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回
  巽語度金針 大道同修 功參內外
  乾焰生火宅 玄關一渡 業判仙凡

  易靜何等機警,知道紅藥雖在英姆門下,因是性情謙退,自知末學後進。對於姜雪君,也尊以師禮,稱以雪師,不敢齒於雁序。日前師尊特命她和英瓊進見,歸來說起雪君在座,英瓊既能運用定珠,紅藥諒必也得了雪君傳授,立即省悟,便不再深說。
  易靜笑答:「紅妹如已知悉此中機宜,自然更好,我們就走吧。」說罷,二人一同拜禱起立,各人先將飛劍法寶放出。連合化成一個霞光萬道的光幢,將身籠罩在內,往洞中飛去。只見光幢飛行甚疾,所到之處,煙雲彌漫,光焰四起,變幻不休。晃眼飛到出口左近,火焰蓮台又復湧出。這次與前不同,只現得一現,便有祥光一閃,光幢、蓮台同時不見,洞中又復原狀。
  諸葛警我、岳雯同聲喜道:「適才李師妹等妄將火宅乾焰引發,卻被易、廉二位學了乖去,稍受磨折,便過去了。」
  金蟬在旁,問道:「蓮台出現,只眨眼的工夫,怎的還說易、廉二位受挫?」
  鄧八姑笑道:「右元火宅神妙非常,一切相由心生。石火電光,瞬息之間,便可現出百年身世。比起邯鄲、黃粱夢境經歷還長得多。我們旁觀者清,只見眨眼之事,如問幻境中人,正不知有多少喜樂悲歡,苦難磨折,夠他受呢!」
  金蟬隨拉石生道:「原來如此。我們也走走去。」
  諸葛警我方囑小心,易鼎、易震和南海雙童甄艮、甄兌,也同聲應和。男弟子中嚴人英、石奇、徐祥鵝、莊易,女弟子中的朱文、周輕雲、凌雲鳳、余英男、申若蘭等人,俱在英瓊過去以後,便欲起身,見六個小師弟紛紛爭先,人數已多,不便再說,只得退下。
  諸葛警我便問金蟬等六人,是否各走各的?
  金蟬答說:「我們分開力弱,已經說好一起。」
  靈雲插口道:「蟬弟胡說!此行關係非小,豈可視同兒戲?兩人結伴已非容易,你和石生尚還勉強,如何強拉別位?萬一誤人誤己,如何是好?」
  金蟬道:「姊姊你不要管,我們本還不止六人,因商風子捨不得周雲從師弟,情願與他一同進退,還少了一個呢。玄關厲害,我們已經知道底細,包你沒事。」
  靈雲道:「萬無此理。」
  諸葛警我也說:「金、石二人年紀雖輕,如論道心堅定,智慧空靈,卻不在別人以下,本身決過得去,並還無什阻礙。如若同了多人,到了緊要關頭,心志不一,實難保全兩不誤,仍以分開為是。」
  石生笑道:「大師兄不說多少人均可同時通行嗎?我們不過交情太深,意欲成敗與共罷了。既恐兩誤,那我們分作兩人一隊,只作同路,各不相干。倘能一同通過,豈不也好?」
  於是,六人分作三起。諸葛警我重又告誡:「你們六人,或憑根骨,或憑功候,俱非不能通過。但是各人基稟功力,不能相等,如何強使一路?」六人俱都含笑唯諾。
  靈雲見狀生疑,再三叮囑,欲令先後繼進,不要一路。旁立諸同門也多勸說。六人堅持不允,答說:「既是各走各,我們只想一同走出,有何不可?」
  易氏弟兄更說:「師姊如不放心,可令蟬、石弟分開,他一人單作一起好了。同進同出,卻是議定,不能更改。」靈雲不便再說,只得聽之。
  六人隨同向洞參拜,假意兩人一起,並肩分行,以示區別。靈雲等四人見金、石二人跪地行禮時,口中喃喃,似在祝禱,狀甚誠敬,若有所求。另外兩起弟兄,卻只行禮,各把目光瞟住金、石二人,似頗專注。靈雲心又生疑,正在觀察,金、石二人已先起立,其餘四人也相隨起立。
