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回
  紅瘴蠻影陰風慘慘
  女俠劍光紫氣騰騰

  紅髮老祖因紫郢至寶不期而得,忽起貪心,想收為己有。但知峨嵋派飛劍均與身心相合,外人最不易收用,何況此劍乃鎮山之寶,神物通靈,自能變化。初到手時,如非玄功禁制把持得緊,幾次都要被它掙脫飛去。在尚未制服,並刺心滴血通靈之前,一時也鬆懈不得。以為區區幾個峨嵋後輩,何值親往?不願捨劍出敵,便令雷抓子先率徒眾出去接應。
  哪知對方的人越來越多,竟被傷了三個門下,外人來助者尚不在內。不消多時,連接告急警報,直說是峨嵋派已然來犯。這才又急又怒,心想非出不可。那紫郢劍自從初得,被劍主人連收了數次之後的大半日卻不見動靜,此時帶在身旁,一個不巧,就許得而復失。如不帶去,用法力封禁宮中,是否能夠制住,不被破禁飛去,也還難說。
  老祖正自尋思遲疑,就在這對劍沉吟之際,恰巧英瓊一時情急,又試收劍。紫郢原是神物,如非被大法力禁制,主人不收,也自飛回。這兩頭一湊,立時脫手,破壁而出。紅髮老祖聞報憤急,心神已分,那劍又久無飛起之勢,未免疏忽了些。驟出不意,立被遁走。
  當初英瓊失劍,原為神注定珠,劍失主馭。紅髮老祖法力又高,才得乘隙奪去,事屬湊巧。否則峨嵋飛劍與人共存亡,除非將劍主人殺死,或能當時收去,久了,仍然難保不被峨嵋諸長老收回。休說紫郢神物,便是差一點的飛劍,只要對方身劍合一,全力運用,外人也收不去。
  劍已飛遁,紅髮老祖想分化元神,追擒回來。那劍去勢端的比電還快,紅髮老祖手指還被劍裂傷三個,忙縱遁光負傷追出。只見紫光已然穿陣而過,遙見一絲痕影,略閃即沒。
  同時,弟子又來飛報,說是傷亡越來越多。本意引敵人入陣受擒,偏又狡猾,連谷口都不飛進。師父再不往援,直非慘敗不可。
  紅髮老祖益發怒火中燒,無如手指斷裂,必須立時接上。這還仗著法力高強,防禦得快,稍差一點,連身首都未能保全了。憤極之下,匆匆回宮,用法力和靈藥將斷指接上,方始率了餘眾出來接應。
  眾妖徒中秦玠最是詭詐,先聽警報,知道谷口外埋伏的教外妖人頗多能者,竟會不敵,可知厲害。又聽傷亡甚多,越發膽怯。假裝在旁催師出戰,立意隨定乃師,一步不離。見全部徒黨除妖徒中酌留少數把守,以防敵人入陣迎敵施為外,全都出戰,方始隨同飛出。
  那戰場相隔谷口約有二十餘里,易靜和紅髮老祖恰是同時趕到,想起紅髮老祖法力高強,預存戒心。雙方情勢多半不能兩立,反正成仇,又是強敵當前,上來便打了先下手為強的主意。因四人遁光聯合同飛,形跡已露,敵人當已看出。
  易靜忙囑英瓊、方、元三人緩上,自己先把身形隱去。還未到達,便運用玄功,催遁急駛,徑由戰場上空越過,趕在金、石諸人之前。本意是和上次一樣,冷不防將滅魔彈月弩和太乙散光丸二寶並施,先給紅髮老祖一個大挫。一眼瞥見對面紅光中擁著三人,當中是紅髮老祖,右邊一個正是那最可惡的妖徒秦玠。
  易靜知道今日之事,多半由於雷、秦二妖徒為首蠱惑乃師而起,不由激發素日疾惡天性。百忙中,易靜取出烏金芒,連同原持二寶一齊發出。先是一粒散光丸,飛向紅光之中,只聽一片極劇烈的爆音,化作半天光雨,將敵人身外紅光擊散。緊跟著右手把滅魔彈月弩一指,飛出三點精光,分向對過三人打去。同時左手發出烏金芒,專朝妖徒打去,惟恐一擊不能致命,竟連用了三根。
