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回
  福厚仙緣 二女泯心謁神僧
  憂深劫難 豔屍失計召淫魔

  剛飛出不多遠,忽又聽異聲再起遙空,十分耳熟。循聲一看,來路天邊現出大片烏金色的雲光,勢如潮湧,正由東南方飛來。往適才與妖人鬥處鋪天蓋地一般橫掃過去,其疾如電,飛得又低又廣。
  二女一見,便認出是強仇毒手摩什的妖雲,頗似發現自己蹤跡,仗著他烏金光幕飛行神速,展布又廣,趕緊追來搜索情景。自己除龍象庵、雙杉坪兩處外,並未現出形蹤,怎會仍被妖人覺察?幸而適才見機,沒有窮追妖婦。又先進後退,起初由北向南往前迎敵,末了卻改作從東往西往回飛駛。
  神光飛行,無形無聲,致使妖人無法追蹤。否則,毒手摩什正照適才飛行途徑向前追趕,也許就是妖婦引來。如稍遲延,豈不正與相遇?二人方在尋思,那烏金雲光已然追出老遠,忽又由極遠處飛將回來。勢子比前更急,展布也更廣大,天被遮黑了半邊。似因撲空暴怒,光中發出極猛惡的厲嘯。
  這時來路上晴空萬里,片雲不生,皓月明星之下。只見天邊烏雲萬丈,彌漫遙空,中夾千萬點小金星。彗雨流天,星馳電掣,向妖婦去路疾駛而過。晃眼之間,只剩極小一片烏金色的雲影,沒入青旻杳靄之中,端的神速已極。
  二女雖恃神光護身,百邪不侵,見此猛惡聲勢,也甚駭然。途中只是回顧,原未停歇,一會便由大雪山頂飛越過去,小寒山已然在望,心越放定。二女出入靈境本無阻隔,便催遁光直飛茅亭前面落下。見師父尚在入定,一同走向蒲團前拜倒。行完了禮,待要退下。
  忍大師忽然啟眸微笑道:「琳兒自尋苦惱,殺機一啟,從此多事,你看如何?為了葉姑,又有你父之命,便多受點辛苦,遲延正果,也說不得了。烏頭婆早知運數將終,隱匿已有多年,不料仍誤於孽子之手,此乃夙世因果。縱無此行以啟其端,異日終須相遇。除非你姊妹此時能學到我的境地,專以慈悲度世,化盡一切孽冤,她或者能於倖免。
  「想是她以前惡孽太重,任憑如何機智狡詐,防範周密,終歸徒勞,可見惡因是造不得呢。妖婦將來必為琳兒誅戮,形神皆滅。往常你姊妹每不自量力,好勝貪功,今日卻甚知機。你姊妹雖在龍象庵、雙杉坪兩地現身,因這兩處俱有佛法封閉,先並不曾發現。可是此人自峨嵋開府不久,訪問出你姊妹蹤跡姓名以後,雖找不到我這來,想起前仇和未來隱患,時刻都在留意訪查窺伺。
  「昔年赤身教主鳩盤婆初創教宗時,曾收有一個男徒,名叫胡覽。因與她教下女魔徒陰四娘勾結,犯規被逐。近聽同黨之勸,投到烏頭婆門下。烏頭婆雖是邪教中有名人物,比起赤身教主,自然不如遠甚。胡、陰二妖人本意實是想學那獨門形音攝魂之法,烏頭婆也知二妖人來意,始而謙謝,不肯真傳。二妖人自是不悅,新近又想投到軒轅門下,便由陰四娘用邪媚之術勾引毒手摩什。
  「琳兒殺死烏頭婆孽子烏蠻時,胡覽早已聞聲趕來。因忿烏頭婆不肯傳法,又知是個勁敵,沒有現身相助。孽子死後,才照你二人答話之處,尋聲施展邪法,暗放冷箭,試了一下。繼見你二人隱身神妙,邪法無功,未敢再試。此時魔女與毒手摩什在外幽會,琳兒現形,並未覺察。
  「隔了一會,毒手摩什也送魔女回來。一聽胡覽說起琳兒相貌,並說還有一少女,只聽問答,不見人影。便料定是他仇人,當時大怒,也追了去。路遇烏頭婆敗回,問知仇人飛行途向,立施毒手,加緊追趕。他算計邪法神速,必能追上。且妖光所照之地,任何隱身法也失靈效。
