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六回 枯竹仙義助 龍潭虎穴棲身 癩女尼重逢 惡水荒山探路
追雲叟無心之言,意在諷勸。紅髮老祖復仇之心本盛,姚、洪二妖徒恰又隨行聽去,回山後師徒計議了一番。最後決定再試一回,看那散仙還出面不,便令二妖徒四出尋訪仇人下落。本意法寶難敵,尋到仇人歸報,親往報復。
方、元二人逃時,不知有人暗助,始得脫險。因樹了強敵,不敢再在近處覓地棲身,又往回走。連經過好些山水,不是不合意,便有別的顧慮。最後在四川大邑縣西八十里鳳凰山中,找到了一處石洞,地極幽靜。相隔城鎮又不甚遠,便中還可修積善功,便住了下來。
二人先防仇人追尋,輕易不出,行動極為隱秘。一晃數年,並無朕兆,漸漸疏懈下來。因為日久用功,道家元嬰也自練就。日常行法閉洞入定,在山中神遊。先還是一人留守,日久元嬰漸固,時常結伴同出。又是一年過去。漸漸練到嬰兒能攜法寶應用。
眼看再有兩年,便可運用玄功,變化自如,瞬息千里,無遠弗屆。縱遇有人為難,也無敗理。哪知仇人忽然尋上門來,二人事前毫無覺察。因山中有一仙樹場,住有二三十戶人家。年前遭受瘟疫,由二人治癒,救了全村性命。當地又有一株紫柏,大有十圍,亭亭若蓋,蔭被數畝,相傳乃古仙人遺留。又有清溪流水,近嶺遙山,嵐光樹色,相映成趣,風景佳絕。
場上人家俱都姓衛,世業耕讀,幼童甚多,設有公塾。每當夕陽在山,明月未上,村童放學,群嬉於樹旁清溪白石之間,別有一種天真之趣。這些兒童又都家規極好,舉止不俗,山水靈氣所鍾,相貌多半美秀。內有一雙兄妹,年約十三四,更是聰明靈秀,動人愛憐。方、元二人閑中無事,每喜引逗群兒為樂,隔些日總去一次,習以為常。去時,總是先往城市買些果餌,前往散發。
紅髮派出的妖徒各帶一二門人,分作兩起尋訪。這一起共是三人,以姚開江為首,還同有一個最工心計之妖徒秦玠。姚開江知道二人法力高強,惟恐難敵,先不出面,只在暗中窺伺,終於探出二人所練元嬰尚未十分凝固,不時出遊。便設毒計,乘元神他出之際,暗入洞中,把兩具法身毀掉。
二人因連日元嬰漸凝,連與群兒嬉游,均非原身。好在村人均受過救命之恩,知是神仙中人,見慣不以為奇,又受過囑咐,不為傳揚。這日又是元嬰前往,正趕上最愛的兩小兄妹一時無知,各吃了一枚異果,雙雙死去。
二人因未見有餘果,只聽傳說,心愛二童過甚,匆匆不暇查看。尚以為是誤服蛇銜毒果,放下城裏買來的果子,便即飛回洞府,擬取藥救治。路上二人忽然心動,元嬰飛行絕快,相隔又近,眨眼將到。遙望洞門大開,正有三個著紅半臂的妖人,兩個手挽自己人頭,由內急走出來,重將洞門封閉,隱伏在側。
二人不禁又驚又痛,知道中了仇人的暗算,原身法體已落毒手,並還埋伏洞外,準備等元嬰回洞,驟起殺害。氣候未成,身邊只有兩件法寶,用起來功力還差,回去必為所擒。若不回去,一則元嬰正練至要緊關頭,不能沒有法身,二則這等大仇,豈可不報?三則洞中還有法寶。此時倘被敵人得去,還能收回,如被帶回山去,經過妖法祭練便不能再為己有。
二人怒火中燒,憂危念切,情急無計。忽然想起新死的那兩個兄妹,均是上等根骨,如能借他們廬舍回生,不特無害,日後還可報仇雪恨。事急無計,有違救他兄妹初心,也說不得了。念頭一轉,略微商議,重往場上飛去。
那家父母還當二人定能救他兒女,忽見飛回,心方一喜,二人已往二童的身上合去。當時二人回生,告以自身受了妖人暗算,法身已毀,不得不借兩小兄妹軀體一用,事完定有重報,並以法力渡他兩個轉世重生。
周父想起全村性命,皆二人所救,兩小兄妹又是本已身死,雖然心痛,還能忍住。周母婦人之見,平日又最鍾愛這一雙兒女,禁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方、元二人剛借屍重生,法寶還未收回。見她號哭,恐怕仇敵到來,難於抵敵,正忙勸慰,說:「我二人暫借你兒女屍體一用,事後必令重生。」倏地眼前人影一晃,現出一個小癩尼姑,二人心方一驚,耳聽罵道:「不要臉的東西!」
二人臉上叭叭兩聲,早各著了一掌。當時覺著心魂搖搖,似欲飛揚,知道厲害。又值危疑憂懼之際,對方只一掌便如此厲害,哪裡還敢冒失,各自收攝心神,連身縱向一旁。二人正待查明來由,相機進退。忽又怪風大作,一片紅雲疾如奔馬,由所居山洞一面飛來,顯見皆是強敵,益發難於抵禦。
二人互相使了一個眼色,慌不迭隱了身形,往斜刺裏破空飛去。飛出里許,回頭一看,適見小癩尼已化作一道金光,迎上前去,與新來的一道紅光鬥在一起,看去頗佔優勢。分明是佛門中有道神尼,既與妖人為敵,如何又打自己?
