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回 仙都靈秀有靈姝 大咎鬼氛因鬼手
二女見二童相貌醜惡,本就心中不快。況且從未受過呵斥,神態甚是兇橫,越發有氣。各把小臉一板,星眼微瞪。
謝琳怒道:「我姊妹因由仙都錦春谷到武夷山尋找爹爹,沒有尋到,打算尋人問路,與你什麼相干?這樣無禮,以為你那五雷觀就厲害麼?我們不過急於尋到爹爹,不值和你一般見識。要不,眼下就叫你跌個七昏八倒,爬不起來。早知你們不是好人,我們還不問啦。」
兩童一名法通,一名法廣,原是觀中妖道五雷真人門下。先見二女駕著遁光飛來,疑是正派中人尋事。法廣見二女神清骨秀,相貌相同。知道這類靈秀童女,師父曾經到處物色,難得送上門來,連忙趕往後殿送信。法通兇暴莽撞,先喝了幾句,也看出二女天生美質。知道法廣已去通報,想等其師親自擒捉,便不再喝罵。
及聽二女由仙都來,忽然想起以前聽說之事,獰笑問道:「如此說來,你兩個是仙都錦春谷居住的那一對雙生女娃了?你們可認得我師兄火法師楊玉龍麼?」
二女說完,本來賭氣要走,謝琳聞言怒問道:「你問的可是錦春谷左小廟裏道姑的丈夫麼?他口會噴煙冒火,吃我姊妹制住,罰他叩了四十八個四方頭。這條路是他指的,我們上了當,回去我會再罰他叩一百個!你快領去尋我爹爹便罷,要不,我一使法,包你哭不得,笑不得。」
法通一聽,師兄楊玉龍吃了二女的虧,不由大怒,正要發作。忽見七八道黑煙自觀中冒起,向中左右三面天空分佈開來,疾如潮湧,推將出去。
法通知道妖師已經暗下埋伏,魚已入網,越發趾高氣揚。怒沖沖指著二女厲聲喝道:「蠢丫頭,做夢呢!這裏是小雁山朝天門,是我師父五雷真人的仙山,離武夷山還有千多里路呢。我師兄怕你們活不長,叫你們自上門來送死。少時師父開壇出來,便要取你們的生魂,祭煉法寶。乖乖跪下降伏,免你小真人動手,白白多吃苦頭。」
二女雖然從未殺生害命,平日卻是飽聞邪正不能並立,與遇上時除惡務盡的話。適見妖煙彌漫,已覺出觀中必有妖邪。再一聽這些話,不由勃然憤怒。
謝琳嬌叱道:「原來你們都是左道妖邪呀!我姊妹早打好主意,將來專殺你們,為世除害。上月葉姑賜了我們法寶,老想尋一妖人試手,沒有遇上。今天看那狗道士倒有幾分像,他又沒甚本事,又膿包,才吃一點苦,便跪地哀求。我們怕誤傷了好人,我看你是他師弟,必更膿包。你師父也許有點本領,快喊出來,試試我們法寶。」
法通怒不可遏,厲聲大喝:「賤婢可惡!叫你們知我厲害!」說罷,雙肩一搖,由背後飛起兩把飛叉,冷森森朝二女飛來。這時天空黑煙已經展開,佈有數十畝方圓地面。
二女自恃學會了好些戮妖驅邪之法,又有葉繽所賜防身之寶與謝山用五金精英煉成的劍氣,一點不覺身在險境。一見叉光飛出,謝琳笑喝道:「這等破銅爛鐵煉成的旁門邪法,也敢拿出現世!」隨說,將手一指,各由身畔飛出一道紅光,飛上前去,一照面,便將叉光包沒。