  「哪知你姊妹受了葉姑指教,設下疑兵之計,途向顛倒,並未追上。這妖人邪法已得軒轅老怪真傳,你二人雖有神光護身,因是初習,功候尚淺。如被妖光照住,縱然不被所傷,也必被困。你姊妹這一退避,沒有撩撥,甚為合宜。
  「此人終久放你姊妹不過,相逢狹路,為時已近,有好些事不能預言。我再入定,為期甚長。日內,你父與葉姑同來,也不交談,無暇再考查你姊妹的功課。新居興建以後,務照我傳勤習,以期精進。琳兒習練寶籙,也是要緊。
  「瓔兒除與琳兒在依梵窟同習佛法以外,每值琳兒習練寶籙諸法時,務要避開,不可在側。暫時禦敵降魔,琳兒自較擅場。將來成就,仍是瓔兒佔先。以後表裏為用,各有補益。如若見獵心喜,非徒無益,且有損了。」說罷,又指示了一些功課,便即入定。
  二女自拜師以來,師父的這等口氣尚是初次聽到,俱料下山期近,益發用起功來。過了八九天,謝、葉二人忽同飛到,好像早就知道忍大師在入定中,不能相見。一到便和二女同去後山看好新居,擇定幾處好風景,互相商議,由一音大師葉繽代為佈置興建。並把太湖東洞庭縹緲峰和武夷謝山那裏存放的陳設用具,取了些來,一一安排停妥。
  以後葉繽又來了幾次,每次必在二女新居留連,踵事增華,別開生面。本是靈境,經此一來,益發成了神仙宮室。二女生來愛好天然,又料下山在即,新居遷入以後,便在裏面分別用功,日夕勤奮,進境異常神速。
  葉繽本不想謝琳全習寶籙,以防耽誤禪修。經不住謝琳再三纏磨求請,說全書已然記下,如不肯指教,不過習時難些,早晚仍要學會。葉姑既不加指教,習時艱難,反倒多延時日,轉不如一氣將它學會,以免正經功課因此分心。
  葉繽笑道:「我是恐你貪多嚼不爛,如欲分清界限,非有極堅定的道力智慧不可,你當真能勉為其難嗎?」
  謝琳力說早已想過,必能說到做到。葉繽只得允了。因此不消數月光陰,謝琳便將全書習完,一切伏魔諸法均可隨意運用。雖還未到爐火純青境地,法力高強已遠勝往昔。禪門基本功夫,卻比謝瓔遜了一籌。謝琳自料決可追上,並且有了姊姊在前,還可得她指點,學時也較容易。異日下山行道修積外功,誅戮妖邪,卻有了極大威力,滿心高興,未以為意。
  因這幾月中謝瓔一意禪修,毫不外務,不特心光湛然,靈慧獨超。便是護身神光以及平日經佛法重煉的飛劍、法寶,也同增了威力妙用,這卻不是謝琳所及。二女恰巧各有勝場,不過內外功夫各有深淺,言行心性不覺也有動靜之異,只大體不差罷了。不似以前,姊妹二人一言一動,連心意都是一樣。
  這日寒月大師謝山忽然來傳天蒙老禪師之命,說:「大雪山絕壑之下,有一佛家靈境,地名青蓮峪,有一神僧大智禪師,又名智公禪師,在彼隱居。這位神僧原是我佛座下第四十七尊者阿閻修利羅,因在南宋末年轉世,有許多願心未了。為此閉關苦修,以完當年願力。每隔一甲子開關一次,普度有緣人。
  「他那蓮池底下靈泉穴內,有西方嘛羅揭波提尊者千年前封藏的一件至寶,名為七寶金幢。上附七寶奇珍,威力神妙,不可思議。這次禪師開關,正當此寶期滿出世。當時並有花開見佛靈異之景。儘管智公禪師廣結法緣,非有極大緣福的人仍是不能參與。禪師曾發宏願,當他六十年一次開關之日,只要是有緣來謁與他相見的人,有求必應。
