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回 月彎蕩陰霾 厲嘯一聲飛毒手 金幢壓地肺 伽音九劫起真靈
癩姑、謝、周三人見易靜等三人飛出,心方驚喜。百忙中忽又聽一聲厲嘯,眼前一暗,一片烏金色的雲光電也似疾,當頭罩下。妖光煞火中擁著毒手、豔屍,二妖孽各搖舞著一雙利爪,惡狠狠正往屏面玉榻上聖姑法體抓去。
謝琳忙催遁光上前抵禦,癩姑、輕雲也忙指飛劍、法寶迎敵。本來已經來不及,幸得上官紅乙木真氣未撤,覺著變出非常。此刻屏上萬喧盡息,光煙齊收。二妖孽離屏飛出,烏金雲光立時大盛。二妖孽好似驟出意料,滿面驚疑,目閃凶光,還在四顧張惶。
上官紅一時福至心靈,忙把飛劍和乙木真氣同時發將出去。初意有了適才經歷,覺出乙木功力頗高,已能出手,二妖孽必以邪法來侵,打算先下手為強。沒料到二妖孽竟捨四人,先往聖姑法體抓去。就這事機瞬息,間不容髮的當兒,乙木真氣恰將來勢擋住。
上官紅雖已精習乙木遁法,因初臨大敵,又震於二妖孽的威名,不知自己功力深淺。始終隨眾應付,未敢輕易妄動,並未全數發揮。這時巧值危機,感念聖姑恩德,不由情急萬分,便把乙木威力全數施展出來。那先天乙木神雷好不厲害,二妖孽又當元氣受創,新傷之際,竟會阻住,不得近身。
癩姑等三人法寶、飛劍齊施,相繼發動,易靜、英瓊、謝瓔三人也已飛出,七人一同合力。英瓊識得厲害,一到便將寶珠飛出,化作一團禪光,已早照在聖姑頭上。二妖孽幾番衝突搶撲,不得近身,毫無效果。
眾人的法寶、飛劍又極神奇厲害。尤其是周、李二人的紫郢、青索雙劍合璧,更是神妙莫測。英瓊又是疾惡如仇的天性,鬥不一會,逕自捨了仙都二女的護身神光。強著輕雲,雙雙身劍合一,往妖光煞火叢中穿去。
癩姑的屠龍刀,易靜的降魔七寶,以及仙都二女近所煉諸寶,無一件不是神物利器。身子又在有無相神光防護之下,立於有勝無敗之地。謝琳更把《滅魔寶籙》所習諸法頻頻施展,大顯神通,幾下裏夾攻。
二妖孽見這一班新仇敵並無一人落網受傷,自己的算計已然失敗。如果此時再一敗退,藏珍、天書必為仇人所得,重將貪欲勾動,加倍情急。本就有些應接不暇,哪禁得起峨嵋山鎮山之寶兩口仙劍合一來攻。稍一疏神,豔屍首先受傷,雖仗邪法高強,玄功變化,不致消亡,到底受傷不輕。
毒手摩什還算見機,不似先前狂妄自大,一擊不中,看出厲害。一面以全力運用妖光抵禦眾人法寶飛劍,一面運用玄功變化飛遁,隱現無常,飄忽若電。雖不曾受到傷害,一樣也是處於下風。
二妖孽自是狂怒憤恨,也各施展邪法異寶,欲傷仇敵。無奈對方人多勢眾,各有神光法寶防身。豔屍的飛叉先吃破去,飛灑了大片星雨,晃眼散滅。二妖孽先還不捨放棄復仇、取寶兩層妄念,沒料到這班新出道的仇敵竟是如此難敵。儘管厲聲獰嘯,大肆凶威,暴跳如雷,全無一毫用處。嗣見放出的法寶紛紛斷送,每施邪法不是無功,便被謝琳破去。
