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回 閉戶讀丹經 明霞麗霄開紫府 飛光搖壁月 朵雲如雪下瑤池
這少女名叫朱鸞,乃金鐘島主葉繽第二位弟子。這次聽說峨嵋開府盛典,本就心切觀光,日前又和同門打賭,借著尋師報警為由,想到峨嵋開開眼界。來時憑著一鼓勇氣,自覺有詞可借,一味加緊飛馳,惟恐不能早到。及至被追雲叟攔住一說,忽然想起師父法令素嚴。烏魚礁四十七島妖人乘虛來犯之事,師父在島時已經知道,並未放在心上。
師父行時曾說,和峨嵋素無淵源,此次前往觀光,乃是謝師叔引進,所以門人不便帶往。自己一時和同門負氣,冒失前來。萬一師父生氣,迫令回去,熱鬧看不成,還被說上兩句,豈不丟人?想到這裏,不由又急又氣,又不便中途回去,不禁作難起來。
眾人聞言,早看出朱鸞假公濟私,借題來此,追雲叟有心逗她發急。但知此老最喜滑稽,性情古怪,不便插嘴。
後來還是金姥姥見她惶急可憐,笑對追雲叟說:「聞說楊道友前生便是令夫人凌道友轉世,與葉道友兩世深交,日前已在元江相遇,近由龍象庵一同來此,不知到了沒有?峨嵋開府,亙古未有之盛,難怪他們這些後輩俱都千方百計想來觀光。此女不遠萬里來此,少時葉道友如有責言,我們大家代為關照如何?」
追雲叟道:「姥姥你莫弄錯,她是因為妖人作祟,向葉道友報警來的。如是專為觀禮而來,我和朱矮子是總知賓,不問來人是甚路道,早按客禮相待,接了同行。憑她師父是誰,不等禮成以後,是不放走的了。
「我知葉道友門下四個弟子,倒有兩個和我有淵源。內中一個還是以前那老伴沒轉世時,由血胞裏給抱去的。我知她是誰?我和葉道友又沒甚交情,以前只是內人單獨和她來往。要是個不相干的,誰耐煩去捨這個老臉?」
朱鸞先聽提起凌雪鴻,心中一動。猛想起師父曾說,自己乃師父好友凌雪鴻的晚親。生才三日,便全家死難,多蒙凌雪鴻得信趕來,由一惡奴手中將自己救下。因她也是劫運將臨,恐怕不能終始其事,特意送往小南極,轉托師父教養。
每一想起救命深恩,日常乞求上天,盼她早日轉世相見,終無音信。不料竟來峨嵋,還與師父一起。她前生的丈夫正是這位老前輩,怎倒忘卻?照這語氣,分明是怪自己荒疏失禮,一見先就出言冒犯,又未自報名姓所致。念頭一轉,忙即乘機改口道:「弟子朱鸞,只為觀光心急,又不知是前輩尊長在此,諸多失禮,千乞老恩伯恕過這不知之罪吧!」隨說,便即跪拜下來。
追雲叟原是一見便知此女來歷,別有用心,並非專為作耍。聞言哈哈笑道:「你在葉道友門下五十餘年,可曾對你說過你隱藏髮際的朱紋來歷麼?」
朱鸞答說:「弟子也曾問過,並還請問仇人姓名下落,家師均說須等凌恩母轉世,始能見示。弟子因恐仇人早死,當時想起還在著急呢。」
追雲叟道:「你那仇人,哪得便死?日內便要來此趕會,憑你這點本領,決非對手。你那凌恩母已經轉世,現改名楊瑾。她前因分毫未昧,道法反更高深。等她到了峨嵋,你可問她,自有計較。令師現在峨嵋,你見時如照適才所說,這熱鬧就看不成了。