  妖徒驟出不意,忽見身外紅光震散,心中一驚。一點星光忽又打到,敵人影子未見,竟不知哪裏來的。妖徒如不縱避,也還未必便死。只因人太好巧靈活,百忙中覺著妖師難恃,忙縱妖遁往後遁去。彈月弩何等神速,左肩先被打中。驚悸亡魂中,眼前似有極細兩三絲烏金芒影一閃,三根烏金芒同時打中雙目命門。奇痛鑽心之下,秦玠神志一昏,彈月弩光也恰同時爆發,全身爆裂。連形神一同震散,當時慘死,殘屍紛紛墜地。
  畢竟紅髮老祖玄功奧妙,法力高強。才出谷口,瞥見敵勢十分強盛,所有法寶飛劍,俱具極大威力。而自己這面,業已傷亡多人,雖仍苦鬥未退,簡直高下懸殊,不禁又驚又憤。正打算出奇制勝,雪忿報仇,遁光已經飛近。敵人未及開口發話,猛覺有極微妙的破空之聲從對面飛來,方料有人隱形暗算。一團酒杯大小的精光突然迎面飛來,勢既神速,近在咫尺。忙放飛刀抵禦時,三點寒星又已飛到。這兩件法寶,均有奇特妙用,越與硬對,受害越重。散光丸先已爆裂,紅光立被震散。上次和易、李、周三人見面,嘗過彈月弩的厲害,知是易靜所為。
  老祖怒極之下,知道不妙,忙施法術,想連二妖徒帶了先行遁開,避過來勢,再行報仇。哪知妖徒秦玠膽小怯敵,先行縱逃,事機又極迅速,不能稍遲。一面匆匆帶了另一妖徒飛起,一面施展法力抵敵時,三點寒星相次爆發。兩點寒星將先放出的一口飛刀震碎,另一點寒星打中秦玠,全身散裂。化為一片血肉碎骨,慘死墜落,形神皆滅。
  紅髮老祖怒發千丈,厲聲怒喝:「徒兒們與眾道友速退下來,待我殺盡峨嵋這些小狗男女便了!」
  紅髮老祖本已遁出老遠,語聲才住,人便單身飛回。手揚處,先飛出一片黑煙,晃眼佈滿宛如一堵高與天齊、其長無際的煙牆,橫亙空中。
  易靜二次連用散光丸和彈月弩打去,那煙霧濃厚非常,生生不已,略微震散,便自復原。方覺不妙,忽聽頭上微風颯然,似有一片彩影飛墮。情知來者不善,行跡被人窺破,再隱已無用處,且與眾人聯合,再作計較。
  易靜剛剛現身縱退回來,眾妖人已互相呼嘯,紛紛往煙霧中飛遁回去,只剩三人被劍光法寶絆住的尚未遁回。另外還有兩個勉強掙逃的,慘死于修羅刀下。
  易靜料定敵人必以全力相拼,妖法暗算,不可輕視。見眾同門雖未十分窮追,但仍在合力誅殺殘餘。英瓊、方、元三個,也已加入助戰,俱都面現得意之色。
  易靜恐眾無備,輕敵受傷,忙喝:「諸位師兄姊妹,小心戒備,休忘師父訓誡。」
  忽聽空中厲聲喝道:「你們不必驚慌,拼受一時苦難,待我取眾小狗男女性命!」語聲才發,那橫亙天半的一片妖煙邪霧,立即橫捲過來,將眾人圈在當中,上下一齊遮沒。眾人見眾妖人紛紛遁逃,忙指飛劍追趕,吃黑煙阻住。正待運用飛劍、法寶將煙衝散,一見煙牆包圍過來,不約而同,一齊發動太乙神雷,數十團雷火霹靂連聲。
  雷火剛剛發出,四外黑煙中忽射出數百團鮮豔無比的彩光,兩下恰好迎個正著。吃神雷一震,立化成千萬縷彩絲爆裂開來,箭雨一般朝眾人射去。
  眾人不知彩絲來歷,有的自恃身與劍合,諸邪不能近身,仍想亂發太乙神雷,將彩絲黑煙一齊擊滅。有的更以為自身法力高強,法寶神妙,像這等妖煙邪霧,無足為慮。加以雙方神雷、妖法同時施為,乍看彩光,似被神雷擊散,和適破妖人的法寶、飛劍一樣。
  除易靜、李文衎、陸蓉波等三四人得道年久,經歷較多,覺得不妙,忙用法寶戒備外。餘人儘管近來精進,法力高強,卻多不曾見過這類妖法,連勝之下,十九輕敵疏忽。