  金、石二人雙雙將手一揚,六人同時各駕遁光,做三起往洞中飛去。方幸不會違言,哪知六人遁光飛抵洞口,好似早有默契,依然一起往前飛去。
  靈雲大驚,心正愁慮。諸葛警我先頗不知金、石二人和英瓊一樣,先是有恃無恐,後頗擔心。及見六人遁光會合之後,飛行忽緩,洞中也不現險兆,分明智珠在握,早有成算。猛想起眾人都在勸阻,只八姑一人微笑不語,必有緣故。
  八姑對靈雲道:「靈妹,無須憂疑,休說令弟和石師弟根骨至厚,為本門最有緣福之人。便同行四弟兄,哪個不是福星照命,喜透華蓋,豈是失陷之象?何況二位師弟自開府客去之後,身旁隱蘊精光,我每自遠處留心察看,時見寶氣籠罩全身。
  「前日他們又把玉清道友約往一旁密談,歸來喜容滿臉。以今日令弟所說之言,他們分明成竹在胸,不知從何處得來異寶,又受了高明指教,才會如此。否則他們雖有童心,也都具有慧根,得過本門傳授,哪能不知利害輕重,以身試險,誤人還要誤己呢?」
  靈雲正要答話,岳雯笑道:「齊師妹不必憂疑,他們六人決可成功無疑了。」
  靈雲等忙往洞內一看,只見最前面煙光滾滾,一隻白虎周身俱放毫光,口噴銀花,宛如箭雨。六人的遁光便附在虎身上面,頭上更有一片三角形的金光,每面各有千百層祥霞,反捲而下。恰似一匹鮫綃將遁光罩住,冉冉而沒,隨滅隨生,珠簾靈雨,毫不休歇。
  所過之處,洞中煙光霞彩,前擁後逐,其勢甚盛。與前幾人不同,攔阻不住,這時業已過了中段。靈雲本不知靈嶠二仙女賜寶之事,見狀知八姑料中,心雖寬了一半,到底關心太甚。惟恐多厲害神妙的法寶護身,到此火宅玄關一樣闖不過去。
  六人不是年輕道淺,便是以前所學並非玄門正宗,前半仗有異寶護身,僥倖無阻。到了出口將近,火宅乾焰一起,便難闖過。再如心志有一不純,便累全局。
  諸葛警我笑對眾人道:「這才叫憑著法寶之力硬闖呢。本來通行火宅的人,法力越高、法寶越神妙的,阻力越大。適才慧光以靜制動,前半段雖未見什極大阻力,哪似他們六人這等動靜相因,遊行自在?
  「你看煙光四起,雲霞如潮,變幻明滅,前阻後湧,我們外看只是美觀悅目,洞中身經的人,卻是處處險阻,厲害非常。他們竟能行所無事,始終一般快慢往前行進,有如身擁千萬寶炬,行於大霧之中,一任霧露縱橫,全無阻滯。此寶得自何方?竟有如此威力,豈非奇絕!眾位小弟兄尚有如此遇合,吾道大昌,真可計日而待。」
  靈雲見諸葛警我也如此說法,剛放下心去,洞中火焰蓮台忽現。遁光到此,更不再進,在蓮焰之上停有半刻,那景象也與前次不同。先是萬朵焰花騰騰直上,勢甚強烈,可是遁光也愈發鮮明,以後蓮焰漸弱,倏地祥光一閃,遁光、蓮焰全都隱去,洞中又復原狀。
  諸葛警我笑道:「難得!想不到小師弟們竟能眾心如一,道力也如此堅定。他們和癩姑一樣,到了緊要關頭,甘冒危難以試道力,膽勇已是過人。最難的是修為年淺,法力不如遠甚,偏能在火宅玄關乾焰包圍之中,戰勝諸般欲魔,安然入定,清淨空靈,一絲不為魔擾。照此情形,便無至寶護身,依然也能通過。」
  金蟬等六人有的年力較淺,有的入門未久,加以童心未退,言動天真。在眾同門中,只有限幾人資稟法力俱都不濟,自愧弗如。餘者多半視若幼童小弟,儘管期愛甚殷,並不敬服。見他們竟安然通過,又是六人同行,好些人都把事看容易,以為視此六人尚且能行,何況於我。