法通一見大驚,連忙運氣收回,已是無用。急怒交加,由腰間取出一面麻幡,口誦邪咒,待要晃動。二女先鬥妖道,見過此幡,當時沒有防備。如非學會太乙玄都正法,應變神速,一覺神昏,立即施為,幾為所算。謝琳首先嬌叱道:「原來你與狗妖道真是一種貨。」隨說,一雙粉團般的小手搓了兩搓,朝前一揚,只見一團烈火夾著殷殷風雷之聲,打向幡上。倏地化為千百萬火星,爆散開來,一股濃煙散處,妖幡立成灰燼。
妖童總算見機,逃遁得快,只右臂被火星掃中了些,骨肉皆被炸焦,遁向一旁,疼得急喊師父。
謝瓔笑道:「你哭喊則甚?葉姑常說,將來遇見妖人的年輕徒弟,除非真正知他罪惡太多,不許隨便傷害。我如安心殺你,早沒命了。我只等你師父出來,試我法寶。快喊出來,我便不再給你苦吃。」
時先進觀報信的妖童法廣忽然飛身出來,手持一道妖符,一落地,看見法通受傷,大怒喝道:「師父還得些時才出。他說賤婢已經入網,命我二人發動陣法,不怕她們跑上天去。」
法廣手中妖符化黃光,向空飛起。
隨聽四面鬼聲啾啾,天空妖氣煙光潮水一般當頭罩下。內中還有無數猙獰魔鬼,一個個張牙舞爪,厲嘯連聲,四方八面圍擁上來。二女還當和前遇妖道一樣,仍是謝琳先動手,用謝山所傳玄都降妖之法,放出太乙純陽真火去破。
哪知星火爆處,煙光鬼影,只當前的一面被震散了些,而且晃眼散又復聚。左右和身後的更不必說,二女身上機伶伶直打寒噤。
所幸二女各有劍氣法寶防身,又都機智。謝瓔一見神火無功,首將那葉繽所賜的辟魔神光罩取出,往空微舉,立時化為大約方丈,類似鐘形的一幢五色光霞,升向二女頭上,電一般轉將起來。仙家至寶,果然神奇,只見精芒若雨,飆飛電射,妖煙魔影到了身側,便自蕩開。
這時全陣地俱被妖光黑霧籠罩,光幢丈許以外,什麼都看不見。二女越想越有氣,不耐久持,一賭氣,御著劍氣,索性飛入罩內。在紅光彩霞圍繞之下,滿陣衝突起來。因見對頭邪法與所聞妖人行徑相似,就想仗法寶護身,由妖陣中衝入觀內,去誅妖道師徒,為世除害。
衝了一陣,那妖陣頗擅玄妙,暫時雖奈何不了二女,卻能將她們困住,不使脫身。
一會楊玉龍來到,法廣見了,大叫:「師兄!兩個女娃被我捉到了!」
二女何等心靈,見飛行了一陣,照理少說也在百里以外,偏連敵人門戶俱未找到,立悟妖陣變化,便停下來附耳低商殺敵之法。一聽妖道到來,心更憤恨。各把全部法寶都取了出來,留神察聽妖童等三人語聲所在。同時雙雙把手一揚,兩柄碧蜈鉤突化作數十丈長的碧綠晶瑩兩道精光,一左一右,如神龍剪尾,朝前面發聲處一絞。
本來妖陣僅有數十畝大小,全仗妖童倒轉迅速,方不致被二女衝逃出去。那碧蜈鉤乃萬年寒鐵所煉,神妙非常。葉嬪為了二女年幼,更增加了自動功能,便不聽出發聲所在,對方也難倖免。二女恨極敵人,還恐法寶落空,連人帶光幢一同衝去。
只聽兩三聲慘嗥過去,妖童等三人全被腰斬。那地方正是觀門,妖陣無人主持,二女不問青紅皂白,一味直衝,遁光迅速,晃眼出陣。可是勢子太猛,遁光還未曾停,一下衝在山門之上,連門帶牆,俱被寶光衝塌。
二女見狀大喜,正待飛進觀中,掃蕩妖邪。剛把碧蜈鉤收轉,神光罩還未及收,猛聽頭上狼嗥般一聲怪吼。緊跟著眼前奇暗,陰風大作,好似身又困入妖陣神氣。猛又聽四外似有人在喚自己名字。畢竟初臨大敵,不知厲害,匆匆不暇思索,竟誤當是謝、葉、崔三人尋來。