  那彩絲來勢又急,等覺出彩絲有異,不似別的妖邪法寶一散即滅。心念微動,忙即抵禦時,業已紛紛射向身上,吃劍光法寶一擋,又化成片片輕煙爆散。彩絲本是細極,化煙以後,越發稀薄得幾非目力所能看見,四外又俱都黃霧昏沉。眾人雖練就慧目,且在劍光雷火映處,也只看出了一些有彩色的殘痕斷影,浮於空際。
  眾人方以為妖法已破,無足為害,就在彩絲爆散之際。忽見一前頭形似風車疾轉的青色精光,衝破煙層飛著追來。後面緊隨一圈佛光,佛光中現出癩姑,一手指定青光,飆輪電馭,
  癩姑才一飛到,便高聲大喝:「此是老怪五雲桃花瘴,不可令其沾身,快隨我走!」說罷,手揚處,飛出一片金色祥雲,發出萬千金鼓之聲,朝當空急升上去。光照處,瞥見紅髮老祖同了三四個妖人,正由黑影中往下降,吃金雲一擋,慌不迭地往空遁去。
  這裏眾人聞言,方在警覺,已有好幾個猛聞到一股強烈的膻腥異味,神智一迷糊,便已暈死過去。尚幸敵人為金雲所阻,未能近身,倖免毒手,但人已往下墜落。眾人中只秦寒萼因在通行火宅玄關之時元氣受傷,剛剛修煉復原。知道對方強敵,師長又說自己多災多難,心生戒懼。又恰好姊妹二人分手時節紫玲見她可憐,把彌塵幡交她帶在身旁備個緩急。
  寒萼先還隨眾逞能,自從紅髮老祖一出,便看出形勢險惡,打定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主意。早把彌塵幡取出,和司徒平聯合在一起。一見黑煙圍攏,對方又在暗空中怒喝狂言,未等彩光爆射,先把彌塵幡晃動,將自己和司徒平罩住,所以未受傷害。後見彩絲箭雨滿空亂飛,又看出幾分不妙,忙催雲幢疾飛過去,連鄰近的幾個男女同門也被護住。
  易氏兄弟是因自己法力較淺,乃母綠鬢仙娘韋青青由開府會後臨去時節,再三叮囑小心,始終藏在九天十地避魔神梭以內,滿空追逐。不遇機會輕不出手,稍見不妙便連頭也不露,以致倖免於害。易、李、方、元四人,早因易靜一說,存了戒心,本在一起。易靜一見神雷去破敵人彩光,和自己散光丸、彈月弩二寶相似,便知是厲害妖法,忙將兜率寶傘放開。
  恰好林寒、嚴人英、李文衎三人離得最近,彩絲箭雨一般,忙飛過去,連三人一齊護住。還有向芳淑同了廉紅藥也雙雙飛來,被易靜一併用寶傘罩住。只有金蟬、石生各鬥一個妖人,相隔寒萼、易靜最遠,按理本極危險。秦、易諸人先也未料到如此厲害,只為敵人話說得太大,必非易與,作有備無患之想。
  那彩絲忽又爆散成煙,幾於消滅,有兩個還想奮身出去,手中神雷已然重又發出。接著,申若蘭、徐祥鵝、莊易、楊鯉、吳玫、崔綺忽然相繼暈倒。外面余英男、陸蓉波二人在石生左近,甄兌在金蟬左近,相隔俱遠,俱危在毫髮。
  金、石二人也看出危險,只得就近向前搶護中邪諸人。就在諸人昏暈下墜之際,癩姑手上祥雲飛起,易、秦二人各催寶光上前搶救之際。忽由金蟬胸前激射出兩道精藍光華,跟著一股青氣蓬勃而起,晃眼大約數畝,恰好連甄氏弟兄一齊籠罩。
  紅髮老祖原因妖徒傷亡眾多,切齒仇敵,先想將自己人撤退,再行施為。不料敵人厲害,好幾個妖徒和外來妖人俱吃飛劍絆住,投鼠忌器。略一遲緩,敵人又撤退大半,被絆住的人勢子更孤,晃眼又被仇敵殺死了幾個。怒焰沸騰之下,因恃有千年荷花所練靈藥,專治毒瘴,可以起死回生。竟拼著連自己人一同下手,等將敵人毒死,擒到生魂,再行救治重生。