  六人雖說持有至寶,但那火宅玄關,任何至寶到彼,也要失去若干效用,既能勉強仗以通過,也必受些苦痛險阻。這六人怎會毫無阻攔,並還以身試險,在火宅乾焰之上入定,以試道力,而竟無害?彼我相較,不禁心雄膽壯起來。
  除朱文和周輕雲、莊易和嚴人英、余英男和申若蘭三對,連同黃玄極、徐祥鵝、悟修、石奇、凌雲鳳等十一人是早已預定通行外,尚有男弟子中的邱林、施林、尉遲火、周雲從、商風子,女弟子中的郁芳蘅、李文衎、萬珍、余瑩姑、吳玫、崔綺、向芳淑等十二人,也因之奮起,俱欲前往。
  諸葛警我見這些同門中有幾個人決難通得過去,師長已有前命,不便明勸。便對眾人道:「大約明日便須隨各位師尊前輩趕往銅椰島,為乙師伯和天癡上人兩家解和,時光有限,這樣早就完事,自然是好。不過通行此洞,實比左洞艱難,而且有險。休看先行諸人,通行此洞仿佛容易,實則過去的人各有各的機緣,遇合既巧,仙福尤厚。能得通行無阻,一半實由倖致,真論本身功力,多未必夠。
  「就是這樣,各人多少也必有一些險遇。我們不要只見他們一會便自過去,卻沒看出他們所受的苦難經歷,以為容易,實是大錯。師恩深厚,必在暗中垂佑,去的人雖不致過分失足隕身,遭那應有凶危。但一有疏忽,關係成敗與修為遲速,卻非小可。
  「諸位師弟師妹,去只管去,第一,不可以前人作比,心生僥倖,看得太易,第二,此事全仗自己功力和道心堅定,到了緊要關頭,誰也助你們不得。人多同行無妨,一進洞務要分開,前行六人只是偶然,千萬不可仿效。真正功候相等,志同道合,各有奇珍至寶,意欲互相為用,增厚護身之力,未始不可。但也只能限於兩人,多則心念難一,反易受累。
  「最好的神智空靈,物我兩忘,和平日修煉入定一樣。如若道淺魔高,妄念一起,苦難立生,禁受不住。便以毅力堅忍,強自熬煉,雖落下乘,也能過去。如若信心毅力稍遜,索性捨此就彼,去往左元十三限,能通過去,一樣下山,不能,也不致受此一劫之苦。」
  眾人有的功力較深,心堅志勇,雖不後退,卻知所說實情,用意良厚,聞言益自謹慎。有的心稍畏怯,只因性情好勝,已告奮勇,恥於落後。既拼以身殉道,心神轉而安泰。內中只有幾個稍存私心,見為首四人自初上來便即脫難,尤其這位大師兄,諄諄告誡,不嫌詞費,說得那等艱危,而結局全部無事。而過去的人,多半後學新進,論起修為年力,決非己比。
  這幾人自信太深,聞言毫未動念,以為意有所指,不是對己而發,或者以為只是照例文章。成見橫梗胸中,依然不以為意。齊聲謝諾之後,便各立定,禮祝告行,相次同往洞中飛去。
  眾人雖然功力心志高下不一,但都知道,效法諸葛警我那等上乘功力走法,一則太難,二則變生倉促,難以抵禦,都是禦劍飛行,另有法寶護身。數十道金紅青白光華,或單或雙,蜂擁飛入。
  洞原不大,共只十餘丈深廣,而眾人所用法寶飛劍俱非常物。如在別處,任何一人的劍光,也足滿耀全洞有餘,何況人數這麼多。
  起初英瓊以次三起人進去,劍光法寶看去仍似往日,洞也不見加大,卻似前途遙遠,多半俱覺奇怪。以前不論人數多寡,只是一撥進去,還不怎顯。這時人數既多,又分成了二十來撥,一飛進去,洞中立呈奇景。
  仍只一個和前同樣大小的洞,可是各人所經之處,景象各殊,絕不一致。仿佛數十道光華,正飛行於海闊天空之境,上下四外漫無涯際。深沉沉,煙雲彌漫,光霞迴旋,變滅無窮。除卻入口仍是那麼高大外,洞中竟不知有多深多遠多大。