  「此事一則無人知道底細,二則此寶曾經揭波提尊者佛法封禁,上有九字真言,四句偈語。非能理解持誦,也無法相授。除智公禪師外,知底細的神僧、神尼僅僅數人。二女如在期前趕到,向禪師跪求,果有佛緣,必能蒙其相助。此寶一得,不特將來萬邪不侵,並可宏宣佛法,光大禪宗,成就遠大,功德無量。
  「去參謁的人雖多,俱都於此無關,在禪師第二次開山升座之後,便各先後散去。還有許多人,均在當日子夜禪師末次升座時再來。寶幢出現是在第三次升座以前,在場的共只寥寥數人,連花開見佛的福緣盛況,十九均遇合不上,佛門至寶更無庸說。二女可在期前持誦偈語真言,照著預示機宜,在禪師第一次升座時趕往,必能到在前面。
  「到時,可照師傳默運真靈,心向禪師虔誠求告,無須口說。雖然事所必成,但是金幢頂上有一個十色寶光舍利,可能飛返西方。如能收下,更是再好沒有。天下事無有萬全,琳兒近習寶籙,又分了一點精神。瓔兒獨力難任,只恐十九不能如願。姑試為之,惟力是視,無須勉強。佛家上乘法寶迥異尋常,心靈一通,便與相合,回山再用些功,便可如意運用了。」
  二女聞命大喜,忙照所示機宜,日夕用功準備。來前又得師父相助,由小寒山起身,晃眼便達雪山上空,往青蓮峪照直飛降,毫未受到阻滯。這時,禪師還未升座,青蓮峪上空還有七層祥雲封鎖,加上凍雲緊合,冷霧如雪。外人休說下去,連地方都找不到。
  許多有法力的男女修士,俱在四邊靜候,虔心禮佛,等候禪師開山,爭先下降。二女因早有人算準時刻,到得恰好,人剛飛落,雲層封鎖也自開放,本是第一個到達。餘人一見雲開,也各爭先飛下。二女雖是先到,因剛開山,禪師還未升座。上面到的人全都相隨同下,聚集洞外,一同跪伏地上。
  跟著,禪師開洞升座,現出法身,算是同時參拜。禪師升座,說完幾句偈語,向眾略微曉諭,便自講經說法,指點上乘妙諦。來的人多非初次,俱為請求指點迷途,結緣傳道而來。專有所求的人並沒幾個,俱在說法以後陳請。
  第一次參拜,人數太多,二女在眾人中,只認得一個眇姑。下餘還有兩個道裝的男女看去面熟,似在峨嵋開府時見過的海外散仙,此時和眾同輩道友一起,未與交談,此外全都素昧平生。
  二女天真自然,心雖誠敬,並無顧忌,只知遵照師父所說行事,不似眾人那等拘謹。就在說法之際,便向禪師虔心默祝起來。
  第一次說法完後,禪師含笑,首喚二女近前,先嘉勉了兩句。沒等跪下開口求說,禪師便說:「你二人多生福慧,夙根深厚,此寶本和你們有緣。不過,昔年揭波提尊者曾有願語,不是容易可以得到,你們已備知底細,無庸多言。事情尚須自己勉力為之,千載一時,佛緣良機稍縱即逝。既有天蒙師兄之囑,我必相助一臂。你二人暫退一旁,尚有別人待我指點,等我發付完了他們,還有話說。」
  二人自是欣喜,拜謝領命,退俟一旁。禪師隨命眾人無事自退,有事的依次上前答話。說完,眾人俱各口宣佛號,膜拜謝恩,退將出去,眇姑也在其內。留下的,只兩男女散仙和一二個不相識的僧尼。二女為示肅敬,沒敢窺聽,退得頗遠。
  禪師和那五人問答,語聲均低,沒聽出說些什麼。五人退時,俱都喜形於色。那女散仙走近時,並朝二女合掌示意。跟著禪師命二女再向座前,指示幾句,對於如何取寶,只略示玄機。並未明言傳授取法,二女二次拜謝退出。
  行到門外,那女散仙已早在彼相候,迎將上來,向二女極為周旋,甚是親熱。自稱沈薇,乃西海女散仙。上次峨嵋開府並未接到請柬,乃是自往觀光。因此一會,始覺正宗修道之士畢竟高超得多。此次也是受一前輩神尼指點,來求禪師指點迷途,解化未來災厄,已蒙慈悲恩允。