「你可說日前在島上閑眺,遇我走過,說起你那大仇要往峨嵋觀光,為此拼受責罰趕來。再有你恩母為你說情,就不會令你走了。下次見人,不可再如此狂妄,凡事須等問明來歷再說。」
朱鸞好生感謝,拜領教益,起立要走。又見兩道青虹經天而來,金姥姥認得是同門師妹岷山玄女廟步虛仙子蕭十九妹,同了她惟一愛徒梅花仙子林素娥。連忙揚手招下,互相見禮。這才同駕劍光,往峨嵋飛去。石生等一行也相繼趕來,到了後洞降落,一同走將進去。
妙一真人等本門諸長老俱在以前長眉真人收藏七修劍的中洞以內,閉洞開讀仙示,準備施展仙法,開闢五府。太元洞內只有妙一夫人、元元大師、頑石大師等本門幾位女仙,陪了英姆師徒、青囊仙子華瑤崧、神駝乙休、葉繽、楊瑾等仙賓在內談說。
後輩來客俱由齊靈雲、岳雯、諸葛警我三人為首,率領一干暫時沒有職司的男女同門,分別接收禮物,陪往別室相聚,或往仙府各地遊覽。
二老率眾人入內,賓主分別見禮。歸座之後,眾弟子也各上前參拜復命。妙一夫人嘉獎了幾句,命將神鳩留下,紫玲、金蟬領眾弟子,除有事者外,各去別室相聚。
楊瑾說:「眾仙聚談,神鳩不宜在此,最好仍交沙、咪二小,擇一靜室調養。」
乙休接口道:「此鳥今日居然給妖鬼一個重傷,功勞不小,不要虧負了牠。我生平不喜歡披毛戴角的玩意,獨於這裏的神鷲、神鵰卻是喜愛,這只古神鳩尤為投緣。令師想使牠應此一劫,故此任其身受陰雷寒毒,一粒丹藥也不肯給,我偏不信這些。
「我有幾丸專去陰雷之毒的靈藥,且送牠一丸,醫好了牠的苦痛,任牠自去。那兩個小人生自僬僥之野,好容易遇到這等福緣,正好任其到處遊賞,飽點眼福。何苦給他們這苦差使,守在室內,不能離開?」說罷,便遞了一丸色如黃金的靈藥過去。
神鳩這時已縮得鷹般大小,伏身楊瑾膝頭上,正在通身酸痛、麻癢、寒顫,難受萬分。聞言猛睜怪眼,張口接住,咽了下去。
英姆笑道:「乙道友意思甚妙,我也索性成全你,早免這場苦痛,好去和你那幾個同伴仙禽說笑閒談吧。」隨說,把手一招。
神鳩縱向英姆手腕之上,目視乙、英二人,大有感謝容色。
英姆道:「叫你復原容易,再遇妖孽,如要抓他,一下便須抓死,免留後患。」
英姆隨伸手連撫神鳩全身,忽然往起一抓,便見尺許大小一片暗綠色的腥煙隨手而起,似是有質之物,聚而不散。
姜雪君在旁,忙道:「師父,給弟子吧,不要毀掉,將來也許有用。」
英姆笑道:「你也真不嫌污穢,你要便自己收去。」
雪君笑道:「還請師父使牠還原才好,省得又用東西裝牠。」
英姆笑道:「你真是我魔星。」說時,手指尖上忽起了五股祥光,將那一片腥煙裹住,略轉一轉,祥光斂處,變成米粒大小十五粒碧色晶珠。
雪君接過,塞向法寶囊內。同時神鳩也疾苦全消,朝著乙、英、楊三人,長鳴叩首致謝。
妙一夫人便命林寒領了咪、沙二小,將神鳩送往仙籟頂旁鵰巢之內,與神鵰、神鷲、神鶴等仙禽在一起。並囑鵰、猿等不許無事生非,沙、咪二小如欲遊玩仙景,可令虎兒引導。