  明明數十道光華在洞中飛駛,只原定結伴的幾對不曾分開,二十來撥彼此各不相顧,所現景象卻是層次井然,有快有慢。各人所經之處,煙光明滅,異態殊形,也各不同。乍看,洞光霞彩亂閃,燦爛無儔。定睛細視,無不歷歷分明。眾人見師長法力無邊,神妙至於如此,紛紛驚贊不置。
  鄧八姑、齊靈雲、秦紫玲等,因和余英男、申若蘭、朱文、周輕雲等久共患難,情分更深,自較別的同門更為關切。
  鄧八姑等自從四人入洞,一直留意觀察。見眾人出發時,本是郁芳蘅、李文衎、萬珍三人雁行當先,黃玄極、徐祥鵝、莊易、嚴人英、悟修、尉遲火等次之,朱、周、余、申四人又次。郁、李、萬等三人本在白雲大師門下年久,修煉功深,法力、飛劍、法寶也都出色,都是各走各,並未結伴。
  內中萬珍所用護身法寶更是神奇,遁光之外,另有金紅白三色奇光,交織如梭,環繞全身,通沒一絲空隙。每遇煙雲阻路,前頭便有金花爆散,化為萬點金星,衝蕩煙雲而進。入洞才一晃眼,便越出眾人之前,可是所遇阻力也獨多。
  郁、李二人以次,俱是時難時易,時快時緩。朱、周、余、申四人,卻與金蟬等六人一樣,始終如一,平平穩穩。一撥是用天遁鏡和青索劍,一撥是用南明離火劍和申若蘭師傳異寶碧雲綃,連同近煉的一口飛劍,護身前進。每遇煙光突起,總是一閃而過,最為平順。
  不多一會,朱、周二人在前,余、申二人次之,嚴、黃、莊、徐四人緊隨在後,相繼越向萬珍之前。下餘十多撥,時前時後,郁、李、萬三人反漸漸落到中間。
  又隔一會,朱、周等四起人飛到火宅玄關出口重地。朱、周二人略微停頓,首先通過。八姑,靈雲、紫玲好生欣慰。余、申二人繼至,嚴、莊、黃、徐四人也尾隨趕到,竟比朱、周二人過得還快。蓮台火焰只一湧起,便現祥光,差不多和朱、周二人一同飛出。
  余、申二人卻被滯留在蓮焰之上,遁光由明轉暗。知已遇險,被困火宅,正代愁急,愛莫能助。悟修、尉遲火、石奇、向芳淑、凌雲鳳男女五人五起,相次隨後趕來。余、申二人遁光倏又由暗而明,祥光一閃,二人不見。
  這後來五人,只凌雲鳳境似最險,也沒多延時候,隨後祥光接連幾閃,相繼隱去。跟著,郁芳蘅、李文衎差不多同時趕到,也差不多同時出險,滯留時刻,僅比余、申二人稍短。二人才過,萬珍也到,剛達蓮台,便即滯住,遁光立暗。
  萬珍似是被困發急,強欲掙脫,通身金花亂爆,紛飛如雨,可是無甚力量,與初進時大不相同,也不聞雷聲。諸葛警我方喊:「不好!」猛瞥見一片金霞,自蓮台前出口一面電掣飛來。只一捲,便把萬珍裹起,往入口電駛飛來,晃眼到了眾人面前,一閃不見。
  眾人低頭一看,正是萬珍,盤膝坐地,人已昏迷如死。
  眾人知在洞中遇險,忙圍上來要救時,八姑已將雪魂珠放出,向萬珍全身滾轉。靈雲又把身帶靈丹,塞了一粒到她口內。
  萬珍原在洞中失陷,為魔頭所侵,備受苦難,喪失神智。吃八姑雪魂珠光一照,立即醒轉。見了眼前境況,覺得全身酸痛欲裂。
  她先雖心驕自恃,看不起一干末學新進。終是內行,料知身已慘敗,不能下山還在其次,匆促之間,更不知損傷了多少功行元氣。所持兩件異寶也在洞中失去,又見前後多人入洞,無一失陷。獨自己落到這等結局,不禁又急又悔,又愧又惜。略一回想,便吞聲飲泣起來。
  諸葛警我知她心意,忙勸慰道:「萬師妹功力和護身之寶,本非不能通行,必是有了好勝之心,稍微自恃,致有此失。照理火宅入定,妄念一生,魔頭立即侵入,受害決不止此。適見靈光一暗,乾焰正要焚身之際,忽有一道金霞由出口飛入,晃眼便將師妹送回。必是師恩深厚,念在師妹多年修為不易,一時無心之失,特賜矜全。