  沈薇前晤二女,便即傾慕,只為彼時身是不速之客,恐被主人門下輕視,未便親近。今日在此相逢,可見有緣,異日尚望下交。二女素喜交友,看出這女散仙不似旁門左道中人,貌既清麗,話更溫雅謙和,越談越投機。
  沈薇無意中談起禪師坐關,以及那門人歷劫多生經過,並把那轉劫門人指與二女觀看。二女先未理會,因取寶是在第三次說法以前。第二次禪師升座,隨眾聽經,禪師說天蒙禪師適與通靈,又命留住。依舊眾人先退,二女留後。這次說的話,多關未來之事,不許先泄。接連兩次,始終也未見有人向禪師提起取寶之事。
  等二次退時,忽然發現沈薇所說轉劫多生的禪師舊徒,竟和眇姑異常交厚。心中奇怪,意欲窺聽,微一疏忽,竟吃覺察。沈薇訂了後會,已先辭別。不久,眇姑和那轉劫門人,忽然相次隱去無蹤。
  謝琳談完前情,癩姑等三人聞言,自是十分欣慰。
  癩姑等三人心中均記掛著依還嶺靜瓊谷中留守的門人,儘管忍大師曾說日內不會有事,幻波池除妖之行不宜早去,恐於易靜將來有害,終恐上官紅等懸念憂慮,便請二女同去靜瓊谷中等候,以免心懸兩地。二女本是想盡地主之誼,及見三人堅欲先行,便不再留,隨同起身,三人又去前山向忍大師亭前下拜告辭。
  行時,謝瓔說:「毒手摩什記恨前仇,日常都在窺伺,難保不相遇。固然此時他已不能奈何我們,但照師父平日所說口氣,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與這妖孽見面,總較省心,何況我們又忙著往靜瓊谷去。眼前反正除他不了,何必白費力氣,與他糾纏?我們五人都用神光隱形飛遁吧。」
  謝琳笑道:「姊姊如今怎地怕起事來?休說今非昔比,我們已有敵他之法,他不尋我,我們不久還要尋他,為世除害。並且幻波池妖孽勢在必去,終須交手,不能避免。轉不如此時相遇,試探一下深淺,等幻波池再遇時,也好作準備。先前青蓮峪回時,這妖孽趕來生事,彼時七寶金幢新得到手,不曾用過。只憑葉姑所傳絕尊者寶籙,尚想鬥他一下。因被師父召回山去,未得施展。
  「自從得寶回來,又蒙師父指教,當面試演,已能運用自如。有此佛門至寶在手,莫非還輸與他?師父令我姊妹隱身避道,不與見面,乃是智公上人傳經結緣。開山盛會,不應在當地妄啟爭殺。否則,這次出山,師父早有預示了。
  「這妖孽兇惡猖狂,越不與見,越當我們怕他。似這樣鬧得我們行動都難自如,豈非笑話?索性遇上,給他一點厲害,縱不能就此除害,也好使這妖孽稍見風色,以後不敢正眼相覷。我們仍由明走,從容上路,妖孽不來相犯,也不故意尋他生事。如若遇上,或他來尋晦氣,就說不得了。」
  英瓊聞言,首先鼓掌稱善。
  謝瓔笑道:「琳妹只顧說得高興,固然你習寶籙諸法,法力大長。但照你目前功力,尋常妖孽自非你的對手,軒轅師徒卻是難操勝算。七寶金幢雖有無上威力,無奈上面十色舍利已飛返西方,容易多傷無辜異類。智公禪師和師父、葉姑均曾再三告誡,不許輕易施為。我也知幻波池必與妖孽相遇,那時我們人在地底,不致傷累別的生靈,一舉可以成功,給他一個重創。不比此時撩撥、勝既難必、徒多麻煩,強得多嗎?」
  癩姑和李英瓊,一是受了眇姑之托,想先見識七寶金幢威力,一是天性好勝,疾惡如仇,覺著二女此行必可成功。早晚要與妖人交手,既無可畏,何須掩藏,示敵以怯?就算二女金幢不能妄用,還有牟尼寶珠、紫青雙劍和屠龍刀,哪一件都是妖人剋星。三人新得的幾件法寶,還不在內。自信無差,同聲相勸。