七煞玄陰天羅雖未毀壞,竟被衝入。豔屍又受了傷,毒手摩什漸漸看出不妙,急怒攻心之下,二次再生毒計。決意捨棄藏珍,專一報仇,施展軒轅老怪嫡傳最狠毒猛烈的邪法,倒翻地府。猛發地、水、火、風,將新舊仇敵一網打盡,同時消滅。於是二妖孽互相一打手勢,毒手摩什便在暗中行法施為起來。
豔屍起初不是不知處境之危,不能離開毒手摩什,終是貪心太重。眼看邪法發動在即,萬分緊迫中,一眼瞥見聖姑玉榻前,神燈後面,有幾點寒光閃動。目光剛注過去,緊跟著又見一片祥霞閃過,榻前倏地現出一個玲瓏剔透的玉墩。上有金盤、玉魚等法器,中間端端正正放著一個玉篋。豔屍夢想多年,窮搜未得的天書秘笈,連聖姑多年辛苦煉成的鎮山三寶,也在其上。
這些至寶,豔屍多能領解微妙,有的當時即可應用。如能得到手,不特異日神通無人能制,可以為所欲為,並且出困以後,立可不受醜鬼挾制霸佔。說好便罷,不好,當時翻臉,也無顧忌。再能忍耐上二三年的委屈,連軒轅老怪也無如己何。這等千載一時的良機,如何捨得放過?
豔屍利令智昏之下,本和毒手摩什暗中約定,以進為退。為想獨吞,未通知同黨,一經發現,立運玄功,飛撲過去。毒手摩什始終不知聖姑法力究有多深,天書、法寶全未見過。一心只是迷戀豔屍,別的全未在念。深信豔屍必能自保,立即可以退出,無暇分神旁注,以致和豔屍分了開來。等眾人見二妖孽居然由合而分,不約而同,各將法寶、飛劍紛紛飛追截殺之際,豔屍已然轉撲到神燈後面。
豔屍目光到處,認出那幾點寒光乃是失落禁遁中的兩件水母宮中至寶。那圓玉几在一片祥霞輕籠圍護之下,已全現形。正要伸手攫奪,連那兩件至寶也同取走。無如豔屍快,仇敵也快,易靜的滅魔彈月弩恰由身後打到。
豔屍全身已往玉几上撲去,滿擬手到功成。做夢也沒想到,看得逼真的東西,手一下去,竟會撈了個空。情知上當,心猶不甘,忽聽毒手摩什傳聲,令同速退的暗號。就這微一遲疑疏神,彈月弩的寒光正好打中身上,化為無數寒星,圍繞四面,紛紛爆散,降魔至寶,威力甚大。
豔屍以前全仗玄功變化,躲閃抵禦,上來志在得寶,拼挨一下,已是失計。及至撲空上當,又復心智搖惑,不能當機立斷。等背心上挨了一下重的,想再飛騰變化,已是無及,元神立時受傷,益發急憤交加,心慌意亂,失了方寸。
毒手摩什性烈如火,暴烈異常,早想施展毒手,把仇敵全數消滅,均吃豔屍再三攔阻,久已憤不可遏。等到準備停當,與豔屍分頭誘敵,不料反上了敵人的當。迎頭方受周、李、謝諸人的法寶飛劍夾攻,猛地又吃易靜冷不防打來一粒牟尼散光丸,身外妖光立被衝散一洞,不及補滿還原。周、李二人看出破綻,忙運紫、青雙劍乘虛穿入,如非他精於玄功變化,人也幾乎受傷。
恰好邪法也在此時成功,怒上加怒,急火攻心,再也按捺不下。以為豔屍必按預計行事,百忙中也未看清豔屍處境不利,相隔尚遠,不及同遁,一聲招呼,便自發難。因為變起太快,那上下四外的風雷無異一架巨炮的火引,正在點燃,不容人思索考察,就待爆發。加以戰場上劍光、寶光飛馳,以及雙方所施法術帶起來的各種風、雷、水、火之聲,彙為繁響,極易相混。如等發覺,大禍必然爆發,地府倒轉,地、水、火、風全被勾動,山崩地陷。