  「我們的功力本不夠通行左右兩洞,師妹大器晚成,遲卻些時下山,正可去至左元洞勤修。所失法寶,必是師長收去,異日下山,自會發還。元氣雖不免略有損耗,尚喜並無大傷,復原自易。師妹應該更加勉勵,立志修為,悲苦何益?」
  萬珍聞言,始歎息收淚,黯然不語。眾人因見萬珍受挫,同門關切,觸目驚心,向前勸勉,多未向洞中注視。正談說間,忽又見兩次金霞接連捲到,落地一看,乃是周雲從和余瑩姑,雖受傷卻沒萬珍的重。說是到了火宅嚴關,現出蓮台,依例上坐入定。心神微一把握不住,魔便襲來,內火外火一齊燃燒,知道不妙。
  余瑩姑方在祝告各位師長恩憐垂佑:「弟子只為求進心急,意欲早日下山行道,不合躁妄嘗試,被困在此。現已省悟,功力不濟,願往左元洞勤修,等候二次下山行道,乞賜矜全。」倏地心神微一昏迷,身內外也不再燒熱,便已出洞。二人景象大同小異,均無甚損耗,只精神略倦,和未入洞前差不多。
  眾人話剛問完,忽見一道劍光越過崖頂飛到。方覺奇怪,落地現出商風子,見了周雲從,便趕過去,嘻笑道:「大哥果沒受傷。掌教師尊已經答應我,陪你一同修煉了。」
  眾人一問,原來商、周二人入門日淺,自知功力太差,左右兩洞本來不敢問津。只為日前二人屢聽同門言說,兩洞雖有無邊神妙,只要道力堅定,毅力強固,能夠忍苦熬受,便可過去,並不在乎法力如何。師恩深厚,已蒙收錄,決無坐視門人陷落之理。此關一過,非但下山行道,任意所為,並且成就也快。如往左元洞修煉,不知要受多少年苦楚,才得出頭。
  二人一個好強心高,一個思念九房父母,心雖活動,仍是膽小未決。正趕金、石二人俱喜商風子天真樸厚,又想結成七矮之數。日後下山,創立一番功業,仗有靈嶠仙人所賜仙府至寶,約他同行。
  商風子卻一心感念雲從對他恩義,情勝骨肉,死生成敗俱要一處,答說:「師兄們照顧風子,自然喜歡,但必須連周大哥一齊攜帶,否則風子問心不過,寧在此受罪,不能前往。」
  金蟬笑說:「你休看事容易,以為我有至寶隨身,甚麼人都可以同行。照玉清大師和各位師兄說,去的人必須心情純厚,有至性毅力,堅忍不拔,還得上好根骨,才可通行。就你願往,也須和我六人一樣,背地試過,才敢答應呢,因你的根骨心性都是上等,可以一試。否則你就想同我們一起,也不能允,何況自來尋你。
  「人數一多,到時只要一人把持不牢,全受其累。當是甚麼人都可做一路的麼?周師弟根骨可不如你,加以出身富貴之家,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如今忘情,人不足取,不忘情,便是學道阻礙。到了緊要關頭,魔頭一侵,易起雜念,如何能行?」
  風子苦求不允,但為六人之言所動,覺著自己和雲從別的不行,道心卻極堅定。只要預先把心拿穩,任受苦難,不去理它,自能挨過,二人背後便商量起來。雲從自信向道堅誠,不是無望。可是金、石二人說風子十九可以通行,便不願為己累他。
  最後議定到時見機而作,本定通行左元十三限,免有危難,不成無害。及見眾人相繼通過,雖說得頂凶,卻一個出事的也沒有,以為右元火宅似難實易,不由生了希冀之心。依了風子,還欲結伴同行。
  雲從終是有點內怯,惟恐牽累,初意心志堅誠,總可有望,哪知結局仍是一成一敗。
  風子通行過去,便有一幢彩雲接住,飛往前殿。見掌教以次,連同各位仙賓俱在座上。先過的諸同門,隨侍在側,剛到的正在拜命承教,風子連忙跪倒謝恩。