  謝瓔原意,照現在的功候法力,便與軒轅老怪相對,也未必便吃大虧。只是妖人兇狠毒辣,一與為仇,永不休止。自己姊妹在有無相神光護身之下,隱現進退,悉可自如,自無傷害。癩姑等三人如與妖人結下深仇,便多一後患,不勝其擾。
  謝琳知道乃姊心意,是為三人著想,再如堅持隱形,三人必疑輕視,對於良友也非所宜。故意拿話點道:「我不問姊姊願否,決計明裏飛行。就算七寶金幢不能妄用,還有癩姊姊屠龍刀和周、李二妹的雙劍一珠呢,蚩尤墳中妖鬼便是榜樣,我倒要看看這邪孽能有多少伎倆。」
  謝瓔會意,口風立轉,笑道:「我是想早到靜瓊谷,看看瓊妹所說的易姊姊高徒上官紅如何可愛,惟恐遇上糾纏,耽延時刻。既是大家都願明走,我自難違眾意。不過這妖孽來勢神速,捷如雷電,一出小寒山,我們五人便須把遁光合在一起,隨時準備,免有疏失。」
  癩姑笑道:「自然如此。」隨同起身。
  五人心意一樣,俱算計這等走法,一到雪山必有警兆,非與妖人遇上不可。雖然忍大師事前不曾警誡,料來可以無事,終是一個罕有的強敵。彼此交情雖極深厚,誰也不願失閃丟人,俱都暗中準備,存有戒心。
  飛行一入大雪山境,過了青蓮峪上空,越發警戒。起初誰都以為,二女少露形跡,妖人便會立即追到,況是明張旗鼓,公然飛駛。途中有一段路並還是在妖窟附近,不知何時變生倉猝,怎麼也不會無事。
  不料平平順順飛過大雪山境,途中一個妖人也未見到。一會行經妖窟附近,雖然相隔也有二三百里,如以毒手摩什而論,直似跬步之間,說至即至,五人心情由不得又振奮起來。
  哪知慧眼所到,妖宮樓觀已然在望,依舊一點動靜沒有,五人俱覺奇怪。
  謝琳笑道:「我說如何?索性不把他著重,倒沒有事。要隱形掩跡,白白落個怕他,豈非冤枉?」
  癩姑笑道:「也許這妖孽有自知之明,看出賢姊妹法力日高,知難而退吧?」
  謝瓔道:「斷無此理。這情形奇怪,連烏頭妖婦均未出現。這兩妖人不是另有詐謀毒計,便有什事被人絆住,無暇及此。恰巧這時沒有查看我們蹤跡,因而錯過,也未可知。」
  英瓊道:「前聽人說,這妖孽功夫還不算十分到家,飛遁雖極神速。千里外查看仇敵形蹤動止,宛如對面,他並無此本領。因軒轅老怪宮中有一異寶,一經如法施為,多老遠的敵人動靜全可查知。以前窺伺二位姊姊蹤跡,大約全仗此寶。休說別處,只要離開老怪妖宮同他自己妖巢,便不能見。
  「我想妖屍連遭挫敗之餘,自知劫運將臨,有力同黨凋殘殆盡。只此一個好幫手奧援,急難求助,勢所必然。這妖孽本來對她迷戀,自然一呼即至。此時我們經過,不來侵襲暗算,多半是到了幻波池,沒有那觀察敵蹤的法寶,所以無法知悉了。」
  癩姑道:「瓊妹之言,大是有理。這妖孽如與妖屍相合,幻波池深居地底,聖姑禁制神妙。近來又在暗助我們,與妖屍作梗,不走出洞,恐不易推算觀察。這妖孽久已迷戀妖屍,加以妖屍事急求人,必定打點全副精神,施展邪媚之術,使之效命。雙方正在情熱之際,那毒手摩什雖是邪法高強,極惡窮凶。看他為人好似又驕又愚,好色如命,蠢得可憐。
  「昔日負氣而去,心本不捨,今日重敘舊歡,益發迷戀,惟命是從。死都不顧,哪有心腸再記二位姊姊仇恨?妖屍又受有聖姑法力暗制,只知迷住對方,以便到日效死,助她脫難。或者以為二位姊姊不是我們一起,在這萬分緊急的當兒,自不許他出來尋仇多事,別生枝節。據此推斷,這妖孽漫說不曾查見,就便看出仇人行蹤,也顧不得呢。」