二人心疑適才癩尼認錯了人,平白吃這一金剛掌,如非近來功力較深,幾乎被她把元嬰震出了竅。正在尋思,妖人已晃動妖幡,施展邪法,一時妖雲滾滾,邪霧迷茫,魅影憧憧,鬼聲四起。又有數十百道血也似的光華滿空交織,聲勢甚是兇惡。癩尼卻似未在心上,隨手發出神雷,霹靂連聲,震撼山嶽,金光也強盛了好些。
方、元二人猛想起乘著雙方惡鬥不解,正好收回法寶,前來助戰,以報殺身之仇,在此呆看則甚?心念一動,先疑妖人如此厲害,事前又似早窺自己虛實行徑,洞中法寶雖封藏石壁以內,也許仍被劫去。及至如法試著收回,並無動靜,才知藏處禁制多半未被破去。
二人飛回洞內一看,原身已為妖火所化,法寶卻是封禁如故。雖然洞中頗多發掘殘破之跡,因藏得隱秘,禁制神妙,並未被妖人搜去。心中一喜,忙即撤禁取出,分帶身旁。殺身之仇,自是恨深切骨。又料癩尼初見動手,必出誤會,那兩件法寶又專破妖法,立即趕往助戰。
二人才一飛起,便聽前面震天價一聲大響,一道匹練般的金光夾著無數雷火,自天直下,聲勢更加猛烈,下面妖雲邪霧,立被衝散。妖人似已受傷,兩三聲怪嘯過去,那三道紅光已由雷火中飛走,往西南方遙空射去,其疾如電。同時來人化一為二,內中又多了一個小尼姑,也未追趕。就在空中對面交談了幾句,後來的小尼姑便自飛去。小癩尼卻似停空相待,並未飛去。
二人見對方法力這麼高,既感相救之德,又想問明來歷,結一方外之友,仍朝前飛去。心還覺她不比自己離得遠,這類妖人理應誅戮,為何聽憑逃遁,不去追趕?