  妙一真人便告以雲從洞中遇阻,已經開恩送回,往左元修煉了。
  風子聞言大驚,立即跪下苦求師長,許他留山修煉,異日和雲從一同進止。
  妙一真人朝玄真子相互一笑,便行允諾。只令風子好好勉力虔修,以期晚成大器,隨即指點去途。
  風子回來時看見眾同門十有八九通行過去,最後一片金霞擁了凌雲鳳飛到。看到神情十分疲敝,落地便被楊瑾接住,似已受傷,不料也脫險通過。因師長命即起行,未知底細。
  諸葛警我卻知道雲鳳也是洞中遇險,必是芬陀大師師徒一力維護,請師長格外加恩。徑由前洞救出,使列入下山諸弟子之列。此事破例,想必尚有後命,決無如此容易。略一尋思,便問還有何人願行。
  眾人見接連好幾個人遇險,尤其萬珍那樣法力高強,更有異寶隨身的人,反而受害最烈。而道力淺的,倒輕得多,看來誰也不能定準。又聽萬、余等退回的人說起洞中所經奇險,俱各把僥倖之心收起,望而卻步,思欲改圖,不再敢冒失請行了。
  秦寒萼平日信服萬珍,本定結伴同往,吃紫玲強行止住,令其稍緩,看這一撥如何,再定行止,心還不服。及見萬珍如此終場,好生警惕欣幸。
  當下眾人俱覺還是左元通行比較平穩,正要請求,諸葛警我等四人早已領有師命,笑問紫玲姊妹道:「二位師妹和司徒師弟,怎不由此過去?」
  紫玲謙稱:「自身功力太淺,恐有失墮,不敢冒昧涉險。」
  八姑笑道:「玲妹道心最是堅定,左右均可通行無阻,自不必說。司徒師弟也還可以闖過,愚姊直言,幸勿見怪,寒妹為人情厚,除非留山修道,如走右元火宅,雖然涉險,或者還能闖過,如走左元十三限,決過不去。休看那裏結局無什凶危,少時能從容通行的人,恐沒幾個呢。
  「以我愚見,最好用彌塵幡和伯母那粒寶珠,連同師傳飛劍,護身入洞。到了裏面,不可急進,恭謹向師尊求恩,請准你三人即日通行。隨眾同門下山,內外功行同時修積,一念虔誠,必能感動師恩,通行過去。司徒師弟另做一起,也是如此。這頭次下山,功力多不甚夠,師恩寬厚,稍具定力,即可通行,此行十九有望。三位以為如何?」
  這話如換別人在先前說,寒萼決不愛聽。一則八姑平日對人謙和誠懇,素所敬服,二則又當萬珍失險之後,不敢再涉狂妄。謝教之後,轉問紫玲如何,紫玲和司徒平最是謹慎,雖是信服八姑,心仍躊躇。嗣見諸葛警我也是這等說法,料無差失。忙即各謝教益,依言行事。
  楊鯉、孫南、吳文琪、趙燕兒本是委決不下,聽出八姑話裏有因。再一算計,只是資稟好的新同門全都過去,師父分明借此一試,以堅各人向道之心,為傳授本門心法的基礎。不由省悟心活,相繼口稱願往。諸葛警我自無話說。
  七人分別同行,結果只趙燕兒一人送了回來。司徒平首先通過,紫玲幾受寒萼所累,同陷乾焰。幸仗通誠虔求,妙一真人本是默許,不過借此示儆,一到危急之時,便行法接了出去。
  下餘林寒等原有諸弟子外,連同本門諸長老以前所收門人和開府時仙賓引進的新收門人,尚有四十餘人。見此情形,只有一兩人是上來便打定主意,去闖那左元十三限,以驗自身功力深淺。餘者多貪左元難而無險,決計改圖。
  諸葛警我等四人問明意向,便即率領著往左元洞走去。以四人的功力道心,通行左元,更較火宅為易。到後略一商量,便連袂起身,到了洞中,各行其道,不多一會,便已回轉。
  眾人一問經歷,雖無火宅之險,但關口太多,過時繁難已極,所經景象,因是心境不同,各有難易。欲關六限易通行,情關七限比較難過,尤以喜怒兩限為最。