如此一來,聖姑法體必難保全,連道書、藏珍也必隨同淪陷地竅洪爐之中,化為劫火了。
幸而癩姑從小出家,論起眾姊妹經歷,獨她最多,人又異常機警幹練。震聲才一發動,便覺出它激烈猛急,有異尋常。心念一動,立即發話,大喝:「瓊妹,速發定珠妙用。謝家大妹,留心妖孽弄鬼。」
謝瓔雖然心念仁慈,不肯輕用七寶金幢,這時因二妖孽久未成擒,中間連經癩姑、謝琳暗中催促急速下手,意思已然活動。便在暗中施展佛家法力,運用全神,與此寶合為一體。表面仍在隨眾應戰,以防萬一,卻不顯出。及聽癩姑發話示警,心方一動,四壁上下震聲中,忽起了一種極沉悶的巨響,仿佛火引燃到了火藥。
只為幻波池底地層石質堅厚異常,下面雖成了火海,上面還有若干丈地層,未全熔化成漿。可是阻力越大,蓄勢越猛,那情景好似用一片有伸縮性的軟皮,包在一個火油罐上。下面烈火已將內中的油燒得滾沸,快要內燃,油煙熱氣一個勁往外膨脹,沸聲洪烈。已將上層包皮衝脹起老高,晃眼工夫,便要爆炸。
就在這四壁上下,隨著震聲搖晃,眾人全部覺著不妙,連眨眼都來不及的當兒。忽聽有人傳聲大喝:「速展七寶金幢,鎮壓禍變!瓊兒速護法體!」那語聲來處好似極遠,晃眼已經臨近。
謝瓔業已發覺,那亙古難見的奇災浩劫,也將猛然爆發。七寶金幢神妙無窮,不可思議。隨著謝瓔心念動處,一座金霞萬道、彩焰千重、通體祥輝閃閃、七色七層的金幢寶相,忽自謝瓔身後飛起。端的比電還急,當時長大,矗立殿中。每層祥光中,各射出一片極強烈耀眼的精芒光氣,往上下四處交織射去,再自動地徐徐轉了一轉。
本來地底有一股極猛烈的大力,帶著一種極奇異而又沉悶的巨震,剛在狂湧而上。洞頂四壁受不住巨力震撼,已在一齊晃動,搖搖欲崩。地面也似吹脹了的氣泡,倏地往上噴起老高。
眼見危機一髮,恰巧金幢已出,立即鎮住。寶光照處,洞頂四壁寧靜復原,地上的大泡也已平復如初。地底本來似開了鍋的沸水,水、火、風、雷宛如海嘯天崩,轟轟怒鳴。說也奇怪,自從金幢徐徐一轉,轟聲頓止。只聽一片極繁密的騷音響過,跟著似地動一般,全洞上下,略微搖晃,便已寧息無聲。
豔屍和毒手摩什均非尋常妖邪,當金幢乍一出現之時,豔屍最為識貨。她自與仙都二女交手,首先覺出是個勁敵。尤其後來的一個,身外的有無相神光,已較前者為強。身上更似藏有什麼奇珍異寶,隱蘊著一種從未經見的祥氛,但卻未見敵人使用。
這時豔屍深入玉榻之前,挨了易靜一彈月弩,因過於急怒慌亂,不由亂了章法,但是仍未忘情天書、異寶。明明聽得毒手摩什暗號,照著預計本應先自退下,隨同發難。在這千鈞一髮的生死關頭,如何能有尋思工夫。微一遲疑,毒手摩什已先下手發難。
豔屍則想起不能再延,猛瞥見前面敵人身後飛起一幢七層金霞。看出是件具有無上威力的佛門至寶,不禁神魂皆顫,一聲厲嘯,運用玄功,往外飛去。豔屍本極機警狡詐,逃時不特隱了形影,並還施展身外化身之法,幻出一條人影,聲東擊西。在一片妖光環繞之下,故意往斜刺裏飛去,真神卻由右側相反方向加急飛逃,掩飾絕妙。那護身妖光,又是一件真的法寶,多高法力的人,也易被她瞞過。