楊瑾也囑神鳩務要安分,須知作客之道。
追雲叟笑道:「這倒不錯,鳥有鳥友,獸有獸友,各從其類,同是一家,自己鳥決打不起來。」楊瑾哪知別有用意。
英姆、乙休卻都明白,因都生性疾惡,沒肯說破,只當閒談放過。
這時一干後輩多往別室去尋同輩友好,相聚遊玩。只仙都二女和朱鸞因有話說,尚在室內。葉繽已問完了二女此行經過,聞知多年尋訪無著的故交至好,竟在小寒山閉關虔修,並有如此高深的法力,欣慰已極。決計開府之後,告知謝山,同往相見。
妙一夫人道:「前聞英姆大師說起小寒山神尼佛法高深,久欲拜訪,只為她終年坐禪清修,只芬陀、英姆二位老前輩偶往一見,未便驚擾,遲遲至今。鐵門巨木一撤,此後不特更要多積無量功德,異日道家四九重劫,又可得一大助了。」
葉繽道:「孫道友實是至情中人,異日如有相需之處,可以一招即至,夫人隨時見示,當必應命。」妙一夫人謝了。
葉繽隨令朱鸞回話。朱鸞見師父面色微沉,方在心慌。追雲叟朝楊瑾使了一個眼色。
楊瑾先未留意到她,定睛一看,忽然想起前生之事。未及開口,朱鸞已照追雲叟所教的話,一一跪陳。
楊瑾忙將她喚起,接口問道:「此女當年的事,姊姊還沒對她說麼?」
葉繽歎道:「自聞賢妹開元寺兵解之訊,心如刀割。因在事前毫無聞知,否則此劫也並非躲不過去。先頗悔恨,後來才知恩師有意成全,心才平些。自知力薄,她那仇人近來頗知斂跡,黨羽又多烏魚礁群邪,恐樹敵太眾,一擊不成,反致僨事,延遲至今。意欲候到賢妹轉世相見,再作計較。此次重逢,尚未歸島,所以還未對她說明。
「她那仇人雖未奉齊真人請柬,既來觀光,終是外客,如何可以在此生事?我看此女雖然親仇時刻在念,但她適說並未告知同門,推說四十六島妖人將要來犯,尋我報警。只恐先並不知仇人要來,志在觀光,受別位道友指教,改了主意,也未可知。我意由她在此,候我同歸,暫時還是不與明說,事後再作計較的好。」
朱梅笑道:「葉道友怕給主人惹事,這並不然。這些不請自來的,好人不是沒有,但多是心存叵測。到後見事不行,便知難而退,稍有可乘之機,立即興風作浪。真是可恨已極!這裏主人決不怕事,但告令高足無妨。」
葉繽還是不肯,一面婉言謝卻,一面嚴囑朱鸞,即便有人指點,不奉師命,也不許妄動。
乙休、二老只是微笑不言,朱鸞雖覺委屈,總算觀光之願已遂,說完了話,便由女弟子領了出去。
在座諸仙均愛仙都二女,留在室中獎勉了一陣。妙一夫人特將李英瓊及易靜二女喚進,命領二女各處遊玩,俱各欣喜辭出。
因是開府期近,那本在仙府坐鎮以及陸續到來的,或是奉命出外,去而復轉的老一輩中人物是:峨嵋掌教乾坤正氣妙一真人夫婦、東海三仙中的玄真子、嵩山二老追雲叟白谷逸和矮叟朱梅、髯仙李元化、成都碧筠庵醉道人、近年移居西天目山的坎離真人許元通、羅浮山香雪洞元元大師、雲靈山白雲大師、陜西太白山積翠崖萬里飛虹佟元奇、青海昆明開元寺元覺禪師、貴州香泉谷頑石大師、黃山餐霞大師,以及神駝乙休、英姆、姜雪君、青囊仙子華瑤崧、金姥姥羅紫煙、黃鍾道人、伏魔真人姜庶、李寧、楊瑾、葉繽、步虛仙子蕭十九妹等。