哪知一到便聽對方喝罵道:「不要臉的狗道!自己不能保身,卻強佔人家好子女。快將兩個軀殼留下,自去投生,饒你們不死!」
二人聽口風不好,知道對方法力高強,先把遁光按住。話一聽完,見癩尼已作勢飛來,情知不是對手,只得一面縱遁光,一面忙答:「道友休要誤會,容我二人說完,如有不合,再請動手如何?」
癩尼竟是不容分說,開口先罵道:「放屁!我親眼得見,誰信你的鬼話?」隨說手一指,金光如虹,便已飛來。二人無奈,只得合力抵禦,口中仍自分辯不已。
癩尼認定二人強佔幼童軀殼,非要還出不可,說什麼也是不聽。
二人雖然所用法寶出自仙傳,神妙無窮。一則對方有佛光護身,難於侵害,二則知道癩尼必有大來頭,先走那個同伴便非尋常,適才所遭的殺身之禍便是以前粗心抗敵而起,方吃大虧。對方又非那左道妖邪,哪裡還敢再樹強敵。一味苦口分說,只圖善求,不肯下那毒手。
無奈對方功力頗高,初借到的軀殼久必難支,先頗憂急。嗣見對方也未儘量施為,與先前和妖人對敵情景不類,只是苦纏不捨。幾次想要遁去,均被阻住,好生不解。後來越鬥越往下降,已然離地不遠。
那地方本離仙樹場不過二里,適才惡鬥,村人俱都望見。先甚害怕,時候一久,看出不會殃及旁人,有那大膽一點的便趕往觀看。見雙方漸漸降低,因聽二人直向癩尼分辯,想起前恩,也壯著膽子在下面接口,代為證實勸解。村人皆說二位仙長曾救過全村性命,二童自服毒果身死,借的只是身軀。
癩尼仍是不理,極口挖苦,話更尖刻。二人吃她挖苦得又愧又急,無言可答,一想對方之言並非無理。打是打不過,走又走不脫,只是受欺侮辱罵,實在難堪。想到自己無端佔有別人軀殼,縱然不得已,也實非修道人所應為。方問有什麼法力使二童復生,以贖己愆。
癩尼哈哈笑道:「想不到你兩個竟有天良發現之時,如等你們此時讓還軀殼,已是遲了,這一對好兒女的生魂,已被我師兄帶回山去,另想別法重生了。我和你們打,便為你這兩句人話,既知無理,能夠悔過就好,我去了。」說罷,大頭一晃,連人帶金光全都隱去。
二人急喊:「道友慢走!」已無應聲,只得帶愧降落。
回到村中,見二童父母已住了悲泣,迎上前來。見面一談,才知二人初鬥時,二童父母忽見又有一生相奇醜的小眇尼姑走來,二童生魂突然現形。眇尼隨請覓一僻處談話,可是在場諸人無一見聞,料是仙佛臨凡。迎回家中,行禮叩問,才知二尼一名眇姑,一名癩姑,乃神尼屠龍師太的門下。因奉師命去離此不遠的牛場壩有事,路上遇見方、元二人在鎮上買果子,看出他們是道家嬰兒。
眇姑覺著二人元嬰未固,便出來遊戲人間,實在膽大冒失。身又不帶邪氣,未成道已喜炫弄,恐其將來狂恣為惡,欲乘其未有惡跡以前,加以誡勉。
方、元二人聞言,知道癩姑借此儆戒私心自利,並非惡意。現在形跡太露,當地已不可居,只得另覓名山居住,日夜勤修,欲報前仇。
這日癩姑同了易、李二人,路過妙相巒前,覺出環境佈置,似曾相識。和二人分手以後,估量為二人接應,為時尚早。反正無事,欲往左近遊覽,就便訪查有無異人在彼居住。剛轉歸途,行沒多遠,忽覺景物愈妙,好似方始逐漸出現。天色清明,四山又無雲霧。定睛細一查看,前面有一極整潔清幽的山徑徐徐現出,分明先有法力禁制隱蔽山形。現始撤去,但又不帶一絲邪氣。料是相識之人有心要見,開路接引。
癩姑方想喝問:「哪位道友弄此玄虛,何不出見?」
語聲才住,便聽對面一個少女口音答道:「癩姊姊,你想不到在這裏遇見我們吧?並非鬧什麼玄虛,因後面這一帶山形隱藏變易,不是原形,並還有好幾層埋伏。今日才是撤禁的頭一天,有好些手腳。因我急於和你相見,先把你來路一帶禁法撤去,所以你生了疑心。請稍等一會,我們便出來了。」
癩姑先聽口音甚熟,忙運法眼查看,卻不見人。那語聲似由對面崖上傳來,等聽到末兩句,才聽出是方、元二人,不禁喜出望外,料知人隔還遠。
癩姑看此情景,分明仇人厲害,來此隱伏。不特地方隱秘,防備極嚴,並連山形也都變易。但照二人平日情形,並無這等法力。並且他們的仇敵正是紅髮師徒,便是苦苦尋仇的那些妖邪,也都由姚開江、洪長豹等妖人勾引而來。如是避仇,這裏與紅木嶺仇人的巢穴鄰近,理應知道,怎又在此居住?