無如那七寶金幢現出在先,出於意外。這時金幢在中,豔屍在後,想由後面繞過金幢,飛向前面,如何能夠。休說精芒寶氣籠罩全殿,無隙可逃。便有空隙,此寶靈異微妙,對於妖邪仇敵,如磁引針。一經施為,不必主持,自能發揮威力妙用。
眾人之中,易、李二人先已見過金幢威力,知豔屍難逃此劫,又忙著與新來的一位神僧相見,還未在意。癩姑見豔屍逃時,妖光隱現,心疑有詐,正指屠龍刀堵截,口中大喝:「留神妖屍化身隱遁!」話才出口,那帶有妖光的假豔屍,吃金幢精芒射中,也沒聽有響聲,但已消滅無蹤。
忽聽謝瓔喝道:「該死妖屍!我叫你逃!」循聲一看,金幢下面竟多了一個豔屍影子。同時殿門前一片金光雷火斂處,李寧已現身形,手止眾人,不令往外追趕。英瓊、輕雲、易靜正往前追去,毒手摩什已然當先逃走。
原來毒手摩什離門最近,發難之時,準備挾了豔屍,隨著山崩地陷之際,衝空直上。不曾想豔屍並未與己一同發動,剛怒喝得一聲,未及發話。眼看地震將起,火勢就要爆發,猛瞥見七寶金幢出現。
毒手摩什儘管邪法高強,但造成這等猛惡的浩劫尚是初次。知道此舉異常猛烈,況又帶有一個心上人的元神。所以七煞玄陰天羅並未收去,反施邪法加盛妖光,以防穿火而起時有什疏失。
此寶原係軒轅老怪嫡傳心法,為邪魔道中有數法寶,迥異尋常。妖光全憑主持人本身真元運用,與正教中飛劍功效大同小異,妖人真靈與法寶息息相關。又因與眾惡鬥之際,妖光分佈甚廣,七寶金幢才一出現,神光寶氣首先與妖光接觸,那麼厲害的七煞玄陰天羅立被吸住,竟和紙一般燃燒起來。所施邪法,也吃鎮住。
毒手摩什縱然平日驕狂,見此情勢,也由不得嚇了個魂飛膽落,銳氣全消。何況此寶大有來歷,關係著自身的安危榮辱,萬失不得。當時急痛交加,哪裡還敢停留。慌不迭運用玄功,立即自行切斷未被寶氣燒化的殘餘妖光邪火,往前洞竄去。
毒手摩什剛出頭層殿門,待往中洞前面飛去。猛瞥見迎頭一片金光,擁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神僧,迎面飛來。因是生平初遭慘敗,毀了性命相連的至寶,悔恨痛惜,眼裏都要冒出火來,又知來者必是一個勁敵。萬分情急之下,怒吼一聲,張口便是一團其紅如血,帶著一片黃煙的妖光,朝前打去。
此妖光是毒手摩什苦煉多年的內丹,與七煞玄陰天羅異曲同工,不到危急,輕易不用。明知敵人持有佛門至寶,必不能傷,但至少總可將仙府靈境毀去一半,聊以泄忿。不料又遇大敵當前,看那來勢和身外祥光,必又是個難惹的佛家高手。雙方來勢俱急,萬閃不開,既不知來敵深淺,後面剋星又必追來。連怕帶恨,自然情急拼命,猛運真氣,施展絕招孤注,將這內丹煉成的至寶發將出去。