本門晚一輩的,男的是:諸葛警我、岳雯、嚴人英、金蟬、石生、莊易、林寒、白俠孫南、石奇、趙燕兒、楊鯉、龍力子、七星手施林、神眼邱林、苦孩兒司徒平、鐵沙彌悟修、黑孩兒尉遲火、雲中鶴周淳、易家雙矮易鼎和易震、南海雙童甄艮和甄兌、獨霸川東李震川、靈和居士徐祥鵝、周雲從、商風子、章虎兒、張琪、黃玄極等,女的是:齊靈雲和霞兒姊妹、李英瓊、余英男、秦紫玲和寒萼姊妹、墨鳳凰申若蘭、女神童朱文、女殃神鄧八姑、周輕雲、女空空吳文琪、紅娘子余瑩姑、女神嬰易靜、廉紅藥、凌雲鳳、裘芷仙、章南姑、郁芳蘅、李文珩、萬珍、雲紫綃、陸蓉波、金萍、趙鐵娘,以及由金姥姥羅紫煙轉引到本門的女飛熊吳玫、女大鵬崔綺、美仙娃向芳淑等。
外客方面,以及打算另立宗派,未將門人引進到峨嵋門下的是:青城山金鞭崖矮叟朱梅的門人長人紀登、小孟嘗陶鈞,伏魔真人姜庶的門人五嶽行者陳太真,雪山派窮神怪叫花凌渾的門人白水真人劉泉、七星真人趙光斗、陸地金龍魏青、俞允中,素因大師及其門人戴湘英,玉羅剎玉清大師及其門人張瑤青,武當山半邊老尼門下武當七女中的照膽碧張錦雯、姑射仙林綠華、摩雲翼孔凌霄、縹緲兒石明珠、女昆侖石玉珠,屠龍師太的門人癩姑,小寒山神尼的門人、謝山的義女仙都二女謝琳謝瓔,金鐘島主葉繽的門人朱鸞,步虛仙子蕭十九妹的門人梅花仙子林素娥。
峨嵋再小一輩的是:齊霞兒的門人米明孃,李英瓊的門人米鼉、劉遇安、袁星,鄧八姑的門人袁化,凌雲鳳的門人沙佘、咪佘,以及英瓊的神鵰佛奴鋼羽,紫玲姊妹的獨角神鷲,髯仙李元化的坐騎仙鶴,楊瑾的古神鳩,金蟬所培植的芝人、芝馬等。
好在凝碧仙府廣大,石室眾多,仙景無邊,長幼兩輩賓主各有各的住所。本山本就出產不少靈藥異果,新近又由紫雲宮移植了許多珍奇果品,加上海內外島洞列仙所贈仙釀果實,堆積如山。靈雲等為了開府,又自製了各式美酒甘露。由裘芷仙、章南姑、米明孃、松鶴二童、袁星掌管仙廚,隨時款待仙賓,井井有條,一絲不亂。
到了第二日,先是宜昌三游洞俠僧軼凡命煙中神鶚趙心源、梨花槍許鉞,持了一封親筆書函來見妙一真人,說自己功行將完,趙、許二人俱非佛門弟子,擬轉引到峨嵋門下,請求破格收錄,並說自己事完即至。
隨後便是長沙谷王峰的鐵蓑道人帶了硃砂吼章彰的門人湘江五俠虞舜農、木雞、林秋水、董人瑜、黃人龍前來赴會,也是將五俠引進到峨嵋門下。俱先參拜妙一夫人等各位師長,靜候掌教真人開洞後重行拜師之禮。
到了傍晚,輕易不與人相見的百禽道人公冶黃忽然趕到,見過太元洞諸仙。公冶黃便把前在莽蒼山陰風穴中得來的冰蠶交給妙一夫人,轉還金蟬、石生,並告用法和一切靈效。
正談說間,後洞值班的徐祥鵝入報,說嶗山麻冠道人司太虛求見。異教中的不速之客,在期前趕到的,尚是頭一個。
神駝乙休道:「這種人,理他則甚?」