  紅髮老祖身起空中一看,晃眼工夫,殘餘的幾個比較法力較高的頭代弟子,又有三人受戮,只逃回了五人。還有一個快要遁出險地,仍吃修羅刀追上殺死。下面只剩三個外教妖人與敵死拼,脫身不得。心一橫,更無顧忌,用把黑煞網將眾圍住,發動五雲桃花瘴。再運玄功變化,準備由空中飛下,施展化血神刀,將仇敵一網打盡,攝去生魂,練法報仇。
  那五雲桃花瘴乃南疆卑濕污穢沼澤中千萬年淫毒之氣凝結而成,自經紅髮老祖苦心收集,練成以後,威力更大。具有靈性,能合能分,不可思議,風雷烈火均所不能消。哪怕擊成粉碎,只剩殘痕淡影,幾非目力所能辨識。如不收回,依舊密佈空中,決不散滅。一不留心,誤認妖法已破,立被暗中飛來侵害。
  休說侵入五官七竅,不能逃死,便沾了一點在身上,也必穿身入骨。不過緩死些時,終為邪毒所殺。除非當日得到千年荷花,十九難於活命。
  所幸適才金蟬在驚遽中,想起胸前玉虎妙用。石生在開府雲幢上,和金蟬同時所得三角金牌,原由乃母陸蓉波給他嵌在所戴束髮金冠之上,發動更快。二寶均極靈異,蓉波、英男離得既近,人又機警,一聽癩姑急呼,仰見石生頭上金光,忙捨所鬥妖人飛去。
  妖人立即中毒暈倒,吃易氏弟兄趕來,一飛鈸打成一團血肉墜落。和石生對敵的一個,雖未遁出中毒,但吃余英男忽然飛近,南明離火劍紅光一繞,立即腰斬。
  癩姑早有準備,比易、秦二人還快,口中報警,一見自己人中毒暈死,早搶先趕來。佛光暴脹,疾逾閃電,往下一沉,飛迎上去,將空中下落的申若蘭等六人恰好一齊接住。眾人也自紛紛集合,癩姑一打手勢,易靜等忙即分別飛入佛光之內,將六個死人接過。
  癩姑喝聲:「快走!」手起處,百丈青色光輪重又急轉,向前開路。方瑛見狀,忙搶向前,也由手上發出光輪相助。眾人緊隨在後,一同發動太乙神雷,助威前衝。青光所到之處,前面黑煙立似浪滾濤分,四下飛散,衝蕩開一個大洞。
  一時雷火漫空,連珠霹靂之聲,震得山搖地動。晃眼衝到圈外,正往前進。癩姑回顧赤雲如焰,半天皆紅,由後面上空漫天蓋地,潮湧而來。
  癩姑知道靈符金雲已被看破,忙喝:「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速往地下開路,省我行法費事。」
  易鼎、易震聞言會意,立將梭光往下一衝,地面上立即裂開一個大洞,癩姑引了眾人,一同飛入。易靜等一行四人,同了金蟬、石生斷後。
  易靜先用禁法將地穴入口掩閉,事先並將上面地形變易。另在後左面裂一大洞,以亂敵人目光,防止意外。眾人有神梭開路,癩姑、易靜和南海雙童又都各精地形之術,從旁相助。一直入地四五百丈,方始向前急駛。
  紅髮老祖和眾妖人先被金雲驚退甚遠,等到發覺為幻影,知道上當。暴怒趕來,遙望數十道遁光由空下瀉。算計仇敵又用地行之法脫身,急怒交加。趕近一看,陣中妖人全遭慘死,一個也未得活命。離煙圍外不遠地面上,有一巨洞,好似仇敵逃得太急,無暇掩蔽情景。
  紅髮老祖當著一干殘餘的妖人徒黨,愧忿交加,急怒攻心。這些峨嵋門下雖是末學新進,俱都法力高強,不可輕侮。來的人數又如此眾多,分明奉了師長之命,有心為仇。對方這些師長,更是正教中的冠冕超群人物。況值開府之始,尋常下山行道,尚且要命門人通行火宅、十三限玄關,經過極嚴厲的考驗,方獲允准。那麼雙方成仇,必早料定。既命大舉,如何肯令出來丟人?必有準備無疑。後面還有極高明的老輩人物要來,都不一定。