毒手摩什滿想拼個你死我活,敵人萬難躲閃。誰知那麼激烈的妖光,竟似打在一片厚棉之上,對面金霞一閃,敵人不見,同時鼻端聞到一股旃檀異香。那團妖光的四面好像含有絕大潛力,將它壓緊,不特不曾爆裂,反有被那金霞祥光吸住之勢。這一驚,更是亡魂皆冒。忙施全力,張口猛往回一吸,僥倖吸了回來。鬥敗的公雞,心膽皆寒,情知不妙。於是急忙發出殘餘的烏金雲光護住全身,拼性命由旃檀香光中硬衝出去。
毒手摩什飛遁神速,急逾雷電,對鬥時原未停留,又在逃命急竄之際,眨眼已經無蹤。
那神僧乃是李英瓊之父李寧,奉了白眉老禪師之命而來。本心不要傷毒手摩什,只防他敗逃時毀壞仙府靈泉聖跡。毒手摩什一路飛逃出了幻波池老遠,兀自聞得身後有旃檀香襲來,逃命都來不及,哪裡還有心腸再作復仇之想,就此逃回大咎山妖窟而去。
其實李寧所施,一半是自身法力,一半仗著白眉符偈,佛法妙用。當毒手摩什發出妖光妖火時,人早由他頭上隱形飛過,直達五行殿內。易、謝、周、李諸人瞥見毒手摩什逃走,知他飛遁神速,忙要追趕。
謝瓔因為專注豔屍,又以七寶金幢不宜妄用,如將此寶催動,或是發揮妙用,追擒毒手摩什,並非難事。無如現在幻波池底,深洞之中施為,殿內外一些被豔屍攝制的殘魂厲魄一一消亡。再追向上面,休說所過之處,凡是生魂,無一能免。
時李寧已經飛進,才一照面,便即搖手將眾人止住。眾人也忙上前,禮見不迭。
李寧笑道:「可喜你們大功告成,功德不小,並還代聖姑解脫一樁孽累。只是你們來日還有大難,事情也還多呢。二位謝賢侄女,一會就要有事他去。妖屍殘魂只好由我發付,免誤時機,致添枝節。一切詳情,再作詳談吧。」
李寧說罷,便令謝瓔將金幢寶光暫且收縮,閃向殿角。再命眾人離榻丈許,分兩旁立定。只令英瓊一人立在榻前,手指牟尼寶珠,放出祥光,照向聖姑頭上。剛剛佈置停妥,李寧立處忽煥奇光。隨見地面上突然湧現出一個蓮花玉墩,上面放著娑羅樹葉織就色如翠羽的大蒲團。
李寧笑道:「難怪聖姑有此一關,當年分明算就今日之劫,必要假手一些與她有因緣的後輩。仍不肯稍微示弱,特意將絕尊者昔年坐禪的金剛靈石、娑羅蒲團暗藏地底。仗著道法玄妙,竟連許多位道友都被瞞過,我更不必說了。有此二寶鎮壓仙府,便我們這些人一個不來,二妖孽也只不過把地火引動,熔化下層石土,和地震一樣,使得全洞搖晃震撼,騷擾些時罷了。
「二妖真要稱其凶心,倒翻此洞,化為火海,仍辦不到。我來時,因覺起身太遲,禍變迅速,安危不可一瞬。萬一到得稍晚,便難補救,曾請稍微提前,恩師卻說無須。果然聖姑預有佈置,真個令人佩服呢。」
話剛說完,忽見玉榻後面上設五行、風、雲、雷、電的十二扇金屏,突分左右,往兩側移去,現出屏後玉壁。壁上有一形似洞門的丈許大小圓影,上寫金光燦爛的幾行字跡:
「伽音九劫餘生,誤牽孽累,自修正業,始悉玄根。坐關之初,嗔心已解,諸般小技,皆是前設。蓮座蒲團,絕公故物,敬以奉歸,非敢自炫。水母遺珍,蠶山所急,收贈瓔、琳,聊酬遠惠。眉老禪師,佛法無邊,智珠在前,當已明照,未來種種,必有安排,敬此陳謝,不再瑣屑。」