青囊仙子華瑤崧道:「此人自從金鞭崖一敗,深自悔悟,好些妖人約他出與正教為仇,他都不允,似是一個悔悟歸正之士。此番不請自來,必有原因。他與別的旁門左道不同,既來作客,不妨給他一點禮貌。進來看是如何,再作計較。」
妙一夫人深以為然,便欲出迎。
追雲叟道:「正主人無須前往。我和朱矮子今日本該到前山守望,他又和朱矮子前有過節,不如由我二人去接他進來。他要好呢,便和他把前帳一筆勾銷,交個朋友,引來洞中,不好,當時打發他走。」說罷,不俟答言,往外便走。
妙一夫人還恐二老把來人得罪,方欲請轉,公冶黃道:「道友放心,此人來意不惡,兩矮子只是故意裝瘋,他們比誰都知分寸,決無妨害。」
一會,周淳忽又陪引幾位仙賓進來。眾人一看,乃是元江大熊嶺苦竹庵的大顛上人鄭顛仙,同了門下弟子辛青、慕容賢、慕容昭、歐陽霜等師徒五人。眾人連忙離座,分別禮見歸座。辛青等四人均捧有禮物。妙一夫人等謝收之後,便命旁侍女弟子領去別室款待。
葉繽笑問:「顛仙怎今日才到?」
顛仙答說:「本定早來,因受一至友之托,往廣東珠江蛋戶船上度兩個轉劫的散仙。不料那兩個少女已被妖人司空湛看中,我費了不少的事,將她們救下,引渡入門。為了替她倆尋覓藏身修煉之處,昨日方得尋到,為此耽延。玉清道友不是早來了麼,怎麼不見?」
妙一夫人道:「她先還在這裏閒談,因她性情和易,謙虛善談,法力既高,見聞又博,一些後輩個個和她親密,都喜討教。偶然來此,只要外子不在,眾弟子便千方百計藉故進來,將她引走。請益多聞,原是佳事。眾弟子職司雖已派定,時還未至,開府以後便須各勤修為,難得有此良晤,也就沒有過問。此時想在頭層左偏大石室內,與這些後輩新進高談闊論呢。道友如欲相見,命人去請好了。」
顛仙正要開口,看了神駝乙休一眼,笑道:「貧道只是隨便一問,並無甚事,何必打攪眾高足們談興?少時自往前面看她好了。」
乙休何等機警,聞言立笑道:「顛道友,我已訪出伏魔旗門下落,只為開府事重,受齊道友之托來此,無暇分身。你尋玉羅剎,必是為了此事。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就知道妖賊藏處,也不會立時趕去,隱瞞則甚?」
顛仙笑答道:「並非隱瞞,區區妖孽,也不值真人一擊。只為內中還有少許牽連,貧道也是前日才知道底細。必須與玉清道友商議之後,始能奉告,真人鑒諒為幸。」
乙休道:「你們總愛吞吐顧忌。過了這幾天,略用心思,便可查出底細,不說也罷。」
顛仙微笑未答。
青囊仙子華瑤崧問道:「道友來時,可曾見著洞口有一穿著麻衣冠的道者麼?」
顛仙道:「是司太虛麼?這位道友近來實已痛改前非。來時曾見他和白、朱二老在仁雲亭內聚談,好似商量甚事。匆匆相見,我正要走,朱道友將我喚住,令轉告諸位道友,說他和司道友要往本洞上面去辦一事,辦完即陪司道友同來。說罷,三人一同隱形飛去,因和諸位道友相見問話,還未顧得說呢。」
眾人聞言,料知前洞必有事故發生。
