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回
  輕敵蹈危機 暗襲陰魔迷幻相
  轉安憑定力 內瑩神智返真如

  豔屍正在發動春情,噴出香霧迷惑對方,本心拼著犯禁,同作淫樂。不料道者突然躍起,已是拂意驚疑。再一眼看到那等愁眉淚眼情景,怒火欲焰一起點燃。當時毒念重生,不顧發話,首先把手一指。那右方垂的半片簾幔,立化一大片血赤色的火焰,火網一般電馳飛墮,將對方罩住。一面目射凶光,注定對方,聽其發言,那雙淫凶眼裏直要冒出火來。
  頓時,豔色美人頓成羅剎變相,重又恢復了適才由小門中出現時的兇惡獰厲神情,先前那玉豔花嬌,柔情蜜愛,全化烏有。同時身子往後一仰,也睜著一雙含蘊無限淫毒的媚眼,冷冷獰笑道:「你不知我性情嗎?還有什說的?」
  道者長歎一聲道:「玉娘子,你先不必發怒,聽我把話說完。我也深知你孽重難挽,但我知你本是美質。只為當初在聖姑門下不合自作聰明,心志太高,以致背師下山,受了妖邪引誘,陷入淫邪。天生尤物,本具特性,一朝失足,遂如洪水橫流,不可收拾。否則,你如自來萬分不可救藥,聖姑也決不會欲以人力挽回定數,再四寬容。
  「即以後來在此雷劫而論,以聖姑滅度時的法力,一切後果前因早都算定。本不難當時使你形神俱滅,何必再保全你的元神,連肉體也未加傷害?窺其用意,也無非使你在這百年患難之中,多經苦難。痛定思痛,萬一能悔前愆,回頭修省。便任你功成自去,不再行誅,也不枉當初苦心度你,師徒一場。
  「至於我呢,因有夙世孽緣,昔年與你一見鍾情,愛逾性命。只圖與你長久廝守,你我合籍雙修,同證仙業。便把多年苦修功力以及性命全數為你送掉,也在所不計。初定情時,還有妄想,盡我心力,以至情感動,導你棄邪歸正。嗣見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造孽日深,無可自拔。我屢次為你出死入生,苦心相援,助你脫難。不久你又是故態復萌,變本加厲。
  「為此我默運玄機,費了許多心力,僅僅占算出你應在本月癸未子夜運數已盡。我明知聖姑禁條嚴厲,男子入內,不出百日必有凶憂,生路極少。哪怕當時脫出,也決過不了百日死限。終以愛你太深,自信平生除犯色戒以外,並未行一惡事,聖姑想能稍加寬恕。就算犯她禁條,也只遭上一次兵解。
  「昔年曾對你說過,我對你的情愛,一任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永無盡期。只要能助你脫難歸正,我便身化劫灰,亦所甘心。我真元已虧,仙業無望,區區一劫,仍可再世,何足介意?哪知到此一看,你經此大劫,不特未知悛改,反更倒行逆施。我連番苦勸,仍似秋風過耳,毫不為動。既然勸說無用,只得拼以一死相代,想把全力用在最後緊要關頭。
  「來時,本想作一最後忠告,將你激怒,便死你手,了此一段情孽。及至一見,重又勾起舊情。實對你說,此時強敵已然深入肘腋之間,禍發頃刻,至多不過今晚。我前已說過,願意死在你前,免見你死時身受煉魂之慘。你如稍念舊情,便請容我兵解。能否攝我生魂為用,那要看你法力與我情孽之報如何。死活仍然由你,只不願這等死法。言盡於此,你意如何?」