等到眾人看完,金光閃處,字跡忽隱,只留下壁上圓門一圈痕影。
李寧笑道:「絕尊者二十三般西方法物,俱是佛門奇珍至寶。千百年來授受相承,顯晦無常,尤以這金剛石蓮禪座、娑羅蒲團最關緊要。自從尊者證果飛升,久無音息,不知怎會落在聖姑手內?法物奇珍,返諸本門,實出聖姑盛情美意。
「但如追溯前因,我在東晉時,曾是尊者門下最後收的一個小徒弟。現在還有好幾位師兄留在人間,靜修禪業。我屢劫重修,孽重德薄,易以克當聖姑厚惠?且等回山復命,稟奉恩師吧。」說罷,李寧向南九拜,徑往寶座蒲團讓上趺坐。
英瓊隨運玄功,將手一指,牟尼定珠立即大放光華,祥輝閃閃,籠罩全殿。跟著,李寧閉目入定,約有半盞茶時,頭頂上激升起一道白光,往定珠上射去。
晃眼,珠光越強,珠卻停在空中,不再似以前浮空徐轉。前半面忽煥奇輝,宛如一面晶鏡,發射出一道極強烈的銀光,帶著繽紛瑞彩,將那壁上圓門緊緊照住。光注之處,及閘一般大小,不差分毫。乍看,又似光自門內發出,與珠相對。後半面的珠光卻更加柔和。珠光照射,約有半個時辰,壁上圓門依然如故,並無半點影響。
易、謝諸人知道定珠威力至大,無堅不摧,何況此時李寧又以本身元靈運用,益發揮出無上妙用。但聖姑封閉的殿壁死關,竟會攻它不開,不禁驚異。
李寧倏地張目,大喝道:「聖姑,你諸般魔障業已解消,三千大千世界,無罣無礙。貧僧現奉白眉禪師大金剛旃檀佛偈,送你返本還原,重歸極樂。本來無魔,勝他則甚?急速勘破玄關,西方去吧。」
李寧說到末句,雙手齊掐訣印,往外一揚,十指齊散毫光,射向圓門之上。緊跟著,再一口真氣噴向門上。隨聽霹靂一聲,圓門上金霞電轉,連閃了幾閃,門便隱去,由門內射出一片白光。李寧將手一指,牟尼珠上祥光立即包圍上去,化成一個由小而大的光巷,一頭直抵洞門,將白光罩定。
這時,便見門內一個妙齡女尼,在一幢祥光環繞之下冉冉飛出。含笑朝著李寧諸人略一點首,徑往法體頭上落去。
李寧雙手連掐訣印,朝那法體一揚,一聲輕雷震過,聖姑元神往下一沉,與身合而為一。隨著李寧手指處,牟尼珠光往上一升,重返原狀,仍停當空,聖姑頭上立有一圈佛光現出。
聖姑相貌本是粉搓玉琢,麗絕人天。這時勘破死關,功行圓滿,越發寶相莊嚴,儀態萬方,神光照人,不可逼視。
李寧也重新閉目入定,雙方靜坐相對。約有頓飯光景,忽地四目同開。
李寧笑道:「既然聖姑昔年預有安排,恕不遠送了。」
聖姑徐伸右手,往上一指。又是一聲輕雷震過,當頭洞頂忽然裂開,現出兩丈方圓一個天窗。宛如一口數百丈深井,直達幻波池上面。
接著,聖姑含笑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外面和易、李諸人,然後起立,朝李寧合掌為禮。
李寧笑道:「多謝聖姑預示先機,少時傳示諸後輩,定照尊意行事便了。」說罷,將手一招,牟尼珠便飛了回來,英瓊揚手接去。