二人前世本為患難同道之交,借體還生時偏巧又是兄妹,二人所借軀殼本質甚好。並且衛氏兄妹也經佛法度化,仍向原來父母轉劫投生。所以索性改了兄妹稱謂,即以此身修道,不復再作別的打算。
元皓所借軀殼,恰是女身,人本來生得比方瑛活潑,這一轉成少女,益發天真。
癩姑一聽出口音便接口喜應道:「是你們麼?既往不究,近來可好?這些禁制撤起來也頗費事,卻難我不倒。你把方向說出,我衝進去如何?」
元皓忙應道:「那萬使不得,暫時許還要用它,你如衝破,我們沒法復原。哥哥正在那裏移動禁制,沒法說話。你便進來也說不上幾句話,便須和我們同走,沒工夫到裏面去。等一會吧,這就快了。」
癩姑料有原因,二人要自己同行,事前必定有人指教,也許敵愾同仇都不一定。笑答:「既然如此,我等好了。這裏密邇仇敵,你把前面山形現出,不怕被妖人看破麼?」
元皓道:「無妨,這只為引你前來,不特路已縮短了些,你一走過便相繼復原隱蔽,回看來路就知道了。不過見面再說,謹慎些好。」
癩姑回顧,果然來路已非原景,移形、縮地二法同時並用,自己被她引來竟未覺察。就說一時疏忽,只顧前行,不曾留意,而這等法力,也著實驚人了。
方尋思問,又聽元皓笑道:「姊姊你想什麼?你當是我二人本身法力做到的麼?果然如此,就不怕人了。」
癩姑忍不住道:「你兩兄妹在哪裏呢,怎看得見我?」
元皓答道:「我們離你站處只有百十里,不過中間隔有一座危崖,一道橫嶺,所以姊姊法眼也被遮住了。」
癩姑聽他二人遠在百里以外,中隔危崖大嶺,自己行動神情宛如對面目睹,益發驚佩不置。
忽又聽元皓笑道:「哥哥事妥了,你快來看,癩姊姊還是那個樣子。」
隨聽方瑛喝道:「癩姊姊風貌依昔,妹子怎地出言侮慢?時已不早,還不快去,大家見面,豈不好些?還看什麼?」
癩姑聞言,才知元皓持有隔遠照形之寶,所以舉動形態皆被看去。方欲還言嘲笑,面前倏地煙嵐雜遝,光影散亂,峰巒林木,幻燈一般一起變滅。連閃了幾十下,忽然停住,面前頓換了一片境地,景物越發清麗。還未及細看,跟著一片青光飛墮,出現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正是方瑛、元皓借體重生的衛家兩小兄妹。
癩姑笑道:「你兩個見了我來,不即出見,只管賣弄花樣作甚?」
方瑛答道:「姊姊面前怎敢賣弄?說來話長。此時必須隨姊姊往紅木嶺去。這裏有小弟初學道時所遇那位仙師來的手示,姊姊一看自知,我們路上有空再談。荒居就在前面危崖之上,中隔高林和一片湖水,景還不惡,且等回來再請姊姊光降吧。」
說時,癩姑已把那仙人手示接過。那手示非帛非絹,也不是紙。白如霜雪,細滑柔韌,光潔異常,生平未見,不知何物所制。上寫:「瑛、皓難期已滿,汝舊友癩姑已轉投峨嵋門下。現因同門師姊得罪紅髮老怪,奉齊道友之命,前往負荊。癩姑隨後接應,當於本日到達。可在午初將我所設禁制如法轉動,引她來此相見。汝二人可隨同往,暗入天狗坪陣地。先用天府晶鏡,照見上面隱僻偏遠無人之處,耐心候到妖徒演習陣法,風雷大作之際,裂地上升。到了紅木嶺,暗中窺伺,從心所欲,相機接應。」另外並把陣中幾處陣地,出時如何抵禦等情,逐一開示。
癩姑看完,因時辰將到,恐錯過妖徒演陣時機,立即約同起身。當手示未看完時,方、元二人已在行法,四外山石林泉,重又明滅變幻。等到看完說走,癩姑一看,已然回到適與易、李二人分手之處不遠。當地景物仍和前見一樣,除覺泉石清幽而外,也未見有過分靈秀之處。當即尋一僻地,入土飛行,到了地底,方始互問別況。
癩姑才知二人所居,地名碧雲塘,四山環抱,一湖深藏,境絕幽深。與紅髮老祖所居紅木嶺天狗坪東西遙對,為南疆兩處最靈奇之境。因地太幽僻,非由空中正對下面經過,不能看出。四外大都是渾成危崖,內外隔絕,宛然另一世界。更無可供人居的洞穴,所以自古未有人居。
傳授元皓道法的那位散仙,曾經到過。散仙以法力削崖鑿壁,在危崖腰上興建成一座洞府,又把全境加了許多佈置,越發成了仙境。住了百年,方始離去。