  豔屍欲念一起,便難終息。心雖恨極,必死其人,仍想先遂淫欲,再行殘殺。道者說時,豔屍先還在留神細聽,只是面帶冷笑,意似不信。一面仍在頻拋媚目,暗施邪法,欲以暴力協迫,兼施邪媚,雙管齊下,強令就範。後來越聽口風,越不受用,益似火上澆油,急怒上攻。口中連連獰笑,隨手指處,由床頭短屏上面發出萬千縷其細如針的五色光華,朝火焰中射去。只見火焰大盛,飛針彩光閃閃,蝟集如雨。道者意似有些苦痛,依然強忍,述說下去。
  旁邊謝琳見此淫凶,又可憐那道者,益發憤怒,第三次又要動手。又是癩姑強行止住,連打手勢,告以時猶未至,豔屍元神一會必要離體。
  果然,豔屍怒火毒焰越往後越熾,話剛聽完,突似暴虎一般,元神離體,飛身而起,戟指厲聲喝道:「你說外敵已然深入?此時內外各層埋伏毫無動靜,決無此事。我已決心與毒手道友作一神仙夫妻,只等報仇取寶,明日起便同他去大咎山共用千年之樂。適才挨個考查,心服知退的,還能活命。
  「你當是真可憐你嗎?我適才試他愛我情義深淺,故意令他在小琅玡室中相候,為時已久,並未逆我心意。以他法力與閱人之多,正見深情。我不忍讓他再久候,現便將他請來,偏先在此洞中快活一回,看老賊尼能把我如何?你不是說我一時難攝你的生魂嗎?我在他未來以前,先以玄功變化親手擒你,倒要看看你近來伎倆如何。」
  話還未了,花容已經大變,現出在北洞下層與沙紅燕鬥法時所見惡相。方要挨上前去,道者已先笑一聲,搶著說道:「玉娘子,我今日初次見到你劫後變相,我明白了,也不枉來此送死一場。你不信那外來的強敵嗎?就在你……」
  說時遲,那時快,當雙方搶著爭說之前,四人覺著外面似有微聲飛入,隨見簾外有烏金色影子一閃。知是毒手摩什妒火中燒,潛蹤窺伺,只不知他隱身法入門會有聲形,方覺奇怪。豔屍已然縱身飛起,化作一片碧陰陰的光影,朝道者撲去。
  癩姑知是時候了,再不下手,便許錯過。立即把手一揮,照著預定,上官紅暫立原處不動,癩姑等三人各把飛刀、飛劍、法寶、神雷冷不防一齊發動,先朝榻上豔屍肉身飛去。只見白、金、紅、青各色光華,七八道一齊飛射,同時霹靂連聲,打得滿屋俱是星光雷火。
  豔屍死星照命,全未防到。室中雖埋伏有邪法異寶,無奈敵人有神光護身,所用法寶、飛劍、飛刀均具極大威力,況又加上三人的太乙神雷,勢疾逾電。豔屍既恨極所害的人,發現新情人憤怒,潛來窺伺,意欲故作不知,抑此揚彼,表白自己專愛之意,博取他的歡心,一味做作,心神已分,一任玄功變化飛騰多快,也來不及回救。那一副千嬌百媚、粉鑄脂凝的豔骨香肌,早已被三人的劍寶神雷連絞帶炸,成了一堆焦黑糜爛的血肉。狼藉滿地,四下飛濺,玉榻也已粉碎。
  這還不說,豔屍萬分情急之下,只顧搶救那具肉身,未及發動埋伏禁制。忙中有錯,又忘了仇敵飛劍、法寶厲害。這一猛撲上去,癩姑等三人早料有此,便豔屍不動也要隨同下她的手。何況自迎上來,只一舉手間,豔屍元神也自撲到。
  謝琳恨極了她,立即移鋒相向,勢極猛惡。豔屍原身沒有搶救成功,反迎著中了謝琳一雷。癩姑因對方是兩個勁敵,出手便用屠龍刀,連同輕雲青索劍,一齊電掣般飛繞上去。
  豔屍縱然神通廣大,也禁不住這三人的幾面夾攻。總算煉就玄功,變化神奇,元神雖受創不輕,還不妨事。見勢不佳,咬牙切齒厲嘯一聲,遁向一旁,晃眼無蹤。