聖姑便在一片祥光彩霞簇擁之下,冉冉上升。李寧和易、謝諸人也分別禮拜,相送不迭。聖姑初起頗慢,漸上漸速,一會,快要升到頂上,倏地一道金光由聖姑身畔發出,直射下來。隱聞一串連珠霹靂,自上而下,晃眼到底,金光忽隱。再看洞頂,業復原狀,更不見有絲毫痕跡。
李寧隨下禪座,向眾說道:「且喜聖姑今日證果,照此情景,修道人一時誤入歧途,再修正果,煞非容易。以聖姑這樣高的法力,生平又從未做甚越軌的事,只為當初一念之差,好勝負氣。雖然今日得成正果,畢竟受了許多辛苦艱危,又坐這百年死關。
「你們全仗多生修為,從未入過歧途,看去今世修為容易,仿佛得天獨厚。卻不知過去生中經歷,以及由旁門中轉歸正果的,有多難呢!就以今世而論,比較起來,自比一般容易,只要勤於修為,將來成就當可預卜。
「此時妖屍雖已就擒,但她早得聖姑真傳,叛師以後又得了高明妖邪指教,更經幻波池百年苦煉。她那元神凝煉,有勝生人,如非過戀以前軀殼,直用不著復體重生。她那玄功變化,不在毒手摩什以下,即用七寶金幢將她消滅,也須三日三夜。
「你姊妹二人將赴大咎山之約,最好先把令尊的心燈取來,再仗有無相神光隱身,到了大咎山頂相機下手。先借心燈之力,權代舍利子鎮住金幢寶光,以便於駕馭,心神專注一處,不能分用,免生空隙。等擒到妖孽以後,再將他收入心燈之內,用佛火神焰煉化。你姊妹便在山頂由一人運用心燈,生煉妖孽,一人運用七寶金幢,斂去寶光威力。只在有無相神光環擁之中略微放出一幢祥霞,將你二人護住,一任四外妖邪煩擾,不去睬他。
「這麼一來,休說毒手摩什急請來的一干妖黨,便軒轅老怪親來援救,也無大礙。他們技窮智絀之餘,弄巧還要使出魔教中翻山倒海的下策,一半分你姊妹心神,一半藉以泄忿。無論聲勢鬧得多麼猛烈,在妖魂未盡消滅以前,均可不去理他。實則金幢隨著行法人的意念,自然生出無上威力,千百里內大地山河齊受鎮壓,任何邪魔皆難侵犯,魔頭幻相,不理便自煙消。
「瓔、琳姊妹去後,我兒與輕雲賢侄可外用紫、青雙劍和易賢侄女幾件法寶,環繞戒備。內裏借用白眉恩師定珠護法,由我一人以旃檀佛火將她煉化。此舉雖比施展金幢稍微費事,但較穩妥。
「金蟬等七小弟兄,近在小南極天外神山開府。此係另一天地,乃千古無人能到之奇境,被金蟬等無心發現。但因被海外群邪忌妒,險阻甚多。異日一音大師掃蕩小南極四十六島邪魔,與金蟬等頗有關聯。不久他們便要分人到幻波池探望,借用兩件法寶。
「瓔、琳姊妹以後便應下山修積外功,同道之交,以多為宜。等除了毒手摩什,送還心燈,見過父師和一音道友之後,可以來此小聚,就便與南極諸人晤面。如能同往靈境一遊,不特可開眼界,也有好些便利之處。
「齊靈雲、秦紫玲不久也要重返紫雲宮,齊、秦二人現在秦嶺一帶行道濟世。已然開讀掌教師尊開府時所賜密柬,知道輕雲在此,期前自會前往,故未來尋。
「輕雲等我煉完妖屍,至多再與瓊兒她們聚上三日,便應趕往秦嶺,隨同齊、秦二師姊往紫雲宮開府。好在你們一班同門兄弟姊妹,僅僅十多年的險阻艱難,多勞心力。以後各人根基日漸穩定,無甚難題,修道積功無不隨心所欲。
