍方在疑慮不決,易靜連人帶法寶化作一團光華,二次飛向鼎上。豔屍看出易靜這等行徑,正合心意。知道鼎中還藏有一種極猛烈無比的太陰元磁的吸力,萬無破法,大五行絕滅神光便是它上層掩蔽,互相生克。這層遮蔽微有破裂,休說還要深入,只要對準鼎心花蕊。任你多高道力的能手,也被吸了進去,直到煉化成了劫灰以前,便是天仙也難將鼎打開。
如今仇敵自投羅網,那些防身飛劍、法寶越強,吸力越大。何況自己又安排好了毒手,便不下去,也要冷不防倒反禁遁,五行逆運往中央一迫。將四外封鎖,迫向中心,使其對準鼎心花萼。同時犯險飛向鼎上,拼卻葬送一件心愛法寶,打入鼎內。衝破一線光層,將真氣吸力引發出來,制敵死命。這樣真是再妙沒有。
豔屍這裏劍拔弩張,躍躍欲試。易靜哪知厲害,到了鼎上,停住下視。見鼎內光霞飛旋,激射起千重精芒電閃,比起適才初見,還要顯得威力驚人。光層之下,第一次來時所見情景,分毫也看不出來。
易靜想起聖姑遺偈留音,曾有「妄動者死」之言。通誠祝告,知已獲允,縱不似上次開鼎那等容易,形勢何致如此嚴重?反正不久便竟全功,何須犯險亟亟?心方有點畏難躊躇,略生悔念,猛瞥見四外五色光華亂閃,五遁威力齊煥金光,潮湧而來。事前未見警兆,又不知豔屍暗算,只當是犯了聖姑禁約,妄開寶鼎所致。變生倉猝,驟出意外,豔屍處心積慮,猛以全力相加。五行逆動,正是反克,比起正常威力加倍。
易靜人在鼎蓋與鼎口的中間,四外全被遁光封閉,急切間難於抵禦。人在飛劍、法寶防護之下,雖然無傷,但是利不抵害遠甚。不施展法寶,人必受遁光的重壓環攻。稍一施為,便將元磁真氣引動,本就易於激發禍事。
豔屍更是陰毒,禁遁雖發,卻不現形,只在暗施妖法,故意現出一面破綻,誘敵入網。易靜驚疑百忙中,瞥見左側一面遁光稍弱,恰巧又是癸水逆生出的戊土。知道土遁主宮已破,此是別宮化生出來的戊土。欲以法寶,開通出一條道路,稍微緩手,以便行法制止。
這一施為,入阱更快。散光丸剛剛發出,豔屍的一件法寶也同時發出,恰巧迎個正著。隨著晶丸散裂,精芒借一擋之勢,竟以全力往鼎中飛射下去。
易靜正待隨著散光丸往側面衝出,就這變生瞬息之際。瞥見一溜綠陰陰的光華飛來,射入鼎內。看出是件妖邪法寶,心方一動。猛又瞥見下面大五行絕滅光線倏地高漲飛旋,神光電雨。宛如一圈光網,由四方八面反兜上來,勢子比電還急。
猛聽得豔屍格格怪笑之聲,起自身後。未及回顧,猛覺得身子一緊,由鼎內神光分合中,突升起一股大得不可思議的吸力。將人裹了個緊,不禁大驚。忙運玄功猛掙時,連人帶身外寶光全被吸住,哪裡還掙得脫。同時那四邊飛起的光線,已與上空鼎蓋沿邊相連,密無縫隙。好似一蓬光絲將人包在中心兜緊,上面空懸著的鼎蓋立往下壓來。
隨著格格怪笑聲中,似見豔屍影子在光層外閃了一閃,也未十分看真。跟著眼前一暗,連人帶寶全被吸入鼎內。錚的一聲,又是一片細樂聲中,上面鼎蓋已合。由此與外隔絕,困陷在內。初下去時,估量情勢必極兇險,知掙不脫,便專一運用玄功,靜心應付,聽其自然。
易靜終是法力高深,久經大敵,這一來,竟收了以靜制動之效。吸力首先止住,人也到底,正落在當中蓮萼之上,只是蓮萼未開,玉鑰便在其內。四面鼎壁乃是一塊整玉,光潤無比,除蓮萼外,空無一物。上層絕滅光線,也只隱隱交織,不似開鼎時那等強烈。此外空無別物,也看不出毒龍丸與那幾件藏珍所在。