  毒手摩什在別室候久,不聽心上人喚他,又知豔屍淫蕩無比。這夥妖人全是他的面首,越候越起疑心,不由妒火欲焰一齊高漲,暗中隱形前往窺探。豔屍恰在此時欲心大熾,想把毒手摩什勾來,當著舊日情人盡情淫樂個夠,再下殺手,以圖快意。剛把毒手摩什來路禁隔撤去,未及相召,毒手便自掩來。
  那密室內外俱都設有禁制,無論來人多高明的隱形法,只一進門,必要現出一點聲形。卻沒想到佛家有無相神光神妙莫測,以豔屍、毒手的法力,也須先有警覺防備,否則決難發現。道者告以強敵已入肘腋,豔屍輕率不信,也由於此。
  四人這一耽延,毒手摩什恰正掩來,畢竟摩什胸無成見,邪法又較豔屍高強些。一聽道者說外敵深入,便向四下查看。急切間雖還未及施展煞光,猛瞥見七八道光華射到玉榻之上,雷聲大震,當時連屍帶榻齊化劫灰,豔屍趕救不及,反而受傷遁走。內中一道光華,正是昔日所遇兩個少女之一,不禁勾起前仇,急怒攻心,怪吼一聲,立即發難。
  當豔屍一照面受傷遁走時,毒手摩什也已動手。首先發出一大片烏金光華,將裏外室一齊佈滿。接著施展邪法,迫令敵人現形。那烏金光華乃是妖人所煉七煞玄陰天羅,為軒轅老怪獨門邪法,與赤身教主鳩盤婆所煉諸般魔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厲害無比。一任隱形護身法寶如何神妙,均有感覺,不必見人,便可圍困,威力絕大,神速異常。
  並且妖人自身也在妖光籠罩之下,法寶、飛劍決難傷他。四人雖仗神光護身,沒有受傷,離身兩丈以外卻被四面逼緊,離頭丈許也受到了重壓。這時全室充滿妖光,只四人立處空出不到兩丈大小一團。照此情形,隱不隱也一樣。
  謝琳佛法功力又較乃姊稍次,有無相神光抗禦之力比較弱些。反正隱已無用,又感到情勢嚴緊,便把身形一同現出。一面運用神光抵禦,一面把飛刀、飛劍、法寶、神雷發將出去,向妖人夾攻。
  哪知這類邪法、異寶不比尋常,劍光、寶光上去,便覺出有了阻力。妖光更是隨分隨合,力量越來越大。總算改用有無相神光以後,已能衝光進退,壓力阻力均較前輕,不似先前難於行動。可是神雷發出便消,不能近身,那麼厲害的屠龍刀與青索劍,竟傷妖人不得。
  第一次刀、劍、寶光飛到妖人身前,眼看分明繞身而過。妖人只怒吼了一聲,妖光閃處,重又復了原形,氣得妖人厲聲咒罵,暴跳如雷。以後妖人許是覺出仇敵刀、劍、法寶厲害,已不再使其近身。只見烏金色妖光頻頻閃動明滅,隨著刀、劍、寶光飛馳繞射,變幻不已。一任四人全力夾攻,竟奈何妖人不得分毫,妖人也傷害四人不得。
  癩姑見長此相持不是件事,妖人如此厲害,豔屍又先遁走,謝、李二人又不知成功與否。再見室中還有埋伏未曾發動,估量此是停屍重地,發必難當,方想衝到外面再作計較。
  謝琳覺刀、劍、法寶全未奏功,只所習降魔諸法還未出手,英瓊未來,紫、青雙劍不曾合璧。來時師父又囑,此地乃未來好友仙府,不可毀損。室中玉榻以及好些陳設已被波及,再毀可惜,也想到了室外,尋一寬大所在,再行施為。
  二人正在互相傳聲商議,豔屍忽然出現,披頭散髮,滿面血污狼藉,狀甚凶厲。
  毒手摩什一面分光放出空隙,口剛喚得一聲:「玉娘子!」豔屍已投向懷裏,匆匆說了兩句,互相一聲獰笑。
  豔屍戟指跳足,向四人厲聲喝罵:「該萬死的賤婢!竟敢暗算仙姑法體。少時擒到,不教你們受我一千年煉魂磨身之刑,誓不為人!」說罷,不俟答言,轉身又向道者大罵:「你這死有餘辜的狗賊道!你既對我有情義,發覺仇敵進門,就該明說。偏只顧向我乞憐,盡說一些又酸又腐的陳言廢話,將我激怒,分去心神,致為賤婢暗算。殺身之仇,不共天日,你雖不與同謀,我卻為你所誤。