  紅髮老祖原是偏愛門人過甚,耳軟心活,受了眾妖徒的包圍蠱惑所致。此舉本出無心,雖然妄自尊大已慣。經眾妖徒一蠱惑,把前次無心冒犯之事,認為奇恥大辱,立意要把來人責罰一頓。本心僅想一打一放了事,免眾門人不服,說自己畏懼峨嵋,並未打算把事鬧大。
  哪知眾妖徒驕縱已慣,不知進退,逼得來人難再委屈求全,連在陣中殺死多人,從容地遁逃去。敵人走時,自己還幾乎受傷。因恐對方有一剋星在內,強忍怒火,正在宮中統籌全局,以備報仇之計。不料對方膽大,竟又尋上門來,這次竟連門人帶外客,傷亡更多。敵人雖傷了幾個,又吃救走,一個也未擒到。
  起初是以為自己理直氣壯,縱然對方為責其門人不快。既令上門負荊,異日也還有詞可借,不致為此反目。這一成仇,想起對方諸長老的厲害,不禁又急又悔。無如仇怨已深,勢成騎虎,再也說不上不算來。有心入地追趕,又恐仇敵詭計多端,故意留此破綻誘敵。
  對方所用那些法寶、飛劍,適才又都眼見。幾乎無一件不是稀世奇珍,中有好些輕易都見不到。不知怎地薈萃一門,全被對方收羅了去。自己雖有神通變化,但地行不是所長,彼眾我寡,並有先後明暗、有意無意之分。又帶著好些同黨徒眾,地底不比天空,可以任意縱橫。萬一又中仇敵暗算,自己雖然無礙,再被殺傷多人,更是難堪。
  紅髮老祖想到這裏,略一躊躇,愈覺得惡氣難消。口中鋼牙一錯,頓生毒念。立即施展妖法,把腰間皮袋對著穴口,行法運用。將手一指,便有一般彩煙由皮袋內箭一般往穴中激射進去。約有半盞茶時,估量五雲桃花瘴毒煙已全放出,對方無論飛行多快,也可追上。因有法力補助,到了地底,色彩全隱,只微微有點氣味。等仇敵聞到發覺,業已中毒慘死,這才住手。
  紅髮老祖總算天性不惡,盛怒之下,尚恐流毒無辜,放完便將地穴封閉,親身守候不去。雷抓子和兩妖徒看出便宜,幾次請師父暫且回山,願代守候。紅髮老祖對這幾個有本領的徒弟雖極寵愛,卻知他們性非純善,又喜與異派妖人交好。別的均可言聽計從,獨對於這五雲桃花瘴、化血神刀兩件法寶,因過於陰毒,為修道人的殺星。恐其用以為惡,決不傳授,也決不輕與,所以依然守候不去。
  待有個把時辰,估量多快的地行人也可追上。意欲將毒煙收回,然後查看行跡,是全數中毒,還是死了一些?屍首是否被人救走?紅髮老祖便把穴口打開,自己一收,好像被大力吸去情景,分毫也未收回,這一驚真非同小可。
  因覺出地下直通向前,喊聲不好,連話也未顧得再說,便縱遁光朝前飛去。身剛起在空中,便見前面相隔十餘里山谷之中,有一人守在地上。手指著一圈光華,正在收地底射出來的彩煙,眼下已只剩殘尾。目光到處,殘煙已被收盡。那人動作極快,晃眼化作一道晶明無比的青光,破空而起。紅髮老祖不禁大怒,忙縱遁光趕去。
  老祖飛行何等神速,竟會沒那人快。眼看青光朝東北方飛去,光並不長,只是奇亮,飛得奇高,神速已極。多年心血收集祭練之寶,自不甘心失去。一面加緊追趕,又將化血神刀隔遠飛出,哪知仍追不上。飛遁迅速,一會追出五百里外,眼看追上。青光一閃,忽然不見,連那人相貌也未認出。
  紅髮老祖料定雖不是峨嵋門下,也必一黨,或是應援之人,巢穴必在左近。急得連使了兩次極惡毒的禁咒,對方只置之不理,並無一人出現。