易靜仔細觀察了一陣,知道越是這樣難測,越難開鼎出去。聖姑既然一切前知,早有安排,豔屍伏誅在即,不應再為張目,助長兇焰。固然大功告成,全在自己悟得總圖之上,斷無不能脫困之理,終是令人難堪。再一想到豔屍伏誅在即,趙燕兒脫困回去,癩姑、周、李諸人正在等候自己得手而回,共商大計。不意自己才出陷阱,又入羅網,心情益發憤慨,
鼎中吸力如此厲害,偏是鼎中空空,除中心蓮萼外,觀察不出別的微妙。如說事出有意,假手鼎中之行取出玉鑰,怎這等難法?靜心查看了一會,不願空入寶山。又以聖姑法力微妙,蓮萼看去雖然不大,也許內有法力掩蔽,故看不出,至少玉鑰總在其內。意欲將鼎心玉蓮花打開,不問有無靈藥藏珍,先將玉鑰取到手內,查看出吸力來源,再行設法破鼎而出。
易靜以為查出吸力來源,便可設法破解上層大五行絕滅光線。適已經歷,仗著這幾件護身法寶尚能抵禦,無足為害。誰知此鼎本身便是一件前古奇珍,再經聖姑多年苦煉,加上許多設施,所有內中埋伏的一切妙用,全是一體。其奧妙無窮,一件破不了,全不能破。
此外,並有風雷烈火之禁,威力至大。除中心蓮萼方圓盈尺之地尚可容身,苟安一時外,上下四外危機密佈,一觸即發。守定中心毫不妄動,每到子、午二時,尚不免要受那罡風雷火環攻,豈可冒失行事,再加觸犯?易靜初下去時,恰巧落在中心玉蓮花上,本來身體瘦小,又是玄功化身,所以暫時保得無事。
這一妄想開那蓮萼,立將鼎中妙用引發。花瓣忽然開張,立有一大蓬五色精芒,由花心和千百花瓣層中猛射上來。此火威力猛烈,迥異尋常。通體一團赤紅,人居其中,宛如置身一個大火爐內,中間還夾著千百萬條五色光雨和千百萬根五色光線,環繞飛射。又勁又急,力大異常,隨著上下神光,處在夾攻之中。
玉蓮花心內,又突發出先前失陷所遇吸力,將人吸緊,定在那裏不上不下,行動皆難。跟著由烈火中起了一種仿佛金鐵木石全可吹化的怪罡風。於是火煽風威,風助火勢,只聽轟轟發發之聲,震耳欲聾。火得風力,由紅色又轉成銀白色,精光勝電,刺目難睜,勢更奇烈。火又助長風力,勢子較前更猛。
那五色光線交織其中,一時雷轟電舞,風火齊鳴,聲勢駭人,從來罕見。護身寶光儘管有好幾層,依然覺得炎威欲熾,越往後越覺難耐。火尚其次,最厲害的是火中生出來的罡風和那絕滅光線,前者威力之猛,不可思議。
易靜連人帶防身寶光,俱吃太陰元磁真力定住,本不能動。可是那風卻硬要將人帶走,力大異常,又是八面亂吹。有兩次,易靜稍微疏忽,幾被它將最外面的一層寶光揭開,現了縫隙。後者是勁疾得出奇,雖隔著好幾層寶光,時候久了,竟似有點敵它不住,常被衝動,震撼失次。每遇以上兩類事發生比較猛烈時,那烈火立即隨同壓迫上來,奇熱如焚,難於禁受。
起初易靜還想用法力、法寶去解破它,誰知不解破還稍好些。一有舉動,譬如滅魔彈月弩、牟尼散光丸之類法寶發將出去,外面風、火、神光不特未被擊散,反因一震,加了許多威勢,更是難當。嚇得只好停手,不敢妄動。抵禦解破既是不可,惟有不去理它。可是人在這幾重夾攻之下,又實難禁受。並且心一驚惶害怕,立生出種種反應。
似這樣,易靜在風火神光合煉之下,苦熬了兩日一夜。中間用盡心力,休說出困無望,並還經過兩次奇險,幾把性命葬送。至於困苦艱難,更是無庸說了。末後眼看有點不能支持,忽然急中生智,悟徹反本歸原的玄機。首將嗔妄貪懼等一切雜念去掉,照著昔日師傳和上次紫雲宮神沙甬道中被困時一樣,竟在兜率寶傘之下,打起坐來。