  「你這賊道已不免於死,反正捨此一命,何如將生魂借我一用,以報今日之仇?你意如何?快些回答,將來還能放你轉世。否則我夫妻已將仇人困住,一樣也能報仇。你卻要受煉魂之慘,早晚形神皆滅,連轉劫再世都無望了。」
  那散仙名叫朱逍遙,因為情癡,誤迷豔屍。致被豔屍邪法困住,戟指咒罵,逼令獻出生魂。朱逍遙見雙方惡鬥,在火焰中高聲答道:「我本想以此一身了完這孽債,現和你孽緣已盡,百年迷夢,也已覺醒。你須明白,大劫已然發動,這才開始。你那新歡尚有些日苟活,你卻斷無倖免。你要我命,此時已在你們掌握之中,你下手吧。」
  四人本就覺這道者可憐,又聽出夙世深孽,俱想救他。後來癩姑聽出此人因為毀了戒體,自懺前非,欲以一死了此孽緣,心志甚堅。方改主意,決定助其兵解,再救他元神脫險。只為妖光厲害,無暇顧及。嗣聽他和豔屍對答的話,知已覺醒迷夢,救他之念更切。
  謝琳素性任俠,更是早抱不平。
  豔屍冷笑道:「你休把老賊尼奉如天神,我夫妻今晚定要將她化骨揚灰,以解百年仇恨。既然願意兵解,量你也逃不脫我夫妻的手內。我倒要看看,還有什外賊敢闖進這裏送死?」隨說把手一招,先前赤紅火焰立即飛回。那道者仍在真氣護身之下,昂立不動。
  豔屍怒喝:「狗賊道,你還在賣弄伎倆,怎能殺你?」
  道者也冷笑道:「今日之事,我已算出大半,只是本身之事並未十分推求。人心難測,還有你那新結交的妖人,俱是極惡窮凶之輩,知道有無暗算?你只把刀劍放來,我必無抗拒,一準兵解就是。」
  豔屍冷笑道:「實對你說,你以為只要死于兵解,便可不致損傷你的元神,那是在作夢呢。這是你自願如此,兵解以後,法力更差,更易由我擺佈,莫又後悔,怨我心毒。」
  道者哈哈大笑道:「玉娘子,你看錯了。知我自來言出必行,有意拿話套我,等我自甘兵解,一為你所殺,立用極陰毒的邪法禁制住我真神,欲以此致敵人的死命。卻不知人家已具仙佛兩家上乘法力,此舉不特徒勞,是否如我所料,到時自知。請下手吧。」
  豔屍怒火上攻,口中厲聲喝罵:「狗賊死在眼前,還敢信口開河,教你知道仙姑厲害!」隨說,左肩一搖,立有尺許長一口飛刀向前飛去。
  那道者瞥見刀光臨頭,哈哈一笑,護身真氣立即收斂,毫不閃避。刀光往下一落,將頭斬斷。緊跟著便見一團青氣,裹住一個小人疾飛而起。
  豔屍也真歹毒,人一殺死,揚手便是一蓬黑紗般的妖霧,朝那小人當頭罩下。
  當雙方鬥口問答時,旁邊癩姑等四人故意以全力和毒手摩什苦鬥,一面裝著往外逃遁之勢,以使其不疑。實則聲東擊西,早就打好主意,準備道者一死,立即捨此就彼,猛衝上前解救。
  謝琳所習《滅魔寶籙》,專破這類攝魂邪法。一眼瞥見豔屍手上放出黑色煙網,正好拿她把降魔法力試演一下。隨同三人倏地轉身,衝蕩開烏金妖光,往道者身前趕去。一面手掐靈訣,往外一揚,手上立現出一團明如皓月的寒光,先照過去。妖網遇光,有似潑雪向火,一閃即消。
  謝琳跟著再把寒光罩向小人身上,那小人好似喜極,連在光中稽首不已。兩方本只三兩丈之隔,小人剛得脫險,四人也已衝破妖光趕到。癩姑、輕雲惟恐豔屍又有別的邪法,也在此時指揮法寶、飛劍向豔屍攻去。