前些年,方、元二人吃諸妖邪尋仇,追迫太急,眼看危機四伏,遲早無幸。那散仙忽然飛來,說是妖邪勢盛,二人雖有一二道友相助。但是強敵太多,防不勝防,久了仍為所算,其勢又不能代二人全數消滅。何況所居相隔太遠,本身又有好些要事不能離開,特意抽空來此。將二人引往舊居,令其暫避,勤修道法,以待時機。
散仙除將當地環崖二百餘里以內,用極大法力禁制隱蔽外,又賜了方瑛兩件法寶,方始飛去。紅木嶺仇敵相隔雖近,因當地在多少年前便經仙法隱蔽,外觀只癩姑適才所經之地,看去景物山水似乎靈秀。只是亂山雜遝,綿延起伏,水惡山窮,寸草不生,任誰到此,也索然興盡而返。二人又謹守仙示,一步不出,所以紅髮師徒毫無知覺。
癩姑等三人由地底飛駛,到了天狗坪下面,看準上升之地,且談且等。待了一會,正好易、李二人在上面隱形通過,到了紅木嶺下。一現身,表面上眾妖人好似各自來往,不曾理會,實則陣中已是大亂。幾個主持陣法的妖人又驚又忿,斷定敵人不問與乃師翻臉與否,必還要由陣中通行退出。不等號令,便將陣法催動,倒轉門戶方向,誘令入伏。妖人做夢也沒想到,地底還有三個能者。
上面風雷一動,三人立即乘機裂土而出。匆匆行法,平了出口,便照仙示,穿陣而過,容容易易便到了紅木嶺下。見易、李二人正在下面通名求見,守亭妖人全不理睬。本來由下到上,設有金刀之禁,不能通過。
三人因得仙人指教,癩姑師傳隱身之法又功力甚深,十分神妙,容容易易便由側面繞行上去。三人暗入大殿探看,正值雷、秦二妖徒在彼密商,待施毒計,誘激乃師殘害來人。並還勾引外邪埋伏在妙相巒山口外面,必欲殺死二人,與峨嵋結仇而後快。
三人聽出今日之事決無善罷,依了元皓,當時便要和妖徒動手。癩姑因師命先禮後兵,不敢違背。意欲仍令對方發難,只先告知易、李二人不必過於自卑,可徑直赴殿前,傳聲求見。且把敵人主腦引出,看是如何,再相機應付。哪知三人在上面現形,打手勢,二人只是搖頭不允。
癩姑暗想:「對方多不好,總算師父一輩,便少受屈辱無妨。易、李二人明知不行,仍欲把禮盡到,這樣把理占足,異日無論對誰,均有話說。紅髮老怪深居洞內,正在入定,反正還得些時才出,何不乘此閒空,去往他洞內窺探虛實?」
癩姑便把方、元二人一拉,同往神宮走進。三人固是膽大包身,行險如夷。湊巧紅髮老祖也太自恃,大意一些。以前為防妖屍與七指神魔暗算,神宮內外設有極厲害的埋伏禁制。自從天狗坪設下魔陣以後,不欲門下弟子看己有怯敵行徑,便將神宮埋伏撤去。
除洞口金門外立有兩名手持金戈的侍衛妖人外,只是後層洞門,因值入定緊閉。故三人也沒費什事,便到洞口。見裏面洞室既高大宏深,房數又多,一切陳設用具,俱是金珠美玉之類。到處金碧輝煌,光耀如晝,端的豪華富麗,遠勝帝王之居。
一連深入了好幾進,只每進通路正門有一執戈侍衛侍立。不言不動,宛如石像一般。餘室空設臥榻,俱無人居。最後走到一處,見有兩扇金門緊閉,方、元二人商量進去。癩姑細看門上銀釘,暗合九宮、五行之秘,隱有紅光浮泛。一想不妥,如要入內,勢必破門而進。
紅髮老祖並非好惹,此時在內入定,門尚緊閉,豈能無備?尤其外面如此空虛,內裏根本重地,深入虎穴,終須謹慎。何況還有接應易、李二人的重任。凡事適可而止,得意不宜再往。便把二人攔住,退了出來。因想老怪物還未出見,何不把這全洞仔細查看一回,以為反目成仇後,再來除他之計。
三人便不由原路退出,走向別室,繞到中進。猛瞥見右側一間大室,門外邪霧迷漫,光焰如血。門前二人侍衛面貌分外獰惡,情知有異。試走近了一看,原來正是全陣法台所在,好生驚喜。正欲走近查看,忽聽易靜由外傳聲,與妖徒爭論,詞鋒甚利。話還未完,便見法台後面石壁忽裂,紅髮老祖滿面怒容走出。
三人到了臺上,拔起當中一面小幡,上下左右一陣招展,立時全台妖幡一齊自行移動,血光騰湧,陰風四起。三人知道厲害,算計此台乃全陣中樞,與後洞通連。紅髮老祖已聞易靜傳聲譏刺,定必出見。妖法十分厲害,身未走近,只在門外遙為窺探,便覺陰冷之氣逼人。雖說不怕,到底不到翻臉時候,何苦授人口實?萬一被他走出識破,或為妖法所阻,急切間不能走出,豈不誤事?