  五人一路說笑,居然一路無事,飛到依還嶺前。
  癩姑心細,遙望嶺上山光如沐,花草明秀,幻波池一帶也極安靜,不見一絲妖氣。為求謹慎,忙令眾人同隱聲形,避開正面,由後山往靜瓊谷繞去。癩姑等三人見谷中禁制依然,才略放心,一同飛落。方始現形,見只神鵰獨立洞外崖角之上,眾弟子一個不在洞外。
  神鵰見眾現身,忙迎上來,喜嘯了兩聲。二女見五人均在有無相神光之下,降時神鵰竟似有些覺察情景,心方驚贊。洞中諸人已聞鵰嘯,趕迎出來,紛紛上前禮拜不迭。二女見上官紅果然豐神秀朗、仙骨珊珊。輕雲、英瓊見趙燕兒也在其內,好生驚喜欣慰。
  彼此匆匆禮敘,同入洞中落座,才知眇姑剛離開此處不久。在此之前,眇姑的一位友人曾經前來,說毒手摩什已受豔屍蠱惑,來此助紂為虐,邪法厲害。吩咐眾弟子連同神鵰,在癩姑等三人未回以前,不許離谷一步。
  眇姑和那朋友也在此坐鎮,時燕兒方脫難出來,元氣大傷,吃神鵰、袁星接入谷內。眇姑對人似乎溫和一些,不似以前冰冷情景。那同行道友只說姓程,未說名字來歷,人較眇姑隨和得多,眇姑對他似極親切。直到五人回山前一時辰,方始一同飛去。行時,也未告知眾人。
  二女一問,才知眇姑同來那人,正是青蓮峪所見智公禪師門下歷劫多生、尚未滿難的孽徒。他與眇姑到達靜瓊谷的時間,恰恰是此人在青蓮峪末次見到眇姑之後不久。方覺眇姑果是外冷內熱,對於癩姑仍是關心,不特法力甚高,機警細密,行事也令人難測。不禁改了初念,漸漸生出好感。
  眾人俱盼時至,除妖救友。好容易挨到癸未日的前半夜,時正壬午,子夜剛過。依了謝瓔,天明後再同起身。英瓊、謝琳俱都不願晚去,力主此時已癸未正日,易姊姊應該難滿。理宜早往,早救出人多好,何苦令其又多受半日苦難。
  謝瓔和癩姑、輕雲一想此言不為無理,便同起身。行時燕兒為報救命之恩,也要隨行。
  英瓊笑道:「你不知昔年聖姑禁約嗎?在我們未承受仙府以前,凡是男子入洞,必吃大苦。僅我爹爹一人除外,仍被衛仙客夫妻打了一千斤鉈。你是男子,如何入內?要不,你上次還許不致失陷呢。易姊姊請你先回,想也為此。我們這些門弟子,是男的全都不去,只帶紅兒一人。你且權代留守,等仙府遷入以後,我們作了主人,再請你去,便可隨意往還,都無妨了。」
  燕兒素聽英瓊的話,只得罷了。
  臨行前,輕雲忽向英瓊道:「大伯父不要來嗎?現已到了妖屍伏誅之日,怎未見到?妖屍有毒手摩什相助,如虎生翼。莫如仍依謝大姊姊,稍候一會大伯父,比較穩妥吧?」
  英瓊接口答道:「照著掌教師尊密令和爹爹所說口氣,時機已至,事情斷無不順之理。再照這次忍大師所示之言,明說妖屍應在今日數盡,便我們一回山趕了去,也能成功。只不過易姊姊災難未滿,彼時往援,雖早脫困,異日和鳩盤婆對敵,卻有害處罷了。爹爹想必要在緊要關頭趕來,我們又要除妖應敵,又要分頭救人,好些耽延,早去為是。定數必成,還怕什麼?」
  說完,眾人更無異言。好在如何下手,連日業已計議停當,無須再有商量,說走便走。
  眾人一出靜瓊谷,便隱了身形,往幻波池中飛去。這是因為豔屍多了一個毒手摩什,邪法厲害,而且易靜尚在困中。又因易靜已將總圖到手多日,洞悉全洞禁制埋伏的微妙,並能如意運用。如先將她救出,自己方面便可增加極大力量,少去許多阻力危害。