二女心念微動,立覺頭暈心迷。緊跟著又是一股溫香氣味,由地底直冒上來,隨即昏倒神光罩內,不省人事。
過了好些時,才覺醒轉,睜眼一看,身已同回錦春谷洞內。義父謝山,養母崔蕪,俱在榻前。以前所遇直如夢境,方欲爬起問詢,吃崔蕪一手一個按住,隨坐榻前,說起經過。
原來崔蕪將在本月晦日坐化,這次入定較久,須要兩晝夜才得醒轉。二女私自出谷遇難,本不知悉。到第二天午後,謝山忽來看望二女,並問崔蕪行期。才到谷口,便看出禁法移動,沒有復原,雖然外人仍難入內,禁法卻已顯露。
謝山入谷一看,二女不見。崔蕪凝煉元嬰正在緊要關頭,斷定二女必是私出。就喚醒她,也無用處,忙又追出尋找。先以為不會走遠,無意之中尋到小庵,見那道姑孤身一人住在這僻靜深山尼庵以內,臉上又帶淫邪之氣,知非善良。
偏那道姑見謝山生得豐神俊朗,望若神仙中人,她死星照臨,竟動淫心。以為對方年輕美秀,既然生有二女,人必風流,可以勾搭。
謝山原是隨口問問,道姑卻拋了個媚眼,妮聲道:「那是你的女兒麼?只要你高興,你要幾個,我就幫你生幾個。」
哪知碰在太歲頭上,話才出口,謝山連答也未答。只冷笑了一聲,手一指,便將她禁住,迫令供出下落。道姑不得已,只得說了實話。
三數百里途程,一晃飛到。遠望雙峰並峙,山口內妖煙邪霧彌漫山麓。運用慧目神光定睛透視,看出辟魔神光罩光霞飆飛芒射,旋轉不休。知道二女只是被困,未為妖人所害,心才略放。痛恨妖邪,恐被逃脫,忙把遁光斂去,飛到妖陣上空。
謝山由法寶囊內取出從不輕用的至寶都羅神鋒,往下一擲。脫手化為一蓬三尺許長,一根似箭非箭,似梭非梭的金碧二色光華。碧光由中心起,箭雨一般,做一圈先向四外斜射下去,將妖陣包圍,直入地中不見。再取出一隻沒有柄的金光寶傘,停在空中,箭鋒向下微斜,不住閃動。精芒煥彩,奇輝麗空,大有引滿欲發之勢,卻不往下飛落。
法寶出手,謝山右手一揚,太乙神雷發動。一片霹靂之聲,夾著百丈金光,千尋雷火,自天直下。陣內妖霧煙光立被震散,千百團的大雷火紛紛爆裂。石破天驚,山搖地撼,火光蔽野,上映霄漢,聲勢甚是驚人。
妖道已喪失了三徒,已是急怒交加。雖將二女用光法迷住,無如辟魔神光罩神妙非常,儘管無人主持,照樣發揮它的威力。飆飛電轉中,精芒隨著往四下飛射。妖人所煉凶魂厲魄,只一挨近,立被消滅。妖人無法近前,收又收不去,用盡方法,不能損傷分毫。
相持了兩天,妖道知道生擒難望,想拼著人、寶不要,施展新煉成的一種極污穢惡毒的邪法,連敵人和那光幢一同毀去。免得夜長夢多,吃敵人師長尋來,留下後患。猛見妖陣上空光華飛閃,方覺不妙,還沒看清是何法寶,雷火金光已經打下。
妖人久經大敵,頗有見聞,認出是正教中太乙神雷。疑是以前峨嵋派的對頭,否則不會有此威力,再不見機,便難倖免。仗著妖法高強,長於化血分身,潛形飛遁之術,先還不捨自殘肢體。拼著捨卻一件法寶,略微抵擋須臾,就勢搶收了所用法寶逃遁。