三人剛往側一閃,待要走出,便見紅髮老祖將幡插向原處,面帶得意之色,飛身走出。如非識得前後方向,閃躲得快,縱不致撞個迎面,人在丈許以內,也難保不被他警覺了。三人沒想到對方出得這麼快,倒被嚇了一跳。忙屏氣息,靜立於側,等對方出去再走。
紅髮老祖雖然修道多年,到底出身山人,不脫粗豪氣息。一聽宮外來人說話刺耳,心中有氣,不特未留意到別處,竟連法台外面門戶均未行法封鎖。只把袍袖一展,一道紅光一閃,便往外飛去。
癩姑忽在無心中看出內裏陣法雖已發動,門戶卻未封禁,可以隱身從容走入。法台不破,敵人隨心運用,變化無窮。來人找不到中樞要地,休說破陣艱難,連出陣也非容易。適在陣中查看,石峰千百,七九為叢,互相呼應,可分可合,變化極多。難得老怪只顧開禁出去,忘了復原,門戶洞開,一無禁阻,正好下手。
癩姑一想:此時出去接應易、李二人,在旁暗中戒備,老怪能夠臨時悔悟,不為妖徒所惑,自是絕妙。一旦翻臉,便搶先暗入。那時如將臺上主幡毀去,那陣法至少也要減卻它一半妙用,脫身豈不就易了?主意想好,便和方、元二人偷偷一說。
元皓笑道:「無須。我們各有一件法寶,名為六甲分光輪,專破妖焰魔火。照仙示所說,出陣決可無阻,何必還費這事?」
癩姑道:「我豈不知決能出陣,但能省點心力,卻給老怪添煩,不是好麼?」
說時,忽聽妖徒在臺上傳話,令易、李二人聽候召見,語聲甚傲。三人隨往殿前窺探,因紅髮老祖不比眾妖徒好欺,恐被識破,沒敢直入大殿,隱身殿門外鍾架後面偷聽。聽出對方受人蠱惑,與本門為仇,主意已決,任是易、李二人如何委曲,也不可免,心中自是有氣。
聽完奸謀,等了一陣,無甚意思。見眾妖人紛來殿中參謁,領受機宜,陣法已然變動。守陣妖人來去頗繁,所有能者多半派出,直以全力施為,必欲置來人於死地而後快。忽見兩個妖人飛入殿內,匆匆說了幾句,重又走出。三人認出是姚開江、洪長豹的妖魂。昔年曾與對敵,知他們和各派妖人來往最密。紅髮老祖今與正派為仇,更是受了這為首諸妖徒的日常慫恿離間所致。
二妖人一個為怪叫花凌渾傷了元氣,僅得保住殘軀,大約新近才經乃師苦心祭練,略微復原,不然終日神魂顛倒,宛如廢人。一個吃綠袍老祖用妖法斬成粉碎,只剩生魂逃回,看去形體尚未凝固。二妖俱遭慘禍,依然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厲。
癩姑等三人本就覺這二妖人可殺而不可留,方、元二人又加想到前生的殺身大仇,急於乘機報復,便要追往查看二妖人所伏陣地,以便少時下手。
二妖人在紅髮門下本來居長,法力甚高。無如一個元神受了重創,一個軀體已失,山人中找不到好廬舍。又不願借用漢人形體,正在修煉神魂,等候機遇。二人法寶已多半失去,法力也迥非昔比。加上平日演習陣法,不是正經臨敵之時,尚可勉於充數。
紅髮老祖因他們是長徒,不欲使其傷心,依然令與雷抓子、秦玠諸人並列。今日強敵當前,二人難勝重任。雷、秦諸妖徒又極忌刻,向師力說二人法力不濟,恐有失誤,必須調開。紅髮老祖耳軟,便即把二人召來,令其移往後方無關大局之處把守,把原有陣中要地,讓與法力較高的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