妙一夫人方想命人去喚仁雲亭值班的門人來問,隨見岳雯進洞稟告。說二老在上面用千里傳音,命尋到南海雙童,少時前往上洞門外候命,去時蹤跡務必隱秘。並令告知妙一夫人,說神駝乙真人到時,曾將由洞頂到下面的山石一齊打通,為仙府添一美景。後來雖經大師伯用仙法暫時隱去,真正厲害的對頭仍不免看破,正日無妨,期前卻須留意,以防妖人混入。
還說以後來客更多,哪一派人都有,不能一律往太元洞內延款。最好將仙籟頂附近兩處石洞收拾出來,專備那些心存叵測的異派中人棲息。太元本洞也用仙法另開出兩個門戶出入,以分賓主。各位道友也可自在遊戲,各自結伴分居,無須都聚一室。
乙休笑道:「兩個矮子所說倒是不差,只是齊道友和我們商議時,他們沒在此,沒有聽見罷了。」
妙一夫人道:「此次開府,不知多少阻難,如非諸位道友前輩鼎力相助,事情正難意料呢。事雖議定,還是乘著外人一個未來,早些準備為是。省得他們來了,看出我們先有厚薄之分,多生惡感。」
乙休笑道:「這些旁門中的蠢物,誰還怕他不成?如說歧視,我先不住此洞,徑去仙籟頂小洞穴內棲身好了。」
妙一夫人道:「那洞高只容人,大才方丈,地甚狹隘,如何可容仙屐?」
乙休笑道:「那洞雖小,位居半崖腰上,獨具松石之勝,飛瀑流泉,映帶左右。尤其洞外那塊磐石和兩個石墩,恰似天生成供我下棋之用。既可拉了令高足們據石對弈,又可就便照看我新闢出來的通路,免被妖人混進,讓朱矮子說我冒失。」
公冶黃道:「乙道友說得極是,我就知道有好些異派能手,特意在期前兩三日趕來,相機作怪。他以客禮而來,不是公然反面,主人自不便和他明鬥。既有諸高明之士在此,樂得裝作不知。由諸位來客各自認定來人,分別相機應付。主人不動一點聲色將他打發,並還顯得嶽負海涵,大度包容,豈非極妙?
「依我看,仙府美景甚多,行止坐臥無地不宜,幾天工夫,何必要甚棲息之所?簡直主人無須作陪周旋,這裏只作為來賓初到,與主人相見之地。不論來人長幼輩分,見過主人,便可隨意遊散。另外再擇空曠之處,或是山巔水涯,景物佳處,驅遣六丁,暫時建造出數十處居室,設備整齊,以為這些介乎敵友之間的人們下榻之需,以示我們接待周詳,起居安適,免得梟鸞並集,都住在一處。」眾人聞言,齊聲贊妙。
白雲大師笑道:「這一層,大師兄和掌教師弟已經想到。並且白、朱二位道友帶來紫雲宮無數神沙,千萬間金庭玉宇,彈指即成。只是白、朱二道友送這珍奇神妙的禮物,意在為仙府添一奇景,準備到時故作驚人之筆,不欲事先洩漏,更不願給對頭們住那麼華美精妙的樓閣。
「本洞石室不下數百間,足敷應用。又因來賓不論何派,均是道術之士,稍有掩飾,便被識破,反而貽笑,弄巧成拙。既備下這好屋宇,一切几榻陳設均須相配,才顯出仙家富貴,氣象萬千。儘管來賓並不一定真須寢室,一切几榻設備均須一律齊全。屋宇容易,這些東西倉猝間卻沒處弄去,假的又不能用,也不便以塵世中的俗物充數。借的地方不是沒有,無如用的人多是妖邪一流,如何好向人家開口?