及見神雷迅速,一聲霹靂,妖陣先自消滅。自身雖仗法寶擋了一擋,遁向一旁,僥倖沒有受傷。但那用作替身的一粒寶珠也被神雷震裂,化為萬千點流熒,隕落如雨。
驚懼百忙中,再一瞥見空中所懸傘形金光,分明敵人早下絕情,制己死命。就此遁逃,任走何方,都難倖免。情知凶多吉少,照這來勢,不拼受一點大苦,決瞞不過。一時情急,竟用飛劍暗將左臂斬斷,同時施展妖法,化血分身,將斷臂代替其身,暗借血光隱身遁法。
哪知謝山早料及此,神雷過處,見妖陣雖破,妖人未死,身畔一片濃煙過處,又飛起一片血光。怒喝:「無知妖孽!惡貫已盈,還想逃死!」同時手指處,先前沒入地下的碧色光華,突自妖陣週邊地底鑽出。一頭仍在地下,另一頭光鋒倏地暴長,千百根冷森森的鋒芒,寒光閃閃,齊向空中飛射上來。
同時空中金光傘蓋所有鋒頭也自暴長,根根向下倒垂,金箭如雨,一頭停空,一頭往下射去。兩下裏一半針鋒相對,一半參伍錯綜,上下交刺,金光燦爛,耀眼生穎。除了二女光幢所在處,晃眼滿布全陣,密如猖集。
這九天都羅神鋒,又名絕滅神網。敵人一經罩住,金碧二色神鋒一上一下,犬牙交錯,互相一合一轉,立即形神皆滅,妖人怎能逃脫?一條替身的斷臂剛剛擲出,瞥見金碧光華上下發動。雖知厲害,還在自幸見機得早,已化血光隱形遁起,能逃一死,至少元神總可遁出,萬沒想到此寶神妙無窮。
謝山心疼二女,憤恨妖人到了極處。明知敵人不會漏網,仍恐萬一妖遁神奇,長於玄功變化。稍微疏忽,未將元神消滅,收寶時再一疏忽,仍被逃遁。因此禪鋒方一合攏,隨又將手連指,一口真氣噴將上去,那金碧光華突往中心密集交錯著急轉起來。
妖人只慘嗥得半聲,連肉體帶元神全都絞滅。休說血肉化為烏有,不留一滴。便那元神化盡時僅剩下的一縷青煙,也被神鋒罡煞之氣消滅無跡。
謝山見妖人伏誅,忙收法寶和神罩一看,知道二女先中妖人五鬼攝魂之法。因是根性堅強,又有法寶護身,心神一時受了搖惑,元神並未出竅。但是遇敵疏忽,上身和四外雖被神光護住,下半身露出在外,致被妖人採集千年瘴厲之氣和凶魂妖鬼,煉成的天魔無形毒瘴侵入。
尤幸二女機警,法寶神妙,一覺不妙,雙雙隱入光幢以內。雖然死去二日,仍能救轉,不過中毒太重,肉身有了缺陷。如令照樣長大成人,於修為上便有吃虧之處。只好暫時使為幼童,等到將來福緣遇合時,再打主意了。
當下塞了兩粒靈丹在二女口內,雙手抱起。一面叱開石地,陷一巨穴,將三妖徒和所居寺觀一齊沉埋下去,復回原狀。然後回轉錦春谷,連施仙法,並用靈藥。
直到次早,崔蕪醒轉。又待到過午,二女才得救醒。
又調養了些時,復原不久,崔蕪坐化便有了准日。
二女從小便受崔蕪撫養,忽要永訣,自是傷心。自聽說起,便守在旁邊隨進隨出,寸步不離。每一談起,便悲泣不止。
崔蕪本就鍾愛二女,有勝親生,見她們如此依戀,越發感動。一算日期,還有十天,謝、葉二人須在期前才到。
崔蕪便對二女淒然道:「令尊因你二人夙根深厚,他年成就遠大,福緣遇合又晚。惟恐把路走錯,修為費力,所傳只是紮根基的功夫,這主意原是對的。現今你二人會了一些法術,又有辛金劍氣這種防身至寶,何況你們又是那麼年幼好奇。我去之後,雖然全谷禁制嚴密,歲月一久,保不住靜極思動。又和上次一樣,千方百計衝將出去,受妖邪侵害。