  豔屍萬想不到敵人被困妖光之內,還有這等法力,竟被鬧了個措手不及。只得先運玄功變化,抵禦躲閃,設法還攻。同時,毒手摩什猛覺敵人百忙中忽然捨此即彼,去救情敵的元神。不禁怒上加怒,怪吼一聲,連忙趕去,已是無及。
  四人往前只一湊,那小人早在有無相神光以內,益發無如之何。豔屍、毒手見此情形,憤怒欲狂,一面合力轉攻,一面把豔屍預定毒計如法施為起來。
  四人救了道者元神,正想轉身往前面衝逃出去,猛覺天旋地轉,頓成了黑暗世界。身外妖光並未撤退,反倒加了力量。只是光景昏黃,烏金雲光不住明滅閃變,較前更急,混亂目光。連癩姑、謝琳的慧目法眼,均看不出眼前景物。仿佛存身之所已非原處,換了一個地方。上下四方無邊無際,妖光以外一無所見。
  四人多未經過這等局面,輕雲雖然三入幻波池,但為妖光所混,急切間也未看出端倪。謝琳出手得利,一上場便滿心想要施展降魔法力。
  豔屍因見敵人來勢太強,起初不合自恃,只把自煉法寶埋伏室內,未將原有禁制移來。以為室居前洞最秘密曲折深邃之地,由前洞門至此有許多層埋伏。敵人如來,首先觸動各層埋伏,不等進門,早就有了警覺。哪知變出非常,鑄成大錯,毀去肉身,悔恨無及。憑自己和毒手摩什的法力,竟會毫無所覺,不知仇敵怎麼進來的。那麼厲害的重重埋伏,竟被仇敵隱形潛入。又見敵人所用法寶、飛劍無不神妙絕倫,威力至大,惟恐法寶無功,反而斷送。
  豔屍生性本最陰毒沉鷙,一見形勢不妙,便強忍奇憤。乘著仇敵為妖光所圍,趕忙遁出,把五遁禁制全移了來。又以仇敵入內,未受五遁阻困,恐仍無效,情急拼命,又想下一條毒計。準備再如無功,便拼犯大險,誘敵入網,孤注一擲。豔屍先就疑心七煞玄陰天羅未必能將仇敵擒殺,到後一看,果如所料。雖幸妖光厲害,暫時已將仇敵困住,但那佛家神光威力甚大,所用法寶、飛劍也厲害得出奇。
  毒手摩什竟不敢櫻其鋒,和仇敵硬對,只用玄功變化躲閃。這些都是大出意想之事,越把對頭看重,估得過高,已然決定改用誘敵之策。偏生才把朱逍遙殺死,生魂眼看入網,仇敵只一舉手,便吃強行救去。把用生魂去引發禁網的原計,無形中破去。除卻親身犯險,更無良策。
  豔屍不禁又驚又急,只得把心一橫。招呼毒手摩什加重妖光威力,暗中顛倒禁法,變換地形門戶。就在天旋地轉,妖光明滅甚急之際,四人已被移出室外。
  洞中原有禁制埋伏,本就厲害非常,況又加上二妖孽全力施為,自然其力更強。謝琳初次經歷,和癩姑、輕雲一樣,只知豔屍已用五行大挪移法換了地方,身已不在原地。
  至於五遁,豔屍既恐無功,又恐仇敵因以警覺,打草驚蛇,轉生枝節,不來上套。意欲一舉便致死命,雖然移來,隱忍未發,只仗妖光掩護,陰施毒計。妖光以外一片混亂,暗影昏沉,渺無邊際。
  謝琳如何知道厲害,還以為這類妖術邪法破之甚易,便把《滅魔寶籙》上的三陽降魔神焰和五火神雷相繼施展出來。只見金光寶焰、五色神雷火花似雹雨一般發將出去,再加上原發出去的刀、劍、法寶,電掣虹飛,威力立時大增。初意這一發動正法,縱令妖光難破,別的妖術邪法定必失敗。
  哪知豔屍用的是聖姑所遺諸般禁制,謝琳所施二法不特未能得手,反倒引發內中妙用。癩姑畢竟經歷得多,見謝琳所施諸法毫無反應,妖光依舊強烈。知道自來遇上妖術邪法,最可怕的就是這等測看不出對方虛實動靜,而自方所用法術、法寶不能見到實效的混沌景象。再者洞中原有五遁禁制,何等神妙,豔屍斷無不用之理,怎會不見形跡?