  眾妖徒黨羽多人,也隨後趕到,相助搜尋敵蹤。又各施法力禁制,傷了不少毒蛇猛獸,始終尋不到一點線索。待要甘休,忽聽笑聲哧哧,起自左近,忽東忽西,人卻不見。跟蹤一搜索,又無跡兆可尋。平白氣急暴跳,無計可施。
  紅髮老祖師徒和眾妖人全被激得怒不可遏,立誓非將仇敵尋到不可。似這樣滿山搜索,忙亂了半日,只差把方圓百餘里的山巒溪谷翻了個轉。最後才聽後面多人齊聲冷笑,方疑敵人忍不住咒罵,出來對敵。分頭趕過一看,笑聲俱在原發之處,卻仍無人影。連用法寶、飛刀、飛叉,照那發聲之處夾攻上去,依舊空無一物,那笑聲卻是不止。
  紅髮老祖見狀剛剛省悟,正招呼眾妖人速將法寶收回,免再貽笑。忽聽叭的一聲,四方八面笑聲忽然停止,以後更無聲音。
  紅髮老祖自知丟人上當,方在愧忿咒罵,猛想起出來時久,巢穴空虛。莫要中人調虎離山之計,況又是兩相仇恨,虎視眈眈,時欲伺隙而動,現時大是可慮。喝聲:「速回!」忙縱遁光,率領眾妖人往回路急駛而去。
  再說女神嬰易靜、癩姑等率領眾同門,護了六個死屍到了地底。連續行了百餘里,回顧身後無人追來,才放了心。
  癩姑回顧易靜,問道:「老怪物化血神刀竟未使用,此時也未追來。我們到了碧雲潭,可以從容救人,大是幸事。」
  易靜道:「老怪物許是大意了些,以為我們的法寶、飛劍有的可以抵敵化血神刀。而他那五雲桃花瘴毒,可以大舉傷人,惡毒無比。依我推詳,掌教師尊仙示,我們的危難尚不止此,決非六位同門便算應典,恐還有不少遭殃,才算了事。以後再如遇上妖人,不可像今日這等冒失!這些位同門師兄姊妹,是你用法牌傳聲請來的嗎?」
  癩姑笑道:「難為你真會想,那法牌一經行法人的擊動,所有持牌的眾同門全有感覺。再一行法相應,千里如對,不是只向一人。我如請人相助,你和瓊妹相隔得最近,可聽見嗎?」
  易靜道:「這層我也想到,因方、元二位道友仙居,外設重重禁制,行法人不知何方仙人,神妙罕見,嚴密已極。又見諸同門來得突兀,四方趕到,不謀而合。疑心你傳聲告急時,為禁法所阻哩。」
  癩姑笑道:「連我也是盜到老怪千年蓮荷所練靈藥以後,得人指點,才知道的。」
  易靜喜道:「老怪靈藥,竟會被你盜來?先前你說可以從容救人,我還不甚放心。不過准知這中毒的人,決無凶折之理。齊二姊又得了大荒山盧仙婆靈藥,恰是六粒,正好合用,以為到了地頭,向她求救。想不道有此一舉,真可佩可喜呢!但是諸位同門,怎麼赶來的呢?」
  林寒恰在身側同行,正要回答,癩姑道:「他們來歷,我已猜出幾分。連我的經過,也說來話長。前面便是方、元二位仙居,且俟到後將人救醒,再行細談吧。」
  易靜聞言,一算途程方向,果然快到。再看方、元二人寶鏡,再有十里便到。忙趕向前去,招呼易氏弟兄留意。並將寶鏡要過,照路前行。一會便將湖前層崖從地底越過,到了湖前平地之上,一聲雷震,裂地上升。易氏弟兄當先出土,收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眾人雖然大獲全勝,因有六人中毒身死待救,見了當地美景,也無心觀賞。匆匆由方、元二人行法,從虹橋上飛渡過去。
  到後,賓主禮敘引見,把申若蘭等六個傷者放在洞中石榻之上臥倒。癩姑將所盜靈藥取出,分與易、李、方、元、林寒、陸蓉波六人,將新得來的治法傳了。
  癩姑取來湖水,眾人各含了一塊在口中。再含一口湖水,運用玄功,朝六位傷者頭上噴去。那藥立化作一片綠煙,罩向各人面上。六人再用真氣微微吹動,使其由頭到腳,順序佈滿,籠罩全身。