聖姑鼎中禁制甚是玄妙,多半隨著心念來去生滅,經此一來,果然大有靈效。雖然一樣仍有罡風、烈火、神光環攻侵襲,但在法寶防身入定之下,居然做到以靜御動。只要心神寧一,不受搖惑,身外寶光便不致再被衝蕩分裂。痛苦固仍不免,比較已能忍受得多,不似先前那麼危疑震撼,難保瞬息。
至是,易靜只得平心靜氣,勉強忍耐,以待時機。
直到豔屍數盡這天,李英瓊、謝瓔二人進洞以後,與癩姑等四人分開往救易靜出險。這一路路程較近,所遇埋伏阻力自然少些,又是英瓊舊遊之地,按說到達要容易些,但是不然。因為豔屍自從那日發現易靜潛入、困陷寶鼎以後,知道敵人既已深悉玉鑰現藏鼎內、又見盜寶的人未回,決不甘休,日內必還有敵黨接踵來此救人盜寶。
豔屍深知,除毒手摩什以外,別的妖黨決非來人敵手。多死一個妖黨無妨,死在敵手卻是喪氣。好在此鼎誰也難開,與其平白葬送妖黨,助長仇敵勢焰,不如當中多設陷阱,縱其入網,比較好些。不過事情難料,今日所困敵人既能運用收發洞中禁制,再來同黨焉知不是能手?倘若來的又是一個行家,能由埋伏之中通行,不現痕跡。自己無從警覺,寶鼎固打不開,卻做了別的手腳,豈不是糟?
豔屍便命兩個得力同黨埋伏要口,持了符訣,代為主持。先將沿途禁制停止,見有人來,不可臨敵。先故意放他過去,再將來路埋伏,依次層層發動。等來人快到地頭,再把前面埋伏發動,兩下裏夾攻。同時傳聲報警,自己趕來,再打擒敵主意。
那兩個妖黨,一名蠍道人袁靈,一名金頭仙娘。本是小南極四十七島妖人中的健者,一兄一妹。平日自恃邪法,甚是兇橫,人又陰鷙險詐,城府極深。對於豔屍原具奢望而來,到後一看,形勢既是不佳,主人也是陰毒淫凶,對人全是虛情假意,並不以己為重,幾天一處,便生悔恨。但終以垂涎藏珍和天書,妄念難消,不捨就去,勉強待了下來。
及見形勢日非,毒手摩什再一來,方始感覺有些絕望。心雖痛恨豔屍,不特未顯出絲毫痕跡,更因擅長魔教中一種最高明的魔法,一經施為,任多厲害淫媚之術決不受迷。可是表面上,卻故意裝著迷戀豔屍、甘死無悔的神氣。
豔屍見他兄妹如此恭順奉承,漸漸心喜,時常令其代主各地埋伏。二人本具穿山行地之法,通行土石,如魚游水,神速無阻,多深厚的石山,一躥即入。但他們從不向人炫露,同島那麼多妖黨,俱無知者。本來隨時可以不辭而別,看出豔屍滅亡在即,終想覷便剩隙,趁火打劫,至少也把五行禁制學會。
二人近日探出玉鑰為開夾壁秘徑至寶,還有好些毒龍丸均藏寶鼎以內,更想暗中下手,相機一逞。難得豔屍命他倆防守東洞,自合心意,不捨離去便由於此。
豔屍雖然刁狡多疑,對於洞中禁制,只令持了自己符偈,暫代主持一部,從不肯全數傳授也不肯以全局相托。無如自大好高,喜人奉承。二妖人又格外留心,百計推詳,不時相機附和,自告奮勇。豔屍竟為所愚,隨時分派,不似別的妖黨專守一地,竟被二妖人把五行禁遁連偷帶暗中參悟,學會了大半。加上毒手摩什長日糾纏,也無暇再行多事,二妖人因得暢所欲為。
這日二妖準備停當,意欲冒險一試,私開寶鼎。本來謝、李二人入內,還要艱難,幸在二妖人下手以前,鼎後翠玉屏風在豔屍傳授以外,忽然幻出許多異狀。袁靈覺出玉屏上藏有極厲害的埋伏禁制,臨場膽怯,恐有差池,忙用心通傳意,將乃妹喚去相助。
金頭仙娘心疑倉猝之間出了什麼變故,一得警報,不暇再顧別的,忙即趕往。謝、李二人到得正是時候,主持禁制的敵人一個也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