  癩姑越想越覺形勢不佳,忙對謝、周、上官三人道:「妖光甚強,聖姑禁法不顯形跡,破法的人尚未見來,不應有此景象,定是二妖邪有什陰毒詭謀。我們法寶、飛劍多在外面,固然妖邪收它們不去,但聖姑禁制現被妖屍竊據為用,卻是不可輕視。好在妖屍今日伏誅,定數難逃,二妖孽決不能侵害我們,也不爭此一時半時。莫要中了她的詭謀,人雖無礙,出什別的意外,快將各人法寶飛劍收回來吧。」
  謝琳經時一久,也自生疑,聞言立被提醒。想起下山以前父親所示機宜,說得洞中禁制那等厲害,尚是大概,詳情未便先泄。自己因見進門容易,消滅豔屍肉體那麼順手,又恃有伏魔神通,因而把事看易。照眼前形勢觀察,單是二妖孽已夠應付,何況父親所說景象尚未現出,分明不是易與,如何輕敵起來?
  謝琳本是機智絕倫,心念一動,立把先前輕敵之念去了多半。
  輕雲、上官紅虎穴重往,深知厲害,更不必說。忙照癩姑之言,四人各把飛劍、法寶假作勢衰,徐徐收回,不再似前追逐往來,疾馳遠去。
  謝琳再以傳聲暗向癩姑道:「癩姊姊言得極是,伏魔諸法連用無功,妖光之外必然伏有禁制。家父雖有五遁精一,紅兒業已占其先機,後必無害之言。但是聖姑所設禁制,未見妖屍運用,無跡可尋。先前被她用五行大挪移法倒轉地形,急切間分辨不出門戶方位。不過這等相持,也非善策。
  「反正她也傷不了我們,可將法寶、飛劍集合一處,移作前鋒。再各用神雷合力當先,專一衝蕩妖光,姑且隨意前進,試上一試。我想七煞玄陰天羅縱然厲害,以我四人的刀、劍、法寶和神雷威力,如此猛烈攻擊,又是化分為合,專攻擊一面,怎麼也必有點傷損。聽葉姑說,此是軒轅老怪平生得意的邪法異寶,本是有形之寶,雖不易毀損,並非無法可破,試試何妨?」
  癩姑也覺不妨拼一下試試,便即應諾。
  四人隨把飛刀、飛劍、法寶聚向護身神光之處,同時癩姑和周、謝二人各掐靈訣,運用玄功,合力發動神雷。這時那烏金色雲光越來越盛,勢也越疾,似排山倒海一般。閃變起無限金星,飛花電舞,四方八面潮湧而來,萬分猛惡。
  四人為想增強神雷威力,原是同時發動,只聽霹靂連聲,一片震過,金光雷火紛紛爆散。妖光似驚濤駭浪一般騰湧中,剛覺出雷聲沉悶,妖光各為排蕩,立即合攏,未怎擊散,勢轉加強。倏地眼前一暗,四外妖光忽然一閃全隱,豔屍和毒手摩什也不見蹤跡。阻力雖去,神光以外仍是一片沉冥,宛如置身黑暗世界之中,什麼也看不見。
  各人試將法寶、飛劍放將出去,探查遠近。只見一道道的劍光、寶光在暗影中向前疾駛,既無止境,也不能照見別的人物影跡。謝琳施法由手上放出兩道光華,照向前去,也是如此,身上卻是輕鬆得很。
  本來四人以為身已入伏,恐有疏失,只得將法寶、飛劍招了回來。道者朱逍遙元神自從遇救,到了神光裏面,朝四人拜謝之後,便由口中噴出一股青氣,將身托住,趺坐其上,仿佛入定神氣。
  四人見他兵解之後尚有如此功力,外有神光保護,不畏侵害,應敵正急,無暇多言。又當他煉氣凝神之際,未便相擾,一心對外,均未顧及和他說話。
  及至眼前形勢驟變,正想方法應付,忽聽道者發出極微細的聲音說道:「諸位道友此時已被移向中洞,聖姑禁法神妙無窮,貧道道淺力薄,本也莫測高深。連日在此暗中留意,觀察五遁生克變化與顛倒挪移之妙,約略得知一點大概。照著日前見聞,全洞禁制樞機雖然發源於此洞下層靈泉癸水,但是中央戊土乃聖姑生化之地,中宮主位所在,與此洞癸水相克相生。