「我雖身在旁門,尚有兩件漢唐仙人遺留下的奇珍,還有幾種防身脫難的法術,於你二人卻有用處。我愛撫你姊妹十幾年,今將遠別,來生相遇,尚屬難知。意欲乘這幾天餘閒,擇你們能用能行的,一一傳授。此外還有一事相托,將來不免為難,你二人能給我情面麼?」
謝瓔哭道:「我二人受你撫養,恩同慈母,休說為難,刀山劍樹皆所不辭,何用問呢?」
崔蕪歎道:「此事並不要你二人涉險,不過那人與我關係極深,不忍視他滅亡。而葉道友恨他切骨,他年小南極群邪數盡之日,終須相遇,難逃一死。我給你們留下一封柬帖,內載此事。只等兩甲子後,葉道友如有掃除小南極七十三島妖邪之事,可即開拆,趕去照此行事,就足感盛情了。
「那兩件法寶,一名洞靈箏,長才數寸。乃漢仙人樵公伏魔之寶,專制山精海怪,更能裂石開山。葉道友小南極除害,如將此寶帶去,省事不少。一名五星神鉞,專能破旁門五遁邪法。你二人遇合成就,無不相同,永不分離,可一同應用便了。」隨將諸寶取出,連同法術,擇要分別傳授。
五六日工夫,二女一齊學全。末了崔蕪取出柬帖,叮囑謹藏,不可告人和開拆。
又過三日,謝、葉二人相次趕來。
崔蕪重托拜謝之後,由二人相助防護。到了緊要關頭,果有兩個異派仇敵,無心中聞得崔蕪居此,尋上門來。剛看出錦春谷設有禁制,未及施展邪法衝進,便為葉繽暗中埋伏的冰魄神光所殺。一些應有的魔頭,又吃謝山以全力維護元嬰,未受侵害,終於免去走火入魔的難關,安然坐化。
二女自是悲痛萬分,嗣經葉繽再三勸說,又將二女帶往武夷仙府住了些日,才減去了哀思。由此謝山為二女訂了日課,仍令在錦春谷中修煉。每隔半年,前往探看一次,每隔三年,許往武夷省親,住上十天半月。但須有人來接,不許親往。
二女見年已長大,再三請求,長在武夷隨侍,一同修煉。謝山只是不允,屢請不獲。因有上次遇險之事,谷中封禁越嚴。二女除卻每三年作一次武夷之遊外,一步不能走出。沒奈何,只得靜心修煉,不再外騖。
一晃百年,二女自忖根基早固,每見謝山,必要強求另傳道法。謝山總以女兒將來與己路徑不同,此時多加傳授,反而有誤前程。二女無奈,又請傳授法寶。謝山吃她們磨纏不清,方始允諾。於是二女每一歸省,必要索討寶物。
謝山見二女功力與日俱進,道心堅純,根基尤固,愛極不忍拂意。身邊又沒有那麼多法寶,便隨時物色,得暇現煉些來傳授,遂成慣例。年月一久,二女得了不少法寶,欣喜非常,只苦無法試用罷了。
這年武夷歸省,恰值葉繽來訪,與謝山談起峨嵋開府盛況。二女聽了,欣羨非常,恨不能當時飛往,才對心思。其實謝山前已算出二女遇合,應在本年。只為自身事忙,又與極樂真人有約,知道二女不應歸入峨嵋門下。二女力求未允,又氣又急,回山籌計了好些日。
崔蕪所賜洞靈箏,一旦如法施為,左近山石林木俱要遭殃,再厲害些便要山崩地裂。二女為恐損谷中美景,從未演習。難得遇到千古難逢的仙家曠典,父親偏不叫去。何不就用此寶裂石穿山,逃往峨嵋赴會?