  左元不比火宅,法寶無功,全憑各人道力戰勝,也無所借助於人。結伴同行,更多弊害。
  諸葛警我等四人向眾人說道:「此洞情形,已向諸位同門說過。兇險雖無,其艱難困苦,實比右元火宅尤甚。嚴關又多,層層相因,紛紛迭至。哪怕走到末一關,稍失疏虞,前功盡棄,立時昏倒在內。固然事後無害,等到異日二次通行,卻要平添許多阻力。再者,每經一關,除非真到功候,可以行所無事,否則那罪也不好受。
  「尤其是有一遇阻,幸而勉強挨過,底下便一關難似一關。再想十三限一齊通行,十九無望。到時,除卻受盡苦難,心神昏昧,支援不住,暈倒洞中,為師尊開恩,送回原地,中途肯定退不回來。諸位同門,如自覺無此功力,還不如知難而退,俟諸異日,既免白受了場苦難,將來通行也較容易。
  「至於能去的人,反正到了裏面是各顧各,各有各的經歷,就看見同行伴侶,也是幻境,並非真人。入洞人數,多少無關。現可分成四批進去,每次十人以內。有願往者,請即向前。進時只有身劍能夠合一的人,可將本身飛劍放出,使心神有所專注,還可稍微受益。別的法寶,都沒用處。」
  當有林寒、陸蓉波、周淳、許鉞、趙心源、戴湘因、雲紫綃七人上前行禮通誠,祝告起身。那左元洞與右元火宅不同,當人進去時,洞口金霞一閃,人便不見。由外觀內,只是暗沉沉,一片淺紅淡黃的煙霧,別的什麼都看不出。
  晃眼工夫,許鉞先被金光捲出,人已昏迷。解救剛醒,跟著戴湘因、雲紫綃、周淳相繼捲出。一問經歷,都是過到第七八關上,遇阻昏迷。許鉞更是連頭一關都未通過。諸葛警我知道林、陸、趙三人已經通過,便令二批起身。
  當有虞舜農、木雞、林秋水、黃人瑜、黃人龍、李鎮川、連同醉道人門下松、鶴二童,共是八人。結果只通過了木雞和林秋水二人,餘者都被金霞捲出。
  餘人見這等難法,又聽回來的人說起洞中幻象厲害,雖只片刻之間,身歷者無異經過多少歲月,諸般困厄,萬難禁受,端的難極。如無把握,最好留山修煉,循序晚成,免受活罪。
  像裘芷仙、章南姑和一些道行淺的新進弟子,如姜渭漁、姚素修等,本來打定主意,留山修煉,自不必說。那意存觀望,行止未定的十餘人,聞言未免心寒氣沮,卻步不前。等到諸葛警我三次發問,只有六人應聲。
  他們都是和湘江五俠一樣,新由赴會仙賓引進入門。以前雖也修道多年,頗有法力,無如過關的諸弟子多是根骨緣福至厚,生有自來,道心堅定,神智空靈,這些新進之士如何能及?所以結局全被金霞先後擁回。
  經此一來,餘都知難而退,情願留山修煉,以俟未來,功力未到,不復再作下山之想。
  當時除第三輩門人中的金萍、龍力子、趙鐵娘、米鼉、劉遇安、米明孃、沙佘、咪佘、袁星、袁化等由齊霞兒率領,在仙籟頂飛雲亭上候命,不曾隨來。這留山修煉的男女弟子,恰是三十六人,正好為天罡之數。
  那由兩洞退回的人,自然退居人後,心中悔恨慚愧。經諸葛警我等四人懇切勸慰,也都省悟,各自激勵憤發,不再置念。徑由四人率領往左元洞外危壁洞穴之中,一一安置。
  眾人因四人先進,已得本門真傳,紛紛討教。四人也以各位師長要往銅椰島,眾人如等傳授,還得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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