  豔屍所恃的,便是聖姑遺留的五遁禁制諸般埋伏。有了易靜,立可反客為主,勢如破竹,一切迎刃而解,全局已然在握。只剩毒手摩什,玄功變化邪法高強,較難對付。遇時須仗有無相神光護身,方較穩妥。
  一行六人,照著預計行事,勢須分為兩起:一起絆住豔屍和毒手摩什,一起乘隙去救易靜出困。這一來,仙都二女便應分開,以防毒手摩什侵害,才保萬全。可是易靜出險,又應在二女身上,恐分開減了力量。
  還有英瓊、輕雲均是輕車熟路,知道好些地方的門戶途向,易靜被困之處,更是舊遊之地,紫、青雙劍也必須合在一起。英瓊牟尼珠乃佛門至寶,能制五遁,具有極大威力妙用,也必須隨同救人。去敵豔屍的人,未免吃重了些。
  癩姑、謝瓔、輕雲三人行事,均極謹慎持重,事前商計,煞費斟酌。最後癩姑覺著救人一層,注重佛光和牟尼珠的威力去衝破禁制,開那寶鼎。豔屍必以為此鼎乃聖姑當年至寶,連自己當日也是乘隙湊巧,能合而不能開,決無人有此法力。何況當地禁制神妙,變化無窮,外人也難擅入,縱有一二妖黨防守,也易除去。
  這一路無須多人,有謝瓔、英瓊二人同往,必能濟事。倒是對付豔屍,似易實難。謝琳不特有神光可以護身,近習絕尊者寶籙,專能伏魔誅邪,用在這一路上,正可一展所長。於是決定英瓊引了謝瓔,由中洞潛入,再轉東洞去救易靜。輕雲引了癩姑和謝琳、上官紅,自西洞潛入,轉赴豔屍寢處煉法的密室,相機行事。
  豔屍近來功候日深,雖早復體,但極愛她的肉體。知道大劫將臨,日內必有強仇大敵來尋她的晦氣。加以那日追趕敵人到前洞出口處,吃周、李二人冷不防打了一太乙神雷。幸是事前發覺北洞水宮重地有敵深入,估量來者不是易與,特意放下肉身。改用玄功變化,元神往敵,雖為神雷所傷,尚易復原。
  尤其是毒手摩什糾纏不休,萬一為其所迫,玷污聖姑仙府,益發不了。因此決計暫時不再以肉身出動,專以元神應付,既免傷殘豔體,並免毒手摩什糾纏。那肉身本在西洞寢室玉榻上停放,已歷多年。因為豔屍復體不久,便發現對榻玉牒上面所現聖姑遺偈。每一想起,又是心寒,又是厭惡,近日已把寢宮移向北洞下一層。
  這些情事,癩姑等經各位師長和眇姑等先後指示機宜,已明大概。因豔屍愛那一副淫軀媚骨無殊性命,為想聲東擊西,以救易靜。入洞以後不問豔屍是在何處,先就潛入她的停屍之所,相機先戮她的軀殼。豔屍自不甘休,毒手摩什也必出手相助。等動上手,立以本門傳聲發出信號,另一撥潛往東洞待機的謝、李二人接到傳音信號,立即下手救人。
  待易靜一出險,首先止住各洞禁制埋伏,再同趕來夾攻。這樣,一任豔屍、毒手多麼厲害,亦難倖免。至多毒手摩什數限未終,被他遁走。豔屍已應聖姑遺偈,斷無生理。
  眾人計策想得甚是周密穩妥,只是豔屍連遭挫敗,洞門禁閉必嚴。雖然聽忍大師口氣,入洞好似不難。但如去時稍早,機緣未至,便不能照著預擬,由中、西二洞分頭入內。好在中洞禁制已為易靜師徒所破,上官紅所習木遁在豔屍以上,又經易周指點,恰是中洞戊土剋星。如由中洞進去,再行分開。這樣走法,上來戊土雖被制住,但須強闖庚金。
  比起上來冷不防由西洞偷偷穿過,一轉即是北洞,自要難而多延時刻。但若此外無門可入,別洞又不是上官紅之力能開,別人一出手便要驚動敵人,多受點艱難,也說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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