父親、葉姑都愛自己,當著那麼多外人,決無呵責之理。既可見識一些有名仙長道侶,飽看仙山景物,弄巧父親見這牢洞已毀,無處可住。就許令我二人搬到武夷去住,省得長年氣悶。
二女雖然修煉多年,從未與外交接談說,外邊的事一點不知。童心稚氣猶似幼時,想到便做。先取洞靈箏走向谷口一試,哪知禁法神妙,箏上神弦響處,禁法反應,遍處金光紅霞。儘管地動山搖,震得人頭暈目眩,停手仍是原樣未動,封禁依然,休想走出。
二女急得跳腳,幾乎哭出聲來。連試幾次,均是如此。二女已經心灰氣沮。回到洞內,忽想起禁制俱在洞外,洞依崇山。父親行法時,決想不到會由後洞攻穿十來里路的山腹,逃將出去,也許可以一試。重又對著後洞如法施為,這一來果然生效。隨著神弦彈動,山石逐漸裂開。因無禁法反應,聲音並不十分猛烈,只漸漸朝前裂去。
約有個把時辰,竟將原有一座石山裂成一條峽谷,直通過去,脫出禁制以外。
二女只慶脫身,洞雖毀壞,也不顧惜。雖父親來有定日,葉姑卻是難說。平日惟恐其不來,這時卻恐走來遇上,又難如願。匆匆回洞,將平日衣物覓地藏好,所有法寶全帶身上,立即破空飛起。只知峨嵋是在西方,不知途徑。以為專往西飛,見了高山美景就留心查看,遇上人就打聽,沒有尋不到的。
飛行半日,自覺飛出甚遠,連遇許多無人煙的高山,俱與所聞不似。正在煩急,忽見腳底山谷之中,生有好些異果,頗與以前葉姑由海外帶來的佛棕異果相似。一同飛下一看,正是此果,隨便摘吃了兩個,重又飛起。
二女已經飛出老遠,猛想起:「父親曾說此次赴會群仙,差不多均有賀禮。自己空手前去,父親如在還好,否則相形之下,豈不難堪?記得那年葉姑曾說佛棕果是仙果,只海外有兩仙島出產,島主頗吝,輕易不肯與人,極為難得。不料這裏卻產得有,又是無主之物,現成禮物,豈非絕妙?」
念頭一動,又趕回來,全數採個淨盡。哪知此果乃大咎山妖人毒手天君摩什尊者所種,專供妖師崆峒軒轅法王享受之物,便不遇上妖人師徒,一經發覺,立被尋來。何況二女又把大咎山絕頂妖宮誤猜是仙山樓閣,欲往探詢,自行投到。那佛棕異果離樹越久,香味愈發濃烈,妖宮徒眾一聞便聞了出來。
妖徒先見二女美質,本已不肯放脫,再知異果被盜,如何能容。這時妖人正在宮中拜參煉道,手下徒眾雖然厲害,禁不住二女法寶神妙,為數又多。何況二女此次遇敵,鑒於幼年之失,上來便留了神。
眾妖徒驕橫已慣,又恃在本山本地,輕視敵人年幼,才交手,便吃二女殺死了三個,謝山所賜的法寶也損壞了兩件。
終於驚動宮中為首妖人軒轅老妖門下第四尊者毒手摩什,趕將出來,見愛徒傷亡,憤怒已極。立下毒手,想生擒二女,為愛徒報仇。
二女初時雖然得勝,連失法寶之餘,也看出妖人勢甚厲害。互相打個招呼,正待再給敵人一個重創,飛身遁走。耳聽一聲龍吟,忽見宮門臺階上又一個矮胖妖人出現。人還未到,先飛起一片烏金光幕,將當頭天空罩住,似要往下壓來。
方在驚疑,看不出頭上是何法寶,耳旁忽聽有人低語道:「妖人所放乃是七煞玄陰天羅,一被罩上,休想活命。還不逃走,等待何時?」
二女原曾聽謝山說過,軒轅師徒們的厲害和所煉邪法異寶的名頭功用。聞言定睛一看,果與所聞金烏神障相似,不由大驚。知道這是最狠毒的邪法,雖有辟魔神光罩護身,久了也是凶多吉少。更恐被困在此,將開府盛會錯過,心中發急。
二女看出妖人志在生擒,各打一個暗號,假意被陸續追出迎敵兩妖徒的綠氣絆住,由它牽扯,緩緩往宮前飛去。暗中運用玄功,取出法寶,準備臨走時再給妖人一下重的,以防追趕。