「掌教師弟連日謹慎虔誠,一意準備開讀先師法諭,主持根本大計,把此事視為尋常。好在洞中設備已早齊全,未以為念,把款待來賓居處,由妙一夫人掌管。雖然打算簡便一些,就著本洞各石室原有設備款待,因算出有位仙賓來此,錦上添花,一切尚還未定奪呢。」
公冶黃便問:「那人是誰?」
妙一夫人道:「我只知凌道友夫妻引來。那日談起用紫雲宮神沙建立樓閣之事,白、朱二老固執不允。偶然占算,剛剛算出一點因由,事由凌道友夫妻而起,內中還有一位未曾見過的道友。忽似有人暗用法力蔽了靈機,心中奇怪。二次運用靈機虔心占算,反似並無其事。我料凌道友也是故作驚人之筆,有意突然其來,到時再行明說,不欲前知,也說不定。」
乙休笑道:「這兩矮朋友真個小氣,現成露臉的事偏不肯做。五府開闢,到處玉柱金庭,千門萬戶,仙山宮室不消說了。其前再有人來湊趣,在各風景佳處添上許多瓊樓玉宇,叫來人開開眼,還可把他們隔開,以示邪正不能並立,真乃快事。
「不過夫人道法高深,凌花子那點門道,想在千里以外心動神知,將夫人蒙混過去,還辦不到。即便是另一位高人,也必適逢其會,不能久隱。我們何不再同占算,看是什麼來路?」
妙一夫人前日算過之後,便值仙賓雲集,忙於接待,無暇及此。這時談到,也覺凌渾夫妻法力未必勝過自己。說完了話,早在默運玄功,暗中推算,聞言含笑點頭。
約有半盞茶時,妙一夫人忽道:「凌道友夫妻已同諸位道友快起身來了。」
乙休也笑道:「我說夫人前日乃是適逢其會如何?如是來人的師父還差不多,眼前諸位如何能有那麼高深的法力?」
英姆也笑道:「足見主人盛德感召,連這位閉宮千年,永不和人來往的老前輩都肯破例。竟命門下兩輩弟子來作不速之客,參與盛典,並且來得恰是時候。他們到後不久,剛佈置完,便是群邪相繼登門,正好使他們見識見識。我們就照乙道友與公冶道友所說行事,分散開來好了。適才洞頂來一妖人,已由白、朱二位和司太虛一同打發逐走。餘者自稱觀禮,尚須延攬。
「由明日起,餘人便要陸續到來,內中雖多能手,好些均不值一擊。我意各自量力應付,連眾門弟子也可登場,就便歷練。但是不到來人真有舉動,不可先發,最好無形之中給他一個警戒。仍使禮成而去,使其知畏懼之餘,略有愧悔。
「我師徒此來,專為應付一人。請在洞中借一淨室,子夜以後,便不出面,以防事前警覺。法力高深的諸位道友,也是能不出面,便不出面。外人一到,由幾位作主人的先在此地相見,略為敘話,便引往新建賓館去住。此輩鬼蜮成性,多麼無恥之事也做得出,只裝不知,自有貧道暗中防衛。
「還有賓館之中須有人服役,門弟子雖然眾多,一則多有職司,二則須防暗算,再者這些妖邪也不配眾弟子為之服役。好在凡是接請柬前來的,已有各方友好代陪延款,眾弟子全都知曉。這些邪魔外道,由我師徒略施小技,代為料理。只命管理仙廚的人,按著定時,將酒食盛入器皿備用便了。」妙一夫人等再三稱謝。
神駝乙休因百禽道人公冶黃於弈也有同好,便說這裏後輩中頗有兩個能手。議定以後,便同走出,去尋岳雯覓地對弈去了。
二人走後,鄭顛仙徑去尋找玉清大師,商量前事。
青囊仙子華瑤崧笑道:「乙真人道法高深,是散仙中有名人物。不料弈棋這等愛法,人之癖嗜,一至於此。」
妙一夫人道:「此老如非積習難移,神仙位業何止於此?他於弈傾嗜,還不是好勝之心太重所致?」
頑石大師笑道:「華道友,我還告訴你一個笑話。此次開府,門弟子多有職司。齊道兄一為防備乙道友這幾天在外自尋煩惱,萬一吃對頭用計一激,又蹈前轍。二為這裏也實須他照顧,非來此坐鎮不可。雖強約了來,又恐日久不耐,派給岳雯的職司,便是陪他下棋飲酒。
「岳雯貪圖和諸新舊同門相聚,總躲著他。乙道友先一二日還不好意思,適才見了岳雯,不覺技癢,終於忍不住,借題發揮,這才一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