「三次峨嵋鬥劍後,多半功行圓滿,各依等次成就。雖有一些兵解轉劫的,因為各異派妖邪經此次重劫消亡殆盡,再世修為便少許多阻礙危難。何況靈根未昧,各有同門至好預約接引,助益甚多。除非誤入歧途,自甘墮落,決無他慮。
「此洞本還有聖姑留藏的靈泉仙釀、玉髓瓊漿,以及各種花露,均在後洞夾壁之內。瓔、琳二賢侄女遠來相助,此役首功,主人本應取出相款,偏值多事之秋,只好再來同飲。連那兩件水母宮中至寶,也等日後來取。」
李寧說罷,便令眾人如言準備。外洞本經李寧來時佛法封閉,人來立可警覺。因煉豔屍,有警恐難分身出敵,仍由易靜先將裏外各層禁制發動,以防萬一。再由眾人各照李寧選用的法寶、飛劍放將出來,結成一團光網。
李寧仍向蓮花寶座上趺坐,英瓊放出牟尼珠,化作一團祥光,凌空定在李寧頭上。一切停當後,謝瓔手指金幢,帶了豔屍玉娘子崔盈元神移入光網以內。李寧將手一揮,謝瓔手掐靈訣一指,豔屍立由寶幢金霞影裏甩跌出來。見狀似知萬無幸理,神態悽惶,兇焰盡去,在光網中縮伏成了一團黑影,鳴聲哀厲。
李寧望著豔屍,微笑不語。回顧光外侍立的易靜、癩姑,送客出洞。仙都二女先前已向李寧和眾人拜辭作別,重又告行,收了七寶金幢,退出光外。由易靜、癩姑、上官紅師徒三人陪送出洞。英瓊、輕雲因雙劍合璧,不能離開,侍立在側,未曾隨送出去。
英瓊見豔屍那等委頓之狀,以為金幢威力所傷,元氣殘耗,法力已失。方覺父親無須如此慎重,就憑紫、青雙劍也能將她消滅,決逃不脫。哪知仙都二女剛走不多一會,忽聽一聲厲嘯,豔屍突現原形,搖伸雙爪猛由地上飛身而起,往李寧頭上撲去。同時身上妖煙環繞中,隨手發出大蓬碧螢般的妖火,向李寧當頭罩下。
李寧原與豔屍同在光網之中,相去不過兩三丈遠近,這等神速來勢,似乎決難躲閃。周、李二人見狀也甚駭異,無如事變瞬息,還未來得及看清。猛聽一聲斷喝,光網之中金光彩霞,忽然一齊煥發。目光到處,李寧頭上定珠祥輝暴脹,豔屍並未撲近身去。
李寧手掐印訣,由中指上飛起一股酒杯粗細的純青色光焰,縷縷斜升,約有丈許。結成一朵斗大靈焰,停於空際。一聲喝罷,人已雙目垂簾入定。再看豔屍,已被收入青色佛火靈焰之中。另由牟尼珠上發出一蓬花雨般的祥光,由上而下,將她罩住,同時鼻端聞到一股旃檀異香。
開頭豔屍急得連聲厲嘯,在佛火靈焰中亂蹦亂跳,形容慘厲,悲嘯不已。晃眼之間,上面祥輝與下面佛光靈焰隨著豔屍叫嘯騰躍,逐漸加盛。妙在光焰雖盛,十分柔和安祥,並不強烈。豔屍卻禁受不住,由勉強衝突,變成拼命掙扎抗拒。
不到盞茶光景,豔屍便由厲嘯狂怒,變成極淒厲的慘嗥哀鳴。全身似被束緊,口眼以外,再也不能動轉。李寧將豔屍收回旃檀佛火之中,重又雙目垂簾入定起來,只掐訣的左手中指上,發出一股純青色的光焰,嫋嫋空際。和尋常打坐一樣,神態莊嚴而又安祥,不見分毫著力之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