這時眼看烏光臨近,倏地施展全力,將劍氣倏地暴長。尚恐力量不足,一個對付為首妖人,一個對付那兩條綠氣,各將手中備就的法寶發將出去。
妖人驟不及防,一面又要顧周、李、易三個突然出現的強敵,分了好些精神。兩妖徒固是受了重創,毒手摩什也中了一下重的,慢得一慢。二女見那麼厲害的法寶打在妖人身上,竟未覺出怎樣,情知不妙,趕緊回身催動遁光,急如飛星往前逃走。
妖人自是咬牙切齒憤恨,略為閃避,連傷勢都不顧,徑捨周、李、易三人,隨後追去。
二女百忙中回顧,身後金烏光雲狂潮暴發一般,漫天蓋地追來,竟比自己遁光要快得多。心中驚懼,忙把辟魔神光罩取出,以備萬一。
又聽那人在耳旁說道:「道友只管加速遁走,貧僧代你們抵擋一陣便了。」
二女回頭一看,一片千百丈長的光霞忽然從空下降,光牆也似橫亙天半,後面妖雲也已飛到。就在兩下裏似接觸未接觸之際,目光一瞥之際,妖雲便電一般急,捲退回去。二女亡命飛馳,雖然回顧,並未停留,也遁出了好幾十里。
二女知這兩番相助的必是一位前輩神僧,好生感佩。意欲尋著這人致謝,詢問來歷。剛把遁光微停,便聽耳邊接著說道:「峨嵋開府在即,此非相見之地,須防妖人去而復來。事正緊急,前途尚有人相待,請到峨嵋再見吧。」
二女一聽,這人竟是峨嵋一派,一面未見,竟識得自己來歷。且神色不動,便將那麼厲害的妖人逐走。不由對於峨嵋更生景仰,便催動遁光,往前趕去。因為逃時匆忙,將方向走偏了些,中途又值陰天,只是加急前飛。不覺竟由峨嵋側面越過,到了川藏邊界的大雪山界內。
二女有了上次經歷,沿途所經高山甚多,內中雖曾見到好些藏在深山中的廟宇和修道人所居的洞穴,惟恐又生枝節。偶然隱形飛落,見與想像中的峨嵋不似,便即飛去,並未朝人問訊,以致越飛越遠。嗣見前面雪山矗立,高出雲表,綿亙不絕。二女雖未到過峨嵋,大雪山景致卻聽說過,漸漸起了疑心。
謝琳道:「聽說峨嵋靈山勝域,每年朝山的人甚多,極具林泉之勝。尤其後山仙府一帶,素無人跡,風景應該格外靈秀雄奇才對。我們飛行了這些時,按說早該飛到,為何所過之地全與爹爹平日所說不似?這時竟然飛到這滿布冰雪的亂山中來了,峨嵋在四川省內,天府之國。決不會當中夾著這麼大一片冰山雪海。莫非我們把路走錯,走到滇西大雪山來了嗎?」
謝瓔答道:「你說得對,我也正在疑心,沿途所經均不像是峨嵋。只為適才助我姊妹脫險那人曾說前途有人相待,內中必有深意。」
謝琳道:「迎面這山高出群山之上,憑我們的目力,竟會望不見山頂,從出世以來還是頭次見到,你說奇也不奇?」
謝瓔道:「最奇怪的是我到了這裏,心中老動。仿佛往日葉姑帶我們去見爹爹,因三年才去一次,由上路便盼起,越快到,心越急的情景一樣。所以老想和你說往回飛,另尋峨嵋下落,卻又總是想到那山頂上去,不曾出口。」
謝琳道:「誰說不是,我也是從初見這雪山起便心動,活似有個極愛我們的人在那裏等我們一樣,照著我的靈機,兆頭還是很好。不然,我已料定是大雪山,不等到此,早喊姊姊回頭了。」說時,二女遁光已經停住。
謝瓔道:「這事真奇,停下來,我心更動得厲害,直恨不能當時飛將過去。我想神僧既說前途有人相待,必非惡人。此山又如此之高,相隔只百多里,也不爭這一點時候。反正走錯,難得到此,何妨上去一次,不管有無人相待,好歹也開一回眼界。」