  約有半頓飯時,眼看身有極淡彩煙冒起,吃綠氣籠住,漸漸在內消滅。那綠氣也由濃而淡,以至於無。再將另一種碧綠清香的丹丸給每人口中塞了一粒。六人本是通體烏黑,面如烏金,氣息全無。自從彩煙冒起,與綠氣一併消滅,面色便逐漸恢復,與睡熟中相似。
  眾人多道:「好了。」
  癩姑道:「早呢!雖然六位同門功力不同,回生許有先後,但那瘴毒奇烈,痊癒少說也須一個對時以後。此時不過保得命在,又服了同時並用的靈藥,否則毒雖去盡,內腑五臟不免受傷,那痛楚先難忍受,這還是有根骨的修道之士,如換常人,就這一會工夫,不化成一灘膿血,也只剩個骨頭架了。」
  癩姑說時,瞥見徐祥鵝二目微啟,嘴唇欲動,知他修煉功深,恢復較早。忙走近前,向六人大聲說道:「諸位師兄師妹中了妖人瘴毒,此時剛救回生,才有知覺,千萬閉目養神,不可強自言動,也不可暗用玄功,能像常人睡上半日最好。如想快些復原,反更慢了。」
  楊鯉、申若蘭、莊易本也相繼恢復知覺,聞言一齊閉目養神。一會,吳玫、崔綺也自回醒,因有眾人守候叮囑,不再言動。眾人見狀,料已無礙。癩姑又給六人口中各塞了一粒丹藥,方始同去外間,各敘前事。
  癩姑奉命下山時,除道書仙示與易、李二人同觀外,另外還有一封密柬。在依還嶺靜瓊谷三人同居練法時,因易、李二人同說:「無論柬帖上示甚仙機,反正決不違背,定遵師命行事,先看何妨?」癩姑不便不允,只得取出同看。
  哪知本來外面標明了開讀日期,竟變成了一通白柬,四外隻字皆無。三人知是不到日期,擅自開閱所致,好生悔懼,只得同向峨嵋通誠求恕,重將柬帖封好。
  癩姑性喜滑稽,表面遊戲三昧,對於師長卻極虔敬。這次迫於情面,擅自開閱,事後想起不應違背師命,悔恨之餘,每日均背人默祝一回,字跡終未再現。
  癩姑認定柬帖關係極為重大,早晚總要現出字來,始終如一,迄未懈怠。及至二次去往紅木嶺神宮窺探虛實,覷便盜取紫郢劍,心想:「此劍乃師祖留傳鎮山之寶,竟會失去,敵我強弱相差,事機已迫。」重又遙向師父通誠求告,乞示仙機。
  祝罷取柬一看,果然字跡復現,並還附有一道靈符。大意是說:「南疆之行,應有多人遭劫。五雲桃花瘴厲害,弟子中將有六人中毒,非敵人千年荷花所練的靈藥,不能解救。恰好紅髮老祖去年收一門人,乃昔日綠袍老祖門下妖徒隨引,自為金蟬所救,亟思改邪歸正。
  「隨引一心畏禍,嚮往本門,那藏靈藥的所在,他便知曉。現在陣中第四十九峰坎宮上把守,可隱形往見。盜藥後速用佛光護身,手持六甲分光輪,衝破黑煞妖網入內。一面向眾弟子等警告,並將靈符展動,發生妙用,先將敵人驚退,一面搶護中毒諸人,衝出陣外。易鼎,易震用神梭開路,從地下遁走。到了危急之際,仍用法牌求救,自有人來相助。」
  末了,柬上又說三人前者不應違命,擅閱此柬,姑念初犯,再犯難恕。
  癩姑看完驚喜,拜謝師恩之後,立即依言行事。自從先前由天狗坪陣地逃脫以後,敵人知道來人精通地遁之術,便將全地面另加禁制,到處羅網密佈,人一出土,立有警兆。縱使法力高不被擒住,敵人師徒也必全數驚動,下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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