  「諸位道友功力既深,法寶尤為神妙,更有佛法護身,只要身在光中,不出光外。以適才眼見法力之高,一任她五遁齊施,也無可如何。時機一至,便可轉敗為勝了。」
  三人方覺道者所說雖是好意,除指出地係中洞以外,俱都無關宏旨。並且中洞戊土禁制之力的外層法物,已被上次易靜師徒破去,換了乃父易周一道靈符代替。固然聖姑法力無邊,各洞各層的五遁禁制均能自行變化,往復相生。但這中宮主位所設法物頗關重要,預先被人暗中破去,威力到底要差得多。
  何況上官紅未拜師以前,先就得了乙木全訣,後隨乃師玄龜殿一行,又得了師祖易周的指點傳授。加以生就仙骨仙根,靈悟絕倫,用功更勤,早已深悉微妙。縱令戊土發生妙用,有上官紅乙木克制,也可無慮。
  今日豔屍將一行四人移向中洞,原在此老預料之中。這位朱道友功力似非尋常,新遭兵解之餘,又被妖網一罩,元氣傷耗,理應調神靜養。適才聽他元神說話聲音微弱,十分吃力,患難同舟,自應關切。只是他強力嘶聲,多勞心神,所說怎會無關痛癢?此人深淺雖未盡悉,即以適才所見情形而論,也似乎不應如此平庸,難道還有別的用意不成?
  想到這裏,三人再一回頭注視,道者說完前言,便自四面張望,神情似頗緊張。心疑有故,猛瞥見左側暗影中飛來一團邪霧,中現豔屍,披頭散髮。其臉上鮮血狼藉,目射凶光,口角微帶獰笑。神光以外,暗霧沉沉,一片昏黑。如非四人慧目法眼,豔屍又穿著一身素白,直看不真切。其來勢特快,仿佛暗夜荒郊,突由側面飛來一個厲鬼,神態比前還要兇惡得多。到了近側,便咬牙切齒,戟指厲聲咒罵不已。
  癩姑、謝琳見豔屍隱而又現,不是佈置停當前來誘敵,便是自己一行身已入伏。豔屍故意激怒自己出手,以便五遁禁制生出反應。事已至此,終須一鬥,出手不出手俱是一樣。不過豔屍玄功變化頗不尋常,既敢對面,必有所恃,多半出手也傷她不了。暫時仍守在神光以內,只在暗中準備,乘隙出擊,並推測門戶方向,相機而作。
  但聞豔屍咒罵之聲,視同犬吠,竟是為那姓朱的道者而來。
  原來豔屍窮兇狠毒,基於天性,生平睚眥必報。一與為仇,不將對方酷虐殘殺,決不甘休。那姓朱的道者雖為她而死,但是死前先已悔悟警覺,只以一死了卻孽緣,為轉世重新參修正果之計。死後元神又和仇敵一路,情同背叛,由此可見仍有由迷網中跳出的人。似此絕無僅有的事,豔屍視同奇恥大辱,忍無可忍。
  癩姑先只當她故意罵陣誘敵,以為法寶、神雷傷她不了,不願無的放矢。嗣聽豔屍專指道者元神毒口咒罵,五遁和原有埋伏並未發動,並且越罵越凶。漸漸聽出妖屍認定情人內叛,引敵上門,毀她那副豔骨。此舉直動了真氣,並非偽裝。仇深恨重,只願毒口泄忿,欲使對頭聞說少時所受奇慘,心神震悸。
  謝琳早就準備好伺機一擊,不問成功與否,且先試試。能傷妖屍更好,至多引發埋伏,也比長此對耗強些。見癩姑一味注視妖屍,遲疑不動,便扯了一把。
  癩姑忽然心動,想起妖屍此舉出乎常度,也許惡貫滿盈,情不由己,忙即點頭會意。跟著一個暗號,冷不防,四人把飛刀、飛劍、法寶、神雷齊朝妖屍猛發出去。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